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佳 于 2016-11-14 17:28 编辑
多余的操心 11月11号是光棍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节日,地处山东荣成这个小地方,还是处处感受到这个节日的存在,不免让我思绪翩翩。 我是1973年离开北大荒回到家乡哈尔滨,算起来在北大荒呆了整整5年。那时,能回城的还是极少数,文化革命还没有结束,哈尔滨的日子也很艰难,但毕竟是守家在地,再难也难不过北大荒的荒友。在哈尔滨的日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去留问题,也就是,到底在北大荒成不成家。 我73年的上学,是少数知青的幸运,绝大部分知青都不抱希望,也就是心甘情愿的在北大荒成家,一时间搞对象成风,结婚晚了房子都是个问题,年龄稍大一点的都赶早结婚。所以,找对象是当时的热门儿。虽说男女知青之间几年的相处,可以说彼此了解,但和谈婚论嫁还隔一段儿遥远的距离,还需要撮合。 说媒的、牵线的都成了瞩目的焦点。但总会有一些老大难的问题摆在哪儿,各连都有几个大龄知青没有着落,用当时一句不雅的话说:都罢园了,谁还不着急?众人拾柴火焰高,他们真的成了帮扶的重点。 我虽在哈尔滨,但一直密切关注他们的动态。我们的一个老哥们儿成为关注的焦点。隐去他的真名实姓,叫他老徐吧!他是我们同一批到北大荒的哈尔滨知青,刚下乡时我们同在山东庄,并且在一个寝室,我们是上下铺。刚一下乡,老徐给我们最深的印象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谈,他很快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原因在于他下乡带去一条老式的西裤,一双保养得很好的三接头皮鞋,还有一块基洛夫牌手表。显然他不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当时,知青可都以艰苦朴素为标榜,老徐的三件宝确实很扎眼;同宿舍的知青都在爱打闹的年龄,老徐的三件宝不但没被歧视,反而成了道具被同寝知青换班穿戴。当时我们的连队离萝北县城仅仅四里地,县城的广播可以清晰入耳,上县城成了知青的消闲重点。老徐的三件套以后成了他们逛县城的必须装备。新鲜没几个月,这三样东西不知不觉都无影无踪,以后也没人关心、过问,倒让老徐成了知青瞩目的焦点,成了现在回忆当年生活的话题。 69年春我们一块到抚远修路,我们山东庄共去10人,在一间简陋的帐篷里做了大半年。我和他铺位相邻,更感受到老徐为人忠厚,处事儿实在,干活不耍滑,在知青群里口碑很好。抚远修路结束后,原则上是回归各自的连队,只有不足20%的人分到临时组建的三线。要到距离团部七八十以外的偏远山沟去打山洞,搞所谓的战备。那么远交通不便,条件艰苦,工作环境差,没有人愿意去;老徐二话不说默默服从了分配,不久才知道他在学校就是共青团员,关键时刻对自己要求还是很严的。 负责三线建设的,是我们抚远修路的葛指导员,他坦诚的为人把20多个抚远修路回来的知青团结得像一个大家庭,是三线的生活别有一番情趣。我曾在一篇记叙三线的文章里详细写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由于老徐是老共青团员,自然就担当了一个班的班长,工作尽职尽责,很有人脉!不久,三线调去10个女知青,增添的是清新的气息,也成了二十多个男知青的抢手货。由于老徐的木讷和内向,不会得到任何一个女知青的关注。这是似乎成了定式。 七三年过后,三线解散。饱受辛苦的二三十个知青要重新分配,一半的人分到团部附近的连队,条件自然很好。还有一半人分到一个条件不好、交通闭塞的原伐木连,这里很缺人,尤其是缺少知青,老徐自然就排在其中。 对这个连队我印象很深,当年刚刚组建的时候去过,简易的地窨子式的房屋,半截在地下,两排通铺能住几十个人,屋里又潮又暗。