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

                                           哈尔滨阿城料甸知青 冯伟刚
        每个人在社会活动中必留有印象深刻的故事。我就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宴席的故事。
        那是1972年6月的一天，我们19名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身披大红花，乘坐一辆敞蓬大货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一路颠簸，到达下乡插队点-阿城料甸公社料甸大队青年点。同时到达的还有知识青年的家长和带队干部。
        走下汽车时，知识青年们虽然一个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但仍沉浸在哈尔滨市区沿街30余万人热烈欢送的场面中。现在又被眼前锣鼓喧天红旗招展热烈欢迎的一幕所吸引，所震撼。
      碧空如洗的天空下，生产队场院内到处是忙碌的村民，按照那个年代的说法应该是忙碌的贫下中农。所谓场院是当时集体的粮食储存、加工的地方。汽车刚刚停稳，就有很多村民迎上来招呼着知识青年及其他们的家长。有的村民负责从汽车上往地下搬运行李、箱子；有的村民在摆放桌子；有的村民在灶台前忙着。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有点不知所措，心情稍微平静后仔细观察：场院内一侧有几个旧木凳，上面放着印有花朵图案的搪瓷盆，里面打满了清水。热情的村民们招呼着知识青年及家长们、带队干部们洗手、洗脸。院中央摆放着八张厚重且陈旧的大木桌，表面可以清晰看出水曲柳或椴木的花纹来，上面摆放着白瓷碗、木筷。每张桌子周围摆放着长条旧木凳。院子里七、八只鸡时而在几张桌子下串来串去，时而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其中一只公鸡停在一张桌子腿旁边，先将左侧翅膀完全伸展开在腋下拍打，然后又将右侧翅膀完全伸展开，做同样的动作，似乎是展示自己的羽毛美丽，也是表示欢迎之情的一种举动。较近处的一个母鸡正在用钩状的嘴梳理胸口和肩部的羽毛，似乎也在用行动来表示欢迎之举。一些村民在场院外看热闹。一些儿童在场院外由大人抱着或翘着脚向院内张望，注视、打量着这些来自既陌生又向往的大城市的大孩子。
      不远处，新垒的临时锅灶，一口大铁锅坐在灶台上，灶台下正在燃烧的玉米秸秆的火焰从灶口处窜出，映在村民满是汗水的脸上红红的亮亮的。灶台上升腾的蒸汽挣脱锅盖的束缚，袅袅的弥漫在院子里。香味在空气中游荡。旁边是临时搭建的简易大案子，摆放着菜板、洗菜盆等，切成小块儿的水豆腐摆放在案子的另一侧，等待入锅加工。
       对于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城市孩子来讲，每个家庭都是人口多，物资匮乏，生活水平低。最热闹的场面是邻里家的年轻人的婚礼。婚礼一般在大院内或居住楼的前面举行，参加的人员能够尝到一些糖果、香烟而已，没有摆桌设宴的之说。
       按照生产队的安排，知识青年与家长分别坐在八张桌子旁边，每张桌子都有村干部陪同。先是带队干部与生产队领导分别发表热情洋溢的欢迎词和致谢讲话。掌声响起之后进入上菜程序。只见一位个头不高、头脑灵活、干瘦的小队干部指挥着、招呼着村民，几位身穿有些发旧的布衣布裤、脖子上系着红色或绿色三角围巾、面带笑容的女村民向桌子走来，将一大碗一大碗的猪肉炖粉条、大盘子盛着的水豆腐陆续端上桌来。只见猪肉炖粉条的碗中，表面漂浮着厚厚一层油脂簇拥着肉片和粉条，点缀着绿色雪里蕻的雪白的大豆腐富有弹性，与此同时，香喷喷、白花花的东北大米饭也端上桌来。整张桌子弥漫着肉香、豆香和米香味儿，触碰着年芳16~17岁知识青年的感官，胃肠蠕动速度似乎也加快了。据说猪肉是头一天宰杀的，水豆腐是早晨刚刚磨、煮、压制的。
       村干部看出我们稚嫩的脸庞表现出即喜悦又羞怯的表情，就大声地招呼着，用带有老茧且粗壮有力的大手拿着筷子，夹着肉片、粉条往每位知识青年的饭碗里放，招呼着趁热吃，劝说大家多吃些，吃饱些。拘谨局面被打开后，生产队干部们干瘦的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同时眼角的鱼尾纹更加清晰可见，知青们也由羞怯变成了激动、活跃的进餐参与者，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当一片带皮的猪肉被筷子夹起时，白色夹着粉色的肉片在空中摇摇晃晃、闪闪发亮，油脂从肉片儿表面滑落下来落入碗中，放到嘴里，油脂从嘴角慢慢渗出，香极了。如同可以触摸的幸福。粉条儿在嘴里粉粉糯糯很温柔；水豆腐有些烫嘴，但细腻感极强，印象深刻；米饭既香甜又可口，香味在口腔中环绕不愿离去。
       在用筷子夹菜的瞬间，隔着满桌香气，透过隐隐的蒸汽，我似乎看到村民们忙碌的汗水，感激之情也油然而生。
      这种美味之所以感觉到幸福，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年代城市居民肉的供应量每月每人0.5斤，凭票供应，豆油也是限量供应，绝大多数居民只能买肥肉，而且是冻肉，以获得足够的动物脂肪，增加炒菜的油味。大片儿吃猪肉的想法是一种欲望而已。水豆腐也是掺有豆饼成分，大米按量供应却是南方的籼米，根本见不到东北大米。
        事后了解到，当时的农村状况不是这样的，只有过年才有猪肉大米饭可吃，平时只是粗粮咸菜及少量的自家产的蔬菜。之所以能这么铺张，是因为国家为安排知识青年落户农村，每人有600元的安家费。生产队就利用这笔钱的一部分，来搞如此大的活动。
        事实上，招待宴会结束之后不久，我们就回到了真实的农村的生活。
       现在已经进入21世纪，无论农村还是城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和提高。但是每每想起那个贫瘠的年代，村民们用汗水做的一桌子美味饭菜，仍感觉到那是最温暖的时刻和最幸福的时刻 。
作者：冯伟刚    2021.02.02于哈尔滨家中

难忘的回忆。

祝小年快乐！

我来也 发表于 2021-2-4 09:48
难忘的回忆。

是呀，祝小年快乐！

大雁 发表于 2021-2-4 10:01
祝小年快乐！

谢谢大雁的回复，小年快乐！

那时，吃饱就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