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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农场章文

李庆西:农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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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2 22:34
∣35∣一九七三年,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最初的招生原则是,自愿报名,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经文化考试 ...

这一集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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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3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5:13
这一集发重了。

谢谢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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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2 22:39
∣45∣机耕队二十多号人,一半是知青,一半是老职工。这是俞大拿的地盘,手下人对他都俯首帖耳,因为他技术 ...

记得过去从团部到连队几乎没有公交汽车,几乎都是坐捎脚车。就是啊!如果都遇上像孟大虎这样的人,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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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3 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6:07
记得过去从团部到连队几乎没有公交汽车,几乎都是坐捎脚车。就是啊!如果都遇上像孟大虎这样的人,可毁了 ...

是的。要上场部都先到机耕队问,也没有拖拉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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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得我头都晕了,太长了。求版主少发点儿,我性子急,看不完不死心。我就想你打字打了多长时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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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3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园林 发表于 2015-11-3 16:43
看得我头都晕了,太长了。求版主少发点儿,我性子急,看不完不死心。我就想你打字打了多长时间?辛苦了!

哈哈,下次发短点,这是整理好的电子稿,编排一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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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5 05:06 | 显示全部楼层
∣51∣四分场女生中有所谓 “四大疯婆儿”,四人都是杭州知青。称之“疯婆儿”,是指她们行为乖戾,言语泼辣,实不同于一般女生。阎科长麾下的执勤队谁都敢惹,就是不敢惹她们几个。有一次井台上排队打水,跟别人起了冲突。焦挺吓唬道,小娘们别跟老子玩横的。她们抄起一桶冷水泼过去——焦挺竟是焦大,涎着脸没敢还手。
刚来的时候,别的知青都穿统一配发的黄绿色仿军装棉袄,这几个是一身黑色风衣,黑老鸹似的在分场各处晃悠。走近看,一个个脖子上扎着花花绿绿的丝巾,腰里系一根很宽的军用皮带。那时女生多剪短发,她们却是那年头少见的齐肩长发——北大荒风大,吹得整天披头散发。你能想象,这模样大概像是金庸小说里的魔女梅超风。
她们是干部子女,省军区参谋长或是省里什么部长秘书长的千金。她们的父辈位陟显赫,但那是以前的事儿,眼下都成了黑线人物,至少也是靠边站的“走资派”。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在她们这儿偏不是这个理儿,列宁说鹰飞得再低也还是鹰……她们说话照样气指颐使,不是一般人口气。
——原先说是去珍宝岛,还说发军装发枪……他奶奶的,怎么来这破地儿?
——他姥姥的,这儿电话不能打长途,这叫什么事儿,总参罗叔叔还等我电话呢。
——不行,明儿我得去趟佳木斯。他奶奶的,这几天都快把人憋死了。
人家不说“他妈的”,高干家庭不是一般小市民教养。“他奶奶”、“他姥姥”是表示惊讶,愕然,感慨不已,一惊一乍的,带着一点愤懑。这个世界确实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本来,她们相信上山下乡是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不用说,也都决心在革命的大风大浪中经受锻炼和考验。可是,眼下这情形这是要把她们像犯人似的囚禁在这儿。他奶奶的,这什么意思?
