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影视专稿446
迟到的烈士——阎启庸的故事
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吗?知道他的故事吗? 他叫闫启庸,生于1945年。1966年哈尔滨市第九中学应届高中毕业生。1968年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一团。1970年2月20日他和三个青年执行打井任务时,为抢救在爆破中遇险的战友,壮烈牺牲,时年24岁。由于所谓的家庭“历史问题”,五年后, 1975年11月11 日,才被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批准为革命烈士。如今,他的遗像陈列在黑龙江省黑河市知青博物馆里。 冒着生命危险,舍己救人,本身就是壮烈行为,为什么要在牺牲后5年才被追认为烈士? 1968年下乡到北大荒兵团一师独立一营的著名作家贾宏图在文集《我们的故事》中的《迟到的怀念》一文写到: 我和阎启庸在一个地方下乡,都是66届老高三的。他小学和中学是在上海读的,高中毕业于哈尔滨9中。他比我们早两年来到这大小兴安岭交界的密林深处,参加了创建这个青年农场的最艰苦的劳动。 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圆脸上挂着一副高度近视镜。他言语不多,见人总是先笑,很儒雅的样子。但眼神很忧郁。他衣裳很破旧,上面总是粘满泥土,显得很劳碌。和他一起来的同学都说他很能干,不怕吃苦。我和他不是一个连队,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相视一笑而已,好像一句话也没说过。 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69年春天,那时珍宝岛已经打响。上级来了命令,要把一部分家庭出身不好或亲属有“政治问题”的知青遣送到远离边境的农场。 他也在被遣送之列,据说是因为他早已去世的父亲是伪官吏,他的姐姐、姐夫是技术专家,当时正在被审查。那一天下着雨,泪水和雨水一起在他们脸上流淌。我们许多人都赶到营部为他们送行,大家像生离死别一样痛哭不止。他没有哭,夹着一个小行李卷上了汽车,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地注视着远处黛色的山林。 后来听说,他死了,是在一次打井的事故中,怎么死的不得而知。当时我难过了一阵,感叹人生的不公,后来渐渐淡忘了,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1994年夏天,我又来到了锦河农场,当时我下乡的哈青农场和后来他们被遣送的那个农场都划归了锦河。我在翻看场史的时候,在革命烈士的章节里发现了一个名字:阎启庸。 曾和阎启庸同在哈尔滨市九中上学、下乡也到哈青的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女同学、网名“蓝色日月潭”的人回忆: 1969年6月30日,我们20多人默默无语两眼泪,坐上大卡车,屈辱地离开了哈青,离开了我们曾满怀豪情壮志而来并要誓死保卫的“反修最前哨”,被遣送到离边境较远的一个马场,当时叫独立二营。 我们几人虽然不在一个连队,但都在一个食堂吃饭,所以常能遇到。可阎启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们三个女知青年龄都比他小,也没好意思主动和他搭话。 刚到马场时,人们对我们充满怀疑和戒备,领导分配我们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阎启庸有好几个月干得都是劳动强度最大的脱坯和泥的工作。那段时间,只要在食堂遇见他,他总是裤腿挽得高高的,腿上糊满稀泥,衣服上也尽是泥点子。即使在深秋季节,天气已经很凉,他也依然是这般模样。后来才听说他们连队盖的几座房子,脱坯用的泥几乎全是由他一个人和的。尽管满身泥水,阎启庸却总是那么泰然自若,没有一丝的沮丧和自卑。 大约是1970年初春的一天,我正在喂猪,突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阎启庸在打井时为救人被炸死了!遗体正在卫生所停放着。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我转身就往卫生所跑。卫生所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正在议论着、惋惜着阎启庸的死。我推开门,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灰色的破棉衣、浑身是血的人。我还想再看看,已被人推到门外。 我向周围的人打听阎启庸死亡的具体情况。得知事发时,他和几个知青正在打井搞爆破。阎启庸和17岁的鹤岗青年小高在井下埋好炸药后,阎启庸被摇到井上。小高点燃导火索后,井上的几个人急忙用辘轳往上摇他。没想到,他上到井沿后,刚解开绳子,脚下一滑又掉进井里。