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木厂下岗之后 1
香坊木材厂,是哈尔滨的国营企业,我们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国营企业一夜之间就这样倒闭了,这里有数千职工,就是这样我也下岗了,我就这样多了一个称呼,“下岗职工”。 木材厂在我们身上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接班返城就在这里上班,最早的认像是这样的,我上学的时候就在木材厂的厂办子弟学校上学,我的小学中学都是在这里呆着,这里有我太多的感情,也有我太多的故事。 我接班来到工厂,我的工作是分配的,我们一家人都在一个工厂,好像世袭一样。我们的很多人在厂办的幼儿园,直接升到厂办小学,初中,然后高中。 现在,我们像是被硬生生地撕掉了商标的商品,就像一个人失去了家。 一九九四年我就开始下岗了,我就这样成了一个下岗职工。 我作为国营香坊木材厂的工人,于一九九九年,买断工龄,我们金终于获得了兑现。一九九八年三月一日下岗,一九九九年八月拿到这笔钱,签了字摁了手印,两万块,把自己给彻底“卖”了。当年我的工龄是三十五年。 但是我们木材厂的政策是一刀切,就是不管你有多少年工龄,不管你是谁,都是一个标准,就是这两万块。那种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好像做手术,麻醉师没有打麻药,手术师不管不顾地一刀切下去,就像切萝卜土豆似的。饭碗就这样没有了。 我们哈尔滨是老工业基地,初下岗时找工作比上天还难,特别是我们的职工都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技能单一,为了找到一个工作,我开始了四处游荡。 到了这把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莽撞不得,钱对于我太重要了。买断伊始,我的策略是等等看看,有一小部分人跑到厂前,工厂的大门紧闭,警卫把守,这是我们父辈贡献了一生的地方,也是消耗了我们的青春的地方,现在多么陌生,把我们拒之门外。 中间有一段听闻工厂发话,说每人可能领一部分钱,消息还没有坐实,我们的一个系统里,有个付厂长周俊义在办公楼自杀了。此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买断也被暂时搁置。到了八月又重新启动了,动作很快,等到三分之二的人签了字画了押,我们也慌了,挺不住了,一起去把字签了——我不敢看我手指上余留下的红色印泥,它太醒目了,我也不敢看那些还在坚持的人,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叛徒。 工厂在我们身上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二十岁返城接班就上班,工作是分配的,一家人都在一个工厂,好像世袭一样。很多人在厂办的幼儿园毕业,直接升到厂办小学,初中,然后高中,有少数人上了职工大学或者电大技术学校,看病去职工医院,有食堂,电影院,少年宫,洗澡堂,住的是工厂的职工分配房子,小时候我很爱喝我们厂汽水站产的汽水,有橘子味和草莓味的,非常正宗不掺假。 现在,我们像是被硬生生地撕掉了商标的商品,就像一个人失去了故乡——我想对很多人来说,工厂比之于居住地,更像是故乡。 到手的钱我一分也没敢花,都存到了银行。两万块对于我来说也算是巨款了,或者以备遇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这样我的一个同学王兵江开了一个胶合板厂,实际我在那里打工数年,就这样,我就把钱借给他了,谁知他最后还是破产了。 我刚刚下岗的时候,我就去了一个胶合板厂里的当了几天修理工,实际上我知道,我干活不行,但是我觉得我在那里真的不错,我能够准确的判断出机器的故障在哪,可是我自己去处理就不行了,此刻我想起来了四车间的机修组里的工人,我想要是崔光吉,冷滨,刘文泰他们谁能在这里都可以,可是我不行,我不会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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