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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桦林里哈青人—— 伤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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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耀武 发表于 2016-8-28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香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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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哈尔滨知青,  1968年5月30日下乡到哈青四连, 1979年11月返城 。  现居住 哈尔滨。
秋意浓了。独坐家中,望着窗外沙沙的落叶,街上匆匆的行人,我心犹如这天这地一样不宁不静。铺开纸张,拿起笔,想写几句心里话。但今天感觉这支笔太沉重了!拿起来,心跳手颤,几乎拿不动它了!为什么?因为从这支笔下分明跳出了那早已远去的往事往昔——蹉跎的岁月,生死相依的战友,火一样的青春,光一样的生命。
      那巍巍的兴安,云雾缭绕;莽莽林海,群山相抱;潺潺的小溪,鱼翔浅底;清脆的鸟鸣,婉转娇娇;珣丽的山花,吐蕊争俏;聪明的松鼠、桦鼠,丛林中欢跳;茂密笔挺的松林,身姿高挑;葱绿的各色植物,遍布山坳。真是层林尽染,壮丽而不失妖娆。这情这景,依次于脑中浮现,令我这已过花甲的老人又一次心旌摇动,如醉如痴。更有那一群朝气蓬勃,韶华闪耀的兵团战友,使我柔肠百转,魂牵梦绕。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祖国的大地上掀起了“上山下乡”的狂朝。十八岁的我理所当然地被卷了进来,我来到了中国最北端的黑河。这里有个主要由哈尔滨知青组成的“哈青独立营”。我被分配到了四连。这是个新建连队,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我们行军到一个叫十九里的国防公路旁停下了脚。男同学每两人发了一把大斧子,一把我从未见过的长长的大锯;女同学每人发了一把镰刀。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在落日之前开辟出空地,支起账蓬,才能宿营安家。
      这个从未有过人烟的地方,成了我们这些由初、高中学生组成的“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兵团战士的大本营。我们每天天未亮星未落便起床伐木、建房、满山采挖野菜、蘑菇、木耳,打来沟壑里的水,风餐露宿……一切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事情都做了。
    自然规律是不能违背的。我们喝了坑洼里的水,那水看着清凉,其实里边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虫卵,很快就有了回应,几乎全连的人都在腹泻。
      打井!打井!!解决水的问题成了首当其冲的大事。连队很快选定井位,组成了由男女各半的三班轮换昼夜不停的打井小组。出乎意料的是我这个当时体重只有72斤,又瘦又弱又小的我竟也被选中了,因为实在是没人了,都在拉肚子。每班由四人组成,男女各半。我和一位叫单立的女孩子成了好伙伴。她人长得漂亮,高挑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洁白的整齐的牙齿。她比我小一岁,又温柔又娇羞,说话慢条斯理,我喜欢她。我们的男搭档是两位学长。大个子的叫杨春,瘦瘦的高高的,极善谈。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才知这位大学长是个“才如奔马,笔如花”的倘无“文革”就要去留学的有志青年。个子稍矮的叫石晓东。他白净的脸上镶嵌着一双不大却闪着智慧的双眸。说话时略显拘谨。虽不太爱说话,但话只要一出口便极富哲理。我们四人组成了一班,和其它两班一起开始了这艰苦而又陌生的打井工作。
      我和单立与两位男生见的第一面,他们便显出了与众不同。高个子的杨春时说:“我最大,高三,是走资派的狗崽子。”石晓东话言不多,却很明了:“我高一,爹是石青,不说你们也知道了”(石青是文革前的哈尔滨市书记)。和单立也作了介绍。我们互相握握手,就开始了那使我终生不忘,刻骨铭心的打井工作。我之所以写这篇文章,都是因为这口井及围绕着这口井的人!
