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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小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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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6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3991.郭小川被迫承认错误
      新中国成立初期,党中央特地选调了一批经过革命战争考验的文艺创作骨干,先后到中央宣传部加强文艺创作的领导工作,繁荣文学事业,著名作家丁玲奉命担任中宣部文艺处处长,林默涵、郭小川等人也被选调到该处担任负责人。1955年,我国文艺界开展文艺思想大讨论,大家积极发言,各抒己见。丁玲、陈企霞等在大讨论中畅所欲言,大胆陈述个人观点,结果被上纲上线,错误地定为“丁、陈反党集团”。当时,郭小川年仅35岁,政治热情很高,组织纪律观念很强。在一次批判丁、陈大会上,他积极响应领导号召,踊跃发言。由于发言慷慨激昂,言辞尖锐,很受中宣部部长陆定一欣赏,他赞扬郭小川的发言很有战斗力。周扬、林默涵等也认为郭小川有朝气、有才干。事后,经过党组织研究,决定将郭小川从中宣部文艺处调往作家协会担任秘书长,以加强作协的领导力量。第二年,郭小川晋升为作协党组副书记。郭小川一年来在作协机关通过工作实践,深感文艺界历史上有许多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也发现丁玲等的实际情况并不像当年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么严重。此时此刻,他开始冷静、理智地思考问题,认为必须接受历史的沉痛教训,慎重处理丁、陈二人的问题。 1959年,庐山会议掀起阶级斗争新风暴。作协党组竟然把郭小川同彭德怀挂上了钩,开展重点批判。罪名是:在复查“丁、陈反党集团”中“经不起考验”,“形势发生变化时,由摇摆不定走向右倾”。郭小川有口难辩。1959年11月底,他被迫在作协12级以上党员干部会上作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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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6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3992.郭小川有为记者遭遇“文革”厄运
      1960年春,中央要求全党加强调查研究,纠正错误。党内原先紧张的政治气氛开始缓和。当时有人曾把诗人郭小川受批判一事传到了毛泽东耳边。他表示“应给这个善于思索、富于幻想、热爱祖国的诗人、公民、党员、老战士以绝对的自由”。1962年10月,在胡乔木的帮助下,郭小川离开作家协会,到人民日报社当了一名普通的记者。不久,他的老领导、农垦部部长王震邀其随行,先后赴东北林区和北大荒垦区考察。随后,王震又带他南下福州、泉州、厦门、漳州。这期间,郭小川还专门深入上海警备区南京路上好八连,采访他们的先进事迹。事后,他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长篇通讯报道《崇高的革命品质》,热情歌颂南京路上好八连。郭小川随同王震部长走南闯北,大大开阔了视野,处处感受到广大工农兵群众战天斗地、建设社会主义的高涨热情。工农兵群众火热的战斗生活,让他激情满怀,大大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他曾先后发表了《东北林区》、《厦门风姿》、《昆仑行》等优秀通讯、诗歌、散文。作为一名战士诗人和著名记者,郭小川当时在写作生涯上开始进入另一个辉煌时期。大型歌舞《东方红》剧组热情借他参加写部分解说词;八一电影制片厂也不甘落后,特地邀请他撰写《军垦战歌》影片的解说词。顿时,他成了新闻界和文化界的大忙人、大红人。他曾随《人民日报》副总编安岗到大庆油田采访,撰写了大庆油田《怎样突出政治》等著名通讯,影响很大。1965年,他又深入采访了中国乒乓球队庄则栋等运动健儿,写了另一篇著名的通讯报道——《小将们在挑战》,《人民日报》和《体育报》同时在显著位置发表。不久,“文革”的风浪骤然而起。随着政治运动向纵深发展,他被隔离审查,遭到了无情的批斗、抄家,责令写交代材料。然后,被作协机关造反派揪回去监督劳动,被勒令打扫厕所。随后,他被送往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继续接受审查。郭小川毕竟是有社会影响的知名诗人和记者,名声在外。他在咸宁“五七”干校劳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武汉军区,引起军区政治部的莫大兴趣。1971年,武汉军区政治部派人到咸宁“五七”干校,提出借郭小川到军区帮助写《前进在五七道路上》影片的解说词。