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向东 于 2015-5-28 13:50 编辑
秦连长猜得到,尚志红也会像刘凯军一样,说声再见,挥手而去。这样的例子在全场早已司空见惯了。那些有权人的子女参军的参军,调转的调转,提职的提职。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农场。十八连的几个权势的子女,这是刚刚起步哇。哎,要走,就走吧。 尚志红回来了,但是,她没有拿着调令给秦连长。她只是告诉秦连长,父亲调到甘肃省天水建厂,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要随迁到天水。 其实,尚志红的父亲已经告诉她调令很快就到。尚志红只有姐弟两人,弟弟已经参军提干。按政策到西北建厂的人员,可以有一个成年的子女随迁安排工作。但是,老人家考虑到志红已经结婚,调转需要征求女婿的意见。女婿愿不愿意去荒漠的大西北,这是个未知数。能不能争取到两个安置名额,又是个未知数。这就是尚志红给秦连长一个不确定的知会的原因。 侯移山的心里很矛盾,随妻子去西北,远离省城,年过五旬的父母会同意吗?留住妻子,岳父岳母谁来照顾?让妻子一个人去西北,两地分居,怎么离舍得了爱妻娇子呀? “哎,猴子。你醒醒。”尚志红在黑暗中,摇摇睡卧在身旁的丈夫。 “我本来就没睡,我知道你要说啥。嗨—”侯移山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舍不得农场,还是不想离省城太远?” “如果,没有机会进城,留在山沟里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旦机会来了,仔细想想就觉得山沟还真不适合居住。你看,教育质量太差,耽误孩子的前程是大事呀。再说,文化生活太枯燥,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只能靠‘四大吹’的低俗解闷。这对陶冶孩子的思想情操很不利。为了我们的小宝贝侯佳音,走,是对的。”侯移山想得很现实。 “你说得太对了。我还有一个担心,就怕我们不能一起调到天水。”事事无所用心的尚志红若是离开了侯移山,一天也活不踏实。 “为了孩子,我们没有理由去考虑自己的利益了。” “爸爸正在同天水联系指标,争取把咱们两个一起调到天水。” “等着吧,面包会有的。” 山沟里的小夫妻充满希望耐心地等待着。省城里的老父亲在厂子和劳动局来来往往地跑着。厂劳资科开介绍信到市里换手续,市里劳动局开商调信再发到天水。繁杂的程序,多次的询问回信,长时间无奈的等待,搞得尚云武筋疲力尽。 俗话说人走茶凉。尚云武工作交接了,只是挂了一个工资关系。本来恢复工作时间不久,现在又处于不在位、不掌权的状态,没人出面来帮他的忙。 别看他从政几十年,可跑起关系来,还是个外行。市劳动局的人,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看待,说话时眼皮都不愿抬起来,办事拖拖拉拉的毫不经意。眼看着自己的报到期限一天天的逼近了,可是,女婿的商调还没有音信。 这一天,尚云武又从家里出来到市劳动局打问消息。他边走边想着如何向人家询问,怎样才能尽快地把事情办好。 突然,一辆载货的大褂车飞驰而过,撞倒了低头闷想的尚云武。 “汽车撞人啦!”路人纷纷围上前来看热闹。 “快上医院吧。晚了,就没救了。”一个老者用手试试伤者的鼻息,焦急地说。 在医院里,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尚云武因伤势太重还是撒手西去了。 “老尚,老尚啊。你不该走哇。”李颖慧拉着尚云武冰冷的手臂,嚎啕地呼叫着。 …… 尚志红多日盼来的不是调令,不是佳音。而是噩耗。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她被这残酷的现实击倒了。她手里攥着电报,两眼圆睁直呆呆地坐在了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志红,志红,你这是怎么了。志红,志红!”张亚男大声地呼唤着。 “啊,啊—”尚志红泪如泉涌地哭了起来。 张亚男捡起尚志红掉在地上的电报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头一颤。她呆呆地蹲在地上,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安慰尚志红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喂,这是怎么了?”彭松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身边。 “彭连长,你看。”