      我们很快成了莫逆,话不说,无语不讲。工作虽然又累又苦,可我们却快乐无比。有时我和杨兄一组,有时又和石兄一组,井上两人,井下两人,心心相通,团结一致。上班时,我们彼此检查衣服,鞋帽;下班时,互相照料。就连夜班饭——一碗掺和着野菜的面糊糊也互相推让。晓东不强壮,但他却不示弱,每每我和他一班,他从不让我拿镐,只让我拿锹撮他刨下来的砂石。记得我和他第一次下井的时候,我站在井上,低头看着黑洞洞的井下,吓得脸色都白了,两学兄说尽了安慰、鼓励的话,我就是不敢下。实在没办法,晓东拿来柳罐斗,双手扶住它,因为它是椭圆形的,放不稳。他轻轻地说:“来,我先下去,然后你再坐进去,你瘦小,身体轻,别怕,肯定行。”“我在井下托住你,勇敢点。”说完晓东毅然下去了。我坐在柳罐斗里,紧闭双眼,让自己镇静了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对单立和杨春时说“放吧”。从此后,两把锹,两把镐,一个柳罐、砂石、冷水、泥浆、风里、雨里伴着我们度过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但这口井始终不随人愿,它没有大股出水,只是往外渗水。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蛙不叫,鸟不鸣,万籁俱寂。又是我们组夜班。我们四人站立井边,很快分了工。我和杨兄一组,单立和晓东一组。单立和晓东先下去了,一切顺利。中途我和杨兄换下了他俩。天渐渐地露出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杨兄让我先上去,他来殿后。我上去之后,晓东说:“我再下去,帮春时一把,咱们就收工了。”我和单立一人一边,紧握轱辘把。晓东站在柳罐里,双手抓住井绳,只轻轻说了声“放吧”。我和单立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放着。突然间,先是咔吧一声,然后就是更大的一声“咕咚”!晓东连人带柳罐摔下去!轱辘把顿时轻了,绳子折了!晓冬整个人栽到了井下,砸在了井下一个长条凳上。先是哎哟一声,尔后是呻吟声和杨兄不停地惊慌地“晓东,石晓东!”的呼唤声。井上的我和单立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又哭又喊,我俩趴在井边,朝下呼叫着,头发都零乱了!哭喊声惊动了帐篷里即将起床的战友们。全连人都不顾命地跑来了,把井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长立刻命人换了井绳,下去了其它组的人,和杨兄一起将已经半昏迷的晓东拉了上来。他半闭着双眼,苍白的脸庞上沾满了泥水,不停的呻吟着……。晓冬很快被送到了黑河地区医院。临行前,我和单立望着已不能动的战友,心里这个悔啊,这个痛啊!假如我们事先检查一下井绳,假如我们不让晓东下去,哎,这一切都晚了!我俩每人拿出了伍元钱,塞到了杨春时手中(他要去护理晓东),三人涕泪双流……。此后的日子里,我从未再踏近这口井一步,不愿看到它,不敢看到它。它毁了我坦怀以待、肝胆相照的好战友、好兄弟的青春,改变了他生命的轨迹!那井里渗出来的不是清澈的生命之水,而是晓东殷红的血水!
      不久,我们连队被迁到了一师七团二连,溶进了北大荒的千里沃野中。连队内迁时,大卡车一字排开,我们按班、排依次上车。开车前,我站在卡车上,掂起脚尖,怔怔地望着那口浸透着我们汗水、泪水、晓东血水的井,又一次泪水潸潸。
      再见了,巍巍兴安,远去了,松涛莽原……
      晓东伤愈后,又回到了连队。他已不如从前,身上留下了一尺多长的伤疤。铲地、割麦都很吃力,几乎是天天汗水涔涔,但从未听他叫声苦喊声累。晓东要走了,是去部队。临别的前一天,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和一位叫曹亚光的战友去为他送行。北大荒的冬夜寂静,寒冷,我们三人踏着嘎嘎作响的雪地,清冷的月光撒在我们身上,我们并排缓缓而行,已没有了话语,默默地走着,只听见脚踏雪地发出的声……。我和亚光已走出很远,晓东仍站立在原地,向我们挥手。月光里,他清瘦的脸庞,病弱的身体,淡淡的微笑,直到这么多年,一直使我感伤。我和晓东就这样分别了,从此再未见面。之后传来了他因公殉职的消息。
晓东,我的好战友,好学长,他不伟岸,也不英雄,来时无声,去也匆匆。但在我的心里,他永远鲜活,永远年青!
      苍海桑田,几十年过去了。我也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倍尝人间炎凉的老太婆。
      但每一次无眠,他都浮现。晓东依然穿着那带补丁的灰棉袄,腰里扎着一根麻绳,儒雅的脸上微微露笑,黑亮亮的眼睛中透着智慧与些许狡黠……。
      以后的岁月里,千事可忘,万情可不记 ,但晓东从井中被抬出的满身泥水的身躯、无血色的面容、低沉的呻吟、甚至那半截折了的井绳、被砸扁了的柳罐斗,我始终不忘记!他已是我心中永远的伤、永远的痛!今年的五月三十日,是我和单立、晓东、春时到哈青相识、离哈青四十八年的日子,写下几句感言:
      四十八年两茫茫,
      红颜退尽白发苍。
      少年同学春风志,
      兴安脚下可留芳?
      我的那两位战友,学妹单立不知所踪,学长杨春时听说已功成名就。但不管怎样,他们也必和我一样,不会忘记那段峥嵘岁月,那患难相依、甘苦共尝的生死之情。
      大小兴安的密林中,永远地留下了我们青春的踪迹;滔滔的林海中,有我们撒下的滴滴汗水。我们把人生最辉煌的光阴献给了祖国的最北边陲。不知后人可知晓、理解我们这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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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贝西 发表于 2016-8-28 16:0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佳作。(上周四我见范珍同她讲你在知青网上传哈青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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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6-8-29 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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