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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传体小说 第二章 我有一个类似高尔基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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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定武 发表于 2019-2-15 13: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余定武 于 2019-2-15 13:5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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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穴镇是湖北省广济县的县城,位于长江中下游北岸,上游有湖北省省会武汉市,下游斜对江是江西省九江市。武穴港是长江十大深水良港之一。武穴镇的正街贯通南北,街中心路面是清一色长达丈余的青石板铺成,至北与进镇公路交汇处东拐同八户塘相接。跨过公路直行是刘家巷,刘家巷与进镇公路形成的直角处是县物资站,物资站后面是刘八角,家婆家在那里,南向的透气窗被堆积的物资挡着。
公鸡晨鸣和八户塘的棒槌“梆梆的”捣衣洗衣声,把我吵醒。“武尔,醒了!家公去江南码头支援,三、二天回不来……”家婆紧皱眉头,低声轻轻地对我说。我睁开眼睛抬起头目不转晴地望着家婆。“拿着这有两块钱,乘天还不热,去八家公那,在邻居小药铺讨点药给我治治,钱,不够求他先垫上,随后还他……”家婆斜躺在竹椅上,吟呻着、痛苦着。
      我接过家婆的两块钱,一出院门就上了进镇的公路,八户塘和那口“井”,尽收眼底。在武穴众多的水塘之中,八户塘无疑是塘中之王,它的面积最大,塘宽百米有余,长约两公里,人称之为“瘦湖”。她纤长而秀丽,象个温顺的美人儿依偎着进镇公路而卧,相伴了多少个漫长的岁月,这个睡美人的纤长而秀丽,湖光水色,石桥、流水、人家,只有在电影《白蛇传》中西湖上才能见到。尤其八户塘腰间呈S型曲线美的石板拱桥,全部是用青石板砌成,人们不叫它石板桥而称它为石板路;年复一年被南来北往的脚步和车轮踩得光溜溜的,恰似一条玉带,缠在美人的腰处。传说,当年建桥时,若建成直线型则成“箭煞”,会不吉利,便改为曲线型,给人一种全新的视觉美。滑溜溜石板拱桥的桥洞,打渔船穿梭往来,经常看到披着蓑衣的渔夫划着小船在石板拱桥旁慢行,有时还跳下船来,沿着石板拱桥路基在贴近水面的石缝里,捉黄鳝。看到一条条黄鳝,被渔夫放到腰后的竹篓里,我和兴昌总是目瞪口呆。兴昌又去了何家湾,我自己是提不起目瞪口呆的兴趣。
我沿着清一色长达丈余的青石路向南,慢腾腾的,双脚像灌了铅,穿着木屐踏在其上,没有往日的扣扣有声,清脆入耳,而却能听到青石板下的流水声。“家公在家就好了,每次都是他去办”。想起了家公,也就想起了青石板下的老河。
