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册时间2011-10-29
在线时间 小时
最后登录1970-1-1
金钱
|
十六、英魂长在
黄维率军攻入重围之时，黄伯韬兵团已经不存在了。下一步不用问，黄伯韬的命运正等着他呢！胆战心惊的黄维立即把参谋长叫来吩咐道：“立即把师以上军官都召集起来，商量商量怎么给我们自己解围吧！”
在十二兵团师以上军官作战会议上，黄维踱到一一零师师长廖运周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廖啊，苦了你啦！”此乃以示慰问之意。
廖运周故意低下头不吱声，其他人则哭笑不得。
可不是嘛，在十二兵团杀入重围之前，其他兵团也曾奉严命猛攻对方阵地以解黄伯韬之围，甚至蒋总统的公子蒋纬国亲自驾驶装甲车向对方阵地冲锋，可惜都没奏效。但是哪个部队没奏效哪个部队也就没被围困。只有十二兵团，几个军的部队加上一个快速纵队，百分之百的机械化，百分之百的奏效，所以百分之百的被围困于双堆集了！在此次行动中，一一零师的师长廖运周这龟儿子虽然功劳最大，可也是最该死的，不是他一马当先还不至于全兵团被包了饺子呢！
不过黄维另有想法：既然杀入重围是一一零师一马当先，如果突围，也要靠这位廖师长一马当先哟！
所以尽管在座的有好几位军长和一位快速纵队司令，黄维偏偏首先问这位师长：“老廖啊，我们兵团本来是替别人来解围的，结果你看，我们自己也被围了！局势严峻如此，你有什么高见？”
与会众将闻言一愣，然而马上就明白了。是的，本来在国民党官场中，个人资历很重要，军长们不发言，哪里就轮到师长了？可是要突围就得有人打头阵，那么司令先问谁，就是想让谁打头阵，不然你们谁去？所以他们也就都不计较了。
而黄维首先问廖运周的用意，一是想让他打头阵，二也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信心。
廖运周当然太有信心了，如今时机成熟，他马上就要远走高飞了。而这远走高飞的前提，就是争取让他再打头阵突围！于是他起立挺胸应声道：“报告黄总，自战争开始以来，我们国军部队凡是遭共军围困的，几乎没有被别人给救出去的。如今又有了黄伯韬的前车之鉴，我们当然不能寄希望于别人来给我们解围，最可靠的还是我们自己！共军虽然意志顽强，毕竟他们装备很差，而我们全副美式装备，只要选中一点把全部兵力和火力都压上去，是有可能突围的。”
这话大家都爱听，谁愿意当俘虏？黄维更是击掌赞曰：“廖师长悍勇异常，当为我十二兵团之揩模也！”
廖运周索性好汉做到底，朗声叫道：“我虽不才，愿为兵团前锋！”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地图接着说：“我师正面之敌，是共军刘邓所部两个纵队防御阵地的结合部。我们都知道，刘邓部队曾千里流窜大别山，在此过程当中重武器尽失，火力不强，他们两个纵队结合部又是薄弱点，如果我师利用拂晓时候悄悄接近敌人阵地发起突然攻击，全兵团部队紧随其后持续冲击，共军是挡不住我们的！”
此言既出，大家莫不叫好！
廖运周又说：“我部既为前锋，共军必全力开火抵抗。所以为了减少损失，紧随在我部后方的部队，应当至少距我一一零师500米以上，防止产生大规模伤亡！”
大家听罢连连叫道：“应当的应当的！”
廖运周暗自得意， 有了这500米距离，解放军就有时间重新把口子封上，这样十二兵团插翅也难飞了！
黄维见状，则当众宣布说：“好哇，廖师长的意见，完全可以做此番突围之方案！各部回去做好准备，三天以后凌晨4点各部紧随一一零师之后开始突围！”
全体与会军官都起立应曰：“是！”
然后大家走出会议室。
