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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小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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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3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3922.《将军族》人物性格
     《将军族》中“小瘦丫头”的性格
     “小瘦丫头”是台湾农家的一个女孩子。她的命运遭遇,充分揭示了台湾社会的黑暗、丑陋、残忍和小人物生活处境以及命运的悲惨,但她具有伟大崇高的品性和纯真的情感。她第一次被卖后,声称她卖笑不卖身,不行,她就逃走。她想家、恨家,有家归不得。“三角脸”讲给她听猴子的故事,她伤心哭泣。猴子被卖给马戏团,备受苦楚,日夜想家但回不了家。她和猴子也是一样的啊!她出逃,家里就要还她的二万五千元钱的债,就要卖田,或是卖她妹妹。她知道后就想回去。回去后悲惨的命运在等着她,但为了妹妹为了家,她要回去。
      这是一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伟大崇高的品性,但她拿了“三角脸”给她的三万元回家,却还是未能逃脱被卖为娼的悲惨命运。她坚持卖笑不卖身,他们却弄瞎了她的左眼。她被迫为娼的四五年,挣够给他们的钱,才得到自由身。台湾社会黑暗丑陋残忍的一面得到充分表现。她要找“三角脸”,不仅是报恩,而是真正认识了“三角脸”的为人,由此而产生的感情,她不仅是为实践自己的承诺,而是从感情出发要做他的老婆;但她又觉得自身已不干净,于是和“三角脸”双双殉情而死。她说:“我早已决定这一生不论怎样也要活下来再见你一面。还钱是其次,我要告诉你我终于领会了。”她终于领会了人间有真情。
     《将军族》中“三角脸”的性格
     “三角脸”是国民党退伍军人,四十来岁的大陆人。他本来是个狂嫖滥赌的人。他退伍后和“小瘦丫头”同在康乐队里,对这个十五六岁的台湾女孩,他也曾有过邪念;但是,那个月夜的海滩上,他给“小瘦丫头”讲猴子想家的故事,她哭了。因为她也想家,但有家不能回。“三角脸”在台湾没有家,而大陆的家更是有家不能回。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对她说:“要是那时候我走了之后,老婆有了女儿,大约也就是你这个年纪吧。”从这一夜起,他的心改变成为一个有了年纪的人的心了,变得稳中自在,对小瘦丫头充满另一种温爱。当知道小瘦丫头为了妹妹不被卖而准备回家去以身抵债时,他在伊的枕边留下三万元存折后悄悄离队出走了。这真是伟大崇高的行为品性,要知道这是他的全部退休金,他晚年的经济保障,竟全部用来救人急难,而且施恩不图报,悄悄离开不知何往。四五年后他和小瘦丫头重逢,他说:“走了以后,在外头儿混,我才真正懂得一个卖给人的人的滋味。”他是吃了很多的苦的,是他老得快,感到他和小瘦丫头一个生长,一个枯萎。最后小瘦丫头说要做他老婆,但身子已不干净,不行了。“三角脸”接受这份感情,说下辈子。最后双双殉情而死。悲剧的结尾,使他们纯真的感情更富于理想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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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3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3923.《将军族》作者简介
      陈映真(1937~),当代作家。本名陈永善,笔名许南村。台湾台北人。1959年在淡江文理学院外文系读二年级时发表第一篇小说《面摊》,从而跻身文坛。其后发表了《我的弟弟康雄》、《故乡》等小说。1961年毕业后编辑《文学季刊》,数年间又发表了《第一件差事》、《将军族》、《六月里的玫瑰花》等小说,由开始存在的一些超现实的空想变为对现实切实的描写,由对现实的无奈和失望转向对现实的揭露和讽喻。
