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兴安樵夫 于 2013-6-4 16:23 编辑
难忘的两次动笔 文革期间，我是个逍遥派。要说参与只是随梆唱影的进北京串联；上宣传队演出。要说写大字报、批判稿之类的东东，还真有几次。那是在大家搞什么声援北京、南京革命行动的大字报上签名。 自己动笔写大字报和批判稿只有两次。 这两次说出来，逊克军马场的知青朋友一定还有记忆。不信，我说出来试试看。 一九六九年春，总后勤部与沈阳军区议定，将兵团一师独立五营划归逊克军马场。命令到达之后，逊克军马场接收小组到兵团一师独立五营进行接收。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几个刚刚调到五营的转业兵却站出来发难。他们鼓动不谙世事的知青提出质疑，反对归制。一时间闹得纷纷扬扬，乱乱哄哄。 几个转业兵原本是兵团预提干部，到五营后，有人的任命令还未下达。他们想用知青帮他们拖延时间，等待任命令。几个人向知青吹风，说什么‘军马场不搞阶级斗争’；‘军马场的身份是农工，咱们兵团是战士’；‘军马场发的是旧军装，兵团以后会发新军装’；‘归过去把知青都分散到各个连队去’；‘兵团以后一人发一支枪，到马场一人发一条鞭子’……总之，把军马场说得一塌糊涂，让知青的心里产生恐惧和厌烦。 最令人不理解的是，这些人把矛头指向了刘教导员和刘营长，在营部动员大会上起哄。他们当众质问：“你们为什么把五营拱手交给了军马场？”“说说你们的用心！”“军马场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刘教导员斩钉截铁地回答：“作为党员和下级，我就要服从上级的命令！党让我上哪里，我就上哪里。” 刘营长是个茶壶煮饺子的迂腐学究，写得一手好字，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是，一张嘴笨得像膝盖。自己写好的文章都读不成句，到此时更是摸不着一句硬嗑。“你们问我为什么归军马场，那就像问我为什么姓刘？因为我爹姓刘。我爹为什么姓刘？因为我爷爷姓刘。”这时有人大声地喊道：“你爷爷为什么姓刘？因为你祖宗姓刘！哈哈哈”。会议开不下去了，工作组的领导一时做了难。 老职工和一部分知青（年龄、家庭、教育等原因）对划归军马场持有积极的态度，不希望这样继续闹下去。可是，大家又不想在内部进行辩论和对峙。唯一的办法就是各表其态，亮明观点，服从上级命令，支持军马场接收组工作。 营部修配所几个老师傅，首先在所内表态带动起了职工和知青。大家商定写一张大字报，公开表态。 当时，大家推荐我来执笔。理由是我成天看书。我不负众望，欣然接受。找来两张报纸粘在一起，蘸墨挥毫刷出百十多个字的钢笔体大字报。 大概意思是： 向军马场报到 生产建设兵团是党的队伍，兵团战士的一切行动要听从指挥。工人阶级是有高度觉悟和组织纪律性的领导阶级。所以，我们修理所全体战士和职工，坚决服从上级的命令，毫无条件的接受军马场的收编。我们要像张思德和雷锋那样，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党把我们拧到那里，就在那里发挥作用。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 独立五营修理所全体战士、职工 一九六九年五月x日 大字报写好了，面糨子也打好了，我却有心写没胆子贴。五名知青主动请缨，把大字报贴到了营部的墙上。接收组的领导看到大字报后，立即决定召开群众大会，宣布正式进入接收程序。 会上，接收组长老李场长明确纪律，谁反对、阻挠、扰乱、拖延接收工作要以党纪政纪论处。 一张大字报打开了僵局，让接收工作进入了正常化轨道，李场长十二分的满意。 第二天，李场长来到修理所。握着每一位知青和职工的手，表示感谢。“还是我们的工人阶级有觉悟，有力量。你们帮了接收组的大忙。我谢谢你们。” 接着问道：“是谁贴的大字报哇？很有胆量啊。” 当他知道是知青时笑道：“谁说知青不同意归军马场啊，在您们这里是百分之一百的积极支持么。大字报也是你们写的吧？” 人们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我。李场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很年轻啊。十八九岁，能写出言简意赅的文章来，有点前途。”我告诉他，我的年龄已经二十三岁了。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个月后，回到总场的李场长让孟干事送来一张手写的任命令。 ‘任命王某某同志为逊克军马场十四队材料员（正排级）。’ 只为执笔书写了一张大字报，混上一个兵头将尾。难免让人评说，‘那小子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了。’ 