张亚男把电报递到了彭松林手里。 “那还等什么呢?赶快回省城去吧。尚志红,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收拾一下,搭上送粮的汽车下山去吧。”彭松林说完把尚志红从地上拉了起来。 “志红,彭连长说的对呀。你不能哭了,抓紧回去帮阿姨料理料理。就她一个人在家,你让她怎么办呐。”张亚男说着把尚志红扶了起来。 “哎呀,志红的弟弟在部队万一回不去,两个女人怎么行啊。我去把侯移山从‘迪尔’上换下来,让他和你一块回去。张亚男你一个人开收割机先干着,我明天再给你配个助手。”彭松林说完拉着尚志红走出了麦地。 尚志红把女儿侯佳音托付给了彭大娘,急冲冲地和侯移山回到了省城。 丧事草草地办完了,然而,后事却出现了许多的麻烦。在领取丧葬费和抚恤金的问题上,工厂的当权者们出现了四种意见。第一个意见,尚云武已经决定调出,一切费用工厂不应支付。第二个意见,尚云武工资关系没有开走,一切费用应该由工厂支付。第三个意见,尚云武是为女婿的调转而车祸身亡的,费用应该按自然死亡标准支付。第四个意见,女婿随迁是市委同意的,尚云武跑手续是工作行为,应该按工伤标准支付一切费用和抚恤金。第一种意见很快被否决了。但对工伤和自然死亡的问题久久争执不下。 尚志红只好苦苦地等待着结论,陪伴着妈妈。侯移山不便久留,独自一人回到了连队。 尚志红每天都去厂劳资科打问信息,科长总是不冷不热地敷衍几句了事。真是让人急不得,气不得,无可奈何。眼看着一个星期过去了,事情依然毫无结果。 李颖慧自从爱人去世,就一头病倒了。她看到女儿焦急的样子,心里很着急。恨不得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到劳资科当面问问清楚。她几次挣扎起来,都被一阵阵的眩晕撂回了床上。 “志红,妈妈帮不上你的忙。自从你爸爸调令一来,厂里那些围前围后的头面人物就没人近前了。唯一一个知近的人就是现在的办公室副主任,你的李叔叔了。” “妈,你说的是爸爸以前的司机李叔叔吗?” “对,就是他。你去找他打听打听,这事儿到底卡在什么地儿啦?” “行,明天我就去找他。” 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敲楼门。尚志红隔门问了一句:“谁呀?” “李大姐在家吗?” “在家。”尚志红说着打开了屋门。 “李叔叔,请进来吧。” “你妈妈好吗?” “还是有些头晕,血压一直不稳定。” “不行就住院吧。”李主任边说边向卧室走去。 “李大姐,我建议你,还是去住院治疗吧。” “不用,躺两天就好了。再说,厂医院的大夫也常到家里来。医院的病床太紧张,我就不去添乱了。” “你这个老党员还为别人着想呢。你呀,应该把心放开点儿。事情出了,想得过多也没有什么用。你看,志红这孩子都瘦了。” “李主任……” “老大姐,你还是像过去那样叫我李子吧。叫我主任听着不舒服。” “好,就叫你李子。我真感谢你,还是像过去那样对待我们。” “嗨,我一个有职无权的副职,也没帮上您们什么忙。” “李子,你说老尚的丧葬费和抚恤金是差在哪儿了,迟迟的发不下来呀。” “老大姐,我—” “有什么不好说吗?” “要说嘛,也没啥保密的。可,可说出来您可别上火呀。” “你说吧,我不上火。我现在就想把这件事儿尽快的结束,免得整天牵肠挂肚的不利索。人都走了,我们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呀?” “那,我就照直说了。这件事儿就卡在那个新上任的副厂长身上,他想住进厂级领导房。看你病着呢,不好直接赶你搬家。所以,就卡着不按工伤处理。使得班子统一不了意见,造成悬而不决,拖着不办的局面。你要是答应马上搬家,事情就会立即解决了。” “这,这是人办的事吗?”尚志红气愤地吼道。 “志红,你火什么呢?这件事他做的是欠妥,想住厂级房着的什么忙呀。我一个人能挺起这么大的房子吗?再说了,我人没走就把科长的职务都交接了。我还能赖在这个厂级房子里吗?” “老大姐的心胸我知道。可是,有的人总是狗眼看人低呀。” “志红,明天去找党委书记,转达我的意见。第一请求调换住房;第二请求尽快处理你爸的丧葬费和抚恤金,至于按照什么标准,本家属没有意见。” “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小人了?” “我让你去,你就去。咱们拿一分钱也是老百姓的血汗,多拿少拿是组织决定的事情。我们自己不能伸手去要。你爸爸一生没多沾过公家的一分一厘,咱们不能让他在天之灵不安稳。” “志红,就照妈妈说的去做吧。让那些人看看老厂长家人的精神。让他们好好照照镜子,现在这些人呢……大姐,您别担心,我努努力给您找个好房子。我看不得老实人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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