他没有辜负武汉军区的殷切希望。影片放映后,解说词一炮打响,轰动军内外。各大军区羡慕不已,都从“借调”经验中获得了启发,争相效仿,纷纷派人到文化部“五七”干校借调郭小川。1971年的一天,江青要看电影,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赶紧为她放映各大军区新拍制的纪录片。她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银屏上出现了郭小川的名字,不禁勃然大怒,尖声责问:“郭小川到处乱窜,有没有人管他?!”这句话一传出,各大军区都惊慌失措。从此,对郭小川的态度立刻大大改变。郭小川只好返回湖北咸宁“五七”干校,继续埋头劳动,接受审查。1974年底,文化部咸宁“五七”干校的大部分人回北京分配工作。但郭小川例外,他被从咸宁“五七”干校直接转移到天津静海县干校继续审查,行动受到监控。于是,他在天津静海县团泊洼干校整天满腔愁云,过着一种孤寂、忧伤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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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6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3993.郭小川在烟雾中窒息身亡
      1975年国庆节后,中央专案组突然派人到干校,向他宣布审查结论:经审查一切没有问题。郭小川一身轻松,愉快地返回北京。第二天,他立刻匆匆去见老首长王震。时任副总理的王震,看到老部下终于获得自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四人帮”尽管受到毛泽东的连续批评,但他们并不收敛,当时的政治斗争形势不容乐观。因此,纪登奎、王震安排郭小川尽快离京,到外地避风,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1976年10月,一向关注时局变化的郭小川,此时远在河南林县,虽然不知道中南海出现的新情况,但凭着诗人惯有的政治敏锐感,仍能从收音机、广播的用语和语气里,微微感受到一些新变化。他决定去一趟北京,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计划先到安阳探亲访友,再去郑州与省委书记刘建勋话别。10月13日,他刚到安阳招待所,就耳闻“四人帮”被捕的喜讯。他左盼右盼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内心深处充满了激动。18日夜,郭小川躺在床上,习惯地点着香烟。他翻来覆去总是不能入睡。无奈,只好按惯例服用安眠药。不一会儿,他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然而他手上夹的烟蒂却未掐灭,从而引发了火灾……57岁富有才华的著名诗人郭小川,在无情的烟雾中窒息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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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6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3994.郭小川主要作品
《充满真实的青春激情》
《诗歌编》
《一个声音》
《草鞋》
《晨歌》
《投入火热的斗争》
《向困难进军》
《把家乡建成天堂》
《山中》
《致大海》
《望星空》
《乡村大道》
《甘蔗林——青纱帐》
《青纱帐——甘蔗林》
《秋歌》(之一)
《祝酒歌》(林区三唱之一)
《战台风》
《墓志铭》
《团泊洼的秋天》
《秋歌》(之六)
《深深的山谷》
《白雪的赞歌》
《一个和八个》
《将军三部曲》(选章)
《报告文学编》
《白银世界的黄金季节》
《旱天不旱地》
《杂文编》
《生命的颂歌》
《论“听话”》
《小事一则》
《创作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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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6 22:20 | 显示全部楼层
      3995.郭小川个人影响
