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81》

1981年9月3日。
        休息。
        难得的云淡天高的金秋季节。让我洗了应该洗的衣服，下午领东东去儿童公园，并且顺便去二姐处看望姨夫。在儿童公园我们乘坐了儿童火车，游览了园林风光。儿童公园的布置是雅致的。面积不大但可以照相的地方很多，我给东东照了一卷儿像。但愿效果可以好。
         在二姐那里待到很晚。主要是谈在友的事。在友在离开我那天的晚上到二姐处大吹一通，说还给了我300元钱，并给二哥寄了400元钱。弄得二姐和二姐夫十分气愤。在此我解释了在友的实际行为，也深感迷惑和不安。这样的兄弟如今已经不仅是我的负担，而且是我的耻辱。怎么办呢？还是不理会他。下次见面一定问个明白。不能让他用谎言来戏弄我。钱的问题是小事儿可以不要。人格事大，不能含糊。
        至于姨夫，事到如今不能说不管。也无法深管。看样子又不是很满意。我问他可否用钱，他含混不清。似乎还有了解姨母去世时花了多少钱。似乎花的多了。我给他买了两包月饼4斤水果。八月节的时候恐怕不能来看他。
        在二姐处吃了晚饭回来很晚。

1981年9月4日              索性继续开假休息。准备星期一上班。
         去阙老师处三次，总算是弄了十瓶啤酒。啤酒之缺已经到了凡是公开场合绝少有卖的程度。就是私下里分也是严格控制的。非关系，非有用，弄到啤酒实在是难。不管怎样，阙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他即便是整天泡在权力和利益的染缸里，对我还是有那样一种面子。只要不是经常的麻烦他，间或地相求，还是有求必应的。遗憾的是我对他没有什么用，作为学生总不能老占老师的光。也感到不安。
        大华星期天要请客。因为那天窦百瑞要来看介绍人，索性把大华单位的几个人都请来。现在看，酒是可以了，啤酒不多，白酒是够了。还有一瓶花园大曲，可以再买两瓶色酒。需要买的是肉鸡蛋之类。只有明天到双城去解决了。为了这次请客至少要有30元钱。

1981年9月5日
         去了一趟双城堡，买回来五块钱的肉，一只5斤的鸡。还给小何买了80个鸡蛋。还有十斤香瓜。为明天请客的事儿基本就绪。鱼由张雁去买，蔬菜基本弄齐。
        晚上和大华定了一下菜谱。14到16个菜是没问题的。因为有一只大鸡，菜是足够用的。
        睡得时候又很晚了。

1981年9月6日   
            这是一个忙乱的热闹的愉快的星期天。
          张雁来的很早。拿了两条活鲤鱼，有2斤6两，并立即和大华一起忙乎弄菜。不久宋喜来，拿了一个熏鸡。至此这桌酒席是丰盛的。张雁上灶，大家忙乎，中午时酒会正式开始。
        参加今天酒会的有杨明星窦百瑞夫妇，小何夫妇，防腐厂人事科小张，大华单位的宋喜、张雁、长河、加上我和大华正好十个人。酒会持续到下午四点。基本上喝的令人满意。菜剩的很多。白酒喝了一瓶花园大曲，半瓶玉泉二曲，色酒喝了两瓶葡萄酒，啤酒喝了七瓶。烟抽的不多，一共两盒过滤嘴，茶喝的很多。好在开水供得上，我点着了外边的煤炭炉子。好久没有这样愉快的忙乱了。除了窦百瑞有些不习惯显得拘谨，大家都很随便。体现了友谊和信赖。
        下午五点我去道外看看大娘，正巧大华单位的人给大娘送去一车树皮，大家正忙乎搬运呢。我也帮忙弄了一阵。月琴今天走，我没有买什么东西，拿了几个香瓜，把一条剩的活鱼拿去，正好给月琴饯行。我在那里只待一个小时。着急回来，因为家中的客人还没有散。我回来的时候俊太又给东东拿了两包月饼和一些苹果，说是东西太多了。我有些生气，可还是拿了回来。
        晚上去车站送月琴回来很晚。看着别人如今的两地生活。并不比自己那时轻松。我为俊太夫妇着急，何时才能结束这牛郎织女的生活呢？虽说是总有一天，可那一天的期限何在呢？
         应记得还有买回24斤大米，迁出116斤粮票。
          杨明星夫妇送了礼，算是酬谢我这个媒人。有两瓶酒，两包月饼，两袋糖，两瓶罐头。