她们几个在一连干活,出工收工都拢在一块儿。田间休息时,她们一起唱歌。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当然,她们也经常不出勤,找卫生室老虞婆子开病假。知青中干部子女不止她们几个,后勤的小舒也是,可小舒从来不跟她们一起疯疯闹闹。她们的特立独行似乎也有些无奈,没人敢凑上来跟她们玩。可是话说回来,她们何尝愿意搭理身边的俗物。满世界的小市民、小生产者,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倒腾着资本主义……
那年头,对于家庭出身不好的知青,官方有个比较委婉的专门说法,称作“可教育好的子女”(简称“可教子女”)。父母被打成黑线人物或“走资派”的干部子女,自然亦属此列。保卫科制作了一份“可教子女”登记表,发到各连,让这些知青填写。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儿——她们把连长劈头盖脸地骂一通。阎科长亲自找去,她们当面把表格撕了。这事情捅到赵主任那儿,老赵说阎世坤糊涂。扯那玩意儿干嘛,人家可不是什么“可教子女”。
果真,两三年后人家爹妈“解放”了,那些人都走后门进了部队。

∣52∣他在大车队跟车那年冬天,出过一桩反标事件,有人在雪地上写了“打倒毛××”(原文就是××)。那是猪号和马号之间一块空地,是用手指或树枝划出的字样,歪歪扭扭的。喂猪的秦嫂看见吓坏了,赶紧报告保卫科,阎科长带人过来封锁了现场,立即上报场部。那几年各分场反标事件时有发生,但正如阎科长所说,如此明目张胆矛头直指伟大领袖,还是第一次。场部保卫人员带来相机,在现场拍摄照片,将周围大大小小的脚印都拍了下来。因为是写在雪地上,没法做笔迹鉴定,看来找到现场目击者是唯一的破案线索。于是马号、猪号还有大车队在家的人都被找来询问。
问话的是阎科长,场部来的保卫干事在旁做笔录。畜牧队有一间办公室,他们就在那儿办案。大家都在外屋等着,出来一个,再喊一个进去。外屋也生着火炉,平时猪号的人拿这儿作休息室。那天他没出车,也被找来了。秦嫂是第一个问询的,问完了还不走,跟一帮家属娘们围着火炉唠嗑。炉圈上烤着一些碎豆饼,散发出一股香味儿。她们一边聊着,一边吃着烤熟的豆饼,就像吃零食似的。他走过去,捏起一小片豆饼尝尝,还挺好吃的。豆饼是喂牲口的精饲料,用大豆榨油剩下的渣滓压制而成,可没听说这东西能吃。这也是黄豆做的,怎么不能吃?那帮娘们给他腾个地儿,让他坐下。放心吃吧,可别吃多了。你猜到底会是谁写的?秦嫂凑过来,神神叨叨地问。这事儿怎么能猜呢,他摇摇头。他从整块豆饼上掰下一块,掰碎了撒到炉板上烤着。肚子饿着,这焦脆的豆饼竟比什么都好吃,时不时往嘴里塞一片……喊到他名字时,一站起来腹部胀得发痛,痛得昏天黑地,一下摔倒了。
他被抬到卫生室。老虞婆子问过秦嫂,诊断是豆饼吃多了吃坏了。要马上灌肠,可她没有处置经验,又往场部送。昏天黑地的,躺在卫生院病床上,他突然想到了阎科长,听到阎科长在喊自己名字。一喊到名字,这小子就紧张了,露馅了……嘿,这下可逮个正着!他猜得没错,病房外就有保卫科的人守着。
幸好事情很快水落石出。有人说,见过马号老满的小儿子午前在那块空地上玩耍。把那孩子逮来一问,果然是他写的。问他是要打倒谁,孩子说是毛振翔,班上一个男生。因为毛振翔欺负他,骂他妈骂他姐,骂他姥姥。为什么写××?原来那两个字不会写,他才上二年级。八岁的孩子担不了罪责,结果老满在会上被批斗了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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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5 05:07 | 显示全部楼层