      郭小川是当代的杰出诗人。在他数十年生涯里,他与人民同呼吸共患难,对时代的许多重大问题做出了诗人的回答,从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中期,以至“文化大革命”10年,诗人的一系列优秀诗作,如《致青年公民》组诗、《望星空》、《甘蔗林——青纱帐》、《团泊洼的秋天》等,都较为清晰地留下了时代的足迹。由于诗人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对人民的忠诚,在诗作中表现了大无畏的坚定性与乐观主义精神,所以不断奏出了昂扬的旋律,鼓舞广大人民感奋起来,推动历史前进。郭小川认为,我们“处在一个意气风发、精神振奋的前所未有的时代。”因而这个时代的诗歌要“造成一种雄浑而壮丽的气势,一种高昂的调子。”。郭小川的可贵素质是具有永不衰竭的“战斗的热情”,并将这股热情融会于有血有肉的生活形象之中。为了表达内容的需要,郭小川不拘一格,对诗歌形式进行了多方面的尝试,曾被誉为“革新能手”。“新辞赋体”可以说是诗人的一个独特创造。为了表达壮阔的思想感情,他从我国古代辞赋中借鉴联辞结采的特点,结合现代汉语规律,创造了这种新诗体。短句长排、诗行大体整齐、对应的格式,与铺饰、夸张、重叠、排比、对偶等表现手法大量使用,以及结构、词藻、音韵节奏等方面的考究,有效地增强了诗的情感浓度与语言力度,造成一种宏阔与澎湃的气势,使得这种诗体产生了较强的艺术表现力。郭小川走了,但他留下的诗句今日吟诵起来仍然那麽亲切上口,仍然鼓舞和激励着我们:
      战士自有战士的性格,不怕污蔑,不怕恫吓;
      战士自有战士的抱负,永远改造,从零出发;
      战士自有战士的胆识,不信流言,不受欺诈;
      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忠贞不渝,新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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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7 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3996.《百合花》  
      一九四六年的中秋。
      这天打海岸的部队决定晚上总攻。我们文工团创作室的几个同志,就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
      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对我抓了半天后脑勺,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
      包扎所就包扎所吧!反正不叫我进保险箱就行。我背上背包,跟通讯员走了。
      早上下过一阵小雨,现在虽放了晴,路上还是滑得很,两边地里的秋庄稼,却给雨水冲洗得青翠水绿,珠烁晶莹。空气里也带有一股清鲜湿润的香味。要不是敌人的冷炮,在间歇地盲目地轰响着,我真以为我们是去赶集的呢!
      通讯员撒开大步,一直走在我前面。一开始他就把我撩下几丈远。我的脚烂了,路又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我想喊他等等我,却又怕他笑我胆小害怕;不叫他,我又真怕一个人摸不到那个包扎所。我开始对这个通讯员生起气来。
      嗳!说也怪,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倒自动在路边站下了。但脸还是朝着前面。没看我一眼。等我紧走慢赶地快要走近他时,他又蹬蹬蹬地自个向前走了,一下又把我摔下几丈远。我实在没力气赶了,索性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晃。不过这一次还好,他没让我撩得太远,但也不让我走近,总和我保持着丈把远的距离。我走快,他在前面大踏步向前;我走慢,他在前面就摇摇摆摆。奇怪的是,我从没见他回头看我一次,我不禁对这通讯员发生了兴趣。
      刚才在团部我没注意看他,现在从背后看去,只看到他是高挑挑的个子,块头不大,但从他那副厚实实的肩膀看来,是个挺棒的小伙,他穿了一身洗淡了的黄军装,绑腿直打到膝盖上。肩上的步枪筒里,稀疏地插了几根树枝,这要说是伪装,倒不如算作装饰点缀。
      没有赶上他,但双脚胀痛得像火烧似的。我向他提出了休息一会后,自己便在做田界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也在远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把枪横搁在腿上,背向着我,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凭经验,我晓得这一定又因为我是个女同志的缘故。女同志下连队,就有这些困难。我着恼的带着一种反抗情绪走过去,面对着他坐下来。这时,我看见他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顶多有十八岁。他见我挨他坐下,立即张皇起来,好像他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掉过脸去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我拚命忍住笑,随便地问他是哪里人。他没回答,脸涨得像个关公,讷讷半晌,才说清自己是天目山人。原来他还是我的同乡呢!
