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临战”前意外的磨了刀
批评和自我批评教育会还有三个多小时召开,我的心口窝堵得有点儿难受,打算回宿舍躺一会儿,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系统,琢磨一、两个应急方案,做好“临战”前的准备工作。 张朝林正在宿舍里忙着,他用一个不锈钢的大喝水缸子在炉子上肘子炖黄豆。我进屋时他已经炖好了,坐在炕沿上拿着勺子喝汤,还没来得及吃肉,就让我赶上了。他很客气的让我和他一起吃。我俩儿平时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说心里话,自然就不客气了。肘子炖的挺烂乎,黄豆煮的也到火候,味道咸淡适中,还多少有些甜甜的味道,是典型的上海厨师手艺。 我说: “没看出来,你还会做这么复杂的菜。” 他把一块瘦肉夹给我说: “随便做着玩的,你就不要挑剔了,对付着吃点儿吧。” 张朝林是上海知青,一九六六年高中毕业,由于品学兼优,在学校时就入了党,是出国留学生的候选人。正当他要揭开美好人生盖子的时候,史无前列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浇灭了他的出国梦,卷进了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中。一九六八年,他和大批上海知青一起,来到了四十一团,由于根正苗红,被分到卫生队防疫组。他为人谦虚、随和,与世无争,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很容易与人相处,在队里比较有人缘。我到卫生队后,一直很敬重他,遇到难解决的问题,就找他帮着拿主意,他也总是在关键时刻给我善意提醒,助我一臂之力。 张朝林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炖得烂糊糊的肘子皮塞进嘴里,用舌头抿了抿就咽了下去,顺手抓起身边一张纸,用力擦了擦粘在嘴上的油问: “上午到食堂找你的那名女知青,是不是前些日子给你糖的那位?” 我点点头说: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 “我当时在走廊里站着,看见她乐“呵呵”地进了食堂,我想准是找你去了,刚想跟进去凑个热闹,又见她很生气的出来了。你是怎么搞的,把我们老乡气成那个样?” 我叹了口气说: “别提了,刚才在食堂把她得罪了。” 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张朝林沉思片刻说: “你现在是敏感时期,应该多注意一些,千万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在这件事上你没有错,她也是真心对你好,你可别错过机会,过几天找她解释清楚,她会更喜欢你的。” 我无奈地说: “我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是一个很清高,又比较单纯的人,很可能没往这方面想,我是剃头推子一头热。” 张朝林用嘲笑的口吻说: “你小子太窝囊了,想办法试探一下嘛,这么简单的事情让你搞得那么复杂。” 我摇摇头说: “已经没办法试探了,她这个人我了解,是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这么多年她只求我办这一件事,而且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我不但没给她办,还当着几个炊事员的面,让她丢了面子,一定是恨透我了”。 张朝林“嘿嘿”笑着,凑到我跟前说 : “她要是感到无所谓的话,说明她对你没什么意思,如果恨你恨到咬牙切齿的地步,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说明她对你已经有很深的感情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朝林瞪着一双很有神的豌豆眼说: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嘛,由爱生恨嘛,她越恨你说明心里越有你。” 我说: “她现在回连队了,不知她到底生了多大的气?” 张朝林说: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嘛,我在走廊里看见她满脸通红,低着头走得很快,肯定是特别生气了。” 我感到挺对不住心动女知青的,要是有机会的话,会把一切都向她解释清楚的。 张朝林“嘿嘿”冷笑了两声说: “没想到你小子人不怎么样,艳福还不浅,可要抓紧时间进攻,千万别错过机会,她要是被别人抢去了,你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反驳说: “你比我大好几岁还没对象,我着什么急。” 他站起来在地上走了几步说: “你这个人还是不成熟,读不懂女人的心,弄不好就把好事给当误了。” 我对搞对象没什么兴趣,不想和他争论下去了,当务之急是琢磨出个好办法来,在今晚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教育会上,一鼓作气冲出“华容道”,在卫生队拼出个发展空间来,而不是向心动女知青解释或道歉。我看了一眼他用来装肘子的不锈钢缸子,将话题转到肘子炖黄豆上: “你是拿这个缸子炖的肘子吗?” 他点点头说: “这是个猪前腿,只有一斤多一点儿,这个缸子刚好能放下,我就用它炖了。” 我拿起缸子看了看说: “你挺有头脑的嘛,拿喝水缸子炖肘子黄豆,一般人是想不出来的。” 张朝林来了精神头,用教训的口吻对我说: “看人吃饭,量体裁衣嘛,你懂不懂?我是在充分发挥缸子的作用。” 我笑着说: “听你这一说我有些懂了,但能用这个喝水的缸子将肘子炖得这么好吃,真是太难为你了。” 他很随便地挥了一下手说: “不费事的,就是把肘子放到缸子里,放上水、盐和调料,再把缸子放到炉子上,用慢火多炖一会儿罢了。” 听了他的话,我没再说什么,而是陷入沉思之中。他无意中说的几句话激活了我大脑中还沉睡的脑细胞,“看人吃饭,量体裁衣”,就是说对不同人要采取不一样的办法,绝不能千篇一律地打板子,那样会使自己陷入孤立状态,成为孤家寡人的。在今晚的会议上,我要根据每个与会者的不同情况,适当调整好应对的“火侯”,该火大的时候火大,该火小的时候火小,还能炖不出好吃的“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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