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梦 于 2016-8-13 01:17 编辑
东南西北 夏梦 (本文系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滋啦!------”一声刺耳的轮胎和水泥地面摩擦的响声,一辆车在这动静中缓和了一下,接着开了过去。在马路牙子上站着的晓晴激楞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是在抢道。怨就怨脚底下没跟儿,刚喝完了酒,那世界好像都是平道,一路畅通,她还在叨咕着:“这世界是我的,我就是世界!”可她这时也清楚地知道,要是再往前去一点儿,那就在车底下耍了。一切也许都消失了。酒在这时醒了一大半儿,晓晴迈着鸭巴掌的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怪谁呢?! 从早晨的一小时的汽车忙顿,去护理在医院的姐姐,B超,做CT,再做肝肺肾检查,楼上楼下从十一层到一楼,再出去复印检查结果,31度的高温,火热的太阳,漫长的住院处到仓买的距离,晓晴忙得团团转,全身嗮得黑黝黝,嗓子冒烟,脑袋发昏,还没等那复印的纸张从那窄小的复印机里出来,电话来了。 电话里传来了初中上学时班长的声音,说要同学们在毕业楼前照相,庆祝毕业50周年。 疯了!今年的夏天这些人疯了!七月的日子里,这些老头老太太疯了!这几天有些人真真地疯了! 不是下乡50年大庆,一些人都要庆祝,就是初中毕业50年大庆,要聚!要搞活动,要出去玩,都少不了喝酒,出节目。忙啊,紧张啊,天南的、地北的。都回来了,凉爽美丽的哈尔滨,南来北往的知青朋友,同班同学,还有在一个连队的战友,欢聚一堂,举杯畅饮,叙旧聊天,豪迈、悲壮、 振奋、落泪。 晓晴一天里就经历了这么多事,那酒就连着喝了好几气儿。喝得不敢多喝酒的晓晴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更何况别人呢? 举着杯,晓晴想起了在医院里看到的从十一层到一楼,隔两三搂就推进来一个、两个的中风嘴歪眼斜的病人,喝着酒,晓晴就看到了那外县来的同学痴呆的样子,那小时候在一起玩耍的光景还历历在目,可物是人非,她不记得这是晓晴了,只是望望,吝啬得一点儿微笑都舍不得拿出来。对着晓晴的脸上是那种审查陌生人是否要侵害她的表情,失落得晓晴偷偷地跑到一边流了半天眼泪。咋都老的这样?!喝乐了,和同班同学在一起说起“同桌照相”时的乐子。晓晴憋不住笑,又怕露出那个曾经磕坏的大门牙,有一个要不给她站岗了,可她最后还是咧开大嘴笑着。真逗! 就说这些老头老太太们,五十年前在一个班里也没有一对‘搞对像’的。因为他们是‘尖子班’,只顾升学率和努力学习,所以那时的漂亮姑娘和帅气的小伙后来也许真有人后了不少悔。五十年之后的今天,有人就提起了这个话题,说:“你说咱班那时真没有搞对像的,人家四班和二班都成了好几对。”“对了,咱班的吴佩也不是和二班的那女生成了,下乡后生了四个孩子,”“那女的没了。”有人抢着说,引起一阵骚动。骚动得想出了怪招——照“同桌照”! 怎么照呢?!这招数也真够黑的了,男生坐在椅子上,两腿顺着踏地,双手正规地放在两张腿上,那原先同桌的女同学站在椅背后,两个人亘直了脖子,一版正经地瞅着那照相的手机镜头(一个济南来的同学,拿着苹果手机上的安着镜头的玩意儿,据说是南韩的东西。)还真有不笑的,麻木了。笑的嘛,露出了烤瓷牙和还没来得及修补的牙洞。