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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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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再次酝酿
刘镇这边虽然没发生过械斗没发生过打死打伤村干部和民兵的事，毕竟其他地方发生过类似事件，那些打死打伤过村干部民兵的人，知道公安局不可能放过他们，心里不踏实，在帮会有组织的造谣及扇动下，陆陆续续地有那么五六十人悄悄地于夜间在一个杂货铺院子里集中起来，再由老板的亲自带领下悄悄地来到草上飞的藏身地。
于得水看着眼前高矮不齐无精打采的这五六十人，不免失望。虽然事先他也料到再次聚拢的帮会成员不会再有千人左右那种规模，可是也绝没想到只有五六十人。
他命令手下从深山里的秘密军火库悄悄地运来三百多条枪和相应的弹药，当时他看着这些武器弹药，心中想象着约一个营的部队正在向他走来，一个营也凑合啦！
那天晚上，于得水命人给台湾发电报：“职部发动帮会人员举行暴动，打死打伤大批共匪基层村干部及民兵，重组五六百人规模的反共游击队，目前正处于编组及训练中。”
他已经把三百来人谎报成五六百人了，却没想到连三百人都凑不到，只凑来五六十人！他不满地斜视一下草上飞。
其实他不用看，那草上飞自己也很不满意，他不由得拉下脸来问那杂货铺老板：“啷个就这些人嘛？连一个中队都凑不齐！”
那老板说：“这些人也是没办法才来的！他们闹事的时候下手重了些，伤了人没退路了，怕县里公安局抓他。都是些二杆子！”
于得水插嘴问道：“县里面公安抓了好多人哟？”
那老板说：“各村连行凶的加摇羽毛扇的总共抓了六十来人，三天以后又放回二十来人。你想嘛，涉及两个县，十几个乡镇和村庄，这么大规模的动乱，才打伤二十来人，打死三人。可见那些家伙下手的时候是留了情面的！”
草上飞叫道：“你笨死喽！打完了架你再造些谣言吓一吓他们哟，就说县里公安要抓他杀他嘛！”
那老板怯怯地望着草上飞道：“我们当然是这么干的，可是村干部和工作队给他们开会说，县里面有指示，所有那些参与打架但是没伤着人的，一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说清楚自己为啥子这样干，是哪个叫他干的，打伤干部的都是哪个，并且保证以后再不参与帮会活动了，这次就可以不追究责任了，但是以后再有参与捣乱的，那就不客气，分的田要收回，人也要送县里关押。那些人哪个不怕政府追究责任？曹爷你不晓得，那一个一个的，都抢着跟干部汇报，就怕自己说不清楚！哪像来的这些二杆子，没轻没重的，都没法跟干部说清楚嘛！”
草上飞只好说：“去村边树林里砍些树枝搭个棚子先住下再说嘛！”
那些人听说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还要现砍树现搭棚子，一个个拉下脸老大的不乐意。
于得水说：“等一下，把枪支弹药给他们发下去！”
于是，这些人又跟着于得水去领枪，领了枪支弹药以后才又去树林里搭窝棚。
于得水忙完了，才拿来一本书递给草上飞道：“你好歹也是当年读过书的富户子弟，以后光凭着打打杀杀的也不行，有功夫读一读这本书好不好？”
草上飞接过书一看，却是毛泽东所著的《论持久战》，于是他不屑地将书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叫道：“我以为是啥子，这是共产党的圣旨哟，恼火！”
于得水笑笑说：“共产党的圣旨有啥子不好？当年在江西，十万红军，老蒋调集百万大军也剿不净！抗战八年，土八路把日本正规军也磨得吃不消！如今毛泽东把老蒋那八百万大军磨掉，磨出个北平政权来，人家建国喽！毛泽东这一套蛮灵光的，我们应当拿来为我所用！以后你要想从眼前这片山林里回到刘镇那个院子里享福，至少要用眼前这五六十人把县城里那几百号共军磨掉吧？慢慢地磨哟！”
草上飞只好说：“不耐烦！”
于得水说：“不要心浮气燥嘛，慢慢来哟！我们现在的处境，与毛泽东当年在井冈山上差不多，人家能磨我们也磨一磨哟！”
草上飞不吭气了。
于得水说：“从明天起，叫周猛对这五六十人进行军训，至少要会放枪嘛！”
草上飞只好说：“要得。”
刘镇这边。
高莹的身份已经变了，每天在院子里干些杂活，总有一个民兵持枪远远地看着她。当然在院子以外，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么做是为了继续保持与于得水之间的联络。
那高志钢不仅是高莹的哥哥，也是陈大姐亲自发展的党员，她对于高志钢牺牲的真相也想弄清楚，她知道原国民党军一一零师起义后也随刘邓大军入川了，于是又写了一封外调函，托县委转交相关部队。
