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72》

                                 1972年10月7日
      晚上我值宿，大华回阿妈那里。
      我从阿爸那里拿来麻将牌，和同志们玩到十点钟。我还没有玩的熟练，也是个智力活动。
                1972年10月8日
      又是星期天。
      上午把后墙补了几块补丁，算是做御寒的准备，之后和大华上街。从南岗到道里，简单地逛了几个商店，只是看看而已。在道里给胜利买了块东风手表。在上海表不好买的情况下，东风表是销路快的。在道里简单地吃了点东西，然后去看沈棠杰。没有想到哪里有客人吃饭，只好坐下奉陪。我喝了一杯色酒，大华喝了一杯啤酒。饭后，我们乘车从南岗回家，到家是四点钟了。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大，总是不满意。我们除了迁就，千方百计地服侍他，又能怎么样？他把大量的时间放在大姐那里，回来便多所指责，制造矛盾。他多次表示让我们离开，又多次收回，但因此造成的裂痕已经无法弥补。我现在不能也无能离开父亲，唯一的办法是大华回兵团，我们两地生活。父亲让我管他，我尽心尽力，不让就去学校住了。

                                        1972年10月9日
      最后一天授课，结果闹的不愉快，八班的学生在课堂上起哄，不得不断然拒绝授课。解决不了纪律问题，老师是无法当的，现在难就难在这里，缺乏一种管理的力度。
      关于下乡算是定了下来，一班可以去40多人，另一些属于事或病。一班下过一次乡，矛盾发生不少，有的人至今尚有隔阂，如今下去会怎么样，不注意思想教育和严格管理，弄不好，还会出问题的。毕竟学生大了，思想多了。
      天气仍然是个问题，昨晚下雨至今没有晴，凉得厉害。可想而知，农村会是什么样子。
                 1972年10月10日
      晚上俊太突然来了，带着他上大学的战友于志明，真是惊喜而意外。俊太是公出，马上就要学习外科大夫了。在这之前，他还领着盖了一栋房子，建筑也能支应得起，真的令我高兴。我边谈边弄了简单的饭菜，考虑俊太的习惯，弄的都是鸡蛋、鸭蛋、松花蛋之类，还有剩的咸鱼。总共喝了两瓶啤酒，他们就不胜酒力了，便吃了饭。
       谈话唠嗑一直到很晚。俊太告诉我他和月琴关系很好，虽然来信时仿佛有些不满，那是一种追求的惶惑，并没有动摇，令我欣慰。我们谈到社会风气，政治斗争，关于大学，关于老同学的近况，无限感慨。俊太来的正是时候，我明后天休息，可以陪他玩一玩。
       俊太和志明給父亲买了些苹果。走的时候，外边下着牛毛细雨，我送他们到河沿上。

                                 1972年10月11日
      上午去俊太那里。下午回太平途中去看永华。永华母亲的病也是一天天地挨下去，靠打点滴维持着。永华22号结婚，我就不能参加了。好在有俊太帮忙，大华也可以代行。张罗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1972年10月12日
      第 一批下乡劳动的已经走了。天气不好，下起了断断续续的雨。没有接到新消息，准备明天走。
      原计划俊太来，洪箴也来，因为雨，俊太没来了，只和洪箴唠了一阵。洪箴现在转成三级工了，可喜可贺。他如今就是我们中有福气的人了。
      明日出发的行装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愿不要下雨。包了饺子，都是大华干的，我反倒无所事事了

                         1972年10月13日
       难得一天好天气。
       从哈市到牛家公社三屯大队非常顺利。上午就安排好了。全班安排12家住宿，比较令人满意。只是中饭吃的晚些，有的没有吃好。不过下午没有劳动，晚上又喝了一顿粥，大家的情绪是稳定的。同学们都很积极，帮老乡挑水，收拾卫生，没有违反纪律的事情。我和高洪滨等三个学生住在一起，房东是队里的保管员，姓周，也便于管理和组织。
       晚上在大队部召开了老师和队干部会，研究安排工作流程，每天5:30起床，6:00早饭，7:00上工，11:00到下午1:00午休，1:00到4:00继续工作，晚5:00吃晚饭，8:30休息。大队将为学校方面安排阶级教育和思想教育，有专人组织劳动和管理生活。劳动时间基本是十天，也可适当调整。主要任务是在地里扒苞米，总共40晌地。如果天气作美，应该顺利完成。
       晚上没有再安排活动，因为开会我没有吃上晚饭，早些准备休息了。

