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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亲爱的妈妈走过生命中最后的十六天 (手记 15)
2013年12月12日第十五天 ——这一天,我没有妈妈了 妈妈这两天进食又越来越少了。无论我怎么变着法地哄妈妈多吃一口吧,妈妈依然是毫无食欲地摇头。但当我告诉妈妈今天中午要出院了,多吃点东西,在车上好有力气时,妈妈点点头,说她想吃油条。小平弟弟给妈妈买来了油条,我开始喂妈妈吃早饭。 妈妈今早吃得比每天都多,但我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妈妈在世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妈妈吃了六大口油条。十二粒枸杞子。三口蛋白粉。小半茶杯冲好的兰香子水。 我知道,妈妈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吃下喝下这些东西的。妈妈是想通过多吃东西产生体力,在回家的车上才能坚持住。但我万万没想到,妈妈还没有踏上回家的车,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大弟早就定好了多功能的护送车,车上有吸氧设备,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要把妈妈平安接回家中。但妈妈却在离出院前三个小时撒手人寰。 也许,妈妈已经明白今天的出院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想到出院后撤掉了消炎、脱水、利尿、平喘、强心等药物的支撑,妈妈将面临全身水肿立刻加剧,胸闷呼吸困难等心衰症状全部都加剧。我的妈妈将面临怎样残酷病魔的摧残?而女儿又将怎样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承受病魔的摧残,却只能是无奈地流泪,束手无策地亲见着妈妈一点点地被病魔蚕食到生命的最后一次呼吸?这是怎样的惨绝人寰啊?! 如果有一种科技,能让给我替代妈妈去承受这一切,女儿是多么甘心情愿啊! 这一天的上午九点多,妈妈吃完了东西,输上了液,就等弟弟们安排好的120专业护送车中午一点来接妈妈出院了。 我见妈妈吃完饭、输上液后安静地睡着了,就像往常那样边输液边睡上一两个小时。由于在医院护理妈妈已经15个日夜了,这十五个日夜中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三小时,有些头晕,我便让小平弟弟陪伴着妈妈,我到走廊的折叠床上去休息一会。 我刚躺到折叠床上不到二十分钟,四弟就急慌慌地跑来我:“姐,你快去看看咱妈不行了!”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从折叠床上跳起来,直奔妈妈的病房。 只见五六个医护人员围在妈妈病床周围。妈妈紧闭着双眼,好像已不省人事。 我吓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呢?二十分钟前,妈妈还很安静地睡着,输着液,一点这样的迹象也没有啊! 早知这样,我怎能离开妈妈一分一秒呢?我痛心刚才没有守在妈妈身边,妈妈最后也许想和我说些话呢,但我没在妈妈身边守着,我问弟弟妈妈说什么了?弟弟告诉我,妈妈只说了一句“怎么这么难啊!”弟弟就去叫医生和我了。 我失声地呼唤着妈妈,一声又一声……可妈妈却毫无反应,妈妈再也听不到女儿这心碎的呼唤了。 两台叫不上名来的巨大的用于抢救妈妈的仪器很吓人地矗立在妈妈的病床前。主治医生不间断地向护士下达着各种命令。护士们不停地往输液管里注入各种抢救的药液。心脏监护器上依然显示着妈妈一息尚存的生命体征。 此时此刻,我似乎瞬间没了知觉,没了意识。我被前所未有的惊恐主宰着。 我似乎失去了理性,一下子拨开医护人员,抢占了一个离妈妈的头最近的位置,惊恐万状地盯住妈妈的脸,渴望妈妈能再睁一次眼睛,看看她的女儿,再回应一声女儿的呼唤。我疯了一般地不顾医护人员的劝阻,大声悲啼:妈妈!妈妈……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无法接受,我的妈妈,半小时前,还蛮有信心地、很听话地、努力地进食,准备着中午就出院回家,怎么会这么快就撒手人寰呢? 尽管我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的妈妈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但我绝没想到这一刻竟会降临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地降临在这个阳光很好的上午。 也许是我悲切的呼唤顿时唤醒了妈妈的意识,减缓了妈妈西行的脚步?也许是集中了那么大量的药液注入了妈妈的血管产生的瞬间效果?只见此刻心脏监测仪上所显示的妈妈生命体征,又神奇地出现了趋于正常值的数字。但妈妈的双眼依然紧闭。一根长长的软软的吸痰管由一个护士拿着在妈妈的鼻腔内上下抽动帮妈妈吸痰。我看到妈妈的鼻子里插着这么长的管子,心疼极了,我的妈妈多疼啊!但妈妈却紧闭双眼,一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任凭护士上下抽动这吸痰管。 