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火鸟 于 2021-2-8 08:15 编辑
《深度痕迹》第八章 背叛与负債
贺冬生是带着幸福和痛苦交织的感情回忆那些终生难忘的日子的，那是他初恋生活的日子，也是他人生工作旅程启始的日子，还是他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这所大熔炉、大学校锻炼和深造的日子，更是他开始体验人生悲欢离合的日子。前面那些回忆更多是成功的喜悦、热恋的欢乐和分别的忧伤与不安。而后边的情况他始终不敢过多的回忆，因为每次回忆都是深深地内疚而带来的巨大痛苦，这是良心的遣责，它就像身体得了一种慢性病而不断地遭到病魔的折磨，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体质的衰老，这种折磨愈加厉害。实际上他是得了一种心病，心病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折磨受伤的心灵，人年龄大了最爱回忆往事，如果往事是事业成功和生活的幸福，那么就会使回忆者愉悦身心，得到心理的慰藉，如果是事业的挫折和生活的失意或悲伤，那就会对回忆者的身心产生副作用，对人产生伤害最大的是回忆心中内疚的事，那种伤痛是一种焦虑的不安，是一种经常想起要去马上解决的冲动和释放这种压在心里负疚感的愿望。 贺冬生在上大学的初期还与芦樯楠保持着通信，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对他们的关系动摇了，首先是校园里他听很多同学议论过像他这样情况的一些学生因为分在南北两地，一些具体的问题解决不了，别说是一个农村、一个城市，就是同在城市各分东西， 不在一起的两个大学也有关系结束的。他也深思过这些问题，关键不在城市农村，他所在的农垦大学当时并不在城市，只能说是地处县城，但恋人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分居两地，长时间的不在一起，思念之苦不说，总不在一起还会产生很多误会，信中又说不太清楚，甚至是越说越误会，只会让误会加深。贺冬生曾在上学后给芦樯楠的几封信中说希望她能找机会上学，而芦樯楠却认为是贺冬生怕她将来留在兵团拖累他，不然为什么明知道她上大学有很多不利因素，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却总是在信中提这件事，以前在兵团时不都说过嘛！干吗每次信都说这个她现在办不到的事，芦樯楠的抱怨不是没有道理，她是个明白事理的贤惠女子，凭直觉她已经想到了将来贺冬生要是分配到更好的地方或是其他行业，她是不会拖累他的，而且分别的当天她就表示了明确的态度，为了她所爱的人她愿意牺牲自己的爱，她认为这体现了她的真爱，只要他好，可以为他放弃自己幸福，再说，如果她不放弃，让贺冬生生活在痛苦和不如意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幸福可言。但如果贺冬生能坚守他们曾经的诺言，不论什么情况，芦樯楠都会随他在生活中走下去。对过去他们曾有的爱情和欢爱的日子她留恋、她知足，但她不会拼命的死守她生活中永远不会丢的财富。她知道这感情的事不是拼命的事，是两相情愿的事，有一方对这份情失望了就不要勉强，要是去拼命了更不会有好结果。她曾看过一些小说，那些书中的男女主人公不该在一起硬要在一起的，结局往往是悲剧。为了知道贺冬生真实的思想，她曾在给他的回信中写了一首词： 虞美人 秋思绵绵何时了， 相识知太少， 边疆昨夜又西风， 他乡不堪遥望夜幕中。
音容笑貌仍犹在， 只是红颜改， 问君可有离别愁？ 应是两地情怀向心流。
贺冬生看完这首词流泪了，他一遍遍地默默地读着体会着，仿佛又看到了芦樯楠那清秀苍白的面容，也体验到了她内心的苦，感受到她对自己深深地爱，他佩服她的才学，更敬佩她的坚贞和贤惠，她是高尚，也是有才华的，他也是深深爱她。上天真是不公，这样有才学的女子却不让她上大学，而这么贤惠的人上天却让他和她分离。贺冬生很惭愧，他深知从品德、才学他都配不上她，贺冬生其实已有结束他们关系的想法了。自组织上和家里已表示不赞同他找一个年龄大的，特别是她家庭出身和政治上的问题对他是有一定影响的，他经常地思虑了这个问题，他的确动摇了，当然这动摇不是开始就有的，实际上开始他是反对和抵制这些观点的，但随着他经历的不断丰富，工作的不断变动和事业的不断进步，甚至政治生涯的不断辉煌，他动摇了，他觉得他拧不过这强大的世俗。更无法对抗政治力量，他倒不是怕将来为了她要留在兵团、留在农村，他真是想毕业要回兵团工作的，学农的嘛。他担心将来芦樯楠的家庭问题真会影响他的前途和他们的婚姻。到他毕业的时候组织更加重用他了，真的不批准他们结婚岂不更遭？还不如早点结束，化长痛为短痛，不至于对双方影响更大，再拖几年芦樯楠年龄就更大了，岂不是把她耽误了，那是对她更不负责。正是因为他也深爱她，他才感觉早点结束将来不太可能成为姻缘的这段情缘是对双方都负责。还有客观上那近一年来多次无缘相见，也加重了他详细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他感到他们当时太年轻、太冲动，不该过早地偷吃禁果，他对不起她。那个年代的人是很看重两性关系的，中国人自古就看重女性的贞洁。尽管他们当时越轨也不是一个人的错，但他觉得做为男人责任更大。也正是这些情况使他几次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觉得张不开口，他怕芦樯楠说他是负心汉，是对自己行为不负责的人，也曾耽心芦樯楠要是想不开，把事情闹到团里或学校那就不但他的政治生涯毁了、工作前途完了、品德也会臭了。他将背上一个什么样遭千人骂万人恨的罪名，而且对她的名声及各方面也会产生坏的影响。他不敢想了，他多少次后悔自己不该做出那些越轨的事。后来，他愈加感到芦樯楠是一个高尚的人、善良的、通情达理的人，他才决定向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是在上学的一年后给她写的最后一封信，他本意是要使情缘结束，但友谊和朋友还要保持，可这封信寄出后他就再也没收到过芦樯楠的信，他的信是这样写的：
