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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痕迹》第七章 离别之苦（续3）
芦樯楠是在5月上旬回到北京的，她没先回家就直奔医院了。爸爸仍在重症抢救室已是第三天了，是颅内出血，先是毛细血管，她见到爸爸时虽然他闭着眼睛，但还不算严重，可等到当天下午又突然脑内大面积出血抢救无效勿勿地离开了他深爱和惦念的妻子和女儿。她和母亲都万分悲痛，她担心妈妈悲痛过度刺激心脏就把她扶出病房，但妈妈还是没承受住这个意外的打击病倒了。这些年爸爸妈妈相依为命渡过了多少个不公平的日子，可能还有对她的挂念，使爸爸的一直处在郁闷之中，如果没有他们弥坚的爱情相互安慰、相依为命，也可能是不会坚持住那么多政治和事业上及生活上的打击的。现在爸爸离开了，妈妈今后一个人可怎么过呀？ 丧事办的极其简单，爸爸老家的亲属和姥姥老家的远亲来了一些人，自己家在北京已没什么亲人了。 安葬了父亲之后，她又一直在精心地护理妈妈，一晃就是近一个月过去了。一天，她接到了贺冬生的信。 楠：你好！ 紧紧地拥抱你，从哈探亲回团后就立即去找你，但上天又跟我们开了个大玩笑，在得知你家中的情况后也甚为挂念，不知伯父病情好转没有，阿姨身体可好？你一定是很累很累吧，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能像上次那样，侍候好母亲，再病倒自己就更遭了。近一年来我们总是处在分开之中，我的心里不知怎的开始不安起来，难道上天要我们就此分别吗？我不敢想、也不甘心。这次我到团里找你，愈发感觉机关内有人好像已知道我们的关系，特别是你们股的小鞠每次见我都同我开意思很直白的玩笑。还有的人也话中有话。我倒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在乎的是我们的将来会怎样。从目前你的情况看，家里真的是离不开你，而我看来在兵团扎根的可能性大。今后我们会怎么样我真的不敢想下去，隐隐约约地觉得前途不亮。你是怎么想的来信谈谈。我的工作仍然很忙，正在搞高产良种试验。总之一切虽忙但都很好，勿念。一切多保重，代问全家好。等你的回信。 冬生 1972年6月18日于科研连
贺冬生信里的但心和不安也是有点原因的，他在信里并没有告诉芦樯楠。前几天他到团生产股去汇报工作，在机关里碰到了政治处的干部股长并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话。干部股长告诉他听同志们议论他和芦樯楠在处对象，他觉得无论从个人角度和组织角度都应该提醒他一下，一是觉得做为团里的后备干部不应在这方面闹出不好的影响，也不要影响工作。二是他个人觉得他俩不太合适，年龄上女的还比他大三岁，芦樯楠近一年没怎么工作了，一直是家里父母有病，本人身体也不太好，将来负担会很重，你又很忙，谁也照顾不上谁，组织这样的家庭行吗？三是小芦的父母的政治问题还没有最后的结论，家庭出身也不好，当然这一点问题并不影响你。总之股长的意思很清楚，他俩不太合适。听了股长的谈话以后，他当时未置可否，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组织的关心。但他的内心实际是有些生气，但又不好说出口，后来的几天里，他吃不香、睡不好，他也知道股长是善意的，甚至还是为他的前途和幸福着想。但他总是觉得这些问题大多不是关健的，主要的是他们将来有没有在一起的条件和可能，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别他最耽心的就是这一点，而且他在给芦樯楠的信中已表露了出来。 芦樯楠看了贺冬生的信后也看出了他的意思，但她觉得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能够克服一切困难，也会冲破一切阻力，谁也阻止不了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她们的事母亲也知道了，因为贺冬生多次的去信，她的父母已有觉察，这次芦樯楠感到父亲已不在了，这件事应该告诉母亲。可她母亲却不太同意她的观点。