那天，通信员送来一封公函，陈大姐打开一看，是原高志钢所在部队师部话务连长写来的，那上面说高志钢为掩护他传送情报而牺牲。具体细节是一个姓吕的连长交代的。那姓吕的连长在部队起义后企图扇动本连哗变，抓住他以后枪毙了。此人在关押期间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主动交代了高志钢牺牲的状况:是于得水在背后开枪，击中高志钢后心致死，于得水事后从高志钢遗体上搜出一封信，云云。
陈大姐把雷明和趴耳朵找来，给他们看那封公函。
雷明说：“是否应当给高莹看看？不过按她目前的身份是不允许阅读公函的！”
陈大姐说：“这只是关于她哥哥牺牲细节的证言，况且那个于得水她也认识，并不涉及其他机密。这样吧，我负责，就给她看看，也利于争取她在今后的工作中立场站在我们一边嘛。”
雷明和趴耳朵都说：“要得。”
于是，陈大姐打发人去喊高莹过来一趟。
高莹来了，身后还有一位背枪的民兵。她环视一下屋内几人，问道：“陈组长你找我？”
自从自己的身份暴露以后，由于自卑心理，高莹不再用“陈大姐”这称呼而叫她“陈组长”。
陈大姐说：“你看看，你哥哥牺牲时的情况！”
高莹接过公函，仔细地阅读起来。读毕她呐呐地说：“原来那封信是他打死他以后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我只看到信上有我哥哥的血迹，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了。是那血迹刺激了我！我该死！这次刘镇被土匪围攻，你们抓了那么多土匪，大部分放了，少部分没放的也没杀嘛，单从这一点上看，共产党不杀俘虏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那该死的于得水，骗得我好苦！”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始终向着那个穿军装的强健身影。那个雷明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高莹的心里在流血，本来她与他至少可以做要好的同志啊，然后才有可能发展感情，如今因为她的无知，她彻底地丧失了这种资格。
她强忍着才没流下眼泪。
陈大姐说：“如今全国已经解放，我们搞土地改革的同时还要清匪反特，以维护社会治安，发展生产。我们希望你在此过程中能帮助我们。并且捉住于得水草上飞那些人以后我们也无权释放你，因为你的事不归我们所管，要有公安局的处理意见才行！可以理解吗？”
高莹说：“我晓得。我是有罪的人，当时如果草上飞的人攻进这个院子，我是随时准备朝你们背后开枪的！就凭我有这种杀人动机，关我多少年都是应当的！”
陈大姐说：“莫乱讲，关几天审查一下是可能的，但是关多少年干啥子？你不要想那么多，还是一心负责与于得水之间的联络吧，千万不要让他发现破绽！”
高莹说：“是，有数。”
一个声音说道：“你看，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他，于是应道：“要得！”随着自己的声音她向那张英武的脸望去，竟然发现他在向她微笑！
她的心里一阵紧张，双手掩面，居然泣不成声。
前些日子，雷明带了六名战士按照郑老万提供的线索在距那间杂货铺不远的树林里发现了个竹棚子，他们悄悄地包围上去。一名战士猛地踹开门端枪大叫道：“都不许动！”
雷明他们紧跟着冲进去一看，都呆住了。
几个小孩子被绑在那里，嘴里都塞着破布，所以出声不得。他们依次把孩子嘴里的破布掏出来后，郑老万的儿子高声惨叫起来。同志们再依次替孩子们解开绳索，一个同志惊叫道：“不好了，排长你看这孩子的手！”
雷明吓了一跳。
郑老万的娃娃因为捆绑时间太久左手两根手指因为血脉长时间不通已经黑紫发亮。
雷明立即命令那名战士道：“你快背着孩子往县城方向跑，送到医生那里抢救！”
那战士说：“是！”然后背起孩子就跑。
下午，那战士回来向雷明报告：那孩子的两根手指终因肌肉组织坏死而不得不截肢。
可是，那杂货铺里早已没人了。
郑老万因为是此次大规模动乱的首发者而被送入县城关押。几天后在审讯中证明他是因为儿子遭劫持不得已而为之，且在动乱中只是挨打并未打人，所以释放回家。
但是，回家后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堂客疯了一般不依不饶地跟他拼命，原来他儿子被截掉两根手指，小小年纪就残废了。
郑婶抓起一把柴刀向郑老万扔去，嘴里喊道：“你老不死的，去移界桩哈！你这曹爷的铁杆兄弟，害人害已哟！”
郑老万低头躲过柴刀，柴刀“铛啷！”一声落了地。他也叫道：“好你个婆娘，你敢谋害亲夫哟！连县政府都放我回家，你还要哪样？娃娃的手又不是我搞起的，冤有头债有主嘛！”
郑婶怪叫一声又抓起一只竹凳摔过去，嘴里叫道：“我们家的冤也是你债也是你哟！你要不是加入帮会，人家啷个也不会绑你家的娃娃嘛！”
郑老万又躲过竹凳，叫道：“打死我也不参加帮会了，他们专绑自己人家的娃娃，没有义气！你听我说，我也是为了娃娃不出事才答应去移界桩的嘛！哪个晓得他们就是为了打干部和民兵的！我在中间也挨了那些打跟哪个诉苦哟！”