话说一一零师的这位师长廖运周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安徽淮安人，1926年入黄埔军校第六期，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北伐和南昌起义，后在周恩来的安排下秘密潜入国民党部队。他是老牌的地下党员。1946年仲春，中共中央中原局(晋冀鲁豫)派了一部分同志到一一○师，协助廖运周加强党的地下工作。廖运周把这些同志安插在师副官处，使其能够广泛接触官兵，广交朋友，发展党员，壮大革命组织。到了1947年初夏，廖运周居然在国民党部队一一○师中成立了地下师党委。可以想见，黄维用这种人打头阵以图冲出重围结果会怎样。
所以廖运周开会回来看到张副官和高志钢正在整理沙盘，就上前握住志钢的手说：“高参谋，原来你也是我党同志，太好啦！”
志钢也激动地说：“报告师长，以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明说，一句话的事嘛！”
廖运周说：“现在就有一件事要你去办：黄维打算突围，要我们一一零师打头阵，而我师官兵正好借此机会举行战场起义！我想让小张去通知党内同志们来这里开个会。为防万一，请你找个借口去缠住那个于得水于参谋，省得他来这里东张西望的，我总觉得他像是保密局的人，没他不打听的！”
志钢说：“有数！”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一听美国牛肉罐头出门去找于得水去了。
高志钢找到于得水问他道：“于参谋，上次你给我喝的那种洋酒还有没得？当时喝的时候觉得不咋样，后来还挺想它哟！就是那种啥子兰啥子地的酒？”
于得水顺口应道：“白兰地。”他抬头看见志钢手里还有一听美国牛肉罐头，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他伸手在挎包里真的摸出一瓶白兰地，又找了一只搪瓷缸子倒上酒。
高志钢接过搪瓷缸抿了一小口，没话找话地问于得水说：“这是啥子味道，美国那边也有中药吗？”
于得水失声笑道：“你这土包子，美国哪来的中药？”
可是，他一回头看见张副官与一群人向廖运周办公室走去，顿时明白了。他看得很仔细,那些人都是平常他认为可疑的人，而现在眼前这个人更可疑，明摆着是来纠缠他，以掩护那些人的密谋！
于得水只好问志钢：“师长开会回来了？是不是有啥行动？”
志钢说：“喝你的酒嘛，长官们谋划的大事情，我们小参谋应当知道的越少才越好！”
于得水叉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连说：“是的是的！”心里却骂了一连串的“王八蛋”！
此时，张副官跑来叫道:“高参谋快去通知各部长官，师座要召集作战会议！”
于得水听了一愣，心说那些可疑分子密谋完了才召开作战会议？而且事先命人缠住我，不让我去探头探脑？背人没好事！
志钢连忙对于得水说：“失陪哈于参谋，谢谢你的白兰地！”然后跑步去通知。
命令下达了：后天拂晓4点钟全师人马一律反穿军服开始行动，争取突破对方两个纵队结合部之间的阵地。
于得水知道，这么紧急且高度机密的作战任务一旦下达，首要的当然是防止泄密。这里是一线，往对方紧跑几步就能到达对方阵地前沿。师部这边如果有共谍，此时一定会穿越阵地跑去报信！所以他选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度，坐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严密监视着师部。他倒要看看，有没有通风报信的！
果然张副官走出师部，他先向四周观察一番，然后就急匆匆地向一线连队阵地走去。
于得水得意地冷笑一声，心想老天有眼，该我立一大功！然后环顾四周，看看没人注意他，就抓起电话接通最前沿连队，他说：“吕连长，你啥时候还钱？”这是他与吕连长约定的暗语，“还钱”就是有任务。
那边吕连长说：“咱不是说好的吗，有钱再说！又咋了？”
于得水再向四周环顾一番，确认没有人注意他，才小声说：“张副官上你们连那边去了。”
吕连长说：“放心，等我看仔细了，一会再回复你！”
于得水说：“我就守在电话机旁，等你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机又响了，吕连长向于得水报告说：“张副官没到连部来，他从三排阵地上直接跑到共军阵地那边去了！”