妈妈!妈妈!女儿多么希望你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看守在你身边痛不欲生的女儿;再看一看你生活了八十四年的这个世界。就一眼,女儿就知足了! 但是,我的妈妈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原来面容上因疾病的折磨而呈现的痛苦状已完全消失。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任医护人员怎么在妈妈身体上做着怎样的抢救动作,妈妈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就那么平平静静地躺着任医护人员摆布。虽然各种仪器上依然显示着妈妈生命体征的存在,但是,妈妈分明已经在和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 作为妈妈的女儿,妈妈最亲的人,此时此刻,我能为我的妈妈做些什么呢?妈妈,女儿无能啊!一点也不能帮你!我疯了一般地声声呼唤——妈妈—妈妈——我的妈妈也许还能听到女儿的千呼万唤,但妈妈却无力再回应一声了…… 这时,一位男医生走上前,要为妈妈做人工呼吸,我看到他伸出一双粗壮的大手,按在妈妈瘦弱的胸肋上用力叩打。我真担心这么大的力度我的妈妈会受不了的。我一再乞求:轻点,轻点啊!然后,又一位女医生过来替换男医生,接着给妈妈做心脏启动。可是,均无效果。心脏监视器上的图形和数字均显示妈妈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走向衰落。 这时,主治医生问我:“要不要去ICU室继续抢救?” 我问:“怎么抢救?” 答:“切开气管,上呼吸机。” 医生回答得平静而例行公事,而我一听“切开气管”这四个字,心中一阵疼痛颤栗。我怎能让我的妈妈再去挨那一刀?切开了气管,上了呼吸机,对我的妈妈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和弟弟们商量后,含泪回绝了医生的询问。 我亲爱的妈妈,在和死神搏斗了近半个小时后,为自己八十四岁的人生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医生认真地看着表,努力以最准确的时间向我和弟弟们报告妈妈离世的时间。心脏监护仪上的图形和数字在上午十点十分终止了。我依然存着一丝希望,期盼我的妈妈能够起死回生! 当医生操着职业性的口吻,向我和弟弟们郑重宣布:“死亡时间:10点10分”时,我的心碎了!我的天塌了!痛失妈妈的悲恸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将我整个淹没…… 此刻,我的生命中只有悲痛,悲痛,悲痛,欲绝的悲痛…… 从此,我就没有妈妈了!从此,我就没有妈妈了! 2013年12月12日上午10点10分——我亲爱的妈妈,往生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从此,我就再也看不到妈妈那慈祥的笑容了,再也不能拉着妈妈的手撒娇了,但我的妈妈,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妈妈呀,妈妈,女儿是怀着怎样的痛不欲生,给您洗了最后一次脸和手啊!就在前两个多小时的今晨,女儿还为你洗了脸,擦了香香。可两个多小时后,当女儿再给您洗脸时,您的眼睛却疲惫得再也睁不开了。女儿轻轻地擦拭着妈妈紧闭的眼睛,如果妈妈仅仅是睡着了该多好啊,那样,妈妈睡醒了,还会睁开眼睛。女儿怎么也接受不了,妈妈的眼睛就这样地永远地闭上了。妈妈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女儿在给她洗脸了。 如泉的泪水,为妈妈倾洒不尽。弟弟提醒我不要让眼泪滴在妈妈身上,说那样妈妈会走得不放心的。可是,我亲爱的妈妈,此时此刻,女儿怎能忍得住那满腔的、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痛心的泪啊?! 我轻轻地擦拭着妈妈的面颊,轻轻地把妈妈慈祥的脸擦拭得干干净净的。 妈妈,女儿多么想让这一刻成为永恒,让女儿就这样永远触摸到妈妈这张慈爱的脸。亲爱的妈妈,你可知道,您的女儿,是在用痛失妈妈的滚滚热泪,在为您做这最后一次的洁面啊!妈妈,此刻,女儿还能为你做些什么?惟有泪千行啊…… 我们姐弟五人,从唐山开滦总医院把妈妈接到了五十里外的二弟家中,在楼前为妈妈搭建了一个灵棚。在妈妈离去的这一夜,天气似乎奇寒。我们全家为妈妈整夜守灵。 妈妈生前喜欢花,我特为妈妈敬献了两个巨大的花圈,挽联上写着“慈母大人,永远活在女儿的心中!——不孝女儿秀玲敬挽——2013年12月12日” 妈妈,夜深了,你一个人躺在那冰冷的水晶棺内多冷啊!我抚摸着灵堂里的水晶棺,想着妈妈在里面那么冷,我却不能再把妈妈抱出来,让她睡到柔软的床上去了。于是无奈而心碎的泪水为我的妈妈频频地流啊,流…… 我亲爱的妈妈,这将是我和您最后一夜的相守了。弟弟、弟妹们劝我回到房间去休息,我怎能离开妈妈,我守在妈妈的灵前,和妈妈一遍遍说着知心的话,我相信妈妈全都能听到女儿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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