杨明星夫妇送了礼，算是酬谢我这个媒人。有两瓶酒，两包月饼，两袋糖，两瓶罐头。
这个媒人当的真好，连吃带拿！

1981年9月7日
       上午去段上要班儿。得明日22时20分到段乘务1606次。
        去阿妈处一次，送去两包月饼，一盒上海的礼盒，几个苹果，还有一饭盒鸡肉粉条。在那里得知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心情沉闷。
        傍晚冬立和他对象来了。正好还有酒菜招待他们。想不到天外飞来横祸。邻居们为了电表的事儿找我主持一个会。本月的电费涨出了十元钱。查表时发现郭荣华家的电表不走字儿。这本来应该由他负责，可我谈了自己的意见之后，尽管谈的很客观很客气也很合理，日为大家分担一部分，让他家包葫芦头，可郭荣华大肆撒野，出口骂人。我找他说理，他竟然动手打人，趁我不备一拳将我打倒在地。幸亏大家及时救护，在免于出大的毛病。结果是饭也没有吃好，冬立的对象头一次来看了一场戏。
       30年来从来没有挨过别人的打。这是头一次为大家的事挨打。几乎所有的邻居都来看我。此事当然不算完，委主任已经知道。还好我打电话，得知我的1606次放了单机，明天便乘去五常，今天不走班儿了。
       大家 走了以后已经22点多。我简单写了一份材料。打算明天交给街道办事处和派出所。
1981年9月8日
        早晨到段便乘118次去长春。我们一共便乘四个人。我是头班，但也要22时以后往回返。和大家一起过逛逛街只买回两盒
青豆罐头。
        长春公寓的条件很好。可以吃到肝尖儿溜肉片儿之类的菜。我发现我虽然刚刚离家，好吃的一直没有断，还是不想吃那些没有滋味儿的菜。饭后洗个澡准备美美的睡一觉。
        本月我已经不想要点儿。尽量把车跑的自由点儿。所谓自由就是不要为便乘和晚点伤神。可能的话，挑那些别人不喜欢的车次走一走。
        段上又抽调三个年轻人担当派班员的工作。这些人的资历都比我短，有的在列车段的时间也比我短。对此我不是眼气，我没有看到那工作有什么好。可是有想法。我说那是上的话，原则是什么的呢？是资历还是能力？是关系还是印象？如果说我后悔到列车段来也是有一点的话，其中就有受压抑的成分。在这里埋没一个人比任何地方都容易。我如今多少尝到了这样的滋味。

1981年9月9日
         从长春返程1009次回哈，早晨四点到着。我这一列车几乎全是水果，押运人很多，其中有的人送给我几个苹果，我只好收下。拿不行，要也不行，给还是可以要的。这就是我的原则。
         交班儿得2606次，下午18点到段。
          到家后和大华了解昨天处理郭荣华打人一事的情况。她去了一趟派出所。我写的材料也通过委里交给了街道办事处。决定今天派出所来人处理。
        上午派出所的小周来了，主持了我们总表有所辖各户的会议，研究了郭荣华拒不交纳电费并且打人的事件。郭荣华的蛮不讲理是他理解力低下的原因，他又是60多岁的老人，小周显然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于打人的事，他批评了郭荣华，也就算了，我也不强争。至于电费问题，决定罚郭荣华六元钱，电线掐断，等他修好电表后再研究安装。郭荣华虽然一再想撒野，最后终于被驯服了。
          下午大华单位的长河和宋喜来看看。我的事都弄到大华单位去了。大华
今天没有上班又耽误一天。
1981年9月10日
         昨夜临时替走913次。夜里的温度达4度之低。我总算是想办法点着了火炉，没有遭罪。又到了遭罪的时候了。除了自己想办法克服外没有任何办法。
        从一面坡便乘回来。因为今天段上召开所谓的职工代表会，人员大减，班次又紧张起来。我15点钟交班，竟得三时多到段，又是不能在家休息了。
         买回60斤豆角。给邻居22斤，准备给大华单位的小何和小李子20斤，剩下的准备给大姐一些就自用了。
         晚上饭吃的晚。因为没有煤气了，点的炉子。大华烙的饼，炒的菜。我准备看完电视就去段上休息。