     “在家时你干什么?”
     “帮人拖毛竹。”
      我朝他宽宽的两肩望了一下,立即在我眼前出现了一片绿雾似的竹海,海中间,一条窄窄的石级山道,盘旋而上。一个肩膀宽宽的小伙,肩上垫了一块老蓝布,扛了几枝青竹,竹梢长长的拖在他后面,刮打得石级哗哗作响。……这是我多么熟悉的故乡生活啊!我立刻对这位同乡,越加亲热起来。
      我又问:“你多大了?”
     “十九。”
     “参加革命几年了?”
     “一年。”
     “你怎么参加革命的?”我问到这里自己觉得这不像是谈话,倒有些像审讯。不过我还是禁不住地要问。
     “大军北撤时我自己跟来的。”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娘,爹,弟弟妹妹,还有一个姑姑也住在我家里。”
     “你还没娶媳妇吧?”
     “……”他飞红了脸,更加忸怩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数摸着腰皮带上的扣眼。半晌他才低下了头,憨憨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想问他有没有对象,但看到他这样子,只得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两人闷坐了一会,他开始抬头看看天,又掉过来扫了我一眼,意思是在催我动身。
      当我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我看见他摘了帽子,偷偷地在用毛巾拭汗。这是我的不是,人家走路都没出一滴汗,为了我跟他说话,却害他出了这一头大汗,这都怪我了。
      我们到包扎所,已是下午两点钟了。这里离前沿有三里路,包扎所设在一个小学里,大小六个房子组成品字形,中间一块空地长了许多野草,显然,小学已有多时不开课了。我们到时屋里已有几个卫生员在弄着纱布棉花,满地上都是用砖头垫起来的门板,算作病床。
      我们刚到不久,来了一个乡干部,他眼睛熬得通红,用一片硬拍纸插在额前的破毡帽下,低低地遮在眼睛前面挡光。
      他一肩背枪,一肩挂了一杆秤;左手挎了一篮鸡蛋,右手提了一口大锅,呼哧呼哧的走来。他一边放东西,一边对我们又抱歉又诉苦,一边还喘息地喝着水,同时还从怀里掏出一包饭团来嚼着。我只见他迅速地做着这一切。他说的什么我就没大听清。好像是说什么被子的事,要我们自己去借。我问清了卫生员,原来因为部队上的被子还没发下来,但伤员流了血,非常怕冷,所以就得向老百姓去借。哪怕有一二十条棉絮也好。我这时正愁工作插不上手,便自告奋勇讨了这件差事,怕来不及就顺便也请了我那位同乡,请他帮我动员几家再走。他踌躇了一下,便和我一起去了。
      我们先到附近一个村子,进村后他向东,我往西,分头去动员。不一会,我已写了三张借条出去,借到两条棉絮,一条被子,手里抱得满满的,心里十分高兴,正准备送回去再来借时,看见通讯员从对面走来,两手还是空空的。
     “怎么,没借到?”我觉得这里老百姓觉悟高,又很开通,怎么会没有借到呢?我有点惊奇地问。
     “女同志,你去借吧!……老百姓死封建。……”
     “哪一家?你带我去。”我估计一定是他说话不对,说崩了。借不到被子事小,得罪了老百姓影响可不好。我叫他带我去看看。但他执拗地低着头,像钉在地上似的,不肯挪步,我走近他,低声地把群众影响的话对他说了。他听了,果然就松松爽爽地带我走了。
      我们走进老乡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里面一间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我们只得站在外面向里“大姐、大嫂”的喊,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应,但响动是有了。一会,门帘一挑,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留海。穿的虽是粗布,倒都是新的。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的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的向她道歉,说刚才这个同志来,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她听着,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我说完了,她也不作声,还是低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笑完。这一来,我倒有些尴尬了,下面的话怎么说呢!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我只好硬了头皮,讪讪的向她开口借被子了,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我说完了,她看看我,看看通讯员,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半晌,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