      1968年,陈映真应美国衣阿华大学邀请参加国际写作计划,行前被当局逮捕,1975年获释。在狱中坚持创作,出狱后发表了《夜行货车》和《华盛顿大楼》系列作品,中篇小说《上班族的一日》、《云》、《万商帝君》等,高扬起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旗帜。1983年后创作政治小说,《铃铛花》、《山路》等均是有影响之作。他的作品有小说集《将军族》、《第一件差事》、《夜行货车》、《陈映真小说选》、《山路》,以及《华盛顿大楼》(第一部),评论集《知识人的偏见》、《孤儿的历史、历史的孤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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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3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3924.《将军族》作者成就
      陈映真是台湾乡土文学理论的开拓者和奠基者之一,他的一系列文艺观点对建设台湾乡土文学理论产生了积极影响。中国社会科学院于1997年授予他名誉高级研究员称号。2003年12月20日,他获得了马来西亚的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成为继作家王安忆之后,第二位获此荣誉的华文作家。本书由开始存在的一些超现实的空想变为对现实切实的描写,由对现实的无奈和失望转向对现实的揭露和讽喻。作者坚持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有“台湾良心”和“老灵魂”之称。始终是祖国统一坚定的拥护者,为两岸和平统一奔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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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3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3925.《将军族》精彩片断
      在十二月里,这真是个好天气。特别在出殡的日子,太阳那么绚灿地普照着,使丧家的人们也蒙上了一层隐秘的喜气了。有一支中音的萨士风在轻轻地吹奏着很东洋风的《荒城之月》。它听来感伤,但也和这天气一样地,有一种浪漫的悦乐之感。他为高个子修好了伸缩管,瘪起嘴将喇叭朝地下试吹了三个音,于是抬起来对着大街很富于温情地和着《荒城之月》。然后他忽然地停住了,他只吹了三个音。他睁大了本来细眯着的眼,他便这样地在伸缩的方向看见了伊。
      高个子伸着手,将伸缩管喇叭接了去。高个子说:“行了,行了。谢谢,谢谢。”这样地说着,高个子若有所思地将喇叭夹在腋下,一手掏出一支皱得像蚯蚓一般的烟伸到他的眼前,差一点碰到了他的鼻子。他后退了一步,猛力地摇着头,瘪着嘴做出一个笑容。不过这样的笑容,和他要预备吹奏时的表情,是颇难于区别的。高个子便咬那烟,用手扶直了它,划了一支洋火烧红了一端,哔叽哔叽地抽了起来。他坐在一条长木凳上,心在很异样地悸动着。没有看见伊,已经有了五年了吧。但他却能一眼认出伊来。伊站在阳光里,将身子的重量放在左腿上,让臀部向左边画着十分优美的曼陀玲琴的弧。还是那样的站法呵。然而如今伊变得很婷婷了。很多年前,伊也曾这样地站在他的面前。那时他们都在康乐队里,几乎每天都在大卡车的颠簸中到处表演。
     “三角脸,唱个歌好吗!”伊说。声音沙哑,仿佛鸭子。他猛然地回过头来,看见伊便是那样地站着,抱着一只吉他琴。伊那时又瘦又小,在月光中,尤其的显得好笑。“很夜了,唱什么歌!”然而伊只顾站着,那样地站着。他拍了拍沙滩,伊便很和顺地坐在他的旁边。月亮在海水上碎成许多闪闪的鱼鳞。“那么说故事吧。”“啰嗦!”“说一个就好。”伊说着,脱掉拖鞋,裸着的脚丫子便像蟋蟀似地钉进沙里去。“十五、六岁了,听什么故事!”“说一个你们家里的故事。你们大陆上的故事。”伊仰着头,月光很柔和地敷在伊的干枯的小脸,使伊的发育得很不好的身体,看来又笨又拙。他摸了摸他的已经开始有些儿秃发的头。他编扯过许多马贼、内战、死刑的故事。
不过那并不是用来迷住像伊这样的貌寝的女子的呵。他看着那些梳着长长的头发的女队员们张着小嘴,听得入神,真是赏心乐事。然而,除了听故事,伊们总是跟年轻的乐师泡着。这使他寂寞得很。乐师们常常这样地说:“我们的三角脸,才真是柳下惠哩!”而他便总是笑笑,红着那张确乎有些三角形的脸。他接过吉他琴,撩拨了一组和弦。琴声在夜空中铮琮着。渔火在极远的地方又明又灭。他正苦于怀乡,说什么“家里的”故事呢?“讲一个故事。讲一个猴子的故事。”他说,太息着。他于是想起了一个故事。那是写在一本日本的小画册上的故事。在沦陷给日本的东北,他的姊姊曾说给他听过。他只看着五彩的小插画,一个猴子被卖给马戏团,备尝辛酸,历经苦楚,有一个月圆的夜,猴子想起了森林里的老家,想起了爸爸、妈妈、哥哥、姊姊……。伊坐在那里,抱着屈着的腿,很安静地哭着。他慌了起来,嗫嚅地说:“开玩笑,怎么的了!”
