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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珍宝岛前线的日子里 （上海知青 唐德华）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中沈阳军区的一员，为屯垦戍边伟大事业做出过重要贡献。1969年3月，中苏在珍宝岛地区发生武装冲突后，兵团奉命派遣武装部队奔赴珍宝岛地区执行战备守备任务，作者作为兵团武装连队的一员，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写下这篇“在珍宝岛前线的日子里”，以纪念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 （一） 1969年3月，震惊中外的珍宝岛事件爆发。我下乡所在的兵团4师33团（原八五四农场）地处虎林县境内，距珍宝岛仅七八十公里。同年6月，33团武装营成立，我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在机炮连担任文书。机炮连配有八二迫击炮、重机枪和七五无后坐力炮，是全营的重火力连。全连除连长、指导员之外，其余人员绝大多数都是刚下乡不久的知识青年。 武装连队的首要任务是开展军事训练，掌握军事技能。我们早上出操，练队列；白天训练，练军事；晚上学习，练思想。尽管当时生活条件很艰苦，但战士们热情高、干劲足、团结好，日子过得很开心。 站岗放哨是连队的常规工作，尤其是弹药库，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把守。一天，轮到四排值班，十一班班长许龙格和战士刘华一组，负责白天站岗。当时，四排正在开展射击训练，所以她俩在值班时也练起了瞄准。她们在一堆手榴弹箱子顶部放了一只小瓶子，端起枪三点一线地练。可能是太专心致志，也可能是过于紧张，竟然忘了枪膛内有子弹。刘华瞄着瞄着，“啪”的一声，扳机扣响了，子弹打在手榴弹箱子上，一股青烟冒了出来。一看这情景，刘华当时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班长许龙格也傻了眼，不知所措。恰巧，连部军械员刘殿来经过附近，听到枪声，就直奔弹药库而来，当他看到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箱子时，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二话没说，抱着箱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出几十米的营区外，将冒烟的箱子扔进一个小水塘。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没有任何动静，刘殿来才起身把箱子捞了上来。原来，子弹穿箱而过，擦过里面手榴弹的木柄，没有引起爆炸。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假如子弹打穿手榴弹，引起一箱子手榴弹爆炸，进而引爆整个弹药库，那后果真不堪设想了。 尽管手榴弹没有爆炸，没有引发严重后果，但刘殿来这种舍生忘死，把生的希望留给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的壮举，深深感动了大家。全连战士都对他充满敬意，齐声叫好！ （二） 经过短暂的军事训练后，1969年秋天和第二年春天，我们机炮连两次开赴珍宝岛地区执行战备任务。 第一次上前线，我们营区设在离珍宝岛只有十几公里的五林洞地区。这里是原始林区，方圆几十里没有一户人家。 我们连的主要任务是打坑道、挖战壕，为解放军修筑战备工事。打坑道对于年轻的战士来说是第一次，这是一项艰巨而危险的任务。我是连部文书，负责统计进度，亲眼目睹战士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那时，战士最小的只有十六、七岁，大的也不过二十一、二岁。面对任务，大家群情激昂，干劲十足，都以能上前线亲自保卫国家而感到自豪和骄傲。 打坑道是体力活。为了赶进度，由3个男排轮着干。打炮眼，装炸药，点引信，清石渣。战士们手握风镐，在昏暗潮湿的坑道内打炮眼。风镐声震耳欲聋，岩石粉弥漫呛鼻，工作环境十分恶劣。炮响后，为了抢时间，战士们往往未等硝烟完全散去，就推着小车冲进坑道，一路小跑抢运石渣。由于没有经验，有时会出现哑炮。排除哑炮是一项危险性很大的技术活，必须胆大心细。一天正值一排二班当班，发生了一个哑炮。经仔细察看，原来是这个炮眼的导火索出了问题，只引燃了三分之一就熄火了。怎么办？如推倒重来，既费时又危险；如在剩下的导火索上再点火，则引爆时间会缩短，也有较大风险。二班长宗承理是哈尔滨知青，平时日常生活有些经验，他让战士们全部撤到坑道口外的安全地带，自己只身一人点燃了剩下的导火索，当听到“吱”的一声，宗承理撒腿向洞口外跑去。