晓晴好信儿地看看镜头收进来的东西,那哪是同桌照啊,就像是老时候那时的订婚照!全班二十多对都照完了,人们才硬拽着晓晴要她和同桌高海天照相。晓晴知道这个高海天是单身,还没少在她们跳舞的那个舞场找‘女伴儿’消遣时间。就不想和他照,一边挣脱着人们的拉扯,一边大喊着:“我就不照!上学时他用粉笔在桌子中间划一道白杠当界限,我写字时不小心胳膊肘子越过去他都打我胳膊一下,我受够了!”“咋地?!就不照!”也不是酒劲使然,更不是调皮,晓晴讨厌那个什么海天。也就算了,同班同学笑着,又都忙着喝去了,班主任老师的没有几根儿头发的头顶红得发亮,晓晴给他买的那顶礼帽也不知叫谁给当成演节目的道具了,用完了挂在了一个椅子背上,晓晴拿了过来,递给老师。还鞠了一个恭。 人们闹腾的时候,有个胡子拉碴的同学冯家幸过来拉晓晴,说是这屋不让抽烟,咱们去地下室那门口抽吧,有排烟罩。这老冯,就像文化人戴眼镜都想摘掉,而没多少文化的人却总戴个眼镜扮有学问的架势一样,老冯留个王洛宾式的大胡子,头发也长得不能再长,就楞差个用线绳扎个小辫了。“搞艺术的!”晓晴醉乎乎地想着,“癞蛤蟆上车道——还楞充小吉普呢!”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就跟着老冯去地下室。这地下室的大门是声控的,到了门口老冯就要拽晓晴进去。晓晴没喝多,只是兴奋,这时地下室门一开,一股凉风吹来,她立马醒酒了,她一扭身,闪出了大门,那地下室的大门“咵!”地一声关上了。不知是地下室里没有光线,还是老冯喝得不亦乐乎,就真真地出不来了。这地下室是冷藏食品和猪、牛羊肉的地方。半个小时后,晓晴找的服务生才到,老冯出来时牙齿直打颤,抱个膀子还在找晓晴呢,晓晴躲在了一边,心里还记得老冯那句话:“上学时我就佩服你,你看你现在还没老,真美!”她想,“去你个头!我他妈地自己过了这么多年,哪一个想着我了?!美有个屁用!该吃苦还不是吃了这么多年苦!”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你们搂着老婆的时候,我还在灯下画画呢!你当你是谁呀?!”你们当官时满嘴流油,我可是孤家寡人过了好几十年,安个灯泡都没人帮一把,自己踩个凳子上去安,不楞把两个大门牙摔掉了,捡起来‘咔’地按上,不也过了这么多年?! 说起“当官”,晓晴大半生过去了,从没在功名利禄上使过劲,她认为那太累。大半生不顺也不利,过得也不比别人差。酒醉之中,她在眼睛的余光中看见了那个荣升到什么旅游局的副局长的女生,周围围了一堆人,敬酒、敬佩、仰慕、吹捧,还张罗着叫她领着去旅游。晓晴心想:“神么东西,不就找个当大官的老公吗?!差啥呀!!我要是不是地主成分,我要是像你一样留城,我咋说最起码也能找个厂长当丈夫,不至于找个退伍兵,林彪拉进党内的党员,叫他家暴了十多年,光那离婚的余震就折腾了我好几十年!” 那边张罗着全班要去度假村去几天,问晓晴去不?晓晴瞪着枣核般的的眼睛,大声说了一句:“不去!我得护理我姐,我姐住院了!” 真没去,不过第二天同学们回来时说,一点意思也没有,吃的极差,还没有晓晴这个‘开心果’和她的节目,没劲! 人家晓晴也对得起全班同学,就二里多地还打个车,从护理姐姐的医院早早地赶到母校,等着他们照全体像。尽管这时的学校里的老师都不认识这个曾毕业于这个学校,后来又在这个学校当了多年的老师,连一杯水都没给喝,晓晴还是感到母校的亲切,人不亲土亲啊!家乡,母校,老师,同学都亲!再说了,还能亲几次?!还能亲几年?! 大家穿着印着五十年纪念的红T恤衫,晓晴和他们照了集体照,她的红红的长连衣裙和他们融在一起,像一片红色的海洋。