母亲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对那些对爱情持坚定信念、不管什么风吹浪打都不动摇，而且客观条件还要具备的人讲的，对于那些对爱情不坚定的人或虽然两人信念坚定但社会客观环境不可抗拒这两种情况，很多的情人就没有终成眷属，这样的情况妈妈见的多了，难道过去的电影没演过？两个相爱的年轻人硬是被封建礼教残酷地分开了，甚至成了封建礼教的殉葬品。她母亲对她说“我看你们年龄是不合适，男孩子小以后容易变，现在你们在热恋，还体会不到，可一旦到他再大几岁改变了想法，那时你就被耽误了，你成了老姑娘而他还正年轻，所以这一点你要考虑到。” 芦樯楠听不进母亲的话，她坚持只要有坚真不渝的爱情就不会变，要是变了就说明他没真正地爱你。再说了不就大三岁嘛，能差多少？听说旧社会女的比男的大的有的是。为此，她给贺冬生回了一封信。 冬生： 我的至爱，你好，惠书收悉，谢谢你的问候和关心，也替我母亲向你致谢。 我只能是压抑悲痛地告诉你，我慈爱和疼我的父亲已离我们而去了，但愿他在天堂能快乐地生活，并且保佑我们这些仍在人间尝受苦乐酸甜的人们都能够平安地活着，多一些快乐，我想他会的，因为他爱我和妈妈，也爱这个曾经饱受沧桑的祖国，爱这广袤大地上的人民，如果他见过你也一定会像我一样爱你。我们的事，我觉得没必要担心，只要我们都坚守相识相爱时的诺言，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不想多说什么，让我们都坚守相识相爱时的诺言。至于你的前途你尽管甩开膀子大干，我不会拖累你，一切困难我都会担得住。 我可能还要在家护理母亲一些日子，还要处理家庭一些事情。一旦母亲情况稍有好转，我会即刻返回兵团参加工作和战斗，这么长时间没好好工作了，我想那里的一切，也很想念你。 随信带去我对你最美好的祝福。 紧握你的手，拥抱你。 楠 1972年6月20日于京
贺冬生看完芦樯楠的信，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难过或是内疚，可能几种情感的交织，眼里止不住地淌下了热泪。要说他爱芦樯楠那是真心和热烈的，他被她的坚真而感动，也为她失去慈父而难过，他还为他们的遭遇和分别而伤心，也为自己已经产生的动摇而内疚。他要按着芦樯楠说的坚持下去，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 贺冬生他们试验的高产小麦、玉米和大豆到了秋天都成功了，金秋十月已见到了丰收的硕果。芦樯楠8月份就回到了团部，由于工作都忙，虽然在晚间和休息的时候通过十来次电话，但为了不扩大影响他们始终是很注意的，每次通话时间也不长，怕占线时间长耽误工作的电话。贺冬生从夏天到秋天都是在地里工作也没有机会到团部，所以一直没见面。另外，他们也商定为了不产生影响，也为了今后更长久地在一起，他们现在要少接触，减少大家对他们的注意，也不写信，隔段时间通个话，聊慰思念之情，等到有好的机会再见面。庄稼收割后到了年底，贺冬生的工作又发生了变化，他先是被任命为一营副教导员，营部离团部有30里地，他们离的更远了。就在他上任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又被团干部股通知推荐他去八一农垦大学农业经济系学习，并要求他尽快到校报到，因为他是团里在今年推荐工作结束后又补荐的，为的是为兵团培养专业干部人才，将来毕业基本方向是回兵团。有点定向培养的意思。据他后来听说团党委已下令任命他为团副参谋长，后来决定他去进修，任命才没下发。总之，都是想培养他。他对两个变化接连到他身上有些措手不及，虽然都是好事，但却是要离芦樯楠越来越远，于是立即打电话将要去上大学的消息告诉她，前一个变化他在上任前已告诉她了，为此她还高兴地向他道喜，开玩笑地说他官运亨通，要他别忘本，要好好为人民服务，更不能忘了“老伴”。这次芦樯楠简直是有点不信，她原以为团里这么培养他是指定让他扎根边疆了，这上学可就意味着还有变化，虽然学的农业经济，但也不一定非要回兵团工作呀！她仍然高兴地向他祝贺，希望他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大学者或科学家、工程师什么的，但唯独没说让他毕业回来，因为她的确希望他好，不想拖累他，她不能自私，因为自己影响他的前途。她还说他总是运气那么好，喜事连连，而她运气都遭透了，看来他俩越来越不般配了。贺冬生听她的话中好像有话，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对她说“你放心，如果兵团需要，你还在兵团我一定回来，如果你也上学了，就争取到一块，到时候再说。”