于得水叫道：“好，你可算立了一大功！”然后他扔下话筒，起身跑向兵团情报处。
情报处长问他道：“咋啦？”
于得水喘着粗气说：“一一零师作战会议刚一结束，廖运周的副官就跑到共军那边去了！”
情报处长大惊失色道：“这还了得？咱们整个兵团就别想突围了，堂堂的十二兵团啊！”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说：“走，跟我去找黄司令！”然后他拉着于得水来到兵团司令部。
黄维见他们进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他们。
情报处长立正报告说：“黄总，突围计划有危险了！”
黄维瞪大了眼睛，指着处长说：“你可要讲清楚，现在命令已经下达，全兵团部队已整装待发，你又发现什么了？”
处长回头对于得水说：“你直接向黄总报告！”
于得水上前立正道：“一一零师作战会议刚一结束，师部张副官就跑到共军阵地上去了，我们的突围计划已经暴露！”
黄维顿时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他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
处长和于得水的脑袋也像拨浪鼓一样来回转动着看他。
黄维突然停住脚步，一拍脑门说：“对，原计划不用变更，只要把行动时间延迟一天就行了！”
处长说：“我不明白？”
黄维笑笑说：“兵团作战会议上原定行动时间是三天后凌晨4点，那个副官到共军那边必与对方约好三天以后行动，我们延迟一天，共军方面过了约定时间必有疑心。开始行动以后一一零师又必须以战斗队形接近共方阵地。你们说，先不按约定时间行动，又按战斗队形悄悄接近对方，共军开不开火？廖运周必然硬着头皮发动进攻！他也明白，如果他退回来而他的副官投共，他顶着通共嫌疑必遭枪毙，没好果子吃！等我兵团大部队随之发动强攻，生米就成为熟饭，他姓廖的不拼也不行啦，对不对？”
那二人叫道：“还是司令高明！”
黄维又说：“一一零师那边先不通知他，等到了三天以后再临时通知他，叫他措手不及，没时间给共军报信！”
他二人立正道：“是！”
黄维再说：“但是通知下达至一一零师以后，你要绝对保证没有人给共军通风报信，凡有企图穿越阵地者一律射杀！”他一边说着还用手一指于得水。
于得水再叫一声：“是！”
三天以后半夜12点左右，一一零师作战值班室接到兵团司令部电话通知：突围行动因故延迟一天，也就是第二天凌晨4点钟再开始。
值班人员立即报告了廖运周。
廖运周闻报大吃一惊，兵团司令部那边发现什么了？
他问志钢：“作战会议之后那个于得水有什么动静？”
高志钢说：“前天师部作战会议之后，姓于的跑步到兵团情报处，再与处长一起面见了黄总！”
廖运周想，他发现什么了？他命人把师部话务连长叫来问道：“师部作战会议之后那姓于的打过什么电话？”
这位话务连长也是地下党员，很可靠的。
那人说：“姓于的给一线吕连长打电话，说是姓吕的欠他什么钱了，姓吕的却说张副官跑到共军阵地上去了！”
廖运周顿时明白，原来那位吕连长也是特务！看来姓于的把师部和一线阵地全都监视起来了！怎么办？还得想办法通知解放军方面。吕连长的阵地不能去了，但是阵地与他相邻的那个15连很可靠，就从15连穿越阵地！还得摆脱于得水的监视。
他先把话务连长叫来悄悄对他说：“等一会我要发一下脾气，叫你去查线，你借机从15 连穿越，告诉解放军行动延迟一天！”
于是话务连长回去等他“发脾气”。
廖运周派人把于得水找来，于得水走进师部的时候廖运周正在打电话：“15连15 连！怎么搞的，这种时候电话居然不通。来人哪，把话务连长叫来！”
于得水亲眼看着话务连长走来。廖运周冲他喊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大战在即这种时候电话居然不通！你亲自去给我查线，再不通老子毙了你！”
