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厂的故事(二) 唐德华
女排战士干劲大 北大荒的冬天冻天冻地,红砖不能生产了,但冬天的活还是不少,主要是备料,为来年的生产做准备。红砖生产离不开沙子,所以挖沙是砖瓦厂冬季的主要工作之一。农场附近没有沙源,一般要到虎林县城外的穆棱河去挖沙。那里沙子虽好,但路程较远,需要汽车和火车联运。战士们用镐头、铁锹把河滩上的粗沙挖出来,装上卡车运到虎林火车站,卸在堆场上。沙子累积到一定数量后,再装车皮运回农场。挖沙工作每天分两班:白班和夜班,每班工作12小时,派12名战士。8个人装4个人卸,做完一班休息24小时,接着再做下一班。 1972年冬天,连队派二排(男排)和四排(女排)到虎林执行挖沙任务。我未婚妻是四排十一班的,参加了那年的挖沙。快过新年时,我们三排完成了在将军岭的烧炭任务,有3天假期,我便去虎林看望未婚妻。到的那天,恰好轮到她们女排打夜班,带班的是天津知青刘华,我也跟着去了工地。 吃完晚饭,打夜班的女战士全副武装:棉帽、棉鞋、棉大衣、棉手套,另加围脖和口罩。整个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们拿起铁锹、镐头,爬上运沙的卡车,蜷缩在车厢前部,朝工地开去。出了县城又开了20多分钟,来到穆林河畔。 下车后,只感到北风呼啸,寒气逼人。抬头看见一轮细细的月牙挂在空中,青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河边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唦唦”作响。 一个战士把两只马灯放在河滩上照明。昏暗的灯光下,姑娘们先用镐头刨开冻层。冻层一般有四、五十公分厚,一镐下去,往往只是一个白点,要使劲抡好几下才能刨开,震得人虎口生疼。冻层底下的沙子是软的,用铁锹就能挖动。她们有的往车上搬冻块,有的往车上装沙子。尽管野外气温是零下30多度,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但繁重的体力活使姑娘们干了不大一会儿就出汗了,她们干脆把棉袄脱了,只穿着毛衣(秋衣)干活。热气从体内冒出,很快在帽沿、口罩和后背上形成了一层白霜。装满一车后,车开走了,四周又恢复寂静,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十分瘆人。这时,姑娘们趁车还没来,抓紧时间备料,抡镐的抡镐、挖沙的挖沙、搬冻块的搬冻块。一会儿,车来了,姑娘们把备好的料往车上装,大大提高了装车的速度…… 时针指向11点,该吃夜班饭了。刘华跟大伙讲:“我们上半夜共装了13车。今天白天二排战友完成了26车,超过定额2车。我们要争取完成28车,超过他们,大家有没有信心?”“有”!女战士们齐声回答。吃完饭,大伙顾不上休息,立即随车回到河滩工地。这时天空下起了小清雪,地上的雪籽也随风起舞,气温也更低了。大伙没有言语,低头苦干。只听见镐头与冻块的撞击声、铁锹与沙子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空回荡。装完一车后,又马上备料,一刻也不停。就这样装了一车又一车。到了凌晨时分,姑娘们眼睫毛上挂满了霜,口罩也冻成了硬壳,人困了,肚子饿了,腰弯得更低了。但她们想到今天要刷新记录,超过男排,在班长刘华的带领下,咬紧牙关,坚持到底,直到早晨接班的同志来了才收工。 这一晚她们装了整整28车,不仅超过了男排,而且创造了新的记录。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女战士年龄大的20来岁,小的只有16、7岁。要知道,28车就是140吨。平均每个人要装17.5吨,那是多大一堆沙子啊,它们却被这群年龄和个头都不大的姑娘们一夜拼命装完了!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青春年华的兵团战士,哪个肯落在别人后面呢? 马折桥下教训深 1973年深秋的一天,连长赵世才交代我去14连调3匹马,并给了我调配令和介绍信。那时农场交通不便,一般战士整天待在连里不出去,消息闭塞。难得有外出机会,我接到这差事心里非常高兴。 那天一早,恰好有14连的车来我厂拉红砖。我便搭他们的车去14连调马。14连离我们厂有40多里地,直到中午时分,我才赶到。到了连部办公室,我说明来意,并递上调配令和介绍信。14连的领导让我先到食堂吃饭,下午到马棚牵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吃完饭,人家给了3匹马,我那时也不懂马的好坏,就直接牵着回来了。 北大荒的深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大田里收割机正在收割成熟的庄稼;汽车在田里来回穿梭,运送粮食;不远处拖拉机在翻地,一派繁忙的景象。深秋的天空特别的蓝,气温也不冷不热,让人感觉特别舒适。我牵着马,哼着小曲,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公路上车辆很少,偶尔有一辆卡车驶过,扬起满天尘土。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开始时,我还小心翼翼地牵着头马,另外两匹马也用绳子牵着,跟在后面。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发觉:这马听吆喝 ,让它跑得快它就快,让它走得慢它就慢。心想,这马还是挺老实的,思想渐渐地放松了。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隐隐约约能看见砖瓦厂的高烟囱了。我思忖:快到家了,已走了半天,感觉有些累,休息一会吧。恰好来到了一座小桥前,路边有一块大石头。我便把马拴在路旁的小树上,自己坐在石头上休息。路边有野草,3匹马低着头悠闲地啃着草。 突然,一辆卡车疾驶而来。司机看见公路上有马,就不停按喇叭。我听到汽车声也站了起来。这时,有匹马受到喇叭声的刺激,“噌”地一下挣脱了缰绳,向前方跑去。我连忙追赶过去,想抓住它。前面是一条干涸的小河,马没往桥上走,而是径直冲下河去。河床很陡,马失前蹄,一下子栽倒在河床上。我当时就懵了:汽车早已扬长而去,而马却倒在了河床上。我眼睁睁看着它不停地抽搐。不一会儿,马就不动了。我顿时傻了眼,马还没到家就死了!这如何向连队领导交代? 正在沮丧之时,又有一辆汽车驶来。我拼命招手拦下车,拜托司机去砖瓦厂告诉连队领导,这里有一匹马死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在原地傻傻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从场部方向驶来一辆轮式拖拉机,是我们砖瓦厂的人。我耷拉着头向来人报告事情经过后,大伙一起把死马抬上车。我牵着剩下的两匹马,步履蹒跚地朝砖瓦厂走去。一路上我不断自责,自己太粗心大意,对不起领导的信任,也对不起死去的马,它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回到厂里,连长已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要我作深刻书面检查,等候组织处理。那些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一天到团部开会,团长不点名地批评这件事,羞得我真想钻进地板里去;在全连干部会议上,我作了深刻检查,同志们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后来,连里看我态度诚恳,又事出有因,对我免予处分。但我想,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善始善终、认真负责,切不可虎头蛇尾、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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