一天,家公牵着我去镇西南的大礼堂看戏,穿着木屐踏在青石板上,扣扣有声,清脆入耳。“青石板路怎么会连接着八户塘?”我好奇地问家公。“武穴镇本来就是塘的世界,水上集市。原本清一色长达丈余的青石板下面是条河,南连长江北接八户塘,小船可径直划到八户塘,是武穴的起源。祖先们在江上捕鱼捞虾,依水而居,傍河经商;店铺林立,商贾云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物流畅通,繁华热闹;久而久之,代代相传。一河居中两岸繁荣,人称老河街”。“后来,怎么变成正街了呢?”我不解地仰着头问家公。“后来,到了唐代武德年间,用石板桥联接两岸往来不方便,两岸的店铺出资铺上了这些长达丈余的青石板,把老河变成了暗河,又因正对着渡船码头,更名为正街。再后来,商贾们大兴土木,便使得旅馆、饭店、戏楼、茶楼星罗棋布,三教九流出入其中,构成了武穴正街一派兴盛之景。”“哪!为什么叫八户塘呢?”我用手一指不解地追问。“那是,因八个大户渔家,围着塘建房而得名……”家公不厌其烦。
抬头看看,正街没有家公所说的一派兴盛之景,倒是八户塘热闹非凡。看,八户塘边青石板上,那长长一串低头浣衣的妇女们,和端盆的,提桶的,踏着晨曦,陆陆续续来到的,都自觉的或商量好的,整齐的沿着塘边围了一个大半圈,有的蹲着,有的干脆坐在青石板上,两腿悠闲的放入水中,一边浣衣,一边海阔天空的聊天,手中的棒槌在“梆梆的”捣衣,演绎着清晨的和谐奏鸣曲……
北面的正街,均为解放后新建的。武穴最大理发店,有人趁凉理发,屋棚上一字排开的像褥子大小的挂扇,用绳子连着穿过滑轮与小徒弟的手相牵。小徒弟坐在最里面,拉着绳子一拉一松使挂扇自由摆动,形成的自然风给顾客乘凉。百年中医馆左边是武穴镇大饭堂,自一年多前,我吃了最后的晚餐,害我大病一场后,就更名为国营武穴食堂。国营武穴食堂的宽敞大厅上,挂着四个墨绿色沾满油渍的电扇,悠闲地转动着给吃客们乘凉。
走近百年中医馆,街道变窄了。青砖灰瓦徽派的一层或两层老式建筑,大多是木板门面,卸下门板,即为商铺。放眼南望,各类商品已琳琅满目,直达江坝。中医馆卸下了门板,铺面的药铺已开张,而里间的诊室门关着,看来带老花镜的老中医没到。这里看病太贵,家婆看不起,童子尿又不好找,骚臭酸涩难喝。我吧嗒、吧嗒嘴,骚臭酸涩涌上喉咙,看着前方用卸下了门板搭成的货台,摆放一排敞口大玻璃罐装的五颜六色的糖果,想起了兴昌姑的喜糖,一股口水把骚臭酸涩压了下去。从来没有买过的捏面人,一分钱就能搞定的看万花筒、转幸运轮、观西洋镜……一个接一个地诱惑我。我紧紧攥着手中的两块钱,低下头,努力迈动沉重的双脚,磨蹭着青石板光滑的板面。一股激昂旋律敲击着我的耳鼓,寻声看去是从县文化馆传来的,文化馆门前的两幅巨幅照片,让我驻足。天安门、华表、众多灯头朝上的华灯,雄伟壮观;青松、头戴冬军帽的解放军、手握着带孔的冲锋枪,英俊威武……
出了江坝外,进了八家公屋门。“来了,武尔啊!”比我大两岁的八家公的女儿马水兰迎了上来。“啊!”我站在屋门口,呆呆地望着八家公。“嗯,什么事?”坐在竹椅上,身穿宽松的短衣短裤的八家公,把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放到身边的竹桌上,对我眯缝着眼。“我家公不在家,家婆尿血的病犯了,昨天,我和家婆抬水,摔坏了腰和腿……”我慢慢地说着,慢慢地把两块钱递给八家公,“家婆说,想求您向隔壁的小药铺讨点药治治,钱,不够您给垫上。”