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半盆洗脸水

     当年在内蒙新右旗插队的天津知青，生活条件艰苦。我看过《草原思格腾》后，其中的一篇文章，很受感动。我把它打印出来，供大家欣赏。

                    半盆洗脸水        作者：黄国强  天津知青

     1969年的4月，虽然到了春夏之交的季节，呼伦贝尔草原仍然冬装未卸，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天寒冷，草枯黄，风卷沙石赶牛羊”的广阔天地。这时封冻的水泡子还没有解冻，而冬天的积雪已被春风席卷得所剩无几。马牛羊的饮水和牧民的生活用水只能靠草原上仅存的那斑斑点点的掺杂着枯草、沙砾和牛羊粪的残雪。我到牧区插队落户的时候，正赶上这个缺水的日子。

     25日，那是我被分配到牧民达西家放牛的第一个早晨。当我从被牛犊包围的被筒里爬出来的时候，蒙古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达西早就赶着牛群上山了，女主人吉日格勒在包外，正跪在老母牛腹下挤牛奶。蒙古包内，那汽油桶一样的炉子里，燃烧未尽的牛粪还冒着桔红色的火苗，炉子上的大铁锅里有少半锅水正冒着热气。看着这一切，我本来已经冻得有些打颤的身子，忽然觉得有股暖流通过，心里热乎乎的生出一股感激之情：这锅里一定是给我烧好的洗漱用的热水。

     于是，我取出从天津带来的大脸盆和刷牙用的搪瓷茶缸，用铜舀子把铁锅里的热水盛到脸盆和茶缸里，锅里只留下一个水底儿。说实话，当时如果治疗灰指甲的特效药润肤forex trading system减肥增高护手颈椎枕头很好海贼王下载bb霜免费周公解梦大全润肤增高产品外用减肥胶原蛋白粉晒后护肤品排行榜最好的如何去斑不是怕燃烧的牛粪把锅烧坏，我恐怕连这点锅底儿也不会留下，因为把锅里的水全都倒进脸盆里，也只够半盆水。

     我漱完口洗完脸，正准备往包外泼水的时候，吉日格勒提着奶桶回来了。她一进门直起腰，正好看见我手里端着的大脸盆。她扭头看看锅里那最后一点冒着泡的水底儿，一下子愣在门口，半天没有放下手中提着的奶桶。我端着那半盆洗脸水也呆住了，不知道吉日格勒这是怎么了。就这样，我们尴尬地对视了好长时间。

     吉日格勒的汉语说不好，她把奶桶放在炉边，指指铁锅，又指指我手中的脸盆，然后摊开双手，用蒙语嘟噜着，好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但从她那阴云密布的脸上，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肯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吉日格勒见我端着盆呆在那里光眨巴眼不说话，她也明白了。她接过我手中的脸盆，端到蒙古包外面去了。
     我急忙披上蒙古袍，不知所措的跟到包外。这时我看见，吉日格勒没有倒掉脸盆里的水，而是小心翼翼的把脸盆放到勒勒车底下，然后从车上背起一个大柳条筐，拿起一把铁铲，匆匆向蒙古包前的山坡走去。她家的大黑狗一颠一颠地跑在她的前面，看样子就知道它熟悉吉日格勒要去的地方。
     这里的草原其实是一片丘陵地带，一个山包连着一个山包，没有大面积的平地。很快，吉日格勒的身影就被山包掩住了。
     大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眼前的山坡上出现了吉日格勒的身影。只见她弯腰弓背，用手中的铁铲拄着地，走一步一低头，脸几乎碰到自己的膝盖上。她背上的大柳条筐里，冒尖地装了满满一筐雪。我急忙奔过去，帮她把这筐雪抬进蒙古包里。我发现她脸上的阴云已经散去，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
     在她的示意下，我帮她把这筐雪倒进炉子上的大铁锅里。雪在锅里堆得高高的，我们拍了又拍，才把这筐雪都堆到锅上，堆得就像一座小雪山。吉日格勒把“千层饼”一样的干牛粪一块一块扔进炉子里，不一会就“轰”的一声，炉膛里冒出了火苗，原来干牛粪沾火就着。
     我蹲在炉边，好奇地看着吉日格勒用大斧头从土坯一样的茶砖上往下砍茶末儿，并不时地抓起两块干牛粪扔进炉里。锅里的“雪山”开始慢慢下沉，一直到被完全淹没在那少半锅水里。我惊讶了，那么满满的一大筐雪，化开后就只有这少半锅的水。
     吉日格勒拿一把铁笊篱，像从稀饭锅里捞米粒那样，把水里的杂草和羊粪蛋儿一点一点捞出来，然后将刚才砍下的茶末儿倒进锅里已变成“茶色”的水里。锅里的茶水开始冒泡了，她从奶桶里舀出两舀子牛奶倒进锅里，用铜舀子反复搅动着。

     奶茶烧好了，她把奶茶盛进一个大铝壶里，接着摘下头巾，把锅擦了两圈。她把一大碗小米倒进锅里炒起来，当锅里噼噼啪啪爆起小米花的时候，她把壶里的奶茶又倒进锅里。随着锅里吱吱的响声，一股浓浓的米香钻进我的鼻子里。好香啊，我生来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米味。
     当吉日格勒把盛着炒米奶茶的银碗端到我面前的时候，刚才那股被半盆洗脸水浇凉了的暖流又回到我的身上。我捧着这碗热腾腾的米茶，似乎看见银碗里咖啡色的奶茶中，倒映出一个弯腰背雪的妇人的身影在我面前晃动着。瞬间，一股歉疚之感涌上心头，像有一团棉絮赛在我的嗓子眼儿，那晚喷香的米茶我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我全明白了，吉日格勒一清早艰难地背回的那筐雪是全家人上午的全部生活用水。水让我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把脸就给糟蹋了，她怎么不心痛呢。而更让我难受的是，吉日格勒听不懂汉语，我无法向她解释，也无法向她表达歉意。我捧着那碗奶茶，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这一躬倒使得吉日格勒不好意思了，她忙向我摇动着双手，嘴里“哈玛怪！哈玛怪！”地说个不停，并用手指指我手中的银碗，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说：快喝吧，茶都凉了。
    直到达西回来喝早茶 ，我才像见了救星似的，一五一十地把早晨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并极力地向他表示歉意。达西的汉语说的不错，他听后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道：“哈玛怪，我的老婆子心肠好好的，她不会怪你的。”说完又用蒙语和吉日格勒嘟噜了一阵，吉日格勒也腼腆地笑了。他们告诉我，再过十天半个月，山坡水洼子地开化了，我们用水就不这么难了。

知青接受贫下中牧教育，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