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时节 正是麦收时节,我和同事驱车下乡去工作。一路上,透过车窗,阅尽满目绿色。一片片玉米林正在拔节。行进中,一片金色麦田迎面而来。我摇下车窗玻璃,一缕金色的麦香飘进车窗。我欣喜地凝望那麦浪,不由得一波金色的思绪涌出——又是麦收时节。 那一片绿海中的麦田,很快掠过了我的视野。可那麦浪激起的思绪,却紧紧地萦绕着我。使我不由得忆起三十年前的那个麦收时节…… 那是在那一个运动接着一个运动的“革命”年代。就是这样一个麦收时节,未满十七岁的我,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浪潮裹挟下,插队来到了农村。在一个只有二十几户公社社员的小屯,我与来自省城哈市、齐市、县城和小镇昌五的十几名“知青”,共同开始了“接受再教育”的“知青”生活。 说是锻炼也好,抑或是考验也罢。在我深深的记忆里,这麦收时节的拔小麦,该是我们经受的最早的一次艰苦体验。 说起这拔小麦,城里的绝大多数人很是陌生,甚至如今农村的青年一代,对此也不很了解。也许有人会问,收小麦不是用刀割的吗,怎么会是拔?是的,当年我们的麦收,的确是拔,是连根把成熟的小麦从土地上拔下来。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早晨四点钟我们就起床上工了。上工钟声响过,老队长向到齐的男女社员和我们全体“知青”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拔小麦。”话音一落,在场的社员们都兴奋地喊起来,只有我们这帮“知青”,莫名奇妙地相互对视,不知其然。 在一片金色麦田前,队里的领工员命两名社员,拉起一根能有十几米长的大绳,从地头往平播的麦田里走。两名社员走了大约有二、三十步停下了,这便算是一段。然后再继续走,把整个麦田拉成好多段。领工员说,每人一段,拔完便记30工分。于是,所有的人便每人一段,开始拔麦子。 我愣愣地站在自己分的那一段地边,心想着,怎么不用刀割,为什么要拔呢?看着那海一样的麦田,大家都已溶入了麦浪,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双手揽起一缕麦子,使劲地拔着。许是揽的小麦多,一下子竟没能拔下来。于是,便弯着腰看那些社员咋拔。 老队长走过来,笑着说:“要少揽,贪多拔不动。”我不好意思地点头。老队长一边做样子给我看,一边向社员们喊话:“大伙互相照应点,老社员多教教咱们的‘青年’,特别是打腰捆麦个。”说完,便教我打麦腰,捆小麦。 我学着老队长的样子,运足劲拔起小麦。这平播的小麦,苗眼密,拔了好一会儿,才拔出一步方圆那么大块地儿。拔着拔着,手指磨得生疼,又拔了一会儿,腰也开始酸痛。我停下手,抹了抹脖颈上的汗,直起腰歇会儿。朝两边看一看,那直着腰的都是我的“知青”同伴,伏身埋在麦浪里干的都是那些社员们。不远处的小文,这时也正往这边看着,我俩的目光相对,谁也没有笑。他很快又伏下身去,我看他也是汗湿背心了。这时我也忙又干了起来。 中午收工时,我与同伴们疲惫地向集体宿舍慢慢走去。十几个人有前有后地走着,谁也不说话。往日叽叽喳喳的兴致全然一扫而光。平时爱说爱笑的刘影、王馥走在最后边。这一对过惯了城里舒适生活的姐妹,此时已没了歌声、笑意,两颊明显地显现出的不知是汗迹还是泪痕。 一回到集体户,我们便一个个倒在长筒炕上,鞋都懒得脱。食堂的老师傅来喊吃午饭,一连喊了三次,大伙儿才在“点长”的催促下,懒懒地去食堂吃午饭。这时,我们才想起要洗手。洗手时,我感到手火辣辣地疼。伸手看,十个指头没有一个不起泡的,有的水泡已磨破,一洗起来更是钻心的疼。再看同伴们,小文、福东、肇宾、晓野……各个都和我一样。 午饭后,甜甜地睡上一觉。醒来,觉得腰疼已好多了。仗着年轻,疲劳恢复得快。可手指还是照样地疼。于是,淑霞她们找来些布条,帮大家把手指头缠起来,春华还拿出了两卷橡皮膏,帮大家把手指肚贴上。一切都准备好,大家又相互鼓励着去继续拔小麦。 八月上旬,正是炎热季节。下午一点多钟上工,又正是全天最热时段。我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金色的麦浪里,游动着一个个白背心,而与白色背心形成极大色差的是,一个个暴着皮的黑红色的肩膀。就这样,我们在烈日下与麦浪搏击了一个下午,全天用了约12个小时,才勉强拔完了一段小麦,有的一段还没有拔完。 傍晚七点多,我们才一个个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集体宿舍。吃过晚饭后,我们一个个倒头便睡,明天还要继续。 一连几天,我们在麦浪里摸爬滚打、艰难苦战。阳光晒黑了我们的臂膀,汗水洗刷着我们的心灵,劳累锻打着我们的筋骨,麦收练就了我们的意志。当麦收结束后,我们这些“知青”,看上去,一个个都似脱胎换骨了。可以说,我们经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锻炼和考验。也正是这一次次麦收、一次次春种、一次次夏锄,炼出了我们坚毅的性格,使我们学会了坚强。 岁月,已匆匆流过了三十个年头。我们这一代“知青”,而今都已人过中年。三十年来,我们经历了许多、许多,往事也忘却了许多、许多,可当年的那场麦收,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了我们每一个“知青”的心里。我们忘不了,我永远也忘不了…… 2005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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