      伊站了起来。瘦楞楞地,仿佛一具着衣的骷髅。伊站了一会儿,逐渐地把重心放在左腿上,就是那样。就是那样的。然而,于今伊却穿着一套稍嫌小了一些的制服。深蓝的底子,到处镶滚着金黄的花纹。十二月的阳光浴着伊,使那怵目得很的蓝色,看来柔和了些。伊的太阳眼镜的脸,比起往时要丰腴了许多。伊正专心地注视着天空中画着椭圆的鸽子们。一支红旗在向它们招摇。他原也可走进阳光里,叫伊:“小瘦丫头儿!”
      而伊也会用伊的有沙哑的嗓门叫起来的吧。但他只是坐在那儿,望着伊。伊再也不是个“小瘦丫头儿”了。他觉得自己果然已在苍老着,像旧了的鼓,缀缀补补了的铜号那样,又丑陋、又凄凉。在康乐队里的那么些年,他才逐渐接近四十。然而一年一年地过着,倒也尚不识老去的滋味的。不知道那些女孩儿们和乐师们,都早已把他当作叔伯之辈了。然而他还只是笑笑。不是不服老,却是因着心身两面,一直都是放浪如素的缘故。他真正的开始觉得老,还正是那个晚上呢。记得很清楚:那时对着那样地站着的、并且那样轻轻地淌泪的伊,始而惶惑,继而怜惜,终而油然产生了一种老迈的心情。想起来,他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的。从那个霎时起,他的心才改变成为一个有了年纪的人的心了。这样的心情,便立刻使他稳重自在。他接着说:
     “开玩笑,这是怎么的了,小瘦丫头儿!”伊没有回答。伊努力地抑压着,也终于没有了哭声。月亮真是美丽,那样静悄悄地照明着长长的沙滩、碉堡、和几栋营房,叫人实在弄不明白:何以造物要将这么美好的时刻,秘密地在阒无一人的夜更里展露呢?他捡起吉他琴,任意地拨了几个和弦。他小心地、讨好地、轻轻地唱着:——王老七,养小鸡,叽咯叽咯叽——……。伊便不止地笑了起来。伊转过身来,用一只无肉的腿,向他轻轻地踢起一片细沙。伊忽然地又一个转身,擤了很多的鼻涕。他的心因着伊的活泼,像午后的花朵儿那样绽然地盛开起来。他唱着:王老七……伊揩好了鼻涕,盘腿坐在他的面前。伊说:“有烟么?”他赶忙搜了搜口袋,递过一支雪白的纸烟,为伊点上火。
      打火机发着殷红的火光,照着伊的鼻端。头一次他发现伊有一只很好的鼻子,瘦削、结实、且因留着一些鼻水,仿佛有些凉意。伊深深地吸了一口,低下头,用夹住烟的右手支着颐。左手在沙地上歪歪斜斜地画着许多小圆圈。伊说:“三角脸,我讲个事情你听。”说着,白白的烟从伊的低着的头,袅袅地飘了上来。他说:“好呀,好呀。”“哭一哭,好多了。”“我讲的是猴子,又不是你。”“差不多——”“哦,你是猴子啦,小瘦丫头儿!”“差不多。月亮也差不多。”“嗯。”“唉,唉!这月亮。我一吃饱饭就不对。原来月亮大了,我又想家了。”“像我吧,连家都没有呢。”“有家。有家是有家啦,有什么用呢?”伊说着,以臀部为轴,转了一个半圆。伊对着那黄得发红的大月亮慢慢地抽着纸烟。烟烧得“丝丝”作响。伊掠了掠伊的头发,忽然说:“三角脸。”“呵。”他说,“很夜了,少胡思乱想。我何尝不想家吗?”