      通讯员乘这机会,颇不服气地对我说道:“我刚才也是说的这几句话,她就是不借,你看怪吧!……”
      我赶忙白了他一眼,不叫他再说。可是来不及了,那个媳妇抱了被子,已经在房门口了。被子一拿出来,我方才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不肯借的道理了。这原来是一条里外全新的新花被子,被面是假洋缎的,枣红底,上面撒满白色百合花。
      她好像是在故意气通讯员,把被子朝我面前一送,说:“抱去吧。”
      我手里已捧满了被子,就一努嘴,叫通讯员来拿。没想到他竟扬起脸,装作没看见。我只好开口叫他,他这才绷了脸,垂着眼皮,上去接过被子,慌慌张张地转身就走。不想他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听见“嘶”的一声,衣服挂住了门钩,在肩膀处,挂下一片布来,口子撕得不小。那媳妇一面笑着,一面赶忙找针拿线,要给他缝上。通讯员却高低不肯,挟了被子就走。
      刚走出门不远,就有人告诉我们,刚才那位年轻媳妇,是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这条被子就是她唯一的嫁妆。我听了,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通讯员也皱起了眉,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被子。我想他听了这样的话一定会有同感吧!果然,他一边走,一边跟我嘟哝起来了。
     “我们不了解情况,把人家结婚被子也借来了,多不合适呀!……”我忍不住想给他开个玩笑,便故作严肃地说:“是呀!也许她为了这条被子,在做姑娘时,不知起早熬夜,多干了多少零活,才积起了做被子的钱,或许她曾为了这条花被,睡不着觉呢。可是还有人骂她死封建。……”
      他听到这里,突然站住脚,呆了一会,说:“那!……那我们送回去吧!”
     “已经借来了,再送回去,倒叫她多心。”我看他那副认真、为难的样子,又好笑,又觉得可爱。不知怎么的,我已从心底爱上了这个傻呼呼的小同乡。
      他听我这么说,也似乎有理,考虑了一下,便下了决心似的说:“好,算了。用了给她好好洗洗。”他决定以后,就把我抱着的被子,统统抓过去,左一条、右一条的披挂在自己肩上,大踏步地走了。
      回到包扎所以后,我就让他回团部去。他精神顿时活泼起来了,向我敬了礼就跑了。走不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在自己挂包里掏了一阵,摸出两个馒头,朝我扬了扬,顺手放在路边石头上,说:“给你开饭啦!”说完就脚不点地的走了。我走过去拿起那两个干硬的馒头,看见他背的枪筒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枝野菊花,跟那些树枝一起,在他耳边抖抖地颤动着。
      他已走远了,但还见他肩上撕挂下来的布片,在风里一飘一飘。我真后悔没给他缝上再走。现在,至少他要裸露一晚上的肩膀了。
      包扎所的工作人员很少。乡干部动员了几个妇女,帮我们打水,烧锅,作些零碎活。那位新媳妇也来了,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抿着嘴,偶然从眼角上看我一眼,但她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后来她到底问我说:“那位同志弟到哪里去了?”我告诉她同志弟不是这里的,他现在到前沿去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说完又抿了嘴笑着,动手把借来的几十条被子、棉絮,整整齐齐的分铺在门板上、桌子上(两张课桌拼起来,就是一张床)。我看见她把自己那条白百合花的新被,铺在外面屋檐下的一块门板上。
      天黑了,天边涌起一轮满月。我们的总攻还没发起。敌人照例是忌怕夜晚的,在地上烧起一堆堆的野火,又盲目地轰炸,照明弹也一个接一个地升起,好像在月亮下面点了无数盏的汽油灯,把地面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在这样一个“白夜”里来攻击,有多困难,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
      我连那一轮皎洁的月亮,也憎恶起来了。
      乡干部又来了,慰劳了我们几个家做的干菜月饼。原来今天是中秋节了。
      啊,中秋节,在我的故乡,现在一定又是家家门前放一张竹茶几,上面供一副香烛,几碟瓜果月饼。孩子们急切地盼那炷香快些焚尽,好早些分摊给月亮娘娘享用过的东西,他们在茶几旁边跳着唱着:“月亮堂堂,敲锣买糖,……”或是唱着:“月亮嬷嬷,照你照我,……”我想到这里,又想起我那个小同乡,那个拖毛竹的小伙,也许,几年以前,他还唱过这些歌吧!
