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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途中遇袭
龙虎山的情报联络员从树洞中石头下面取了情报，就急匆匆地返回龙虎山上，将情报递给于得水。
于得水打开情报一看，不过是“明日到巴寨访贫问苦”几个字，他不禁冷笑一声，然后对草上飞说：“共党开始行动喽！”
草上飞说：“好啊，明日开张！捉他几个吊到树上，把巴寨那些穷鬼们集中起来，让他们眼看着我们把工作组的人开膛破肚，看他们哪个还敢分我的田？”
于得水说：“要得，出一出气嘛！不过对我们那个幺妹还是那句话：莫要碰她！”
草上飞说：“放心，出动两个小队，六十人，够喽！”
第二天早上，陈大姐和高莹以及土改工作组的两名男队员带着武器准备出发。
雷明命令一班长带两个战斗组担任护卫。
他说：“这里距龙虎山不远，情况复杂，至少要两个战斗组才行。每组一支冲锋枪两支步枪，遇情况左边那组向右打，右边那个组向左打，形成交叉火力，步枪一次只需一人射击，另一人看情况投弹，当射击的那支步枪开始压子弹时，投弹的人再射击！工作组的同志两人一组，遇情况一人射击另一人准备，当前边一人压子弹时准备的那个人再射击。注意安全。”
大家齐声应道：“是！”
当同志们出发以后，雷明又对二班长命令道：“把耳朵竖起来，巴寨方向枪声一响，二班负责出动支援！”
二班长应道：“是！”
雷明又对准备上树观察的人说：“注意观察，有可疑情况随时报告！”
那人点点头就上树去了。
刘镇距巴寨十里左右。途中必经过一个小山包，山包上长满竹子，使那山包绿中透黄，很好看。
龙虎山上一个小头目带着两个小队六十名土匪埋伏在山包上的竹林之中。那小头目对两名小队长说：“曹爷吩咐，尽量捉活的，遇有抵抗可以打死一部分，但不能全都打死球了！”
两个小队长应曰：“明白。”
小头目又说：“对方凡有女人，都不许打！曹爷说了，我们是替天行道，不碰女人！”
一个酒糟鼻子匪徒叫道：“晓得，女人不能杀，不过捉住的时候亲个嘴摸两把要不要得？”
匪徒们哄笑起来，纷纷叫道：“要得，也看人家自愿哈！”
那小头目恼了，上前打那酒糟鼻子一个耳光道：“龟儿子，你的皮紧了哈？告诉你：那个女人有可能是于组长手下的人，你要是碰了她，于组长扒你的皮！”
于是众匪徒不起哄了，大家面面相 觑。有人小声道：“老子跟随曹爷上山的时候，哪有啥子于组长嘛，恼火！”
此时前出哨探的匪徒气喘吁吁地跑来叫道：“来喽来喽！六个穿军衣的，四个工作组打扮的！”
小头目说：“不要作声，放他们过去！”
众匪徒透过竹林向公路上看。只见三名解放军战士打头，中间是四名穿便衣的人，然后又有三名解放军战士断后。三部分人排成一队，向巴寨而去。
待工作组的人走过去以后，小头目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着说：“好嘛，走过去容易，想回刘镇就难喽！”然后叫道：“原地坐着休息，不要乱跑！莫让过路的人看到了。”
众匪应声道：“晓得！”
那小头目又对两个小队长说：“共党只有十个人，我们有六十个，等他们回来，我们二十人冲他一回，不行再上二十人冲！余下二十人堵住大路，不让他们通过！”
那两个小队长应声：“要得！”
陈大姐带人来到巴寨村公所，村长迎上前，面无表情地问他们道：“各位来此有何公干？”然后偷眼观察他们。
陈大姐说：“村长麻烦你喽，把村子里人都招呼到祠堂里，我们开个大会！”
村长躬身道：“是喽！”然后他转身叫道：“去两个人，把村民都喊过来哈！”
两个身材魁梧很像是打手的人就出门而去。
当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往祠堂而来的时候，工作组的人纷纷上前一一打招呼，与他们聊天，询问村子里的情况。他们态度和蔼，对于村中赤贫的人、还过得去的人和富户问得很仔细，并用笔记在本本上。
