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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留给我的回忆
我的父亲以92岁的高龄于2009年2月10日辞世，结束了坎坷平凡的一生，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生于1918年那个列强入侵、军阀混战、兵荒马乱的年代，经历了清朝、伪满洲国、中华民国、新中国，是名副其实的四朝元老。18岁那年，他只身从山东老家投奔在东北的大哥，在黑龙江省的安达落脚谋生，先后在铁路、粮栈等地打短工、当管帐。后来，由于勤奋好学、工作努力，成了粮栈的管帐先生，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职业。1931年“9.18事变”，日本鬼子入侵中国，东北成了小日本的殖民地，东北人民成了水深火热中的“亡国奴”。每天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吃的是高粱米、橡子面，穿的是洋灰袋子纸，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许多人被日本鬼子抓壮丁、出劳工、充苦役，一去不复返；当时，中国人吃大米是犯法的。如果发现谁拉的是淡黄色的屎，就拉去侦缉队兴师问罪，大打出手。为防止中国人造反，小日本实行保甲制度，十户连坐，保长负责。 父亲说，他这一生过了三个坎，算是三生有幸。1938年，他刚满20岁，日本人抓壮丁，派到他头上，他不想去，自己编了一个谎话对保长说：“我大哥刚刚去世，家里没人照顾，请保长在皇军那美言几句。”保长在日本人那说了这个理由，果然得到了恩准，躲过了一劫，否则很难活着回来。1945年“815”光复，日本鬼子投降，东北解放，父亲那时已在哈尔滨铁路装卸行业里做一名会计。不久，装卸行业很快成立了“工人合作委员会”，成为哈尔滨市交通局下属装卸公司的前身。后来，父亲成为哈尔滨市交通局的一名国家干部，派到动力装卸公司当主管会计，直到离休。父亲小时候只念过四年书，全靠自己勤学苦练，在那个年代能当上“账房先生”、“主管会计”，实属不易，“自学成才”该是当之无愧了。 1953年，我奶奶从炕上掉到地上，瘫痪在床，在四个儿媳中首选我母亲这个勤劳贤惠的儿媳到身边照顾。母亲带领我们四个兄弟姊妹回到山东老家，父亲身边只留下我大哥一人陪伴，直到1960年我奶奶过世。这段时间，父亲既要忙工作，又要照顾大哥的起居、学习，还要牵挂着远在山东的家人，微薄的工资艰难地支撑着8口之家，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重压之下，父亲患上了严重的肺结核，以至出现肺空洞、大咳血，住进了肇东结核病院，一住就是半年多。在那个年代，“痨病”是一种十分严重、可怕的传染病，只有“雷米封”、“对氨基水杨酸钠片”等一般药物，没有特效药，死亡率很高。1958年前后，父亲的病情加剧，进入开放期，大咳血不止，空洞扩大，连烂肺叶都吐出来了，处于危险状态，那种情景十分可怕。医院决定开胸，做肺叶摘除手术。父亲思虑几天，心想，做了这个手术，今后不就成了废人了吗？！因此，坚决不同意做，继续采取保守治疗。在当时，保守治疗除了常规口服药，唯一的办法就是喝石炭酸。父亲决意喝石炭酸水，哪怕烧掉了头发，烧坏了牙齿，烧坏了食道，也在所不辞。喝了一段石炭酸，大咳血终于止住了，病情奇迹般地好转。又经过一段恢复性治疗，于1961年出院，开始半天工作、半天休息。父亲又与死神擦肩而过，躲过一劫，艰难而又幸运地迈过了生命的第二道坎。 1960年，我奶奶以84岁的高龄离开了人世，母亲尽了做儿媳的孝道，又带领我们五个兄弟姊妹回到了久别的哈尔滨。父亲总算结束了长期的俩地生活，有人照顾了。那年，我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哈六中，也为家里增添了一份喜庆。记得，那时我经常乘业余时间到父亲单位玩耍，与父亲相处多年的老同事都热情地招呼我“小爷们”，我感到很新鲜，这称呼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大伯们还不时夸奖我父亲聪明、能干，会计业务在全市装卸公司系统“把头子”，在公司里人缘好、威信高。我听了心里热乎乎的，由衷地为父亲感到骄傲，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但是，好景不长，1964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四清”运动，父亲成了“四清”对象。记得有一天，公司工作组的人来到我家，说我父亲有贪污行为，要求我们全家表态，与父亲划清界线，站到无产阶级一边。记得，我当即表示与父亲划清界线，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幼稚，工作组又是多么可笑。至于父亲受到了多少不公正待遇，我至今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翠荣妹妹的入党问题受到了父亲问题的直接影响。我深信这顶“贪污”帽子对一贯秉承“老实本分做人、干净清白做事”的父亲无疑于晴天霹雳，造成了巨大伤害，深信父亲只是“四清”中千千万万清白的无辜者之一。这就是父亲的第三次劫难，父亲也坦然地面对，坚强地一路走来。 1978年，改革开放之初，父亲退休了。这时的他身体依然很硬朗，迎来了第二个工作的春天，又在道里一家个体公司做了十一年会计，一直干到72岁。完全退下来以后，父亲以顽强的毅力锻炼身体，二十年如一日，风雪严寒、风雨酷暑，从未停止过运动的脚步，直到2008年4月突发急性心肌梗死住进医大第四医院。难以想象，一个饱经病魔折磨、频临死亡边缘的老人会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能如此长寿，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父亲历尽坎坷，屡遭磨难，闯过“三坎”，愈挫愈勇，创造了生命的奇迹，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更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应该成为我们的传家宝。只求父辈的后代比他们过得更好！父辈留给我们的回忆，变成我们留给父辈的永恒纪念！
（写于2009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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