∣53∣那年初秋,他跟着刘哆嗦在捕鱼队干了一个月。除他以外,老刘还带了两个人,哑巴王和老孙。老孙管做饭,哑巴王和他给老刘打下手。农场这边是松花江北岸,老刘指给他看,架网的地方就在对岸,他们将网具、缆绳、铺盖和锅碗瓢盆装上趸船,老刘让他们撑起船篙,贴着岸边逆水而行。干嘛往上走,不是到对面去么?他奇怪地问。刘哆嗦不吭声,那两个也不说话。不过他马上想到,这船没有动力,船身又大,不能靠划桨驱动,只能从上游顺流而下,走斜线到对岸。好在岸边有洄水,贴着它溯流而上不很费力。跟他猜想的一样,大约往前走了四五百米,老刘让他们使劲往深水里撑开去。进入江心湍流,趸船刷地就往下游漂移……老刘稳稳地把着船舵,渐渐往南岸靠,靠上了老刘指给他看的那处砂石滩。大伙卸下东西,便到岸坡上找地方挖地窨子,搭帐篷。
到这时候他还想象不出刘哆嗦的捕鱼作业是怎么个套路,显然不是划船到江里撒网,他们只带了一套大型网具,当地人叫“张网”,那网口足有五六十米宽。第二天架网时他才知道,原来是要用这张大网兜住三分之一江面(这一带江面不到二百米)。可是怎么架设到江上?他想问个究竟,刘哆嗦吆喝他干活。他们先在岸边挖一个深坑,埋下一根柞木桩。老刘说另一根桩杆要插到江里,两头拴上钢缆就能挂住渔网了。江里?凭他们几个,这几样简陋的工具,怎么在江里打桩?老刘说,要做一个“砘”,江里的桩子就固定在那上边。这便吩咐他们到山坡上砍柞树条子,要小孩胳膊粗细的……老刘说的“砘”,就是树条编成的大筐,直径两米,有一人多高。他们把“砘”抬到趸船上,哑巴王找来一根碗口粗的树干插在中间,然后就往里边填石块。“砘”的下方有两根十字交叉的木棍,跟竖直的树干作直角固定。填满石块这桩杆就十分稳固。到这时他才明白,是要把这“砘”抛到江底做一个基座,这样就能在两个桩杆之间拉上钢缆。这些活儿他们忙乎了一整天。
哑巴王用手摇绞盘拉紧钢缆,架上渔网,太阳就落下了。老刘告诉他,这江里的鱼是“七上八下”,农历七月前是往上水游,八月以后顺水往下走。张网作业就是利用鱼的这种习性拦江兜捕。回岸前他们起了一网(检查网绳是否有问题),这一会儿工夫,网尾兜住了十几条鱼。刘哆嗦说,够吃一顿了。其中两条松花江鳌花让人惊喜,鳌花就是南方人说的鳜鱼,却又不一样,身上蓝汪汪的,在落日余晖下闪着金色光芒。老刘说,现在这东西算是稀罕物了,今儿头一网就兜上两条,是个好兆头。
太阳完全沉下去了,圆月慢慢升起。老孙在帐篷旁做饭,热气儿嗤啦嗤啦地顶着锅盖,鲶鱼汤气味弥漫四周。他在江边做了个渔栅,将两条鳌花养在里边。

∣54∣二连还有一个右派叫王憨,他不记得那人原来叫什么,也不记得为什么叫他王憨。其实,这人一点也不憨,很会照顾自己。在宿舍里,王憨有个外号叫“狗皮褥子”(后来就简称“狗皮”),因为这家伙总爱显摆他铺垫的狗皮褥子。杭州人上海人以前没见过这东西,不懂得狗皮防潮御寒的好处,就当他是瞎吹。王憨说,垫这褥子睡觉,做梦都不一样。
大头问,你都做什么好梦了?王憨笑笑,那不能跟你说,做梦各人做各人的。这家伙笑起来是有些憨态可掬,说着两手往脸上一抹,好像要把一脸皱纹抹平似的。大头逗他说,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梦见蒋介石反攻大陆来着?一听这话,王憨就急眼。那你梦见啥了?梦见苏联人打过来了?这话里有话,大头经常偷听苏修电台,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王憨在农场待了多年,农活对付得不赖。春天下水田平地,知青都挽着裤腿光脚下去,王憨却有胶靴,那靴腰很高,能护住膝盖。下地时他总是一身利索,穿着紧身小棉袄,腰里扎根草绳或是塑皮电线。知青的棉袄是下乡时公家发的,穿在身上晃晃荡荡,寒风直往衣服里灌。王憨总说,你们早晚得坐病!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咳嗽药水瓶子,里边装烧酒,比着上边的刻度,自己先喝一口,然后把瓶子递给小褂子。小褂子不喝,大头也不喝,没人喝他的。王憨说,地里全是寒气,喝点酒祛寒。又说,你们早晚得坐病!