                    1972年10月14日
      早晨上工就下雨。原以为不会下大，可到了地里雨更急了，不得不一点活不干立即回返。去时雨浇胸前，回来雨淋身后，大多数同学的棉衣全湿了，鞋也湿透了，有的还摔了跟头。雨一直到中午才停，我顶着雨各个屋子走了走，大家的情绪基本是好的，只是有的没有干鞋子，棉裤湿了不好凉。还好，房东们对学生都很热心，大家在热炕上都很舒服，没有病的。大家有的学习看书，有的玩扑克，没有出现问题。下午继续休息，有的同学帮助做饭，有的挑水，表现很好。唯一不足的是少数人吃了老乡给的甜杆儿和瓜子之类的东西，个别人把饭打回去吃。一经批评会改正，不算大问题。
       晚上召集了干部和各个宿舍点的负责人会议，了解就一些情况，说了一些要求和注意事项，便自由活动了。
       现在大家都已经躺下，我可以看一会书。我房间的同学有一个摔了一跤，衣服带的少，鞋子只有一双，是个问题。类似这种情况还有几个，要研究一下。我把自己的一双干鞋给了这个学生穿，也不是办法，我没有换的是小事，解决不了所有问题。饱暖两项是学生稳定的重要因素，要注意这方面的变化，尽力帮助困难的同学。

                      1972年10月15日
      天气虽然很阴，但没有下雨。同学们坚持了一天的劳动，收获很大，情况很好。大部分同学劳动热情很高，纪律性也较强，只有极个别的偶尔地玩闹，过多地说笑，干得不十分抓紧。总共4晌地，共19行，因是一埯双株，苞米铺子很大。其中9行给了八班，最后没有干完。明天上午用一部分时间就可以干完了，速度还是可以的。
      令人闹心的是屯子里的路太难走，女同学总摔跤，女生的衣服和鞋子都困难。两名组长病了，栾福玲是偶然的，一只腿麻木，应该是风湿；吴玉萍是例假引起的腹痛和不能吃东西。已经决定明天把她们送回。付桂云得了疖子，就让她回去送吧。现在要防止情绪波动，尤其是女同学。中午和下工后，我都能挨家看一看，虽有泥泞之中的跋涉之苦，作为一个班任老师是责无旁贷的。恐怕这样也难于周到。已经有十来个人手被苞米叶子割破了，药品很少，日子还长，需要克服。
      晚饭后，部署红卫兵学习，我下去查看并联系工作，没有参加，七点多才回到住处。根据目前的泥泞情况，尽量减少集中活动为好。
      晚上的灯光太暗，有人送来两份消息报，看看报是了。

                         1972年10月16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劳动的情况是好的，上午在东北角头节地，下午在南边五节地，一共干了三处，效率高，不窝工。大部分同学手破了，裂了口子，没有人叫苦。有的没有苞米钎子，就靠徒手，也无人偷懒。都有一个比劲，情绪是健康的。
        晚上在小队组织了忆苦会，有五位老贫农介绍了自己的苦难家史，使同学们受到了一次活的阶级教育。
                     1972年10月17日
      上午算是突击，12点结束了一节地的劳动。这块地是4晌，株数相当于8晌，已经全部完成了。下午完成了二节地的劳动，数量和一节地相同。延长了半个小时帮助八班完成了任务。有的同学要和八班比，不是比干劲，而是比自由，不想整队集体活动，这是不可以的。大部分的同学有伤，割了手，犯了病，有的能坚持，有的要坚持不住了。我的手里已经没有药物，能不能克服和坚持，就看大家了。
      晚上召开了干部会，听取了干部们的汇报，了解了一些没有掌握的情况。对人要全面看。这场劳动就是全面考察学生们的最好时机。
      要抓紧，这是当前的主要问题。