陈大姐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高声说：“各位乡亲，我们开会喽！现在国共两党的大规模战争基本上结束了，大家都看得清楚，国民党一败涂地！我们要按照孙中山先生倡导的‘耕者有其田’的内容，实行土地改革！没有田的人要分田嘛！”
此言一出，刚才乱哄哄的会场上突然安静下来。村民们似信非信地看着陈大姐，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有人向村长望去，村长冷冷地拉着脸，毫无表情。
陈大姐也发现了这个现象，她向村长望去，村长急忙低下头。陈大姐重又面向村民说：“下面我们请土地改革工作组成员高莹同志向大家宣读《中国土地法大纲》，这是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同志主持起草的纲领性文件，以后分田就照这个内容执行，大家要注意听哈！”
高莹站起来，朗声宣读《大纲》。她是师范学校的学生，朗读起来抑扬顿挫，口齿清晰，村民都能听得懂。
当高莹读毕，会场上鸦雀无声。许多村民其实从内心里感到振奋，但又不敢出头，曹尚维的名字哪个不晓得？龙虎山上袍哥一千多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纷纷用眼角的余光偷窥村长。
陈大姐小声问各位工作组成员：“开会之前你们有没有打听情况并做笔记？”
高莹和那两位男队员都点点头。
于是陈大姐高声说：“土地法大纲宣读完毕，我们会把手抄的大纲贴在祠堂外墙上，方便各位村民阅读。会后工作组人员要到各家进行走访，各家请留人。散会。”
村民们纷纷起身走出祠堂，一言不发并不敢有什么议论。村长走来躬身道：“工作同志，我先回村公所，有什么吩咐到村公所找我哈！”然后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离去。然而招呼村民前来开会的那两名大汉却不见了。
高莹对陈大姐说：“这个村长不对头！反正我们也要分头入户走访，不如我先去村公所敲打他几句再讲！”
陈大姐说：“让一名战士带枪陪你去，也好壮个胆嘛！”
高莹说：“不用。你没看见村公所那两个大汉？也不晓得他们有没有武器，我们去三两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而我一个幺妹、女学生去了，反而安全：他要敢碰我他就暴露了嘛！”
陈大姐用赞许的目光看着高莹说：“要得！小心一些哈！”
高莹说：“有数。”
陈大姐对大家说：“除高莹以外，余下九人正好三人一组分头到各家走访。现在看来，这个村的贫苦农民是有人监视的，只有深入到他们家里，他们才会吐露真情。注意时间，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到村口集合，返回刘镇！”
大家应声道：“明白！”
于是大家分头走去。
高莹来到村公所，村长恭恭敬敬地把她让进屋里。高莹仔细观察了一下情况，屋子里只有她和村长两人，院子里也没有外人。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坐在八仙桌旁，冷冷地问村长道：“那两个人上山报信去了？”
村长一愣，问道：“原来是你？”
高莹说：“对头。山上晓得我们今天来巴寨。”
村长说：“曹爷准备捉你们几个人，绑到树上开膛剖腹，震慑一下村民，不然寨子里边穷鬼不太平！”
高莹怒道：“胡闹！那我啷个办嘛？又不开膛剖腹又不暴露身份，于组长没跟他说？”
村长说：“我啷个晓得？”
高莹只好冷笑一声说：“好嘛，正好我要表现一下，拼死抵抗哟！”说着她掏出雷明送给她的手枪，朝枪口吹了一下。
村长只好摇摇头，叹一口气。
高莹走出门外，扬长而去。
巴寨的贫苦农民果然有顾虑，这里距龙虎山太近不说，寨子里也有些人是袍哥成员，充当眼线。村长倒在其次。不过三个小组挨家深入农户，倒也把巴寨基本情况摸清了。
陈大姐认真地想了想，对另外那两个小组说：“我们汇总一下情况，寨子里都有哪些态度比较坚决的户？”