楠姐：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各方面还好吧？甚念，看了你的信和诗词真是既感动又惭愧，既欣慰又敬佩。感动的是你对爱情的真情与坚贞，欣慰的是我今生今世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姐姐和恋人，敬佩的是你的才学和品德。相比之下我是万分惭愧的。在你对爱情愈加弥坚的时候我却动摇了，特别是在我上学后才告诉你，简直就是对你做出的最残酷的伤害，应该如实地告诉你，对我们的关系我已动摇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每次给你写信都不敢同你谈我的活思想。最初是在上山采伐回来后吧，我遇到了来自三个方面善意的反对意见，其它两个方面不说了，其中有我父母的意见、当然他们只是说出他们的建议，最后的决定是我自己。对这三方面的意见，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女方比男方大的婚姻从古至今都有，当然大多数是男方比女方大。我担心的是将来我们的婚姻要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另外你家里的情况不允许你在兵团扎根，你的母亲需要你在身边照顾，我将来毕业是要回去的，我是团里送出培养的，而这期间你要是上学或返京、或是既便我分到了别的地方，而你却在京或其他地方，这将是十分困难的事，从我上山伐木我们分开的体验中我已深深体会到它的苦恼，我们将长期处在你找我、我找你的生活中，平时互相照顾不了，一旦一方生病都可能得不到极时照顾和救治，而这种生活又极易造成双方的误会，那我们将生活在长期的痛苦之中。所以，我经过多少次激烈思想斗争觉得如果等到我四年后大学毕业时，我们遇到实际困难再谈这个问题，还不如现在早点谈，到那时会更痛苦，到那时我们的年龄也都大了，尤其是你受到的伤害会更大，以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出发我觉得我们的将来很难预测，还是先做好朋友吧。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我会一辈子像亲弟弟一样待你。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我们的诺言，也深为以前的冲动感到自责，你骂我吧，这样反而会使我感到好受些，说心里话，我也不愿做出这个选择，从上学的时候到现在真是多次欲言又止，说不出口，我也是在心里多次地批判自己我要坚持自己的爱情誓言。但残酷的现实最终还是打破了我的理想，使我从浪漫的恋爱中回到了实际生活中，我看不到我们理想的将来。现在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的时间。我衷心地祝愿你能幸福快乐，也祝愿你能如愿地上大学，更希望你能回到北京，你的家庭需要你。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们曾经深爱过，我会把你永远放在心中，爱情停止了、友谊长存。不知你是否同意我的意见，如不同意来信谈，我们再商量。请你原谅我吧。等你的回信。 谨祝安好。 紧握你的手 冬生 1973年10月于农大
多少年后贺冬生都在恨他写的这封信，恨他自己在信中做的那个背叛爱情的决定，那些他当时认为是结束爱情的理由，现在看起来是多么自私和虚伪，为了自己的前途还说是对她负责？是自己怕两地生活、怕这怕那，还说是怕耽误人家？是自己在爱情航行的风浪中害怕了、退缩了、还要找出好象是正当的理由。他们当时的越轨行为在30年后的当今社会生活中可能是很多年轻人都发生过的行为，但贺冬生是一个受传统教育的人，他对他那时的行为一直很后悔和自责，觉得对不起她。他常常想知道她后来的生活和现在情况，但芦樯楠却再也没有给他来过信。后来他曾向团部的战友打听过她的消息，才知道她在当年底就离开了兵团走了，是返京还是转到其它地方没人知道的太清楚。他对芦樯楠的负情使他在后半生的生活中每想起这段负情负义的恋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做了坏事的有罪之人。他实际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在以后的生活中他捐资救病人、助困助学，做了许多好事，唯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总觉得这是他一生做的一件无法弥补的错事，他一生没有再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这是唯一的一件，他因此要多做好事善事以安慰自己的良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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