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过程是美丽的 于 2012-8-4 08:58 编辑
中篇小说《爱在那片黑色的土地上》(二) 我回宿舍去吃饭,避开别人的视线,偷偷地打开了纸条儿,只见上面写着:“今晚八点半,你在场院等我。”等他?八点半,又是在场院,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去,还是不去?,可一看纸条上娟秀的小字,想起食堂灯光下他那抿着嘴向我微笑的样子,他真不像个坏孩子,我决定去见他。 女宿舍是个连里除连部以外唯一的一座砖瓦房。说唯一是因为连部那房子还是旧得不行了的砖房。男宿舍还是象食堂那样的大棚似的拉合辫子房。女宿舍后面是场院,一条道把女宿舍和农工家属房分割开来,沿着这条道,走不上三百米就能到场院。场院的对过是脱谷场,脱谷场上停了辆破旧的老掉了牙的脱谷机,这也许是中国出第一个拖拉机手那时的产物。好的脱谷机打完了场就开到连部门前放着了。场院不大,除了一大片晒谷的地方,旁边堆满了麻袋,靠场院的边上是一排囤子,囤子和麻袋上面有两片参差不齐的大棚布。用来防止雨浇。 八点多,夜色早已覆盖了大地,积雪返着月光把村子和原野映得透亮,女宿舍房头通往场院的路上,一个高高的,纤细的身影,他在等我。沉默伴随我俩好半天,他先开口说话了:‘我给你纸条时,小彭看见了。她追我到食堂门外,她告诉我说千万别跟你好,你家成份是地主。’ 这两句话使我一下子从害羞变得激动了,倒觉得和他不拘束了。我也不想去分辩四清和文化大革命中我家的成份因受我大伯影响,由贫农改为地主,也不想解释因为这我才毕业没往上考学就在全国没大批下乡时自己造反下乡,也更不想去告诉他我曾挥着拳头领着大伙喊着;‘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还有那些我积极参加大批判,写大字报,领头斗‘牛鬼蛇神’,讲毛主席著作心得,到各连队去讲用,演出造反有理。劳动中我抢脏活累活干,就是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彻底改造思想,好努力与工农群众在思想上结合。大串连毛主席接见了几次红卫兵我都没去北京,听周总理的话就地闹革命。那时农场还培养我当副场长。可是成份是关键!重在表现只是一句空话。我已经受过批判,因受不了攻击,我在夜里的大雪地上狂奔,人们以为我疯了!议论我的成份我已不在乎了,使我生气的是这话却出自我最要好的朋友小彭之口。又告诉的是我还叫不出名的,刚认识的,第一个和我相约黄昏后的男朋友! 他看我一直不做声,知道我不高兴了。“我什么都不信,地主就地主呗,我成份是资本家,咱俩不正好是一对吗?”他说。他笑着看着我,是那样的开心,那样坦然。月光下,他整齐的两排雪白的牙齿闪着珍珠般的光,可我此时笑不出来,一丝苦涩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深知成份是关键。它决定你是否能入团入党,提干,回城,甚至分配劳动也看成份。成份是要世袭的,将来的子女也生下来就带着坏成份,谁受得了?! “我早就认识你。”看我还不说话,他避开和结束了成份的话题:“女孩子里你是最出众了。”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的这句话,他的眼中充满了真诚。“是吗?”我冒出了第一句话。“你每天在连队大会开始之前给大伙唱歌,我们男生都说你嗓子好,长的也好,而且耿立夫还说全连只有你能听懂我们上海话。”耿立夫是他最好的朋友,高个子,阔方脸,和他在一起,一个红脸膛,一个白脸,更显出冬生的文弱。 脱谷机的影子被月光拖得长长的,,驾驶楼里正好可以挤进两个人。人坐进去了,脚留在外边,“天真冷。”我说了第二句话。他用军大衣盖在了我脚上,谁也不再说话。其实刚下完雪,天还不太冷,还没大降温,家家户户的炊烟暖气,还在大地上没有散去,农工家属住房的煤油灯光渐渐地减少着,月亮躲进云里,夜也全黑了。 我把他给我的照片放进棉袄贴胸口的地方,手冻得直搓,他拉过我的手用他的大手握着,他手的热度温暖了我的手,并通过手温暖了我的心。在兵团,我第一次有了同情并理解我,温暖我的心的人!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