他们每天在水田里折腾,半截棉裤总是湿的,晚上脱下来绞出不少水。王憨干活棉裤从来不湿,他守着火炉烤棉裤这当儿,人家已酣然入梦。他想,一个年近四十的光棍汉,躺在一张狗皮褥子上,美滋滋的进入了梦乡……做什么梦呢?无非是想着女人的事儿。
说到女人,王憨是有些着急,但农场没有女的肯嫁给一个右派。蹉跎多年之后,王憨只能将目标挪向农场周围的屯子。在屯子人眼里农场简直就跟城市一样,人家不挑剔他是否有历史问题,一说是拿工资的就成。有人介绍东兴屯一个寡妇,有两个孩子,王憨去看过几回,觉得还行,就娶了过来。
狗皮带着他的狗皮褥子搬出去了。分场给了他一间半土坯房,收拾一下还不错,屋前屋后夹起柞木障子,园子里栽了茄子、豆角,看上去像个过日子的样子。当然,照旧在他们连干活。结婚后,狗皮跟他们唠嗑添了一项内容,就是大讲成家之好处。你们可别到处嚷嚷……说着说着,这就说到两口子炕上那些事儿,让他们这帮大小伙子听得臊眉耷眼。
小褂子故意呛一句,那比狗皮褥子得劲儿?狗皮一本正经说,两码事,这叫“席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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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5 05:08 | 显示全部楼层
∣55∣昏暗的路灯下,狗在咬架,场部街上只剩了供销社口上这一盏路灯。卫生院门檐上还有一盏,大卫走过那儿,翻起大衣领子。再往前就是学校,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去了大维他们宿舍。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幻觉,有时觉得就连收发室孙大爷都在监视自己。
魏书记调离之后,一度传说新的一把手由分局空降过来,过了两个月,却是原来主管生产的副场长韩胖子接任书记。惴惴不安的中层干部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姓韩的耳朵根子软,容易糊弄。这一来,机关里成了政治处黄主任、劳资科孟科长他们的天下。各分场一把手,除了四分场赵主任,剩下差不多都在他们这条线上。现在全党全国大讲“路线斗争”,各单位都是跟人跟线,互相死掐。现在大卫明显被他们挤兑,身为副书记,说什么都不管用。因为他是魏书记提拔的,农场老人帮自不待见,认为他也是那种小知识分子干部,耍耍嘴皮子,走走上层路线……
前边街道已是一片黑暗,身后狺狺而吠的声音依然刺耳。魏书记临走前一再叮嘱,不要事事自己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懂吗?这道理他懂,可是让他临时主持党委工作也是魏书记的决定,这两个月简直把人逼到风口浪尖上。有时他觉得,魏书记有点像是《叶尔绍夫兄弟》中的阿尔连采夫……照这么说,自己就是克鲁季里契了?他不想做这种荒唐的比附,自己绝非那种无赖小人。既然卷入了漩涡,你就不能呆在波涛里等死。
他知道,大维他们并不十分信任自己,不过有一点应该让他们明白:班子里只有他能替知青扛事儿。“窝棚会谈”就是明证,即便是魏书记,也不至于给老枪那么大面子。现在人家还在找茬儿,指责他怂恿知青动乱,丧失阶级立场。大维他们总想闪到一边看热闹,太幼稚!黄主任又在党委会上扯出“裴多菲俱乐部”的事儿,说要整顿学校教师队伍。上次他就向大维交了底,韩书记压不住姓黄的和姓孟的,现在的情况就是你死我活……
他从学校边门进去,黑影幢幢的校舍透出几处光亮,东头是宿舍,西头是中学部办公室。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见大维和化学查理都在,还有另外两个。
像是对接头暗语,大卫说“消灭法西斯”,大维说“自由属于人民”。
相视而顾,抵掌谈笑。大维问,材料带来了?大卫点点头,都在这儿。

∣56∣大维没有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告诉他,只是给他看了大卫拿来的材料。他仔细看了两遍,不由拍案而起。这一条条梳理起来,够让黄主任、孟科长他们喝一壶的了,实在是触目惊心。他心想,这些材料要是披露出去,全场知青还不炸了窝了。
外边刮着大风,黑洞洞的窗玻璃噼啪作响,一阵阵的。他听见一阵叹气,一阵冷笑。