井口旁的几个人见状都惊呆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阎启庸二话没说,抓住辘轳上的绳子就跳进了井里。他迅速地用绳子把鹤岗小青年的腰捆住,一边用双手往上托举他,一边大喊:“快摇辘轳”。小高刚刚爬出井口,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井下已经爆炸了.......。大家下到井底,只见阎启庸的一只胳膊伸向导火索的方向,浑身血肉模糊,早已停止了呼吸。听说小高哭得死去活来,要知道,他的命真真切切是用阎启庸的命换来的呀! 大家正在感叹时,身为现役军人的营教导员坐着小车专程赶来了。只见教导员进卫生所呆了一会儿,就红着眼圈出来了。他对我们表示,阎启庸为救战友而牺牲的事迹非常感人,营里一定要为他申报革命烈士。我不禁热泪盈眶:阎启庸,你没有白死,你的死终于为自己换来了清白。 过了不久,连里通知我到营部参加关于阎启庸生前事迹的座谈会。会上,几位与他生前朝夕相处的战友谈了很多事情。 阎启庸为人忠厚老实,又十分能干,还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口琴吹得非常动听,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大家都暗自佩服,可是都不敢和他接近,他一直很孤独。一个知青由于饭量大,定量的饭总是吃不饱,阎启庸就把家里寄来的粮票送给他一些。 座谈会的气氛是沉重的,但发言是踊跃的,包括主持座谈会的干部,大家都深深地被阎启庸感动了,一致认为应该大力宣传他的英雄事迹。 座谈会结束后,我满怀希望,期待着阎启庸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没有一点消息。不仅如此,阎启庸的这件壮举,当时的报纸电台没有报道过一星半点,营、连也未进行过宣传,知青们自发写下的“向阎启庸同志学习”的标语也被强令撕下,连追悼会都未开,就草草的把他埋葬了。据说,因为他的家庭历史问题很严重,所以上级明确指示,不能定为革命烈士,不能召开追悼会,也不能宣传报道。 万万没想到,阎启庸的死也未能唤醒某些人的良知。 阎启庸的死一直让我不能释怀。在我周围,没有人知道世界上还有过阎启庸这么一个人。我曾想见见阎启庸的家人,想告诉他们关于阎启庸的真实情况,但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哪里?
采访阎启华得知:当年阎启庸去世后,他在上海的大姐和在哈尔滨的三姐立即奔波赶到了兵团。处理完后事后,一直瞒着在上海的妈妈。妈妈几次询问家中唯一的儿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未回家探亲?三姐阎启华只好说启庸在黑龙江边疆执行任务去了。后来母亲知道儿子去世多年,终日以泪洗面直至去世。 2011年7月,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大姐。她就是阎启庸的三姐。 41年了,闫启庸烈士的亲人越来越少,烈士的墓冢是否安在?墓碑是否完好?一直是阎启庸唯一的亲人——年已76岁的三姐阎启华的心结。这些年来,阎启华一直惦记着弟弟,也不知他的墓地还在不在。她想去祭扫,然而,启庸当年下乡的战友和所在连队的领导都不熟悉和找不到。听说哈尔滨市有个专为知青办事解难的联谊会,在别人的介绍下,她找到了哈市知青联谊会,讲述了自己祭奠的心愿,并希望哈市知青联谊会的知青陪同前往。联谊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李素梅和办公室志愿者听后都十分沉痛。李素梅说:“大姐,你别着急。我马上与启庸下乡的锦河农场党委联系。” 在电话中,锦河农场党委了解到这个情况后,非常重视。表示将安排农场专人负责,一定要热心接待烈士的家属及知青联谊会的人员前来锦河祭扫阎启庸烈士墓。 2011年8月10日,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一行10人,在李素梅副会长兼秘书长的带领下,陪同知青烈士阎启庸的亲三姐阎启华和姐夫张棣威,去锦河农场(原1师1团)祭奠长眠在那里的英灵。 同行13人中,除了烈士的姐姐、姐夫和同学高雨时,其他的人与阎启庸素不相识。但是,出于对烈士英雄壮举的崇敬,大家自愿、自费参加了这次祭奠活动。 11日清晨,列车到达锦河农场,副场长姚永成和场长助理、民政局长卢忠波已等候在车站热情相迎。锦河凉爽清新的空气,似曾相识的景物,大家都有一种他乡是故乡的感觉。 早饭后,我们在简朴、整洁的场部会议室,观看了农场发展历程的专题片,姚副场长向我们介绍锦河农场概况。锦河,地处小兴安岭东麓、黑河市境内,属低山丘陵地区。除了农业耕种,地下还蕴藏煤炭;山林资源丰富,有都柿、榛子、蕨菜、蘑菇、木耳等大量山产品和黄芪、五味子等几十种中草药;农场正在打造的旅游景点“锦河大峡谷”,已经初具规模;《闯关东》、《知青》、《毛岸英》等电视剧的拍摄基地,已经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游客前来参观;锦河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从这里走出了好多知青名人,如梁晓声、贾宏图、刘东辉、姜大明、周确等二、三十位。