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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向东 于 2015-5-22 17:18 编辑
一群妇女逛了一大圈，就各自回家了。只有宁桂兰去了秦连长家。
秦连长一家人正在吃午饭，宁桂兰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舞足蹈地说：“您们没上新区那些知青家去看看呢？你到那去看看吧。家家都有新鲜物，自动窗帘、高压锅、还有新式家具。老姚家的家具可全乎了，人家叫，叫三十六条腿。他家的躺柜变成立柜了，凳子变成沙发了。我往沙发上一坐，‘矻哧’一下子下去了。刚一欠身，‘腾’的一下子又起来了。你坐在沙发上，往后面一靠，两手往扶手上一搭。哎呀，萱萱呼呼的，可舒服了。你说这帮老娘们没等我坐够呢，就把我给薅起来了。完了，几个人你争我夺的坐起没完了。老姚太太一看急眼了，‘要坐就好好地坐着，还紧着颠跶啥。您们也不怕弹簧折了扎了屁股。’以前骂人讲话了，‘屁股底下安弹簧，你还蹦跶起来了’。现在，这弹簧还真的安到了屁股底下了。您们说这上哪讲理去。”
说完，宁桂兰一拍屁股跑了，这个移动广播又去了下一站。
宁桂兰真不愧是王大炮的老婆，一阵呼喊似地讲述震耳欲聋。林月香和三个孩子只当笑话听完也就拉倒了，秦连长可是入耳入脑了。
去年，进松山采伐拉回的松木盖房子用了，捡回来的硬杂木至少还有个四、五十方，冲成板方也得有三十方成料。全连九十多户人家，一家弄个碗架柜，外加一个地桌还是富富有余的了。秦连长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向姚富民的新居走去。他要听听老木匠的高见。
姚富民先是介绍了家里新添的七件家具的来历。然后，建议说：“你给每家三分木料只够你说的两样家具。我听崇泽说松山采场有卧槽木。我看可以在地刚封冻，拖拉机上去不陷车，木头还没冻牢实的时候，咱们上去检点好木材。一家要是分上六分成料，自家再凑吧凑吧，弄上三十六条腿没问题。”
“那就先把这三分放到各家去，这月底下月初再把山上卧槽木拉下来。有了木材，各家就可以打家具了，到时候你们木工组就得受累了。”秦连长未雨绸缪，先和老姚打好了招呼。
“没问题，从明天起我们就做沙发腿和扶手。你让各家送柞木柈子来。”老姚说干就干。
“老伙计，你可不能光顾打家具，把生产用的木器活耽误了。”秦连长提示着。
“这不用你操心，木瓦、木条、木连杆、木翻板堆了半库，够你使二年的。现在，缺的是木锨板，你想着放一棵椴树备好料，明春好加工。”老姚胸有成竹。
“你说的三十六条腿都在哪，给我看看。”
“你看，写字台八条腿，沙发八条腿，高低柜六条腿，沙发桌四条腿，衣帽挂三条腿，靠边站三条腿，外屋的碗架柜四条腿。加起来就是三十六条腿。”
“好，咱们为十八连三千六百条腿努力奋斗！”
秦连长离开姚富民家，向办公室走去。他一路在想，房子盖得差不多了，剩下十几个未婚知青，把宿舍改一改就足够用的了。下一步就是想法更新和填补家具，提高生活质量。只有生活条件改善了，人心才能安定，生产的积极性才能上去。就会像口号喊得那样，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了。
老职工刚刚开始造三十六条腿，知青又扔了小爬犁，拉起手推车上山打柈子了。一代风流人物又掀起了新潮流。
秦连长想的是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可牛枫想的是发挥个人权威，制服职工群众。
深秋，女工的任务就是做备冬防寒。具体的活计几乎都在办公室，集体宿舍。这几天，牛枫借办公室的方便，深入到女工班督促工作。女工不像男知青那样调皮难缠，牛枫乘机发威，指手划脚地驱使着这个，训斥着那个。一会儿说浪费了糨子，一会儿说弄脏了玻璃。
这些人里有两个是他的眼中钉，一个是姚莉，一个是林玉娇。姚莉从来不买他的帐，是他的死对头。林玉娇是清秀俊美的海妹子，牛枫几次有意接近她，想占点便宜。可林玉娇总是巧妙地躲开了。俗话说的好‘得不到便宜下口咬’，牛枫恨不得把林玉娇一口吞了。
九点半钟，林玉娇和姚莉要回家给孩子喂奶。她们刚刚放下手中的活计，牛枫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们俩咋停下了，快点干。这么轻巧的活还休息！”
“我们去送奶。”
“送什么奶？干完了活再回去。”
“牛指导员，孩子到点就得要吃奶。晚了，就哭起来没完。”林玉娇轻声地解释。
“不行，谁给你们惯出来的毛病。今天，就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啊？我告诉你，十八连还显不着你这头蒜。你就是个秦连长屁股底下的副职。”姚莉急眼了。
“我看你敢走出三步去！”
“姑奶奶，还就走了！”姚莉说完，磨身就走。林玉娇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姚莉回过头来喊道：“别管他，走！”
“你们走吧，走了就别来上班！”牛枫说完走进办公室，提笔写了一张通告贴到了墙上。
“你们女工班的同志，都过来看看，以后就照这个通告执行纪律。”
听到牛枫的召唤，女工们停下手来观看。一个女工念道：
“通告，姚莉、林玉娇不服从领导，强行离岗。从今日起停止两人的工作，并且要在全连做出深刻检查。为了明确纪律，宣布以下规定：一、女工要干满干好八小时工作；不准迟到、不准早退。二、女工的婴儿百天后，停止送奶。三、时代进步了，男女都一样，男工能做到的女工也要做到。今后要男女三同：同工作量，同工作强度，同工作环境。四、女工的三期保护是歧视妇女的旧习，不符合继续革命的要求，应予取缔。 青山军马场十八连 x年x月x日”