      他于是站了起来。他用衣袖擦了擦吉他琴上的夜露,一根根放松了琴弦。伊依旧坐着,很小心地抽着一截烟屁股,然后一弹,一条火红的细弧在沙地上碎成万点星火。“我想家,也恨家里。”伊说,“你会这样吗?——你不会。”“小瘦丫头儿,”他说,将琴的胴体抬在肩上,仿佛扛着一支枪。他说:“小瘦丫头,过去的事,想它做什么?我要像你:想,想!那我一天也不要活了!”伊霍然地站立起来,拍着身上的沙粒。伊张着嘴巴打起哈欠来。眨了眨眼,伊看着他,低声地说:“三角脸,你事情见得多。”伊停了一下,说:“可是你是断断不知道:一个人卖出去,是什么滋味。”“哦知道。”他猛然地说,睁大了眼睛。伊看着他的微秃的,果然有些儿三角形的脸,不禁笑了起来。“就好像我们乡下的猪、牛那样地被卖掉了。两万五,卖给他两年。”伊说。伊将手插进口袋里,耸起板板的小肩膀,背向着他,又逐渐地把重心移到左腿上。伊的右腿便在那里轻轻地踢着沙子,仿佛一只小马儿。
     “带走的那一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我娘躲在房里哭,哭得好响,故意让我听到。我就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哼!”“小瘦丫头!”他低声说。伊转身望着他,看见他的脸很忧戚地歪扭着,伊便笑了起来:“三角脸,你知道!你知道个屁呢!”说着,伊又躬着身子,擤了一把鼻涕。伊说:“夜了。睡觉了。”他们于是向招待所走去。月光照着很滑稽的人影,也照着两行孤独的脚印。伊将手伸进他的臂弯里,瞌睡地张大嘴打着哈欠。他的臂弯感觉到伊的很瘦小的胸。但他的心却充满另外一种温暖。临分手的时候,他说:“要是那时我走了之后,老婆有了女儿,大约也就是你这个年纪吧。”伊扮了一个鬼脸,蹒跚地走向女队员的房间去。月在东方斜着,分外的圆了。
      锣鼓队开始了作业了。密密的脆皮鼓伴着撼人的铜锣,逐渐使这静谧的午后扰骚了起来。他拉低了帽子,站立起来。他看见伊的左手一晃,在右腋里夹住一根钱光闪烁的指挥棒。指挥棒的小铜球也随着那样一晃,有如马嘶一般地轻响起来。伊还是个指挥的呢!许多也是穿着蓝制服的少女乐手们都集合拢了。伊们开始吹奏着把节拍拉慢了一倍的《马撒永眠黄泉下》的曲子。曲子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的夹缝里,悠然地飞扬着。混合着时歇时起的孝子贤孙们的哭声,和这么绚灿的阳光交织起来,便构成了人生、人死的喜剧了。他们的乐队也合拢了。于是像凑热闹似地,也随而吹奏起来了。高个子神气地伸缩着他的管乐器,很富于情感地吹着《游子吟》。也是将节拍拉长了一倍,仿佛什么曲子都能当安魂曲似的——只要拉慢节拍子,全行的。他把小喇叭凑在嘴上,然而他并不在真吹。他只是做着样子罢了。他看着伊颇为神气地指挥着,金黄的流苏随着棒子风舞着。不一会他便发觉了伊的指挥和乐声相差约有半拍。他这才记得伊是个轻度的音盲。
      是的,伊是个音盲。所以伊在康乐队里,并不曾是个歌手。可是伊能跳很好的舞,而且也是个很好的女小丑,用一个红漆的破乒乓球,盖住伊唯一美丽的地方——鼻子,瘦板板地站在台上,于是台下卷起一片笑声。伊于是又眨了眨木然的眼,台下便又是一阵笑谑。伊在台上固然不唱歌,在台下也难得开口唱唱的。然而一旦不幸伊一下高兴起来,伊要咿咿呀呀地唱上好几小时,把一支好好的歌,唱得支离破碎,喑哑不成曲调。有一个早晨,伊突然轻轻地唱起一支歌来。继而一支接着一支,唱得十分起劲。他在隔壁的房间修着乐器,无可奈何地听着那么折磨人的歌声。伊唱着说:——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飘呀飘……。唱过一遍,停了一会儿,便又从头唱起。一次比一次温柔,充满情感。忽然间,伊说:“三角脸!”
      他没有回答。伊轻轻地敲了敲三夹板的墙壁,说:“喂,三角脸!”“哎!”“我家离绿岛很近。”“神经病。”“我家在台东。”“……”“他×的,好几年没回去了!”“什么?”“我好几年没回去了!”“你还说一句什么?”伊停了一会,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三角脸。”“啰嗦!”“有没有香烟?”他站起来,从夹克口袋摸了一根纸烟,抛过三夹板给伊。他听见划火柴的声音。一缕青烟从伊的房间飘越过来,从他的小窗子飞逸而去。“买了我的人把我带到花莲,”伊说,吐着嘴唇上的烟丝。伊接着说:“我说:我卖笑不卖身。他说不行,我便逃了。”他停住手里的工作,躺在床上。天花板因漏雨而有些发霉了。他轻声说:“原来你还是个逃犯哩!”