              1972年10月18日
      每个人都真正地累了。
      上午工作延长了半个小时，把两块地的工作告一段落，整整完成九趟。下午到五节地把社员们余下的半趟干完。收工时，每个人沿着已经收割过的黄豆地走，捡拾散落的豆枝。此举很平常，可队里很重视，认为是一件好事，要写稿子表扬。几天来，队里不止一次地表扬了一班，但我清楚这不过是和八班的 比较。一班的底子是什么样子，我心中有数，我接手不久，又有不良成分不断加入，干部也不得力，一旦抓不紧，随时可能出问题。我现在就是个“工头”，总要看住那些不知好歹，不求进取的人才放心。
      晚上大队团支部组织一次会议，没有搞好。一班连歌都唱不起了，男同学乱抢座位，八班人来的太少，大大影响了效果。会议是三个知青讲演，应该是很好的事情，由于队伍松懈，草草结束，是个教训。
      检讨我的情绪还是有些急躁。有些人真不必为他们着急，真的可以用“狗改不了吃屎”来形容他们。

                1972年10月19日
        上午结束了西地劳动。本应该早结束，因为帮助八班遗留工作把时间延长了。收工时要求大家顺收过的谷子地拾谷穗，全班捡了一大堆，看出人多的力量和积少成多的道理。
        中午队里杀猪，改善学生的生活。由于我和王老师共同把持，肉虽不多，大家吃的还好。队里还给老师和干部喝了酒，还算不错。
        饭后组织了红卫兵的拥军优属活动，到一队唯一的烈属周奶奶家里慰问，挑了水，修了路，收拾了院子，布置了房间，张贴了年画，赠送了像章，做的还可以。周奶奶拿出瓜子让大家吃，因为我嘱咐不许吃，大家便不吃，周奶奶不高兴了，我不得不放开禁令，这才高兴起来。这次活动的意义在于体现党的温暖和学习继承革命的遗志，是有一定的政治意义的。干部们这次组织得很好，令我欣慰。
        下午在五节地劳动。晚上本来要召开红卫兵积极分子会议，因为社员开会而延期，推到了明天。
        队里的通讯站写了几篇表扬一班的稿子，还要防止骄傲情绪和翘尾巴。

                  1972年10月20日
      带着一个班级生活，已经够我忙乎，再加上和八班相处，就实在让我难为了。
      今天上午在五节地劳动，八班的人过了8点10分才陆续到达，还拖拖拉拉，东走西逛。最后要结束工作，本应该一鼓作气，可看到我们去接他们，他们还依然故我，乐得自在。一气之下，我让一班的学生每人帮助他们扒一铺子，便集合回来了。
      下午在十八垄地劳动，这是最后一块地了，要趁着天好抓紧干。一班先上了工，八班晚到20分钟。可是刚刚干了一个小时，八班的几员“战将”就发生了“流血战争”，老师和队里的干部、领工员都制止不了，队长的脖子也弄得扭了筋。其中一员战将跑回了屯子，拿了一条大棒，队里的人员分头堵截才算夺了下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吃晚饭时，八班的一位女“疯子”无端辱骂起来，说一班的人看了她，笑了她，其实根本没人理她。我大怒，一气之下我想推开她，竟然没有推动，便索性离开她。我向学校负责的葛老师谈了这些情况，认为已经很难再和八班一起生活下去，如果不是考虑任务没有完成，我要带着一班离开这里了。我没有找到八班的王老师，要和他商量一下，这样是不行的。正确的方法是立即把打架和耍疯的人赶回去，坚决赶回去。
      一班的同学还是让我满意的，还像个班级和学生样。我担心的是他们会受八班的影响，学习八班的自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