郑婶跳着脚叫道：“你活该！你要不是帮会的人，人家也不打。你要不是帮会的人，娃娃那么小，怎么会残废嘛？”说着又抓起一把条帚扔过去。
门口有人叫道：“喂，喂！快住手嘛，家里成了战场哟！”
原来是村干部上门劝解，他们两口子才安静下来，但是都把脑袋转向另一边，谁也不理谁。
陈大姐他们原本想对刘镇曹义像对高莹那样暂时不动他的，但是动乱发生后，有一天县公安局来了两个人，递给陈大姐一封公函，那上面说有人供出曹义是草上飞死党，请让来人把他提走，以利于加强审讯。
陈大姐即命趴耳朵带人把曹义抓来，交来人送往县城关押。因考虑到他家人口较多，那位曹嫂又不知情，也未没收他家分得的田。
但是她请高莹写了一张纸条“邻乡有人供出曹义，县公安局来人将其抓走。”并塞到那树洞里。
周猛正在对新来的人搞军事训练，因为保密的原因不敢打靶，只好反复地搞射击预习。草上飞在一边看。
新来这些人因为二杆子多，前些日子闹事的时候不留退路，闯了祸才来到这里。到了这里才发现土匪也不那么好当，不是当初杂货铺老板许诺的那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连住处也是现搭的草棚，四面透风不说，蚊虫毒蛇乱钻乱咬，粮食也不足。所以一个个长吁短叹，想家。
周猛自以为练兵在行，训练这些人对于他这位军校生来说是小菜一碟。但他忘了，这些人是二杆子加土匪，哪里懂得要尊重教官？根本不尿他。你说东他们偏向西，头一天就有人把枪通条搞丢了，第二天又有一个人故意跌折了枪托。
周猛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跟草上飞谈及此事的时候只说“你们帮会的人真难搞”！
草上飞沉下脸说：“哪个难搞，是张三嘛还是李四？”
周猛不管不顾地说：“具体名字就莫提喽，反正是一个搞丢了通条，另一个竟把枪托搞断了！”
气得上飞命令身边打手当众把那两人绑在树上用竹批打得哭爹喊娘。并且第二天草上飞在训练时亲自到场监督，哪个不好好地练就打。
那些人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火坑是他们自己跳进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一个个地只好按照周猛的要求去做 。
人少自有人少的好处。原来草上飞占山为王的时候，于得水不得不对他礼让三分。如今草上飞手下只有这不到六十人了，住在他于得水的屋檐下不说，连枪支弹药粮食也由他来提供，于得水干脆把他们当作他手下的一支行动队而已。草上飞纵然不服气，也只好忍了。
于得水干脆自作主张把这些人分成三个行动组，两个二十人组，一个十七人组。并未经草上飞同意就擅自任命了组长。
草上飞正在屋内独自生气，于得水又来了，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道：“你那个铁杆兄弟曹义被捉喽！”
草上飞接过纸条一看，是高莹写了传递过来的。他不禁摇摇头吟道：“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于得水听了，在心里冷笑道：“哼，哪有你们这种英雄哟！”但在嘴上却说：“曹义也是为了义气才被公安局抓走，我们这些人不能不为他报仇！”
草上飞道：“说是那样说，可是你看嘛，龙虎山上一千多人都报不成仇，现在只有这五六十人，还不够人家打一次排枪哟！”
于得水上前拍拍草上飞的肩膀说：“看来那本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你还是没读哟！不够人家打一次排枪？也要我们站成一排等着他打才行！我们这五六十人如果分成三组，专门分头打他共产党的薄弱部分，你说谁打谁的排枪嘛？”
草上飞问道：“那你说共产党的薄弱部分是哪里？”
于得水扭头对周猛说：“你这位军校生来讲一讲。”
周猛得意地说：“目前我们人少不能硬拼，所以必须‘避其锐气，击其堕归’，现在正值春耕季节，各村无论干部民兵还是普通农民，都要下地耕种，尤其刚刚分的田，哪个不想多打粮食？我们完全可以分组向在地里耕种的人开枪，重点还是那些村干部和民兵以及工作队员！具体地说，我们这三个组，先由一个组比如人少的那个组，再分成两组，在距离我们基地最远的村庄开枪打人，只要把共产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就行，然后想办法绕远路跑回基地；等共军和各村联防的民兵跑过去支援，我们另外两组则同时暗中出动，选择有利目标下手，多杀他几个人！然后也绕远路跑回基地！争取三个组每出动一次，至少使四五个村庄产生伤亡不得安宁！象这种样子再出动两次，今年的春耕基本上就进行不下去了！”
草上飞拍手叫好，于得水也笑着说：“我让刘镇那个幺妹注意一下春耕期间民兵和共军如何安排，然后再出动！”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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