三个小组汇总之后，陈大姐暗中吩咐贫苦村民把支持土改态度比较坚决的农户串联好，暗地里选出负责人，各有分工，把村长以及袍哥成员监视起来再说。先不要公开活动。待上级批准建立民兵组织，发下武器，巴寨民兵也可与刘镇互为犄角，共同对付龙虎山匪股。何况还有解放军大部队的支持。
工作组在巴寨逗留两个小时以后，仍然按照上午来时的队形排成一列向刘镇方向回返。
在刘镇和巴寨之间的那个小山包上，龙虎山上派来的那六十个人正等着他们呢。那位小头目接到报告说工作组的人从巴寨回来了，不禁冷笑着说：“他们回来了？好，第一队二十人准备。按照曹爷吩咐，尽量抓活的。冲！”
于是二十名匪徒齐声呐喊着冲下小山包。
工作组十人正行进间，忽见有人乱喊乱叫着向他们冲下来，一班长喊一声：“跳到路边沟里，面向敌人卧倒！”
当全体人员跳入沟中卧倒以后，自然是按行进中的队形排列的：工作组的四人在中间，两个战斗小组在左右两边。
在匪徒们冲至三四十米以内时，左右两支冲锋枪哈哈地大笑起来，形成交叉火力。随着左右两边哒哒哒的声响，匪徒们纷纷向中间靠拢。当他们聚成一堆的时候，几枚手榴弹冒着烟飞过来炸响了，步枪也不规则地响起来。匪徒们惨叫着四处乱窜，不少人倒地而亡。
匪徒小头目被对方火力的组织有序惊呆了，好一会才叫道：“恼火得很，肉包子打狗，十几个人倒在地下回不来喽！咋个办嘛？第二队，冲上去支援，机枪掩护。他们只有十个人！”
随着匪徒的机枪响起，工作组的人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人数超过他们几倍的匪徒狂叫着又冲上来。
一班长见状，急忙从身边那位负伤的工作队员手里拿过一支中正式步枪，推弹上膛，稳稳地击发。于是匪徒的机枪顿时不响了。两边的冲锋枪又打了几个短点射，同志们趁机再投出几枚手榴弹，随着硝烟和枪声起处，又有七八个匪徒倒下了。其余的匪徒一窝风地向后就逃。
匪徒小头目尖叫着：“不许退，给老子冲啊！共党只有十个人，真是废物！”
但是匪徒们不管他那一套，仍然纷纷丢盔卸甲地往回退，哪个不晓得命是自己的？
小头目看看已方原有的六十人只有四十人不到了，只好叫道：“恼火，抓不到活的也不能让他们通过！全体卧倒，所有武器开火！老子今天回山啷个交代嘛？”
随着匪徒们火器全部开火，工作组的人再一次被压制得不能抬头。毕竟匪徒们人数占优势，并且地处山包上方，居高临下。
匪徒小头目见工作组这边火力渐弱，不禁得意起来。他招了招手，两个壮汉走到他身边问：“啥子？”
那小头目说：“你们会武功的去几个人，绕到对方后面，抓他两个就跑嘛！今天捉不到活口回山也不好交代！”
于是几个人向后面绕过去了。小头目叫道：“狠狠地打，不叫他抬起头来！”然后自言自语道：“先把你龟儿子注意力吸引过来再说！”
高莹趴在地下，也不怎么射击，因为在双方激烈对射中，她这支小手枪作用不大。她想，对方捉不到活口，现在又全力开火，莫非想吸引工作组的注意力，然后呢，对，有人想绕到后面来吧？她这当女特务的，思维方式与别人就是不一样。于是她仔细地观察阵地后面的丛林。过了一会，果然她发现丛林的树枝在晃动。她转身伏在一个草丛后面，距草丛两步以外谁也发现不了她。她把两臂前伸，双手握住枪柄等待着。
果然随着树枝晃动，出现了几个人影。她把枪口对准最前边那个人。
在于得水那里培训的时候，她的手枪射击成绩可都在八环以上。不同的是今天打的不是靶子而是活人。她想像着打倒对方以后雷明对她投以赞许的目光。虽然为了得到敌人的青睐必须先朝自己人开枪。管他呢，只要他高兴！她稳稳地击发，枪响后那个人头部中弹倒了下去。
余下三人正在愣神的功夫，枪又响了，第二个人一头栽下去，也是头部中弹。余下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草丛后面有人伏着正在向他们射击！毕竟有武功底子，这两人迅速向后转，跑了几个蛇形，避开高莹的子弹，没了影子。
高莹爬过去，捡起对方的中正式步枪，解下他的弹带，那里面有二十发子弹。她又爬回阵地上，大家都紧紧地伏在沟里，不能抬头。