“怎么样?”伊大叫着说,“怎么样?报警去吗?呵?”他笑了起来。“早下收到家里的信,”伊说:“说为了我的逃走,家里要卖掉那么几小块田赔偿。”“啊,啊啊。”“活该,”伊说,“活该,活该!”他们于是都沉默起来。他坐起身子来,搓着手上的铜锈。刚修好的小喇叭躺在桌子上,在窗口的光线里静悄悄地闪耀着白色的光。不知道怎样地,他觉得沉重起来。隔了一会儿,伊低声说:“三角脸。”他咽了一口气,忙说:“哎。”“三角脸,过两天我回家去。”他细眯着眼望着窗外。忽然睁开眼睛,站立起来,嗫嗫地说:“小瘦丫头儿!”他听见伊有些自暴自弃地呻吟了一声,似乎在伸懒腰的样子。伊说:“田不卖,已经活不好了,田卖了,更活不好了。卖不到我,妹妹就完了。”
      他走到桌旁,拿起小喇叭,用衣角擦拭着它。铜管子逐渐发亮了,生着红的、紫的圈圈。他想了想,木然地说:“小瘦丫头儿。”“嗯。”“小瘦丫头儿,听我说:如果有人借钱给你还债,行吗?”伊沉吟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谁借钱给我?”伊说,“两万五咧!谁借给我?你吗?”他等待伊笑完了,说:“行吗?”“行,行。”伊说,敲着三夹板的壁:“行呀!你借给我,我就做你的老婆。”他的脸红了起来,仿佛伊就在他的面前那样。伊笑得喘不过气来,捺着肚子,扶着床板。伊说:“别不好意思,三角脸。我知道你在壁板上挖了个小洞,看我睡觉。”伊于是又爆笑起来。他在隔房里低下头,耳朵涨着猪肝那样的赭色。他无声地说:“小瘦丫头儿……你不懂得我。”
      那一晚,他始终不能成眠。第二天的深夜,他潜入伊的房间,在伊的枕头边留下三万元的存折,悄悄地离队出走了。一路上,他明明知道绝不是心疼着那些退伍金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地流着眼泪。几支曲子吹过去了。现在伊又站到阳光里。伊轻轻地脱下制帽,从袖卷中拉出手绢揩着脸,然后扶了扶太阳镜,有些许傲然地环视着几个围观的人。高个子挨近他,用痒痒的声音说:“看看那指挥的,很挺的一个女的呀!”说着,便歪着嘴,挖着鼻子。他没有作声,而终于很轻地笑了笑。但即便是这样轻的笑脸,都皱起满脸的绉纹来。伊留着一头乌油油的头发,高高地梳着一个小髻。脸上多长了肉,把伊的本来便很好的鼻子,衬托得尤其的精神了。他想着:一个生长,一个枯萎,才不过是五年先后的事!空气逐渐有些温热起来。鸽子们停在相对峙的三个屋顶上,凭那个养鸽的怎么样摇撼着红旗,都不起飞了。它们只是斜着头,愣愣地看着旗子,又拍了拍翅膀,而依旧只是依偎着停在那里。
      纸钱的灰在离地不高的地方打着卷、飞扬着。他站在那儿,忽然看见伊面向着他。从那张戴着太阳镜的脸,他很难于确定伊是否看见了他。他有些青苍起来,手也有些抖索了。他看着伊也木然地站在那里,张着嘴。然后他看见伊向这边走来。他低下头,紧紧地抱着喇叭。他感觉到一个蓝色的影子挨近他,迟疑了一会,便同他并立着靠在墙上,他的眼睛有些发热了,然而他只是低弯着头。“请问——”伊说。“……”“是你吗?”伊说:“是你吗?三角脸,是……”伊哽咽起来:是你,是你。”他听着伊哽咽的声音,便忽然沉着起来,就像海滩上的那夜一般。他低声说:“小瘦丫头儿,你这傻小瘦丫头!”