1981年9月11日
        长春的乘务不顺利。往路是串线晚点开出。不过我在长春可以充分休息，还上街里买回一些排骨，又洗了澡，看了两本杂志。
         我应该下半夜返程。现在天气真冷，比以往严重。只有想办法点上火炉才行。
1981年9月12日
        上午到家。
         班次缓和了。交班得后半夜到段，又是1606次。这是一个运休的线路。果然我计划后打电话，转明天9:45东部线1113次，这样可以在家休息一晚上了。
        大华已经把煤气换了回来。当然又是他班上的同志帮忙，谢谢省了我的心。今天是中秋节，可我们过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月饼早已经开始吃，水果也很多。晚饭我们吃的排骨炖豆角，喝了一瓶啤酒，吃的剩米饭。
        邻居家的小华和爱华明天都出门子，我和大华分别去看一看，每处随了五元钱。我不能参加她们的婚礼。大华也只能参加一处。
1981年9月13日
         1113次在三棵树车站开车。虽然晚点几分钟开出，但到达一面坡基本正点。出乘时有雨，我穿了雨靴，雨裤，雨衣。一路上炉子烧的还旺，算没有遭罪。现在人们谈论最多的是怎么不遭罪。这是遭罪的季节，人们都知道。不点火炉谁都受不了。虽然规定现在还不是点炉子的季节，却没有一个人不点的。这就出现一个问题，煤怎么办？劈柴怎么办？这些都需要车长自己想办法。虽然有守车整备员，也没有人给你准备一样东西。于是因为点火炉而简略看车，为了点火而毁坏守车里面的设备。谁都明知这样做不对。为了不遭罪或少遭罪，又有什么办法呢？每当我看到新整备的守车被拆去多余的椅子，拆去墙牙子上的板条甚至是墙上的木板时，我的心除了一时的痛楚，多的是咒骂，牢骚，进而麻木，不得不常常动手拆一些不影响交接的东西。这种犯罪的行为到底应该由谁负责呢？难道长官们不知道吗？我想他们是了解的。他们有过多的时间来谋取私利，说屁话，打哈哈。或者瞎指挥，或者不指挥。一会儿抓倒霉的，一会儿又放大碗汤。已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现在大家都知道那位专门搞花样的分局长，因为自己非法搞了一套房子的事被揭露和通报而怨气十足。到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程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可以一高兴发给机关每人一个大铝锅，又可以因为运转车长未能防止小运转列车编组顺序表上篷布张数未填而下令扣除列车段10950元的费用开支。更甚的是，列车段近而宣布扣除两名车长的工资”直到扣完为止”。这些无原则的屁话和混帐话，在群众中产生的影响又是多么的恶劣和可耻。有这样一些干部，这样一些管理人员，我们国家的希望在哪里？岂不悲乎！何等悲乎！
       当我情绪不好的时候，生活是冷淡的。一面坡的饭食是那样的粗劣，很少见油星，都是水炖咕嘟炖。所谓肉片肥肉占了1/2，却比长春高1/3。馒头是又黑又粘。都是共产党的事业。长春一样，安达一样，一面坡和五常又一样。叫人说什么呢？结论：不是共产党不好是组成共产党的人，有好有坏。从某种实际意义上说，好的少，坏的多些。而且有人很坏，甚至太坏。
       你要睡？人们总要讲些什么。于是睡不着，谨记以上感想。

1981年9月14日
         乘务906次，走908次线。23:40开车，今晨四点到达三棵树车站，便乘377次回段交班儿。计划后交班儿得19:42到段乘务1203次。
       赶到家时已经是七点。大华刚刚要去上班，只是匆忙的说几句话。这种夫妻交班似的会话，在列车段是平常又经常的事情。有多少人因此不能干下去，而又有多少人因此要酿成夫妻不和，关系淡漠。我们则相反，那我和我的感情还和年轻时一样，甚至更缠绵更大胆。因为经常不能在一起，更显的每次相逢都是那么珍贵，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每当我一个人沉思默想的时候，更多的是回顾我们在一起时候的生活片段。
1981年9月15日
        安达的乘务是顺利的。今天便乘196次回哈，交班得2:10到段的2606次。这是一个运休线，晚上打电话转明天11:30乘务2111次。
        参加了小华的回门酒会，很好。
        开回本月工资。应开95元三毛五，扣除互助金三元，实际开回92元三毛五。结束了困难的月份。因为上月开支时还了大姐的钱，还给二哥寄钱，并且有四份儿婚礼，举行了一次酒会，怎么能不困难呢？困难还会延续。但是缓解了。