这样的丑事，我小王坚决不干。我抗命不尊，婉言谢绝了。时过三日，第二个任命令又下来了。这次是一张铅印的盖着军马场党委大印的正式任命令。职务升了半格。 ‘任命王某某同志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逊克军马场三分场油料助理员（副股级）。’ 这样一来，我更不能就职了。‘这小子不但踩人家肩膀上去了，给的官小了都不干。’ 再次拒绝让场领导很不理解。孟干事代表李场长找我谈话，了解我的想法，动员我接受任命。 其实，我拒绝任职不仅仅考虑人言可畏。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祖上曾因抗击清兵入关，从轻惩罚，将家族分散移民（比流放地位高一级）关东，致使家族老死不能往来。因此，家规规定王世子孙不准为官。二是喜欢我所学的农机专业，不想离开技术含量较高的修理所。 我如果用人言可畏的理由，肯定说不过去。如果用不准为官的祖训说事更不成。我就坚持用热爱专业，改造锻炼自己的理由打动孟干事。孟干事是个大学生，他很理解我的想法。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三分场成立了机运连，我们修理所的人全员进入其中。当时李场长有话，把机运连最有技术的工种安排给小王同志。就这样，我搞了八年的燃油泵试验。 第二次动笔是写了一个批判稿。 第二任机运连的指导员老耿是老五营的干部，他对我有所了解。有时让我写写黑板报。第三任赵指导员上任，第一年的年终总结，他以对机运连情况不熟的理由让我起草总结报告。我推卸不掉只好问明了要求开始动笔了。从此，我们之间成了笔友、书友。 批林批孔开始了，我被赵指导员指令在大会上发言。这是一次分场部所有单位的联合行动，各单位都怕搞不好落后于别人失了面子。 我对大批判不感冒。那时的批判稿大多是东摘一句西抄一段，骂上两句喊通口号而已。我来个独创，写了一篇五百字的小杂文。我以《咱与孔老先生叫个板》为题，把‘是可忍孰不可忍’和‘岂有此理’拿过来反击一掌，质问孔夫子腰斩奴隶，维护奴隶制度，阻挡历史进步。对顺应社会发展的“是”（规律）何曾容忍，对违反人与民的意志的事情何曾不忍？结尾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手法，斥责道：学生只好借老先生的矛戳老先生的盾，请问您的所作所为‘岂有此理’呼！ 我在发言的时候，几乎是脱稿而诵。而且，口气上嘲讽之味十足。文风和腔调的古怪，论题和论点的新颖。着实让人耳目一新，为之一震。还有批判稿在会上，很少有人树个题目。我不但有题目，而且，当众点明。好像伸出手来扽了一下听众的耳朵，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发言结束，我以潇洒的动作将发言稿抓成了纸团，甩手抛向了台下。 我走下来了，场上的口号员忘了领呼口号，主持也停顿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段时间的静场，竟有几个人拍了几下手。批判会鼓掌实在少见，鼓掌人感到失态而吐舌息手。 下面发言人作难了，文中的孔子两句话还用不用？从前，人们都把‘是可忍孰不可忍’，‘岂有此理’当做革命炮弹来使用。现在，知道了它的出处，真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我的发言引出了一场新风，有几个人也开始写起了杂文批判稿。记得当时学校的张春华老师（哈知青）写了一个题为《挂羊头卖狗肉》的稿，堪称第一好文章。相比之下自愧不如，从此，我偃旗息鼓不再卖弄。 在此之前，我因长期接触柴油造成皮肤过敏，不能坚持做修理工作。几次请示更换工种，领导都以安排不开为由未予解决。这次出头露脸，疯传要另有安排。连长立即要让我当技术员，想留我继续在修理行里发挥作用。指导员一直有意培养提拔我做副指导员，上批判会发言就是他的有意安排。 他们的好意我都明白，我也不想离开。但是，对当官实在不情愿。我就提出到机加车间锻炼二年，然后，再做技术员工作。两个领导各持己见，互不相让。我想这样下去会出现新的变化。还是自找出路吧。 我找到学校的李校长，向他请求当一名教员。李校长满口答应。并且，按我的要求任初中历史、地里课老师。 他去政工组向组织干事老耿申请增员指标。在一旁的宣传干事老李听说此事，当即提出要我顶替他的位置。他要回总场与家人团聚。就这样机运连没留住，学校没要去，我被调到了三分场政工办。成为了从工人身份一步到位的宣传干事。只是从任命那天起到上任历经了七个月另两天，这期间我在培养接班的徒弟。 这就是我第二次动笔的后果。 历史证明批孔是错误的。但是，我们这些被历史愚弄的小人物从中只能悟出点笑谈来。别无影响和得失。 |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