大维并不那么乐观,叫他别头脑发热。剋扣知青安置费十七万,都挪用到哪儿去了,怎么查实?说黄主任乱搞女知青,有人证明吗?还有倒卖那两台热特拖拉机……也难说是不是报废处理。大卫的材料写得很详实,可是没有一份当事人签字画押的笔录,没有一份财务单据,都是某人某人嘴里说说的事情。大维说,大卫是给咱们出了个难题。
他不知道他们要拿这材料做什么文章,大卫来过几次,他们谈话时他都不在场。显然,一个是要借力出招,一个也想顺势帮衬。不过,大维毕竟道行不浅,一眼看出其中的沟沟坎坎。又到了拉闸停电时候,教师办公室一片漆黑,他从抽屉里拿出蜡烛,划着火点上。,   下午宿舍墙根那儿卸了一车煤,大维说他去挑些煤块,把炉子烧起来。这还没到正式取暖时节,屋子里冷得快伸不出手了。他又漫无头绪地翻阅着材料,心里却奇怪着,大维不会是让自己帮他拿主意吧?他知道绝对不会。“裴多菲俱乐部”的智囊人物是化学查理,不是他。这时,大维拎着一篮煤块进来了,一进门就抖开嗓子唱个不停:三十年做牛马天日不见,抚摸着这条条伤痕、处处疮疤我强压怒火,挣扎在无底深渊。乡亲们悲愤难诉仇和怨,乡亲们切齿怒向威虎山。只说是苦岁月无边无岸,谁料想……这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一个唱段,大维就会这一段。
其实大维早有主意——大卫提供的这些东西只能派一个用处,就是用匿名信方式往上捅,暗中向分局乃至省局领导揭露农场官员丑事。写匿名信的差事自然就交给他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不是大卫想要的招数,大卫本想借助大维的人脉关系,把知青都忽悠起来,让各个分场都闹出动静(像四分场上回死了人那样),造成针对农场老人帮的压力态势。显而易见,只要事情闹起来,只能是他大卫出来收拾危局。
这回,大维这老甲鱼完全失算,匿名信扳不倒黄主任和孟科长,却弄出一个“匿名信事件”。就像一股倒灌的暗流,又卷起了漩涡。上级机关将匿名信转回农场政治处,敕令加强知青政治工作,严密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那一个冬天,保卫部门忙乎个不停,验对笔迹追查写信人。幸好大维早就料到最坏结果,信件寄出前找了农场以外的人抄写。,
整顿教师队伍这一板斧真的砍下来了。大维和化学查理他们几个幸而逃过一劫(因为另找数理化教师没那么容易),不幸的是,他和语文史地组另外两人都被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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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5-11-5 05:08 | 显示全部楼层
∣57∣河岸这边有座孤单单的土坯房,倾斜的墙身和屋顶布满了蒿草和苔藓,很古旧的样子。这房子原先不知做什么的,好像一直就是分场的木工房。灌木柳夹成篱笆墙,爬着四处攀缘的牵牛花。河水在它后边拐了个大弯,甩出一串轻盈的涡儿,慢慢荡开去,又隐入密密簇簇的绿荫中。这条河没有名字,农场人称之“大壕”。
四周静悄悄,只听见克哧克哧推刨子的声音。木工房里是春旺和他的侄子,还有一个叫马盖的瘦猴,他们白天在这儿干活,晚上就住东头小屋。这儿的木工活跟滕件儿、眯眼卢他们不一样,没人上门做家具,人们都忘了这几个也是木匠。他们用楸木做犁杖,拿水曲柳加工车辕,依然延续着传统农耕世代的木作手艺。他们跟知青不来往,跟别的农场职工也不来往,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园子里摘了茄子,又栽上豆角。窗外的夏天永远是一个样子。
河水不深,常有一些孩子在水里嬉耍。全都赤条条的,像泥鳅似的蹿跃着晒得黢黑的身肢。知青们有时来河边洗衣服,却并不下水玩,他们要游泳宁愿跑老远的路到松花江去。在这儿玩水的,除了那些小崽,就是家属队的娘们了。傍晚,女人们从地里收工回来,走到木工房这儿,锄头一扔,都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她们嚷嚷着,嘻笑着,拍打着水花,又互相胳肢。闹过一阵,便朝岸边木工房喊叫——
春旺——
春旺——
浪声浪气的喊叫,越喊越邪乎。春旺应该听得见,或是听见了故意不睬,半天没有动静。有时窗里会扔出个什么东西,一只空酒瓶,一穗苞米。
老春旺,你甭偷看!