他还告诉她明天他去团部办理人事和组织关系，然后见上一面，白天在办公室不好，问她到哪能见面，芦樯楠想了一下说：“就园林队的果树林吧，就定在中午吃饭后，那时天气不太冷。” 贺冬生第二天早饭后就立即坐营部的吉普车去了团部，在团部办完组织和人事关系，干部股长又同他谈了一次话，就是组织培养要好好学习一类的官话，末了又说到让他处理好个人的事情，不要影响学习，不要过早地处理个人问题等等。贺冬生诚恳地表示非常感谢组织培养，也感谢干部股和股长对他的关爱，一定要学好知识，报效国家和兵团，中午他在机关食堂吃饭的时候老远看见了芦樯楠，发现她瘦了不少，面色显得清秀苍白，她也见到了贺冬生，她发觉他满面春风，面色白里透红，只是脸上长了些青春痘，但人看上去成熟多了，也健壮多了。算起来他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吃饭的时候他俩眼光几次暂短地相对又避开，怕被别人看见不好意思。午饭后他先到作训股去跟两们股长做了告别，唠了一会，正要走时电话铃响了，刘股长接电话后笑着冲贺冬生说“芦助理要同你说说告别话，去吧，在财务股等你。”看来芦樯楠临时改变了地方，贺冬生想。 贺冬生笑着回答说“我们可是一年多没见了，得跟老朋友道个别，两位股长我先去了，等到了学校给你们来信。” 贺冬生很快来到财务股推门进去，屋里只有芦樯楠一人，不知是因为分别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在经过了那么多事情后他们都成熟了，或许是因为在白天，他俩都显得很沉稳，好象都极利在压抑着激动的感情，从他们紧紧握手的那一刻，他俩都感到了他们彼此还是深爱着的，两双手有些抖动，只是此时此刻环境、地点不允许他们爱情的火焰迸发。他们面对面坐下互相许久的注视着，似乎都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又好象此时说话都是多余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半天他们又几乎是同时说“你还好吗？”然后俩人又都笑了，但这笑的背后似乎都隐藏一股苦涩，又是很长一会他们都沉默地望着对方，似乎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又似乎他们的话以前都说完了，现在就需要在一起多待一会，的确他们觉得能在一起多待一会真是比什么都好，这一年多的分别让他们心里太苦了，他们就这么互相看着，就像真的以后要见不到了似的。其实他们后来才知道这一天这一刻真是他们长久分别的日子，每当他们回忆这一刻时都觉得刻骨铭心，那忧郁中带着希望，沉思中略带悲伤的神态成为了他们永远的记忆。此时此刻他们都预感他们关系未来的不确定性，然而芦樯楠表现更多的是坚定和平静，贺冬生却表现得有些激动和不安。还是芦樯楠先开口说话。 “冬生，你放心去读书吧，我不会看错的，你比我强一定会有发展和前途的，我不会影响你，但我不会变，你已经比我刚认识时成熟多了，再也不用我嘱咐和唠叨什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你一定还有些事情要办，还有些朋友和战友要告别，去吧，我们已经相见了，我已知足了，你去忙吧，该分别时，留恋是要放在心里的。” “楠，谢谢你这么理解我，愿我们的爱情长存，我们这次一别最少是四年，只望你能多保重，我到学校后就给你来信，你的生活如有什么变化或困难，千万要及时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做的。我一会去向几位参谋长和司令部几个部门的战友去道个别。还有些战友也要告别，但可能已经没那么多时间了，想到哪做到哪吧。” 他俩起身站起来，又紧紧地握了一次手，然后又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时间很短，但贺冬生和芦樯楠都流出了无声的眼泪，那一刻难以言表的心情在他们脸上表现的并不淋漓尽致，他们压抑着自己，而在他们心里却留下了深度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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