      ……我咬了一口美味的家做月饼,想起那个小同乡大概现在正趴在工事里,也许在团指挥所,或者是在那些弯弯曲曲的交通沟里走着哩!……
      一会儿,我们的炮响了,天空划过几颗红色的信号弹,攻击开始了。不久,断断续续地有几个伤员下来,包扎所的空气立即紧张起来。
      我拿着小本子,去登记他们的姓名、单位,轻伤的问问,重伤的就得拉开他们的符号,或是翻看他们的衣襟。我拉开一个重彩号的符号时,“通讯员”三个字使我突然打了个寒战,心跳起来。我定了下神才看到符号上写着×营的字样。啊!不是,我的同乡他是团部的通讯员。但我又莫名其妙地想问问谁,战地上会不会漏掉伤员。通讯员在战斗时,除了送信,还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没意思的问题。
      战斗开始后的几十分钟里,一切顺利,伤员一次次带下来的消息,都是我们突破第一道鹿砦,第二道铁丝网,占领敌人前沿工事打进街了。但到这里,消息忽然停顿了,下来的伤员,只是简单地回答说:“在打。”或是“在街上巷战。”
      但从他们满身泥泞,极度疲乏的神色上,甚至从那些似乎刚从泥里掘出来的担架上,大家明白,前面在进行着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包扎所的担架不够了,好几个重彩号不能及时送后方医院,耽搁下来。
      我不能解除他们任何痛苦,只得带着那些妇女,给他们拭脸洗手,能吃得的喂他们吃一点,带着背包的,就给他们换一件干净衣裳,有些还得解开他们的衣服,给他们拭洗身上的污泥血迹。
      做这种工作,我当然没什么,可那些妇女又羞又怕,就是放不开手来,大家都要抢着去烧锅,特别是那新媳妇。我跟她说了半天,她才红了脸,同意。不过只答应做我的下手。
      前面的枪声,已响得稀落了。感觉上似乎天快亮了,其实还只是半夜。
      外边月亮很明,也比平日悬得高。前面又下来一个重伤员。屋里铺位都满了,我就把这位重伤员安排在屋檐下的那块门板上。担架员把伤员抬上门板,但还围在床边不肯走。一个上了年纪的担架员,大概把我当做医生了,一把抓住我的膀子说:“大夫,你可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这位同志呀!你治好他,我……我们全体担架队员给你挂匾……”他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其他的几个担架员也都睁大了眼盯着我,似乎我点一点头,这伤员就立即会好了似的。我心想给他们解释一下,只见新媳妇端着水站在床前,短促地“啊”了一声。我急拨开他们上前一看,我看见了一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原来棕红的脸色,现已变得灰黄。他安详地合着眼,军装的肩头上,露着那个大洞,一片布还挂在那里。
     “这都是为了我们,……”那个担架员负罪地说道,“我们十多副担架挤在一个小巷子里,准备往前运动,这位同志走在我们后面,可谁知道狗日的反动派不知从哪个屋顶上撂下颗手榴弹来,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着烟乱转,这时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上了。……”
      新媳妇又短促地“啊”了一声。我强忍着眼泪,给那些担架员说了些话,打发他们走了。我回转身看见新媳妇已轻轻移过一盏油灯,解开他的衣服,她刚才那种忸怩羞涩已经完全消失,只是庄严而虔诚地给他拭着身子,这位高大而又年轻的小通讯员无声地躺在那里。……我猛然醒悟地跳起身,磕磕绊绊地跑去找医生,等我和医生拿了针药赶来,新媳妇正侧着身子坐在他旁边。
      她低着头,正一针一针地在缝他衣肩上那个破洞。医生听了听通讯员的心脏,默默地站起身说:“不用打针了。”我过去一摸,果然手都冰冷了。
新媳妇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依然拿着针,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地说:“不要缝了。”她却对我异样地瞟了一眼,低下头,还是一针一针地缝。我想拉开她,我想推开这沉重的氛围,我想看见他坐起来,看见他羞涩的笑。但我无意中碰到了身边一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是他给我开的饭,两个干硬的馒头。……
