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5-18 08:54 编辑
四十、第三个死的是知青
没过多久,十二号病房死了第三个人,他是一名北京知青,一九五三年出生的,得的是急性白血病,得病的原因很简单,他晚上跟着连队的“尤特”打夜班拉沙子,白天在宿舍里睡觉,感觉炕不太热,就到宿舍外面劈点儿木材烧炕,在劈木材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愣神儿的功夫,斧子将手指划了一个口子,他看血流得不多,伤口也不深,就没到卫生所去包扎,自己往外挤了挤血,找了一张纸,随便的将手指包了起来。几天后,手指肿的和小红萝卜似的,脓从划破的伤口里流出来,他才着了急,赶快来到连队卫生所,经过治疗,手指头是治好了,但是,他很快的感到浑身无力,发低烧,鼻子也时不时的往外流血,卫生员不敢怠慢,马上把他介绍到团卫生队,团卫生队经过初步检查,把他转到了裴德医院。
到裴德医院后,很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他被安排睡在已经死去的张教授那张病床上,这张床在我的病床对面,自从张教授死去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安排病号了。这个小伙子长了一张馒头样的脸,高高的,胖胖的,皮肤黑红黑红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北方壮汉。他每天一声不响的躺在病床上,很少起来活动一下。我看着他那无精打采的眼神,受过伤的大脑又开始轻轻的震颤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只要大脑一震颤,就要死掉一个人,难道他也要步张教授和“糖尿病”的后尘,在不久以后死去吗?我用手敲击着大脑,不敢在想下去。
医生和护士每天象穿梭似的,一趟又一趟的来回跑着,各种好药源源不断的通过输液和口服,进入到他的体内,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还发展得很快,可以说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父亲请假从北京赶来看他时,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老人站在病床边,看着生命垂危的儿子,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儿子勉强的睁开双眼,看了看老父亲,嘴唇微微的抖动着,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从眼角处流出两滴黄豆大小的泪珠,就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这个不幸的北京知青死了,年仅十八岁,永远离开了养育他的父母,永远告别了他刚刚起步的人生之路,他可能前程似锦,也可能人生辉煌,但是,可能不存在了,他已经死了,一切可能都化为了泡影。老人痛不欲生,忍不住的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十二号病房的全体知青们,和老人一起流下了无声的泪水,我们和死去的北京知青一样,都远离家乡,远离父母,值得欣慰的是,他在临死前见到了自己的老父亲,他是在亲人面前死去的。我们也都是病人,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我们在死前能见到亲人吗?当亲人听到我们死去的消息会是什么样子,也会像这位老人一样嚎啕大哭吗?谁也不敢想下去,谁也不能不想下去,但是,谁也不愿步老人儿子的后尘,谁都想在这个世界上顽强的生存下去,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未来,活着是多么美好,活着就可能会拥有一切。但是,对于我来说,要想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我的身体实在是不堪一击,高烧又起来了,程医生有了上次我犯病的经验,这次及时为我加大药量,病情很快就控制住了。
一九七二年一月下旬的一天,程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你的病治了这么长时间,老是有反复,不能再拖下去了,经内科领导批准,把你转到兵团医院去治疗。”兵团医院在哈尔滨,我已经离开家三年多了,这次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我高兴地说:“我家就在哈尔滨。”程医生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你是哈尔滨知青,回去后好好的检查一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