就在他即将跑出洞口时，“轰”的一声，炮眼炸响了，巨大的气浪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上，重重地摔了一跤。但哑炮排除了，宗承理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会意地笑了。 （三） 北大荒秋天的景色很美，珍宝岛地区山峦叠嶂，层林尽染。高大的红松树拔地而起，足足有二三十米高。水曲柳、黄菠萝、核桃楸等名贵树木应有尽有。一条小溪穿过我们营区，伸向树林深处。林间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枯叶，踩上去“嚓嚓”直响。 来到前线，生活条件自然是很艰苦的。我们住的是阴暗潮湿的帐篷，睡的是用小树杆搭起的床铺，高低不平。铺下常常会长出青草和蘑菇。副食除了白菜、土豆，基本没有绿叶菜，荤腥则更少了，差不多一个月能吃上一顿猪肉炖白菜粉条。由于缺乏营养，又干很重的活，很多战士体力不支病倒了；还有的战士得了夜盲症，一到晚上啥也看不清，严重影响连队执行战备任务。 为了改善伙食，司务长从团部搞来一些海带，连长带领炊事班上山挖野菜。我们知青都在城里长大，对野菜一窍不通。不少野菜有毒性，是不能吃的。连长手把手地教大家，使大家认识了很多可食用的野菜，如蒲公英、野山葱、野韭菜、蕨菜、苦荬菜等，这些野菜洗净后，用开水焯一下，蘸酱吃，尽管有些苦味，但还是很好吃的。一段时间下来，夜盲症现象有了很大改善。 有些很平常的事，到了前线就变得艰难起来。秋天的树林里，蚊子、小咬特别多，一群一群的，不断袭击人们，还专门往人的头发里钻，奇痒无比，难以忍受。特别是上厕所解手和晚上睡觉，蚊子的袭扰让人根本无法解手和睡觉。后来大伙想了一个土办法，就是在解手前，先找来一把艾蒿草，点燃后，让其产生大量烟雾驱赶蚊子小咬，然后迅速解手。蚊子小咬赶跑了，事情办好了，但人也熏得差不多了。还有晚上睡觉，由于许多北方的战士没有蚊帐，成群的蚊子扑面而来，根本无法入睡。我们采用同样的方法，先把门窗关上，点燃艾蒿草，让整个帐篷充满烟雾。15分钟后，打开门窗，放尽烟雾，再迅速关上门窗，上床睡觉。尽管办法土了一点，但还管用，保证了战士们的睡眠。 （四） 转眼到了1970年3月，也就是珍宝岛事件一周年，为了防止苏联再次挑起事端，我们机炮连第二次开赴珍宝岛前线。 3月的北大荒，自然是冻天冻地，夜晚气温通常在零下十几度，甚至二十几度。记得那天到前线驻地已是下午了，营区离公路有七八里地（公路到驻地没有路），到了晚上，全连才搭起一个帐篷，而弹药还全在公路边。连长命令我们连部班留下看弹药，其余人员到营地挤在一个帐篷里过夜。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夜晚。我是连部文书，也是连部班班长。我和司号员黄波、王永祥、军械员刘殿来共四人守着一大堆弹药。因为时间仓促，晚饭就地解决，我们用水桶装上雪，点上火，等雪化了，水开了，就着开水，啃着带来的冻馒头，吃着咸菜，便是一顿晚饭了。 吃完晚饭，天已全黑了。连长很关照我们，给我们每人两件皮大衣。我们四人分成两组，两人值班站岗，两人睡觉休息，过两小时换一次岗。军械员刘殿来是哈尔滨知青，年岁也大一些，有些生活经验。他跟我建议，冬天在野外露营，要生火取暖，否则人会冻僵的。我们分头在树林里找来一些枯枝，点起一堆篝火。上半夜很快过去了，到了下半夜，气温更低了，树枝也烧得差不多了，人也困了，两件皮大衣根本不管用，冻得人直打哆嗦。我们只好原地踏步来增加热量，这时，才明白啥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下半夜3点钟，我提议大家别睡觉了，坐起来精神精神。我们四人围坐在一起，重新为篝火添上树枝，唱起了“兵团战士胸有朝阳”、“我为伟大祖国站岗”等歌曲，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这时天开始有点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过了一会儿，一个红点从地平线慢慢升起……当我们四人望着一轮喷薄欲出的红日，高兴得跳了起来。尽管我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但我们终于胜利完成了任务。 在珍宝岛前线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那时的我只有22岁，前线的艰苦生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是我一生的财富。今天提笔写下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要永远记住这段经历，永远记住一起同生死、共命运的战友。
（唐德华：八一农垦大学农机系七七届学生，原在农垦总局组织部工作，回上海后曾任区人大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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