蔫不唧唧的干啥哩!
出来啊,出来让大伙瞅瞅你那小身板……
女人们叫唤个不停。那窗口黑洞洞的,她们瞅不见春旺。天还亮着,她们还得在水里乐上一阵。忽然,河面上漾开了锯末和刨花,吓得她们赶紧往岸上撤。

∣58∣那天上午,刚出窑那功夫,车马填塞的场内就发生群殴。十一分场的胶轮撞了五分场、七分场马车,不啻火星迸入了柴禾堆。一转眼就打起来了,砖头瓦片满场乱飞。好些人被砸破脑袋,倒在地上满身是血。四分场的马车赶到时,场面已经控制住——大卫接到电话,带着场部保卫人员来了。场部离砖瓦厂不远,二里多地。
大卫把几个分场带队的喊到一边,喷着唾沫星子大加训斥。看见四分场赵主任从马车上下来,招手让他过来。老赵你怎么亲自出马?转眼快入冬了,工地上就等米下锅,你说我能不急?大卫知道,都是砖头惹的祸。现在各分场都大兴土木,盖仓库、宿舍、马厩、猪号……砖瓦成了最抢手的物资,入夏后这抢砖大战简直愈演愈烈。老赵说,今儿幸好晚来一步,要不我也管不住那些愣小子。大卫听出,这话既是抱怨也是向他施压——场部为啥没有一个砖瓦分配调拨计划?现在是谁抢到手里就是谁的,这还能不打起来?其实,大卫在班子里提过这事儿,但黄主任反对在党委会上讨论后勤工作的“细枝末节”,也就不了了之。大卫让参与斗殴的几个分场把人带回去,暂时停止他们的砖瓦供应。他拍拍老赵肩膀,慷慨地说,今天这窑砖都给你们,赶紧儿拉走。
四分场大车队这天几乎悉数出动,赵主任叫上了整个基建队,就连管材料的覃瘸子也给拽来了。这当儿窑里温度还没降下来,隔着帆布手套砖头摸上去都烫手,简直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赵主任说不能再等了,招呼老枪带领大伙进窑搬砖。他想,其他分场一杀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果然,稍后别的分场来了,大卫又叫老赵让出几个窑孔。
砖瓦厂的窑工都呆在一边瞪眼傻看。本来出窑是他们的活儿,现在来拉砖的都直接抢到窑里,他们乐得闪一边儿歇着。其实也歇不着,这边搬空一个窑孔,他们就推着独轮车把砖坯送进来,赶紧码垛、封窑,这些人动作快得不得了。他们都光膀子进窑,不像分场的人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几个分场抢砖的队伍一撤出,那两排窑孔马上就堵上了(外边用泥巴抹死),接着就开始点火,进行下一轮烧制……。
返回分场途中,老枪突然嚷嚷,覃瘸子怎么不见了?赵主任让前边的车都停下来,逐一查看过来,果真是没有。老赵让最后一台车马上返回砖瓦厂找人,还让老枪跟车去。车老板有些不乐意,路上嘟囔着,不会是封在窑里了吧?这话让人心惊肉跳,老枪都不敢接茬。砖瓦厂地方不大,各处找遍,毫无踪影。又去场部供销社、卫生院那些地方找,还是没找着。回到分场,大家分析,真有可能是被封在窑里了。
人就这样失踪了。下回出窑时,他们照例又去抢砖。有一眼窑孔里,砖垛全坍了,进去的人赶快去喊赵主任。那些散落的砖块由于受热不匀,表面形成红黑错杂的纹路,十分怪异。里边又扒出两块更为奇谲的砖头,深浅不一的焦黑色看得出是指掌形状。老赵连连捶胸顿足,出了窑洞一屁股坐到地上。后来他跟老枪说,幸好瘸子不是你们知青,要不麻烦就大了。这老覃原是俘虏的国民党兵,到农场二十多年了,一直孤身一人。
这事情作为“人口失踪”上报。老枪他们在河边小树林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埋入那两块焦黑的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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