“你家婆尿血的病,都是因为你,不舍得吃,饿的,长大后,要好好孝顺家婆!”我认真地点着头。“你妈,没寄钱来了吗?”我茫然地揺着头。“又摔坏了腰和腿,唉,帮了你们多少!你家婆已走……”八家公叹口气,欲言又止。“水兰,去隔壁找刘爷备五天的药,差的钱记住我账上。”水兰姨像燕子一样往外飞,差点迎头撞上担水进屋的挑夫。那木桶高过我胸,那挑夫我认识,因为他常年给何家婆送水。“啊……茶馆生意不错嘛!昨天刚送的,今天就用完了?”挑夫笑嘻嘻的与八家公搭腔。“天热,码头上人多,正常、正常。先挎缸角!”挑夫放下扁担,按照八家公所说将缸底的沉淀泥刮干净,又在缸沿上划上只有他自己认识的记号,以便日后结算。
水兰姨抱着一大包药包,放在了竹桌上。八家公坐在竹椅上,眯缝着眼,用右手手背向我不停地摆动,我不解。水兰姨站在八家公背后,指指药包,指指我,指指屋外。我明白了,目不转睛盯着八家公的脸去抱药,八家公仍眯缝着眼,只是头向着码头方向歪着,左手端着的茶碗正往嘴边上送。我抱起大包药包,那浓浓的药味仿佛一下子融化了灌腿的铅,穿着木屐双脚,匀称而轻松地踏在青石板上,扣扣有声,清脆入耳。
进了屋门,看到家婆仍斜躺在竹椅上,吟呻着、痛苦着。于是,我赶紧打开大包药包,取出膏药粘贴在家婆指定的腰和腿的关节上。随后,学着家婆的样子,用笨拙的双手,打开一包药倒进药罐里,手拿着水瓢腰硌在水缸沿上,用力舀起几天前我和兴昌抬回来的半桶水,现已沉淀只剩的水底儿,捅开放在门前的小煤球炉,熬药。
“饶家婆好些吗?我给你带龙坪油面来了”。何家婆踩着话语声跨进了房门。“兴昌呢?”我没看见兴昌跟进来就当即向何家婆发问。“啊!他累了,从何家湾回来,进屋把这油面丢给我,就钻到阁楼睡了”。何家婆把挎着的竹篮子放在床前已大片掉了漆的八仙桌上,边打开盖在油面上的洗得透亮的白布边说:“这龙坪油面好哇!能防病健身、补充营养,是祖传特殊手工艺制作而成。相传起始于明万历年间,清乾隆帝六下江南,路经龙坪访师金德嘉,而品尝这油面大为赞许,并御赐为朝廷贡品……”家婆用双手强撑起身子,头不停的摆动,“要不得,要不得……”“要得,要得!我们几十年邻居了”。
嗤……小煤球炉上的药罐里在沸腾,正熬着的药汤噗出了罐沿。何家婆帮着我,把熬好的药过滤后,看着家婆端着药碗把中药汤喝尽。
傍晚,为煮饭做准备,我去捅门前的小煤球炉,只见一位身材匀称学生模样的人,匆忙进院,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舅爷!”舅爷摸着我头问:“家婆怎么哪?”“摔了”。也许是药力的作用,家婆闻声迎到屋门口打量着舅爷,“坤儿怎么回来了?”舅爷搀扶着家婆进屋。“我在何家湾放电影,何兴昌告诉我您摔了……”舅爷把家婆搀扶到挨着八仙桌旁的竹椅上坐好,自己坐在床沿上,“我放心不下,跟着到县电影公司取片的车来的,明早赶回去。”舅爷摸着家婆腰和腿的关节,“摔那儿了!哪疼?”“贴上膏药,喝点汤药就好了。”家婆漫不经心。“怎么摔的?”“唉!都怪我。大前天,早上下场雨,我和武尔去抬水,没有把水桶紧靠我,上公路石阶时很吃力,武尔身子一歪带着我没踩住,脚别在石缝里,腰磕在石楞上……”家婆很自责。“雇人挑水……”“不行,不行……”家婆连连摆手,“一担水,两分钱呀!”家婆说着忙起身,“我给你割肉去。”“不用、不用!不饿、不饿,简单吃点就行。”舅爷很坚决。“那好,肉铺该关门了。就吃何家婆刚送来的龙坪油面吧!”