话务连长立正应曰：“是，我亲自去！”然后跑去想办法给解放军报信。而于得水一点也没想到这是他监视的漏洞。
廖运周回转身来对于得水说：“从现在起直到明天凌晨4点，你必须保证不能有任何人穿越阵地跑到共军那边去！
于得水信心十足地挺胸立正曰：“是！”然后出门了。
廖运周想了想，还没把握，于是对高志钢说：“你能不能当着于得水的面出发去吕连长的阵地？主要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是你要注意安全。”
高志钢出了门，他明知于得水在暗中正在监视，却故意以他看得见的角度掏出手枪压满子弹，还蹲下身去扎裤腿。
果然，于得水走近他问：“忙什么呐？”
他说：“师长命令我到阵地上看一看，有什么异常！”
于得水赶忙转过脸去，不让高志钢看到他狐疑的表情。再转回头说：“你可要小心，对方阵地上有流弹会伤人的！”
志钢说：“多谢你关心！”然后大摇大摆地向一线阵地而去。
他刚一走，于得水就乘着夜色悄悄地跟上去。
高志钢到了一线，对吕连长说：“你们这里还好吧？师长让我来看一看！”
吕连长阴笑着说：“一切正常，不信你到阵地上走一走。”
高志钢走出去不久，于得水也到了连部。吕连长朝志钢出去的方向努了努嘴，于得水便悄悄地跟踪而去。
其实自打志钢从师部出来，就发现于得水在跟踪他。
那也好，反正我的任务就是吸引你的注意！所以他装作不知道。但是志钢以为此次任务仍然不过是耍他于得水玩，以掩护话务连长的行动。没想到于得水是得了黄维必杀令而来的，所以他对此番任务危险程度拿捏的不准。
他在交通壕里慢慢地走着，等待于得水跟上来。待发现那个黑影从连部出来悄悄地接近他以后，他暗自冷笑，心想给你来个刺激的，看你着急不着急，于是他一纵身跳出交通壕！
于得水心里一惊，心想他果然是去给共军报信的！他连想也没想就开枪了。
高志钢后心中弹，他猛一回身，甚至能看见于得水那阴森的表情。他慢慢地倒下去咽了气。
这位年轻的军校毕业生，在成功起义前夕英勇地牺牲了！
于得水杀了高志钢，又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发现那封沾满血迹的高莹写给哥哥的亲笔信。他想，也许拿回去可以研究一下。
他急匆匆地向师部赶，因为当晚接近一线阵地的，除了高志钢以外还有那位“查线”的话务连长！
可是，等他急匆匆地回到师部，却发现那位话务连长一身尘土地坐在那里抽烟。
他问他：“查线回来啦？”
话务连长回答道：“嗨，阵地上有老鼠！”
于得水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话务连长为防他的怀疑，只是叫15 连派一个人穿越阵地而去，(那个15连，排以上军官都是地下党员！)自己却回来等着他，好叫他放心。
于得水乘没人注意时，在自己办公室给兵团情报处打了一个电话：“师部参谋高志钢企图穿越阵地给共军报信，已被我击毙！”
一一零师起义成功，黄维兵团的后果大伙都知道了。只是于得水从起义之后的部队中逃了出来。
他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孤魂野鬼。部队起义成功之后他才发现，那个廖运周根本不是“企图投共”，他本人就是潜伏多年的共党地下人员，并且因为他的经营成果，一一零师早已秘密建立了共党地下师党委！而他自从到了一一零师，就成为该师地下师党委重点防范的对象。
他真笨，对这些并不了解，当然是严重失职。如果他回到南京，等着他的必然是严厉审查和拘禁，因为他的上司甚至会怀疑他也可能加入了共党，所以故意装糊涂！
南京他是回不去了。
他想了许久，保密局重庆站的站长是他息烽特务训练班的同班，投奔他还能继续当特务，而他除了当特务以外也不会别的特长，只不过经此一劫，他只能当个级别很低的小特务而已。
于是他一路步行向重庆走去。
后来在镇压重庆学运过程中居然靠那封信发现了积极参加进步学生运动的高志钢的妹妹高莹，更没想到还能成功地策反她，使她加入特务组织。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