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凤云 于 2014-2-11 11:31 编辑
二、在挠力河边打石头
我们这二十二人，被集中在一起办了三天学习班，第一天学毛主席有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有关论述；第二天请苦大仇深老贫农给我们忆苦思甜和吃忆苦饭；第三天读报纸上的有关文章，读完后每个人都要口头表决心，我“吭哧”了好大一会儿说：“我一定要接受好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拜贫下中农为老师，好好向贫下中农学习，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主义新农民。”郑指导员对我的发言很满意，连着说：“好、好、讲得好！”听完大家的发言，郑指导员讲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介绍连队情况和对我们的希望。然后，将我们分到了三个农工排。我被分到农工一排，也就是基建排，大家都管这个排的排长叫大赵，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高高的个子，话不多，给人很严肃的样子，让人有见而生畏的感觉。 每天吃过早饭，上班的钟声就：“咚、咚、咚”的响了起来，我和大家一起扛着锤子、铁钳子、炸药，拿着导火索和雷管来到连部门前集合。大赵早已站在连部门前了，他一边慢条斯理的卷着旱烟，一边看着他手下的人从连队各个角落走出来向他聚拢，每当用舌尖舔卷好的纸烟时，他脸上总是浮现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冷冰冰笑容。他看人到齐了，便将卷烟细的一头叼在嘴里，划火柴将粗的那头点上，然后，将火柴杆甩到地上，用脚使劲儿碾几下，便大步流星的朝后山走去。我扛着一把大锤，探着个脖子，戴着朝上翻着帽耳朵的狗皮帽子，帽耳朵没系好扣子，一闪忽儿一闪忽儿的在耳朵两边抖动着。他走得很快，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后面小跑，才算是勉强跟上，后面的人就别提了，二十多人的队伍，竟长达二百多米，看上去赵排长对这种现象已经习惯了，根本不在乎大家走路的快慢和拉开距离的远近。他带我来到挠力河边，顺着河边的小道往前走，河很窄，河面已经封冻，看上去只有十几米宽，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我自言自语的说：“太窄了。”大赵说：“到夏天一涨水有上百米宽，最宽处有几百米，水一直漫到对面山角下。”“这是原始森林吗？”我兴奋地问。“这附近的树在创建二十连时都被采伐过了，现在最粗的树也不过碗口粗，长的歪七扭八的，只能当烧柴。”赵文华说完摇了摇头，给人一种挺无奈的感觉。 我们爬上离挠力河只有几十米远的一座小山，半山坡上有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岩石空地，这就是采石场。大家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放下随身携带的劳动工具，将炸药交给大赵后，便各自找一个又避风，又舒服的地方坐下了。大赵将炸药放在一块石头后面，在石场中间找了块石头坐下，他用眼角扫了大家一眼儿，从带毛领的蓝色短棉大衣兜儿里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说：“现在开始学习了，大家注意点儿听，别等让你们发言时，一个个都像哑巴似的。”这就是“天天读”，每天上班后的头一个小时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时间，天天如此，雷打不动，不管有什麽重要工作都要停下来，等“天天读”结束后在干，否则，就是不突出政治，如果上纲上线的话，是阶级斗争的大是大非问题。 大赵念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家，见大家都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便随手将小红书递给我，说：“小徐，你接着给大家念。”我接过小红书，可能是赵排长将小红书天天揣在兜里的缘故，小红书的塑料封面已经变成暗红色，里面页数也揉搓得不像个样子，有许多字已经看不清楚了，我心里很感动，贫下中农刻苦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精神，真是我学习的榜样！我问：“从什么地方开始念?”“你随便念，从哪儿段念都是最高指示，我们都要坚决照办不走样。”大赵表情严肃，像背书一样的大声说。 “天天读”结束后，太阳早已爬过山顶，冬日的阳光懒散的照耀着采石场，阵阵的山风儿吹着已干枯的柞树叶子，发出刷拉拉的响声。大家站了起来，开始找工具干活儿，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儿，拿起大锤和铁钎子，在岩石上找打眼的地方，拿铁钎子的人找好地方后，坐下或蹲下，双手握着铁钎子，对准坚硬的岩石，仰脸看着打锤的人，拿大锤的人先轻轻在铁钎子上敲打几下，找到感觉后，大锤便抡了起来，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重重砸在铁钎子上，握铁钎子的人面无惧色，铁钎子随着大锤起落不停地转动着，每打一会儿，大锤就停下来，转动铁钳子的人将铁钎子拔出来，拿起用钢筋做的掏耳勺，将炮眼里的碎石沫子掏干净，经过无数次的重复动作，一米多深的炮眼就打好了。 还有十来个人用撬杠撬着昨天放炮崩裂的石缝，一块块比脸盆还大的石头被撬了下来，便有人拖过来一个井字形的木框，木框两边拴着粗铁丝，这是抬石头用的“四挂子”。“四挂子”放到石头旁，两人一起用力，将石头滚到“四挂子”上，在用一根拳头粗细的树干，穿进“四挂子”上的两根粗铁丝中，一前一后的将树干两头放到肩膀上，半弯着腰，其中一人喊着：“一、二、三起！”两人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朝前走出十几步远，到了石场下坡处，放下“四挂子”，再用力将石头推下山去，滚下山的石头，便可以用来盖房子了。 比洗衣盆还大的石头是抬不动的，有人便将凿子插到石缝中，抡起大锤敲着凿子，将大石敲成几块。实在敲不开的，七八个人便喊着口号，肩顶、手推、树棍撬的将大石头滚动起来，每当将一块大石头滚下山坡时，听着滚动的响声，我和老职工一样，用棉衣角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胜利的喜悦涌上心头。还有装药、放炮、清石毛子、揭浮层和跟“尤特”往连队拉石头等一条龙的重体力劳动，在这个冬天里，我不但练就了一身采石头的过硬本领，还享受到了完达山深山老林中特有的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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