晓晴在他们中间拉着国旗色的大红条幅,笑了。 白发苍苍的男班长抱起晓晴,在班主任老师和全班面前把晓晴抡了两圈,说:“晓晴真不错!要是她今天不来,我们不但少了个人,还真没意思呢!”晓晴想:“我有意思吗?呵呵,其实我也真逗!老小孩了吧?!还是在从小的老师和同学面前可以这样耍、无拘无束!”还是上学那时候好啊! 晓晴刚才说这帮人疯了,五十年代的人疯玩着。五十年代生的,六十年代下乡的也要疯了,疯玩着。打电话给晓晴的好几个都要来聚,什么什么协会的也要聚,表彰,纪念,喝酒,吃饭。晓晴一律不睬。 为什么呢? 晓晴生气,还生气呢!?生什么气呀? 一个连队的,一个知青班组的,就别看你们南来的北往的,后来当老师的、站岗的。当时咱们都在一个连队,都从哈尔滨去的,你咋就那时不关照关照晓晴俺这个老乡!? 就说小彭,女的,没下乡时咱们俩好成一个人,可你为什么给俺在兵团找的那个初恋对象传个纸条,上面除了写着‘晓晴家成分是地主’还写着“我爱你!”挑拨完了,你他娘地还爱上了他!尽管俺那资本家成分的对象根本就不在乎那狗屁成分能当什么作料,楞和俺约会,可第二天就被调走了,离俺晓晴三五十里地。骑自行车和俺约会了三年。最后还不是被拆散了!棒打鸳鸯各自飞,留下憾事在心头啊!想到这儿,晓晴这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彭前两年来,我晓晴不计前嫌,好酒好菜招待你,你咋地啦?!没赔礼到歉,也没请酒答谢,这次我还请你啊! 再说了,就因为我家成分当时被错划为地主,你说那脸子你们给我看地,还开会斗我,批的我大冬天地捂着耳朵在没膝盖的大雪地里跑啊、跑啊、------脑子里响着七言八语的‘划不清界限的地主狗崽子!’干啥不行,我主动去喂猪,不跟人打交道,也许更好点,那还是在入党问题上申请了多年无果! 就凭这些,晓晴就不去聚会! 谁是谁呀! 人整人,晓晴她受够了! 现在的晓晴可不是当年的晓晴了,她想,现在管她的也就是阎王爷了。咱做啥都有底线,犯法的不做,有毒的不吃。我自己好好走自己的路,谁有工夫瞅你们,不去!这回呀,你们想看看晓晴都看不着了!你们就多保重吧! 尽管她想得开,开朗,快乐地过着每一天的晓晴也时而孤独,她也想有个伴儿,醉中的晓晴不是不知东南西北了,她是无助了。耳边响着妈妈唱给她的儿歌:“小小子,做门墩,哭哭啼啼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啥?点灯——说话;吹灯——做伴儿!” 晓晴在写着一篇中篇小说,叫《七天雨——四十九天晴》。 “对!”醉中的晓晴来了灵感,她要把结局这样写:苦苦的女主人公最后嫁给了一个精神病,可人家不允许,就在大家的非议之中,她用她的一片心,她的柔情和爱,加之耐心地照料,使那个因为在爱情上受挫而不正常的男人恢复了常态,在他好了的时候,她和他走了。 去哪儿了,晓晴因为在醉中,还没想好。 可她还清楚地知道,命运在自己手中,就像演的那个关于‘安乐死’纪录片里说的,人们有自己的尊严,就是死,也尊重他自己的意愿,他有权和自由决定一切! 不管是东南还是西北, 路,在自己脚下,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前面有明亮的灯光,更何况,明天,太阳照样升起。 又是美好的一天!
(不求点击率,不一定都能给大家回贴,写点小东西,看着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