      他抬起头来,看见伊用绢子捂着鼻子、嘴。他看见伊那样地抑住自己,便知道伊果然的成长了。伊望着他,笑着。他没有看见这样的笑,怕也有数十年了。那年打完仗回到家,他的母亲便曾类似这样地笑过。忽然一阵振翼之声响起,鸽子们又飞翔起来了,斜斜地划着圈子。他们都望着那些鸽子,沉默起来,过了一会,他说:“一直在看着你当指挥,神气得很呢!”伊笑了笑。他看着伊的脸,太阳镜下面沾着一小滴泪珠儿,很精细地闪耀着。他笑着说:“还是那样好哭吗?”“好多了。”伊说着,低下了头。他们又沉默了一会,都望着越划越远的鸽子们的圆圈儿。
      他夹着喇叭,说:“我们走,谈谈话。”他们并着肩走过愕然着的高个子。他说:“我去了马上来。”“呵呵。”高个子说。伊走得很婷婷然,然而他却有些伛偻了,他们走完一栋走廊,走过一家小戏院,一排宿舍,又过了一座小石桥。一片田野迎着他们,很多的麻雀聚栖在高压线上。离开了充满香火和纸灰的气味,他们觉得空气是格外的清新舒爽了。不同的作物将田野涂成不同深浅的绿色的小方块。他们站住了好一会,都沉默着。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幸福的感觉涨满了他的胸膈。伊忽然地把手伸到他的臂弯里,他们便慢慢地走上一条小坡堤。伊低声地说:“三角脸。”“嗯。”“你老了。”他摸了摸秃了大半的、尖尖的头,抓着,便笑了起来。他说:“老了,老了。”“才不过四、五年。”
     “才不过四、五年。可是一个日出,一个日落呀!”“三角脸——。”“在康乐队里的时候,日子还蛮好呢,”他紧紧地夹着伊的手,另一只手一晃一晃地玩着小喇叭。他接着说:“走了以后,在外头儿混,我才真正懂得一个卖给人的人的滋味。”他们忽然噤着。他为自己的失言恼怒地瘪着松弛的脸。然而伊依然抱着他的手。伊低下头,看着两只踱着的脚。过了一会儿,伊说:“三角脸——。”他垂头丧气,沉默不语。“三角脸,给我一根烟。”伊说。他为伊点上烟,双双坐了下来。伊吸了一阵,说:“我终于真找到了你。”他坐在那儿,搓着双手,想着些什么。他抬起头来,看看伊,轻轻地说:“找我。找我做什么!”他激动起来了:“还我钱是不是?……我可曾说错了话么?”
      伊从太阳镜里望着他的苦恼的脸,便忽而将自己的制帽盖在他的秃头上。伊端详了一番,便自得其乐地笑了起来。“不要弄成那样的脸吧!否则你这样子倒真像个将军呢!”伊说着,扶了扶眼镜。“我不该说那句话。我老了,我该死。”“瞎说。我找你,要来赔罪的。”伊又说。“那天我看到你的银行存折,哭了一整天。他们说我吃了你的亏,你跑掉了。”伊笑了起来,他也笑了。“我真没料到你是真好的人。”伊说,“那时你老了,找不上别人。我又小又丑,好欺负。三角脸。你不要生气,我当时老防着你呢!”他的脸很吃力地红了起来。他不是对伊没有过欲情的。他和别的队员一样,一向是个狂嫖滥赌的独身汉。对于这样的人,欲情与美貌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的。
      伊接着说:“我拿了你的钱回家,不料并不能息事。他们又带我到花莲。他们带我去见一个大胖子,大胖子用很尖很细的嗓子问我话。我一听他的口音同你一样,就很高兴。我对他说:‘我卖笑,不卖身。’“大胖子吃吃地笑了。不久他们弄瞎了我的左眼。”他抢去伊的太阳镜,看见伊的左眼睑收缩地闭着。伊伸手要回眼镜,四平八稳地又戴了上去。伊说:“然而我一点也没有怨恨。我早已决定这一生不论怎样也要活下来再见你一面。还钱是其次,我要告诉你我终于领会了。”“我挣够给他们的数目,又积了三万元。两个月前才加入乐社里,不料就在这儿找到你了。”“小瘦丫头!”