看到烈士为之献出生命的土地,如今的发展变化,大家从心底里祝福锦河的明天更美好! 座谈会上,阎启华和李素梅等人说明了来意。姚副场长和卢局长说锦河党委十分重视这件事,我们都安排好了祭扫各项事宜。 ? 走向烈士墓地,由于山路没有成型的道路,一般的车子不能进入,我们在公路旁换乘挂着车斗的小型农用车。车在崎岖不平、泥泞的林间上下左右颠簸,我们在车上随着前后左右摇摆。好久没乘坐这样的车,没走这样的路了。穿越成片的白桦林,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歌声“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们的青春在流浪”,心中五味杂陈。我们早已过了容易动容的年龄,可我们的眼睛还是热起来了,思绪里有悲伤,有激动。 阎启庸的墓地掩映在密林深处。听说亲人要来祭扫,农场做了周到的前期准备工作。农场电视台播发消息,寻找知情人指认墓地。我们看到的是,墓冢刚刚添过新土,墓碑重新立过。墓地朝着南方。南方有着烈士青少年读小学、中学的地方——上海,有他读高中和他人生起步的地方——哈尔滨,南方有着他所有的亲人、同学和战友。 没有鲜花,就地取材。大家下车后,开始采集野花,一齐动手编一个花圈吧,编进哀思,编进敬仰,编进漫长岁月里的牵挂。让阎启庸那孤寂的灵魂得到慰藉。像素梅大姐在悼词中说的那样:知青们没有忘记你的名字,你永远是我们队伍中的一员。 透过斑驳的阳光,焚烧纸钱的火光跳跃着,象似炙热的情感在融合,象似一个孤魂的喜悦,象似久别的亲人在拥抱。
参加祭扫,心灵受到崇高和庄重的洗礼。我用照相机和录像机记录了全程。 回来编片。最先想到的片头曲是《北大荒人的歌》,我没有用独唱,而是选用了北京知青北大荒合唱团的合唱曲,雄浑,悲壮。“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即使明朝啊我逝去,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词曲特别符合这部片子的基调。片尾曲也想好了,用廖昌永演唱的《热血颂》,激昂,悲壮。“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是啊,思念阎启庸何止是他的亲人,还有我们知青。
奋战三天,编好了祭扫的过程。但我不满意。感觉没有讲出阎启庸悲壮的故事。同去的人,包括农场的人,都不大清楚阎启庸当年的经历和牺牲的详细情况。翻书、上网查阅,找到了下乡和阎启庸在一个兵团的贾宏图的文集《我们的故事》中的《迟到的怀念》;找到了曾和阎启庸同在哈尔滨市九中上学、下乡也到哈青的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女同学、网名“蓝色日月潭”的人回忆。 经过编辑和概括,故事比较清楚和完整了。请专业人员配音解说,行市价每分钟100元。因为我摄制和制作电视片有的片子较长,做的片子又多,加上没有任何经费来源,都是从自己的退休金中出。所以就放弃了请人,自己录音。好处是自己写的自己配音,随时可以修改,方便。 8月18日,在联谊会办公室播放。有的知青看时,落泪了。8月19日,在联谊会办公室请阎启庸烈士的三姐闫启华和姐夫张棣威,还有阎启庸的高中同学高羽时、与阎启庸下乡在一个兵团的战友单光复,以及1964年下乡知青马桂兰、马孝哆、崔晓天等人观看,得到了认可。 8月20日,在网上发出《迟到的烈士》的报道、照片和视频。 可惜,10月7日,网站出故障后,全部资料丢失。幸亏电脑留有下载的原始资料、照片和编辑的视频,还有日记记载的祭扫过程及观片的情况,今日在清明到来之前得以重发。
2012年3月29日大鹏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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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祭扫闫启庸烈士的全体人员
闫启庸烈士墓
山路崎岖
阎启庸的三姐阎启华和姐夫张棣威
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李素梅讲话
锦河农场副场长姚永成(右)和民政局长卢忠波(左)讲话
座谈会
在赴锦河的列车上李素梅与阎启华交谈
沉痛悼念阎启庸烈士
哈尔滨市知青联谊会敬献花圈
闫启庸的少年时代
参观黑龙江知青博物馆
参观黑龙江知青博物馆
向阎启庸烈士鞠躬
阎启庸的少年时代
黑龙江知青博物馆陈列的闫启庸遗像
闫启庸的初中、高中毕业证书
阎启庸(婴儿)与家人合影
闫启庸在哈尔滨第九中学的高中毕业照
阎启庸的中学时代
黑龙江省民政局授予阎启庸烈士称号的文件
祭扫归来
在锦河知青影视拍摄基地全体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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