      卫生员让人抬了一口棺材来,动手揭掉他身上的被子,要把他放进棺材去。新媳妇这时脸发白,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把半条被子平展展地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他身上。卫生员为难地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
     “是我的——”她气汹汹地嚷了半句,就扭过脸去。在月光下,我看见她眼里晶莹发亮,我也看见那条枣红底色上洒满白色百合花的被子,这象征纯洁与感情的花,盖上了这位平常的、拖毛竹的青年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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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7 06:03 | 显示全部楼层
      3997.《百合花》作者
      茹志鹃,当代著名女作家。她的创作以短篇小说见长。笔调清新、俊逸,情节单纯明侠,细节丰富传神。善于从较小的角度去反映时代本质。曾用笔名阿如、初旭。祖籍浙江杭州。1925年9月生于上海。家庭贫困,幼年丧母失父,靠祖母做手工换钱过活。11岁以后才断断续续在一些教会学校、补习学校念书,初中毕业于浙江武康县武康中学。1943年随兄参加新四军,先在苏中公学读书,以后一直在部队文工团工作,任过演员、组长、分队长、创作组组长等职。194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从南京军区转业到上海,在《文艺月报》做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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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7 06:07 | 显示全部楼层
      3998.茹志鹃简历
      茹志鹃,浙江杭州人。自幼随祖母在上海、杭州以做手工维持生活,11岁才上小学。祖母去世后,被孤儿院收养。后进上海妇女文化班学习。1942年初中毕业。
      1943年随兄参加新四军,在军区话剧团当演员,后调到军区文工团创作组。1947年加如中国共产党。
     《生活》是她的第一篇作品,于1943年11月22日发表在上海《申报》副刊《白茅》第36期。 1955年夏,由南京军区转业到上海作协分会,任《文艺月报》编辑。1958年3月,在《延河》月刊发表短篇《百合花》,歌颂解放军和人民之间的血肉关系,茅盾称赞这是一篇具有清新、俊逸风格的好作品,此后有影响的小说还有《静静的产院》等。
     《剪辑错了的故事》,是作者在粉碎四人帮之后写的短篇小说,通过正反对比手法,把现实和历史加以对照,揭露了极“左”思潮泛滥时期造成的虚假浮夸给党和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
      此外,写过很多短篇小说和散文。文笔细腻、人物性格鲜明动人,颇得好评。现任中国作协上海分会副主席。
      长写抒情心理小说。表现战争题材,以空灵精致的笔触展示军民间的诗情和厚意;反映社会主义建设生活,那柔美纤细的笔触常游弋在劳动女性的心灵世界,显示人物内心的热切和性格的贤淑。进入新时期以后,茹志鹃的视野变得更宽广而深邃,作品“从微笑到沉思”,温存中透出辛辣,热情里蕴含冷峻,创作风格有所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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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7 06:13 | 显示全部楼层
      3999.茹志鹃成长之路
      新生活热情的歌者
