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一九七零年九月十一日上午(后经核实事故发生于九月十日),我接到二连某领导电话,还以为让我给连里办理一些日常的事,出乎意料我知的消息是“昨晚二连在底窑挖沙子时出了事故,沙坑塌方埋了几个人,其他人都救出来了。李玉琪被埋在下面,是最后被救出后的,已经送往团部医院抢救,经抢救无效死亡。连里的人去你们商店为李玉琦买衣服等物品,你得帮忙呀。” 听了电话我懵了,怎么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天呀,这噩耗从天而降! 李玉琪的音容笑貌立刻浮现眼前。难道一个精明能干(副班长)、开朗乐观、乐于助人、一个说话前展现笑容的小妹妹不在了?苍天,这是为什么?她才只有一十七岁呀!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后,答复到:“派谁来找我都行,我保证把事情办好,请放心,我会尽力的。”边说边流眼泪,只有二十岁的我,平生第一次遭遇了与认识的北京知青生离死别的事情。 当日,商店的同事就都知道了沙坑塌方李玉琪死亡的重大事件。商店连长刘炳根是一九五八年从部队转业到黑龙江的拓荒者前辈,众所周知他是个古道热肠之人,谁的忙都帮;他对这事很上心同情,对我讲“一个小青年,真太不幸了,她的家人如何承受?我们商业连把最好的衣服、裤子等拿上,该拿什么拿什么。送她一程吧。”有二连领导的托付及商店刘炳根连长的表态,我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只有从命啦。 当年,团商店就是五十七团的“百货大楼”,这是全团的人都体会到的。当天下午,我和二连的荒友到“百货大楼”为李玉琪挑选衣服鞋袜及其他物品。那时商品供应非常匮乏,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就算拿上“百货大楼”最好的衣物,也是现在无人问津的深色老套的衣服,更谈不上档次、材料了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精心挑选,决定了李玉琪小妹妹人生的最后一身行头。打好包后,带着这些物品去医院,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越走心情越沉重,感觉医院的路很长。 团部医院的大门坐南朝北,进门之后左转,李玉琪小妹妹的尸体停放于北面的一间诊室里,室内没有多的设施,也没有医生护士,只有我们二连的人在守护着她,看见她我欲哭无泪,悲痛之情在心中涌动。 李玉琪平躺在一张诊疗床上,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单,见她头东脚西,面色发紫,表情平静,神态像睡觉一样。她的头发蓬乱,发丝间揉着很多沙子。她上身着一件湖蓝色的手织线衣(那是那个年代的工艺衫—用白手套线染色织成,很时髦),下身穿了一条深色的裤子,内有一条秋裤,脚上一双矮腰解放鞋。我们带来的衣物等就放在东边的桌子上。 二连的男士都出去了,留下的全部是女生。谁来为她脱掉去世前穿的衣服换上寿衣,大家面面相觑,整个房间静的没有任何声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女青年,个个表情凝重,我也不例外。几分钟后,我鼓足了勇气低沉的说,“我来吧”。 于是我从桌上拿到一把医用剪子,为了少翻动她的身体,撩起她的湖蓝色的线衣从下摆中间开始一点一点往上剪,心里战战兢兢的,生生的拍碰到她。剪开了她的线衣,再剪开了内衣,见到衣服里有很多沙子。北大荒的九月夜间气温比较低,所以李玉琦的尸体还不是很硬。我们在场的几个女青年轻轻抬起她的上身,慢慢地为她换上了新内衣,新外衣;然后我们一起将她的裤子从外到内脱下来,沙子不断落下来;再从里到外换上新短裤、外罩裤子;为她换上新袜,穿上新鞋。最后高淳华和我为她梳理头发,她的发质比较软,散开他的辫子,沙子就往地上落,用借来的梳子一遍一遍地梳理,直到摸不到沙子时,才给她把辫子编好。临了,我们把她的身体再次调正。那时的她,好像熟睡着,很安详。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我们面对李玉琦的尸体鞠躬默哀。虽我们(其他的人记不起来了)为她的身后事出了一点点力,但我感到像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一样。 平生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没有惧怕,只有惋惜、悲痛、哀伤……。 我常常想念她于梦境与现实中。如果她健在,也会同大家一样,回到了北京,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疼爱她的先生,有了自己的儿女,也可能已经成了某个小可爱的姥姥、奶奶。但现实没有如果,因为人生路上,只有单行道,一去不复返。事实是她离开我们近四十三年了。 大兴岛上二连的近百名知青,只有她,一个美丽的少女,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妹妹献身于北大荒。 当绝大多数知青都返程回原籍时,她在那片黑土地上漫长的坚守了四十二年有余……,她永远属于祖国边陲大兴岛的那片黑土地。 留在这片黑土地上的,还有无数的知青烈士。李玉琪只是其中一个,李玉琪安息吧!我们知青群体永远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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