      他说。“我说过我要做你老婆,”伊说,笑了一阵:“可惜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不行了。”“下一辈子吧!”他说,“我这副皮囊比你的还要恶臭不堪的。”远远地响起了一片喧天的乐声。他看了看表,正是丧家出殡的时候。伊说:“正对,下一辈子吧。那时我们都像婴儿那么干净。”他们于是站了起来,沿着坡堤向深处走去。过不一会,他吹起《王者进行曲》,吹得兴起,便在堤上踏着正步,左右摇晃。伊大声地笑着,取回制帽戴上,挥舞着银色的指挥棒,走在他的前面,也走着正步。年轻的农夫和村童们在田野向他们招手,向他们欢呼着,两只三只的狗,也在四处吠了起来。
      太阳斜了的时候,他们的欢乐影子在长长的坡堤的那边消失了。第二天早晨,人们在蔗田里发现一对尸首。男女都穿着乐队的制服,双手都交握于胸前。指挥棒和小喇叭很整齐地放置在脚前,闪闪发光,他们看来安详、滑稽,都另有一种滑稽中的威严。一个骑着单车的高大的农夫,于围睹的人群里看过了死尸后,在路上对另一个挑着水肥的矮小的农夫说:“两个人躺得直挺挺地,规规矩矩,就像两位大将军呢!”于是高大的和矮小的农夫都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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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3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3926.《将军族》评析
     《将军族》这篇小说叙述了发生在社会底层的一个爱情故事,两个主要人物,他们都没有自己真实的姓名,他们叫做“三角脸”和“伊”,像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连名字都没有而只有绰号,也许在那个时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他们,名字是不值得一提的,而在他们之间的爱情却是深刻纯洁感人的。
     “三角脸”是大陆去台湾的退伍老兵,年已四十,来到台湾退伍后,孑然一身,只能到“康乐队”里吹吹小喇叭。“小瘦丫头”是台湾花连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被生活所迫,家里把她卖到青楼当妓女,她坚决“卖笑不卖身”,并逃跑出来,到康乐队里跳跳舞或“用一个红漆的破乒乓球盖住伊惟一美丽的地方——鼻子。瘦板板地站在台上……”演女小丑。
      在这篇文章里,有许多地方值得我们探讨,比如,在三角恋的回忆之中,这丫头是又丑又瘦的,他甚至没有时间编故事讲给她听,可是为什么渐渐男人对她产生感情,并情愿给出自己所有的钱,一声不响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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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4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3927.《创业史》
      1929年,亦即民国18年,陕北大旱,颗粒无收。冬天,哀鸿遍野,灾民黑压压地涌向渭河滩。下堡村蛤蟆滩的二茬光棍梁三,收拾得齐整干净,大步流星地在女性灾民群中穿行。梁三年过四十,妻子新丧,大家当然明白他的企图。果不其然,梁三将宝娃子母子二人领进了他的草房院。他抚摸着宝娃子的头,发出了再创家业的豪壮誓言。宝娃至此改姓梁,大号叫梁生宝。梁三是蛤蟆滩上的勤劳农民,其父艰难创业,给他留下了三间正房,为他娶了妻子。然而,他命运不济,牛死妻亡,天灾人祸,接踵而来,连祖上传给的三间房也变卖了,只剩下个空荡荡的草房院。如今,饥荒又给他送来了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男娃,潜藏在心中那不屈不挠的创业希望又升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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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4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10-14 19:12 编辑

      3928.《创业史》创业艰难
      梁三苦苦劳动十年,光景依然如旧,得到的只是失败和屈辱,以及脖梗上的死肉疙瘩、喉咙里永远咳不完的痰。创业的担子,历史地落到了生宝的肩上。生宝,从小即非同凡俗,七八岁见人就打招呼,令人难以置信。十三岁当长工,就将工钱换的小牛犊牵回家,听着他雄心勃勃的计划,养父梁三都惊呆了。十八岁他又独自租种了十八亩稻地,创业的劲头,超过父辈几等。但是,他辛苦一年的收获,全被地租、高利贷敲榨干净。到了解放前夕,为了躲避国民党溃兵抓壮丁,梁生宝被迫进了终南山,成了不敢见天日的“黑人”。梁家三代的创业史,最终画上了一个辛酸的句号。梁三老汉终日像土拨鼠一样生活着。