      1958年,当大跃进的热浪席卷全国,文学界也因此充满了打擂比武的声音的时候,陕西省文学刊物《延河》上发表了一篇题为《百合花》的小说。尽管《延河》地处西北,《百合花》也仅只是一篇几千字的短篇,但它却以自己独有的百合花般的气息与芬芳,给当时一片燥热的文坛带来一缕清新的风。它的作者就是茹志鹃。茹志鹃著有短篇小说集《高高的白杨树》、《静静的产院》、《草原上的小路》,散文集《母女同游美利坚》以及报告文学《离不开你》、 《红外曲》等。许多作品被译成日文、英文、法文、俄文、越南文等国文字。
      革命队伍中走来的女战士
      与当时有影响的女作家杨沫、相比,在年龄上,茹志鹃是一位小妹妹;而在经历上,茹志鹃与菡子、刘真等人更为相近,也是一位穿着军装走进新中国的女战士。茹志鹃的创作在对生活的开掘上并未能超出同时代的其他作家,但她是社会主义新生活的一位热情的歌者,同时也是艺术风格的勇敢追求者和探索者。
      在前辈文学家的匡扶下成长
      茹志鹃是1958年以《百合花》而踏上文坛的。最早发现她的艺术追求并给予热情赞扬的是文学前辈茅盾。茅盾不仅称赞了茹志鹃的探索,而且也出了《百合花》在艺术探索上带有突破性意义。 1959年至1961年,围绕茹志鹃的作品,文坛展开了关于风格题材的大讨论。有人批评茹志鹃笔下缺乏高大的形象,有人指责《高高的白杨树》“有方向性问题”,有热爱茹志鹃作品的同志也规劝她应注重写“重大斗争”与“英雄人物”。这一切曾给初登文坛的茹志鹃带来压力,但她同时又是十分幸运的,在她探索的路上,不仅一直得到茅盾的匡护与鼓励,而且在这场讨论中,她又得到著名评论家侯金镜、魏金枝、叶以群等人热忱的肯定与指点,这一切给了她勇气与力量,她的艺术风格日见成熟了。
      从微笑到沉思
     “文化大革命”中,茹志鹃作为影响的女作家,所遭受的厄运不言而喻。愤怒中,她曾发誓永不再写一个字。但是当春风重新吹临祖国大地上时,她的一颗战士的心又燃烧了,多年来积累的生活、思想和感情重又化为笔底的一篇篇文字,她成为打倒“四人帮”以后的70年代末到80年代前期十分活跃女作家之一。新时期她创作仍以短篇小说为主,它们大部分收编在短篇集《草原上的小路》中,其中《剪辑错了故事》与《草原上的小路》曾分别荣获1979年度与1980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创作奖。此外她还发表了自传体小说《她从那条路上来》,报告文学《离不开你》、《红外曲》以及若干散文的作品。综观茹志鹃在新时期的创作,如果说五、六十年代她的声音虽是热情的,但又是单纯的话,那么经过了“文化大革命”的10年磨炼,10年沉思,她的文学眼界已远为开阔,思想力度也远为加深,包容在她作品中对社会人生的思考远比17年前丰厚,因此单从思想内容而言,这就是一个跃上新高度的创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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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7 06:15 | 显示全部楼层
      4000.茹志鹃人物评价
      勇于攀登的人,总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茹志鹃就是一个不畏险阻,在崎岖的小路上顽强攀登的人。
      几十年来,她顽强探索、孜孜追求,努力采撷生活中的美,着意塑造平凡而高尚的人物形象,奋力开掘从一朵浪花到大海的深度和广度,不断创造、发展与众不同的艺术风格。
      从心灵的微笑到深沉的思索,茹志鹃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她留下的深深足迹,记录了时代变异和创作上的迂回曲折,思想上的矛盾痛苦、向往和追求。
      从女性文学的角度看茹志鹃的小说,其独特性显而易见。茹志鹃的女性意识表现为关注女性的角色转换,并以人道情怀关注人自身的生命价值。茹志鹃用女性的眉笔细腻展现了普通人特别是女性的心灵历程和情感变化,显示了茹志鹃在十七年时期作为女性作家的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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