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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开江
文武之道,古已有之。人类社会有文官武将、文韬武略,有战争与和平,自然界有四季冷暖,有物种的相依与竞争,没有想到大江大河的冰封消融也有文武之分。 黑龙江是中国的五大河流之一,是中俄两国的界江。库尔滨河则是黑龙江的一条支流,来自小兴安岭的清澈河水川流不息注入黑龙江。我有幸在黑龙江、库尔滨河畔历经十年、亲密接触,品味了岁月沧桑,更领略了大自然的文武之道。每年的10月中旬开始结冰封河,直到来年的4月中旬才开始“融冰之旅”。一般情况下,江河从两岸开始出现“砚流水”,缓慢地融冰,逐渐向中心推移;冰块被水侵蚀,“唰啦啦”、“唰啦啦”地沉入江中,冰排在江中从容地流淌,持续三到五天,在不知不觉中水涨冰消,江面一天天变得开阔宽敞。谁也不知哪一天,江里的冰不见了踪影,宽阔的黑龙江恢复了活力,以汹涌澎湃之势滚滚东流。也不知道哪一天,江轮“呜呜”的鸣笛传来,人们才如梦初醒地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开江了!这就是人们习以为常的“文开江”,不动声色,温文尔雅,这大概就是哲学上的从量变到质变的“渐变”。 在黑龙江畔的十年中,我经历了几次“武开江”的景象,印象深刻,与“文开江”截然不同。4月中旬,春风送来一丝暖意,但黑龙江还是满脸沧桑,千里冰封,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江面上“砚流水”很少,只有几条大的裂痕纵横,显示着冰面的变化,车辆、行人都不敢涉足,避开潜藏着的杀机。人们在焦急地议论着: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开江?!也不知哪一天,天空阴云密布,气温骤然升高,春雨稀沥沥地洒落下来,人们感到发闷,地面开始“返冻”,这样的天象持续了两三天。一天夜里,东南风狂作呼啸,黑龙江上传来“吱嘎吱嘎”的巨响,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黑龙江边冬天天亮得早,两点多钟就大亮了。那时年轻人觉轻、好胜,冒着严寒跑到江边去看光景。没到江边,就远远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冰排撞击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江边就象开了锅一样;走近一看,几丈高的冰排以摧枯拉朽之势涌向江岸,两岸已是参差不齐、层峦叠嶂的冰山,晶莹剔透,绵延不断、蔚为壮观。江中的冰排汹涌澎湃,时而沉入江底,时而浮出水面,互相追逐着、撞击着,摩肩接踵,一浪高过一浪;江底的鱼儿憋了一个漫长的冬天,欢天喜地跃出水面几米高,往往被冰排撞死,含冤江中。飘浮在江面上的死鱼林林总总,不计其数,给喧闹的黑龙江平添了几分寒春的苍凉。待到早上五、六点钟,闻讯赶来“观潮”的人络绎不绝,“武”开江的高潮已过,江中的冰排基本跑光,只剩下两岸巍峨峭立的冰山了。人们不禁感叹:昨晚还好好的,一宿的功夫就开江了,这老天也太神了!江是开得神速,但岸边冰山的消融却需时日,没有十天半月是不行的。记得刚下乡时,库尔滨河的鱼多的是,基本没人打过。1969年春天“武开江”,伴随着下泻的冰排,被撞死的鱼飘浮着一层,一般的有七、八斤,最大的有二十几斤重,它们都成了“武开江”的牺牲品。此情此景,不禁勾起我们的怜悯之情。 如果说“文”开江是哲学上的渐变,“武”开江大概就算得上突变了吧。却原来,深奥的哲学在大自然中竟是这样的平凡。 (写于2008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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