      解放了,蛤蟆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地主吕二细鬼、富农姚士杰都被斗倒了,贫雇农土地还家,梁家分到了十来亩稻地。他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对着毛主席像两泪双流。此时,仿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精力,注入梁三老汉早已干瘪的身体,已经熄灭的个人发家愿望,又重新燃烧起来。他在睡梦中笑出声,梦见自己竟成了“三合头瓦房院的长者”。而此时当了民兵队长、入了党的梁生宝,则完全沉浸到建立互助组的事务里去。父子之间在创业上的激烈冲突,就要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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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4 19:14 | 显示全部楼层
      3929.《创业史》剧情发展
      1953年春天的一个早晨,鞭炮声响彻了哈蟆滩,富裕中农郭世富的新瓦房上梁了。村民们都来看热闹,梁三老汉更是艳羡十分。他哪里知道,世富老大要和生宝的互助组对着干呢!此时,春荒笼罩着蛤蟆滩。这是互助组和整个蛤蟆滩最困难的时刻。他们一方面要筹划新的一年生产,一方面要度春荒。但他们手中既无钱又无粮,这是多么大的困难啊。村主任郭振山寄希望于富农和中农,希望通过活跃借贷以解燃眉之急。然而,余粮户响应者寥寥无几。富农姚士杰偷放高利货,郭世富要和贫雇农“和平竞赛”。郭振山已经对局面失去控制,加之自己要走自发道路,故对贫雇农的困难、对自发势力均作壁上观。在这种形势下,梁生宝自然成了互助组和贫雇农的主心骨和带头人。为了推行一年稻麦两熟的丰产计划,他顶着霏霏的春雨,到郭县为互助组去买百日黄稻种。为了筹集生产资金和度过春荒,他组织互助组组员开进终南山割竹子。这些举措,打击了自发势力的气焰,解决了贫苦农民的困难,稳住了互助组的阵脚。这些行动,也在蛤蟆滩庄稼人的心底掀起了重重波澜,他们从中看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然而,生宝的行动有时却不为梁三老汉所理解。继父时常对他冷嘲热讽,称其为“梁伟人”。对此,生宝毫无怨言,他相信继父会觉悟过来。这时的生宝已近而立之年,继父在解放前为他买的童养媳已经病死。由于一心扑在事业上,婚恋大事还没解决。团员徐改霞倾心于他,他也暗恋着这个美丽的姑娘,然而,为了不影响工作和党的荣誉,他抑制自己的感情,故意疏远改霞。失望至极的改霞在郭振山不怀好心的鼓励下,终于离开了哈蟆滩,到北京当工人去了。
      生宝率众入终南山后,互助组育秧的事由记工员任观喜和农技员韩培生负责。富农姚士杰的活动更加猖狂,处心积虑要搞垮互助组。他占有了互助组成员栓栓的妻子素芬,并指使素芬去诬陷梁生宝,达到分裂互助组的目的。在他的阴谋策划下,梁生禄、栓栓两家与互助组疏远了。后来,由于栓栓在割竹子时被扎伤,两家竟一起退组。对此,生宝毫不畏惧。割竹队如期完成了任务,挣了一大笔钱,解决了互助组的暂时困难。关心着生宝事业的梁三老汉,思想感情也在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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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4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3930《创业史》结局
      秋天,梁生宝的互助组获得了大丰收,蛤蟆滩的统购统销工作也提前完成。生宝的威望不断提高,互助组更加壮大,退组的又回来了。郭振山的所作所为使他威信扫地。为了恢复威信,他积极整顿他所在的官渠岸互助组。经过县里的培训,梁生宝他们又成立了全区第一个农业社——灯塔社。梁生宝的创业成功了!在铁的事实面前,梁三老汉服气了。他穿上了新棉衣到黄堡镇去打油,受到人们格外的尊重。他流泪了。这是幸福的泪,欢悦的泪!它饱含着蛤蟆滩人创业的自豪与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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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10-14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3931.《创业史》评价
      柳青在皇甫村踏踏实实地生活了14年,对农村中各种人物了如指掌,这给他塑造人物形象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在《创业史》中,作者成功地塑造了梁生宝、梁三老汉、郭世富、姚士杰、郭振山等一批十分成功的形象。特别是梁生宝和梁三老汉两个人物,已排进中国现代文学中最富有特色的典型形象的行列。梁生宝是全书的中心人物,是社会主义农村中的英雄典型。在披荆斩棘带头创社会主义大业中,他有胆有识,既有宏伟的气魄,又有实干精神。他身上既有勤劳、朴实、善良的中国传统美德的闪光,又有公而忘私、勇于牺牲个人利益的时代精神的张扬。这是一个讲原则、重情感,使读者倍感亲切可爱的真正的社会主义新人形象。梁三老汉是书中写得最凝重最精彩的人物,是极有感染力的艺术典型。作者不是单线条地勾勒这一人物,而是深挖精凿,浓墨重彩地描绘他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刻画他鲜明感人的多重性格。这是一个最有深度、最能显示作者艺术潜能的不可多得的中国老农的形象。
     《创业史》结构宏伟,气势磅礴,充分昭示了柳青雄浑而劲健的艺术风格。它的语言质朴而凝重;恰到好处的抒情段落,好似警句格言一般留在读者的记忆中,实为当代文学中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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