人进去好长时间什么也看不见,要适应半天,才能勉强看到两排大通铺。几年过后,条件大有改观,相比之下还是没有人愿意去。上一趟团部办事需要费尽周折,知青探家的麻烦就更不用说.当年有一个私下流行的说法,犯事儿的知青不用送监狱,送哪儿呆两年就完全可以了,可见条件的艰苦。关键是女知青更少,我们不得不为老徐的个人问题操心。 大概是75年,我已经在哈尔滨的中学任教,老伴儿还在农场。我和老伴的关系,当年还处在绝对的地下党状态,几乎无人知晓。由于老伴儿在农场得了一场重病,回哈尔滨王岗兵团总医院诊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一起相处,谈到在农场扎根已经成为知青迫在眉睫的难题。几乎是乱点鸳鸯谱,一个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也让我惊叹。我更感到老徐处境的艰难。当年老伴儿在北京庄当付连长,和老徐的连队紧挨着,身边有不少单身的女知青,我让她留意一下,当成大事抓紧办一下。老伴儿那时对我言听计从,回去很快就落实了。 我老伴儿回农场以后,很快就专门儿去寻访老徐一次。结果却出人意料之外。由于事先没法约定,老伴儿没见到老徐本人,直接到了他家。那年月知青的家不用锁门,几乎是可以随便儿进出。老徐的家不算整洁,一看就是新婚知青普通的家,没什么家具,一铺火炕和简单的被褥。老伴儿说我对形势估计的观念太保守,人家早已成家立业,你在千里之外还替人操心。我也感到形势的发展的确是我们始料不及的,知青已经是争先恐后、遍地扎根了。 又过了好几年,知青大返城的九七年已过,仍旧没有老徐的踪影,都以为他在农场扎根了。不成想,在一次招待天津知青回访的聚会,老徐突然冒出来,竟然让我们喜出望外!因为他也回哈尔滨,工作住房都是问题,顾影自怜,也就没有心思和我们相聚。那次见面儿以后我们就频繁的接触,得知他是娶一个当地青年,已经有两个儿子,都很帅气,工作也很理想。老徐没有住房和年迈的母亲在一块儿生活。两个儿子结婚我们都去捧场。席间,我打趣儿,说当年还担心你找不着,没想到捷足先登,一下有两个儿子,帅气的让我们难以置信。 前几年我们回农场一次,站在老徐简陋的房屋面前,我还百感交集。如果老徐没返城依然在这个房间里生活,我们作为知青,有那一段儿生活经历,也并不感觉到命运对老徐的不公和残酷;但是知道故事的结局,去猜想故事的某一个过程,真实的感受是大不一样的。总之,那次回到简陋的故居面前,当年七个主人回去六个,唯独就是缺少老徐一个。当年的主人与平常心审视着,看不出起伏的情绪,相信他们这些年多次来过。没有庆幸也看不出深沉,有没有激动不已的情绪,仿佛看到的是别的知青的故居。亲眼见到老徐当年结婚的住房,现在看起来还是很寒酸,当年可是抢手货。老徐因为年龄大,轻易战胜竞争对手,就这么成为第一批成家的人。 我突发奇想,如果是我让老伴儿给他介绍的对象,成了。他们一直扎根到现在而未能返城,我们是从哈尔滨来看他,会是怎样的情景和心态?我想不出。幸好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使得故事没有凄凉和多余的安慰,更没有多余的问责和自责。扎根毕竟不算皆大欢喜的结局。 在哈尔滨和老徐无数次的见面,无数次的絮叨,如果当年给你找一个当地青年,你扎根了,你不怪罪我们吗?答案是多余的,当年的操心更是多余的。每人心中都有绿洲,播种什么收获什么是多余我们操心的。操心是因为我们同是知青,命运是相通的,无所谓多余! 岁月无情,一晃30几年过去,算起来,当年的知青扎根儿的没有几个,都通过各种渠道返城,人去屋空,知青留下的空白,自然有人接替。而知青在小房里留下各自酸甜苦辣的故事,带给回城知青沉淀在往事的回味中,在不一样的思绪中探索、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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