我趴在八仙桌上看着舅爷在鬼火般亮的洋油灯下,认真地用自来水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家婆上前,用力把洋油灯芯往上拨,一下子把仅有的这间屋照得通亮。舅爷马上阻止,“看得见、看得见。”说着从上衣兜掏出钱包,拿出五张一块钱递给家婆。“妈,我刚到电影队实习,钱不多,这个您先用着。”“不用、不用,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姐也该寄钱来了。”“还是拿着吧!”家婆看推托不过,抢过舅爷的钱包和五块钱,把钱塞进钱包,压到舅爷身后床头的枕头下。
“去、去,睡觉去。”家婆赶我下八仙桌。“不嘛、不嘛,舅爷还没有讲故事呢!我有好多事要问舅爷……”我赖着不走。“武尔,听话,我写完这日记,就给你讲。”舅爷和蔼地微笑着对我说。家婆把我拽下八仙桌,推我上了床后,就坐在八仙桌另一面,对着舅爷,纳着鞋底,准备舅爷做布鞋。舅爷写日记全神贯注。
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想着正街上的捏面人、万花筒、幸运轮、西洋镜,还有那哈哈镜……一个接一个地向我招手,紧握冲锋枪的解放军,高大的天安门城楼……,天安门不是红色的吗?怎么一块钱上的是黑色的?我得看看,把手伸进舅爷身后床头的枕头下,摸出一块钱,身子转向床里面,挡住舅爷和家婆的视线,借助洋油灯的余光,辨析着黑色的天安门,想端详明白……听见家婆起身拨舅爷面前的洋油灯芯,我赶紧把一块钱塞进床里面的褥子下,放平身子装作睡着了,脑子里被捏面人、万花筒、幸运轮、西洋镜,还有那哈哈镜……围得团团转……要是用这一块钱……我反复在想……
舅爷刮缸底打洗脚水声把我弄醒。家婆把我头外侧的枕头平整平整。舅爷的头刚粘平整后的枕头,我就爬到舅爷耳边低声问:“写日记有么事用?”“可以把做到的、看到的、想到的都记在上面,用处大着呢!你长大了要先学写日记。”“啊!”我似乎明白,因为舅爷说的话从来是对的。舅爷做了一个示范,“这样,我们俩平躺着,挨近点小声说话也能听到。”于是爷儿俩头挨着头肩挨着肩,平行躺着微闭着眼睛。“你刚才说有好多事要问我,来,说给我听听。”舅爷的目光透过四块玻璃瓦望着天上的繁星对我说。“舅爷,天安门城墙是红的,而一块钱上的天安门怎么是黑的?”“我国的钱,是苏联给印的,没办法,现在我国已经能印了,慢慢替换;看来一切都要靠自己了,苏联不守信用,不和我国友好了,做事不能只依赖别人。”“在文化馆门前,有一幅紧握冲锋枪的解放军,他是谁?”“雷锋,毛主席都题词了:向雷锋同志学习。我要做毛主席的好青年,你要做毛主席好孩子!”我的眼皮很放松,右手手心却紧按着床里面的褥子。“那,为什么叫广济县呢?”我语音越来越低。“原来可不叫广济,叫做永宁。那为什么又改县名呢?当时,河南也有一个永宁,加上湖北的永宁,两个县名容易搞混,所以唐朝武德皇帝要改,皇帝要改就必须改。为什么改为‘广济’两个字呢?当时呀!唐王朝对佛教非常重视,像唐僧和孙悟空等师徒到印度取经,就是发生在唐朝。受佛教风气影响,我们县寺庙成群,大的有四百多,小的多达两三千!有名气的有象禅珠寺、大藏寺、马口寺等……当然,还有个在佛教非常有名气的人——司马道信,他是禅宗的第四代传人……‘广济’这两个字就是从佛家的‘广施佛法,普济众生’一语中提炼而来……”洋油灯芯小得像鬼火。家婆手捻佛珠,面对南向的观世音菩萨……“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随飘渺升起的香气,去求菩萨保佑,观世音菩萨一定保佑虔诚的家婆。
公鸡晨鸣和八户塘的棒槌“梆梆的”捣衣洗衣声,把我吵醒。舅爷已不在身边,八仙桌上放着五张一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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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发表于 2019-2-15 1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异军突起   横空出世   为知青网光彩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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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9-2-16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为知青网光彩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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