1981年9月16日
        去段上参加学习。这实际上是本月第一次参加学习。原因是歇了一段儿病假后来一次也没有赶上。
         学习内容要追记一下：工会主席传达第二届职工代表大会的情况，其中有关于“段定事故”的决定，职工分房办法的决定，改变奖励办法实行百分制的决定，以及取消外站电话交班儿的决定。最让人关心的当然还是房子的问题。房子的问题仍然是纸上谈兵，但毕竟拿出了一个方法，使大家有所遵循。段上的干部们是做了努力，可是分局的老爷们不把列车段的房子当一回事儿，我们老百姓着急是没有用的。还是等和看。根据段定的方法，有私房也算有房，而且一旦要求住房，私房就作价卖给本段的人。关于这一点我要遇到麻烦，因为我有私房。至于这四房的权限，由于有兄弟二人，不知怎样解释。如果我没有搬出就算有私房的人，那么一旦搬出不就成了没有私房的人了吗？如果列车段一定要在形式上证明我是没有私房的人，我只好以把房子倒给兄弟为由，搬到临时租住的地方去。
       学习结束后，我理了发，然后领了路程单提前出乘。按规定我应该乘坐57次12:12到三棵树，我是骑自行车走的，为的是不把时间浪费在车站的闲呆上。我在家吃完饭，略作休息，14点到三棵树，又呆了半小时，单机才开去香坊。在香坊15时50分开出2111次。列车到达小岭是18:06，装车用了一个多小时，19:48开出2112次。列车到达三棵树是21:25，晚点4分。我用电话交班儿，然后回家。到家刚刚22点。
       大华正在等我。他告诉我凤岐来过，景新来过。
1981年9月17日
        天气似乎又转暖一些。
        上午我又睡一觉。总觉得很乏。是职业习惯还是真的年岁关系？
         中午打电话，又转19:42到段，乘务1203次。这是一个较快的车次，上次安达就是乘务这个车次，如今又循环回来了。
        下午又修理一下自行车。后轴换了大小档和轴棍，还换了珠子，前轮的后瓦盖儿掉了，用钢丝重新固定好，还换了几根车条，这就花了近三元钱，忙活了一下午。
        去大姐粮店买回5斤挂面。看到冬立的老丈人，他也是粮店系统的主任，谈一阵关于冬立结婚的事儿。大姐总是表示没有钱，叫人哭笑不得。
        大华又买回来一些梨。原因是虽然有苹果，但是太单调了，东东不愿意吃。

1981年9月18日
        教训。
        昨天上段自行车突然蹬不动。是我修车后没有弄好的原因。弄的我满头大汗。我不得不在烟厂的收发室打电话给段派班。还好烟厂的同志帮我砸了砸，还可以将就骑，总算没有出乘晚点。
        安达的乘务也不顺利，串开861次，到安达已经是1:30了。在安达待的时间很长。早晨醒来，看计划是下午14:38返程，于是上街转一圈。买了1斤奶粉。看了一场电影『喜盈门』。电影的题材很好。技巧也别致。反映了人民内部关于如何处理好家庭关系，如何对待老人的道德观念及他们的差异、矛盾、斗争。影片的故事风趣儿，形象可信，有很好的讽喻作用，对于那些类似强英的人物，是一个很好的鞭挞，也敲起了时代的警钟。走出电影院我还在想，现实生活中都说谁家都有一本难唱的曲儿。难在何处呢？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强英不但是自私而且一直不觉悟，仁义一家就不可能最后喜盈门。同样，如果没有水莲这样的儿媳妇，仁义一家也不可能最后和睦。女儿仁芳是正直泼辣的。如果用她的方式，也未必能搞好家庭关系。至于老婆婆，她的仁慈，母爱被强英认为是窝囊废，乃至于当不起儿子和儿媳的家，使家庭走向分裂。正值倔强的老爷爷，也只能是一走了之。如今的社会条件下，在家中不讲理，占人一头的，是恶劣的，是现实中的强英式的人。而占理不让的，也不是可取的，常常导致关系的复杂和恶化。还是应该像水莲那样，有一颗闪亮的心，照亮和感化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即便是吃亏，甚至遭到误解和诬陷，也心地坦然，甘受委屈以求大体。但愿所有强英似的人物彻底觉醒，真正懂得人生的意义，从卑下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我的1258次終着滨江。我便乘362次回一段交班，得明天13:52到段，可以不必去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