她发现一班长虽然低低的伏在沟里，却偶尔猛地抬头向对方开一枪。这法子不错！于是她也把步枪标尺移到“2”上，并推弹上膛准备好了，趁一班长抬头射击时，她也猛然抬头开枪。一班长是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战士，而她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女特务，枪法都不错。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又有三四个人中弹。其他人见了，也模仿着：先紧紧地伏在沟里，趁敌人不备则突然抬头开火。
于是龙虎山这边捉不到活口，而工作组这边也不能通过，双方互相射击，形成对峙。
刘镇这里。工作组的同志在几名战士的护卫下，分成几组到各家访贫问苦。
二班长自从陈大姐带队出发以后，即命全班披挂好了，随时准备出动呢。当然整整一上午也没有什么动静。
到了下午天将黄昏时，到镇上访贫问苦的同志们回到大院时，巴寨方向有枪声传来！二班长立即起身，望着雷明。
雷明一挥手说：“立即出发，前往支援！”
二班长立正叫道：“是！”然后带人出大院而去。当全班小跑着接近那座小山包时，二班长挥手命全班停下来。他观察了一下：土匪在山包上居高临下，工作组成员则伏在路边沟里，地形对我方不利。但是匪徒们太狂妄，居然对刘镇方向上连个警戒哨也不派。土匪就是土匪！
二班长想了想，对三位战斗组长小声说：“敌人在人数上占优势，我们从小山包侧面竹林中悄悄接近匪徒，除冲锋枪手以外，其他同志每人都把手榴弹盖拧开，等会冲锋枪一响，其他人立即投弹，先造成一种气势，叫匪徒不晓得我们有多少援兵来了！”
大家都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二班长带头从小山包侧面钻入竹林，悄然向敌人阵地摸去。
匪徒小头目看见派去袭击工作组后方的四个人只回来两个，气得骂道：“你他妈的瓜娃子哟！曹爷养你这废物有么子用！”
那两人只好说：“还不是你吩咐下来的，对女人杀不得嘛！那个幺妹反过来杀我们倒痛快得很，一枪一个！”
小头目吼道：“滚球一边去！”
那两个人只好躲到一边。
二班长带三个战斗小组悄悄地接近了龙虎山匪徒的阵地。他向左右各指了一下，于是那两个组悄悄地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
随着三支冲锋枪“哒哒哒！”地响起来，六枚手榴弹落入敌群。六声巨响过后，匪徒们在硝烟中四散奔逃。
小头目左臂上也中了一块弹片，他丢掉驳壳枪，捂着胳膊拼命地跑。正在逃命的匪徒们见了，也纷纷互相喊道：“共党援兵到了，跑起！”于是匪徒们一哄而散。
山包下路沟里，大家听到山上传来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以及匪徒们的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之声，于是大家都抬起头来，兴奋地望着山包上，长出了一口气。
二班长带人追了一阵，看看匪徒们跑得远了，这才返回。
陈大姐起身，拍拍身上沾的土，又对大家叫一声：“扶着受伤的同志，返回刘镇！”
于是大家又站成一队往刘镇而去。
雷明在镇公所门口迎接大家，陈大姐说：“好险啊，高莹居然一个人打死两名匪徒，把袭击我们侧后的匪徒给打退了！”
高莹装作很兴奋的样子说：“安逸，还不是事先受培训嘛，不然我连子弹从哪里塞都不晓得哟！”
雷明也对高莹笑着说：“好样的，你辛苦啦！”
高莹脸色通红，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作者：石希生 原黑龙江兵团2师9团北京知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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