“牛指导员，这是连里规定，还是你个人意见？”女工班长白云压着火气问。
“我代表班子意见。”牛枫神气十足的梗着脖子说。
“恐怕你代表不了，我以妇女委员和女工班长的名义，向你提出反对意见。请你考虑。”白云压着火气说。
“没啥考虑的。我是副书记，主管妇青工作，这点权力还是有的。”牛枫阴阳怪气的样子让在场的人十分气愤。
“谁的权力也不能超越国家和人民的权益。”白云据理力争。
“别忘了，你就是个领着十几个女人干活的班长。”牛枫开始耍无赖。
“我忘了自己只是个小小的班长。但是，我没有忘记一个共产党员的正义和责任。我没有忘记维护党的荣誉和人民的利益。”白云说得底气十足。
“你——”牛枫无言以对，气急败坏地走进了办公室。
一个女工伸手要去撕下《通告》，被白云制止了。
“贴着吧，他什么时候想好了，自己来揭掉它，”
牛枫不但没想好。而且，还想强迫其他领导接受自己的意见。
一场班子的内战开始了。
“男女同工同酬，就是说只有同工了，才能同酬。既然女工和男工拿一样多的工资，就应该什么都一样。女工不应该有特殊待遇”牛枫自以为是。
“对男女同工同酬不能教条抽象的去理解，要从社会大分工的层面上去考虑。我们应该承认男女的生理差异，更应该看到妇女的某些特长。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按劳保规定去执行女工的三期保护。”谭子厚做出原则的解释。
“大理论没用，离现实太远。”牛枫不屑一顾。
“咱往近了说吧。女工补麻袋，挑豆籽儿的速度和工作量，男工能比得了吗？这叫各有所长。”彭松林举出一个有力的例证。
“一年补几个麻袋呀。”牛枫还是不服。
“我记得列宁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蠢人提出的问题，十个聪明人都回答不了。’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愚者见愚。”丁宁忿忿不平地说。
牛枫站起身来想反驳两句。又怕冲犯了导师，负不起责任。只好白愣了丁宁一眼，坐回到椅子上。
“牛指导员，您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您写《通告》的出发点是什么？”秦连长抓住了问题的根结。
“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统一班子的思想认识。我写《通告》的目的是加强女工劳动纪律，提高女工劳动效率。”牛枫强辩着。
“你是在什么样的前提下，想到这样做的？”秦连长又逼近一步。
“是在姚莉强行罢工，并且，煽动林玉娇的情况下想到的。”牛枫回答。
“她们为什么要放下手上的工作，离开劳动现场呢？”秦连长继续问。
“他们的借口就是回去喂奶。”
“您说的和我了解到的情况基本一致。我明白了，姚莉和林玉娇要回去给孩子送奶，你不让人家回去，她们强行回去了。你一气之下写了这个<通告>。您认为这样做合适吗？”秦连长依然态度平和的问。
“这有啥不合适的？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有啥不好哇。”牛枫得意地说道。
“牛枫同志，您忘了毛主席说的话了吗？‘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还有‘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你仔细想一想，你所做的一切，哪一点是按照毛主席说的办出来的？”秦连长的嗓门不高，不愠不怒。但是，铿锵有力，句句夯实。
“我、我、我不服。你是给我扣帽子。”牛枫说完一甩手走了。
“秦连长，你真行，一下子把他治住了。”彭松林兴奋地说。
“秦连长这是抓住了他的要害之处。”丁宁接着说。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咱们还是太嫩了，光顾着在概念上争辩了，忽视了主题。”谭子厚感受颇深。
“嗨，我也是被逼到份上了。只好用毛主席他老人家把他压服。作为老大哥和班长，实在不应该呀。”
秦连长对职工的关心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在他当兵那天起，接受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革命人道主义教育。当兵打仗流血牺牲，是为了人民大众的解放。转业北大荒开荒种地，是为了人民大众的生活幸福。他抓生产年年都有新成绩，他抓生活年年都有新变化。如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他又着手抓家具更新。在他看来只有日子过好了，职工们的心情舒畅了，生产的积极性才能上去。所以，群众的福利一定要抓好，并且要逐步地完善和提高。艰苦度日作为口号和思想教育可以杜绝贪腐。如果把它当成奋斗目标，那就是倒退，社会主义没理由走向贫穷。共产主义的生活标准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和物资极大丰富。为此，秦荣祥抓生活建设理直气壮，大张旗鼓。
秦连长真为牛枫的倒行逆施感到愤怒，共产党员不知道自己该为人民服务，太可悲，太可恨。大老爷们和女人过不去，太可耻，太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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