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逝去的日子》连载之四十五——
另一种乐趣 一转眼又到了麦收季节，老队长派我这个“政治队长”带领一帮妇女和几个男劳力在场院里干活儿。我了解这些妇女们，没事儿总爱拿小伙儿取笑，尤其是我们这些单纯无邪的知青。所以我把这些人分成了两组，让妇女们跟着拖拉机打麦子，男劳力扬麦子，干活儿时尽量离这些女人们远些，免得她们拿我开心。可是尽管这样，她们还是不断地寻找时机向我这个“政治队长”发起挑衅。 估摸着快到歇气儿的时候了，这帮妇女又开始“寻隙滋事”了。 “哎，王队长啊！你咋不过来看看我们这活儿干的行不行啊？啊——” “哎——说你呢，想媳妇了咋的，咋光干活不吱声呢？” 她们当中不知是谁又给那女人帮腔儿，嬉笑地朝我喊着。 这时又有一个爱闹笑话的女人冲我来了：“小王啊！都说你心眼儿好使，都干这半天了，你咋就不发句话让我们歇一会儿呢？等歇气儿起来，你说咋干咱就咋干，还不行吗？”她话音刚落，周围那帮妇女顿时就嘎嘎嘎地乐了起来。别看她们没什么文化，可特别会听这些“喇哧”女人话里的“弦外之音”。我还是没理她们。 “哎，说正经地，俺们这些个没念过‘先生’的，有个事儿不明白，想问问你这个哈尔滨来的‘大学生’。你说啥叫‘四大娇’啊？啊？给俺们讲讲呗！” 说这话的女人在屯子里能“喇哧”是有名儿的。三十多岁，身材健美，手脚利落，看不出被孩子和农村家务拖累的痕迹。她能说会道，也不管什么人在跟前，啥话都能说得出口。因为这女人平时走路总是一扭一扭、飘飘悠悠地，所以就得了一个“三节腰”儿的雅号。她平时跟男人们撕扯打闹时那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经常令这帮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却让我们小伙子们听了臊得耳根子都发热。 由于打麦时拖拉机的突突声，我一直没听清她们的话，便老远地向她们望了一眼，顺口说了一句“你们说啥呢?”想不到这一问，却立刻引起了这帮妇女的哄堂大笑。我心想，这个三节腰儿问的准不是好话。我又不知不觉地被她们戏弄了一把。我不想再跟她们纠缠，就顺嘴朝她们喊了句“歇气儿吧！”结果拖拉机一熄火，这群女人就撒欢儿似地一下子四散了。想不到三节腰儿一放下手里的活，又继续缠着我追问起那个“四大娇”在字典里是咋说的。我不想搭理她，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没想到，这一来她反而更来劲儿了，紧追不舍地非要让我说个水落石出不可。这时又上来几个女人给她帮腔：“你念那么多年书，不比我们强多了？啥还不知道？”我红着脸，站起身要走，却被她们笑闹着一把拽了回来。我心一急，脚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了软乎乎的麦秸堆上。 “不说就别想走！”三节腰儿两手插着腰，像下命令似的。逗得四周那几个女人咯咯咯地笑得几乎都岔了气。 这时体壮如牛的副队长扛着一把木锨走进了场院。他四十多岁，长得脚大手大，说话大嗓门儿，要说干力气活儿，那是一个顶俩，要说跟这些小媳妇们胡逗乱闹，那在屯子里也是数得着的，而且一闹就动手动脚的，不闹邪了不罢休。 他见这帮女人正拿我开心，一进场院门子就仰起脖子朝她们大喊起来：“干啥呢？你们看人家哈尔滨来的小伙儿好欺负咋的？ 啊——有能耐你们冲我来呀——”那帮女人毫不示弱：“冲你来咋地？别寻思谁怕你！” 三节腰儿举起胳膊猛砸着副队长的后背，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叫你占老娘便宜，今天我叫你占个够！来呀，给我上！”于是这群女人又兀傲喊叫着，以最快的速度七手八脚地扒掉了副队长的裤子。三节腰儿一扬手把裤子甩到了场院屋子的房顶上。然后这帮女人就像炸了群的鸭子似地四下逃窜，连笑声也都变了调儿…… “跑啥呀?没见过咋地？杂种操的！这帮骚娘们儿，等会儿你瞅我怎么收拾你们！”副队长光着下身爬起来，明明吃了亏可嘴上还在逞强。 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副队长被这帮女人搞得如此狼狈呢。 生活贫困、负担沉重的妇女们在辛苦劳作的同时，就是这样用她们自己制造的乐趣填充着她们吃饭、干活、睡觉的乏味生活，用她们那种有失典雅的粗俗激起她们百般辛劳后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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