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向东 于 2015-4-29 19:40 编辑
第十六回、好人无辜遭诬陷 丁宁舍命挽天回 虎有伤人意,人无害虎心。 这一回讲的是两个令人敬佩的仁人义士,一个仗义救人,一个以德报怨。这可是人妖颠倒的‘文革’期间难得一见的故事。 丁宁离开十八连到总场参加培训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要结束了。他打算培训班一结束就回黑河看望父母。黑河到军马场只有两百公里的路程,丁宁高中毕业下乡来到军马场已经六年了,一年也只能回去一次。一般都要选择春节回去与父母团聚。 丁宁的父亲是地委的老干部,当年,就是他把丁宁送到了地委创办的黑河第二垦殖场(后来的军马场)。爸爸很关心丁宁的成长和进步,每个月都要来信和他交流思想,谈论时事。不知道为什么,丁宁已有两三个月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了。形势的动荡让他做出了许多猜想,哪一种猜想都让他牵肠挂肚,他决定提前回去探望父母。 深夜,思绪万千的丁宁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毫无睡意,丁宁索性走出了招待所。他靠在一棵松树旁仰头看着西北的星空,一颗赤子之心飞向了父母的身边。 “就站在这里说吧,深更半夜的没人听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招待所出来三个人。他们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非得出来说。丁宁站在树后倒想听听他们要干些什么。 “军马场不搞四大,咱们以造反组织的名义抓人肯定不行。” “你说怎么办好?” “咱们到十八连把秦荣祥拽过来塞到车里拉起来就跑,他们也是干看着。” “竟说没用的屁话,一边呆着去。” “不怪人家说你,你也不动动脑子,人家十八队没有人了?” “你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就是个开车的,多余管你们那些没谱的破事儿。” “我有个主意,咱们到十八连找到秦荣祥就说是宁德福病得很重,十分想念他这个老战友,团里派车来接他去咱们那儿看老宁。他肯定顺顺当当地跟咱们走人。” “你小子的鬼点子实在是太多了,再狡猾的修特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儿。” “把秦荣祥拉回去一顿胖揍,他招了供之后,军马场再去要人,那就得看他们有几个脑袋敢保一个苏修特务了。” 丁宁听到这里不由得浑身发冷。在总场办班期间听说地方上抓起了一大批修特,兵团的一个营竟然揪出了一个特务连来。这几个人的谈话让丁宁大吃一惊。 怎么办?是救秦连长,还是袖手旁观?救,万一有个好捣弄事的追到自己脑袋上,就是有军马场人保着自己,黑河的家人也难逃其咎。不救,秦连长的刚强性格很可能要抗拒到底招来横祸。 丁宁望着平静地夜空,脑袋里却翻江倒海般地折腾着。老父亲革命多年,先是遭到批判,后是靠边站,近期又没了消息。做儿子的帮不了老爹的忙,已经深感惭愧了。如果再给老人家雪上加霜......丁宁真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样。可是,眼睁睁地看到老连长被人抓走受酷刑,遭冤受难视而不见于心何忍呢?救!不管怎么样的结果,决不能袖手旁观。 丁宁想到第一步就是到公安局报案,让他们用正规的手段阻止来者的行动。 场公安局只有两个值班员,丁宁把听到的消息向他们作了介绍,请求他们采取行动。值班员告诉丁宁,场公安局没有这个权力。因为,上级明文规定,军马场公安局不准参与和干预地方的文革运动。 “难道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人抓去遭受酷刑吗?”丁宁带着火气不平地说。 “在他们没有行动的情况下,我们没有证据采取行动去控制人家。” “你们的意思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是吧?”丁宁有点儿火了。 “不是,我们的意见是不出击,但不等于被动挨打。咱们可以防御。马上给秦连长打电话,让他不要上当受骗。他们找不到人还抓谁?” 说着值班民警开始电话联系。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丁宁焦急地在屋里踱步搓手,两个值班员轮番地呼叫着。 “你们打着,我找匹马回连队去。”丁宁说着向外面走去。 “好,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丁宁到值班分队借了一匹快马,连夜向十八连疾驰。 兴安岭的冬夜十分寒冷,西北风夹着雪粒抽打着丁宁和坐骑,像利箭一样穿透了衣裤,刺痛了皮肤。衣帽围脖挂满了霜雪,眉骨上的霜雪被呼出的热气吹化了一层又沾上了一层,时间久了竟然在帽子与眉骨之间结成了霜凌冰柱。丁宁已经没有了冷与痛的感觉,浑身只有麻木和聚缩的颤抖。 走进深山的盘山道上,马的速度慢下来了,风也显得小了些。丁宁想下马跑步暖暖身子,可他怕下了马一时暖不过来,力气使尽了,再上马就不容易了。他决心还是坚持到底。 快要到达十八连了,气温好像降到了极点。呼进来的空气好像裹进了冰渣,强烈地刺激着气管和胸腔,上顶到脑门心,下渗到神阙穴。丁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透心凉的滋味。两只眼睛每眨巴一下,睫毛都要粘连一次,如果,闭上两秒钟,两个眼皮就会冻到一起。高寒会让冻僵的人的脑子里产生幻觉,丁宁若不是一门心思的想着秦连长的安危,早就走神了。 终于,到目的地了。丁宁来到秦连长的院门前,歪了一下身子准备离鞍下马。腿在哪里?已经冻僵的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了。他用手拽下围在脸上的围脖,用力地张开嘴巴呼喊,不听话的口舌发出了乌拉乌拉的小声,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还好,他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他想进院子里敲打门窗,但院门太低,骑马进不去。 丁宁只好转马向宿舍跑去,来到男寝的门外,丁宁吃力地举起鞭子向门板上抽打。熟睡的知青们毫无察觉,丁宁近乎失望了。难道要前功尽弃地冻死在家门口么?突然,一股求生的欲望,一个救人的责任心,驱动了丁宁。他收回身子,然后用头猛力地向门上的玻璃撞去。划拉一声响,惊起了屋里沉睡的知青。 “谁!”战险峰第一个从床上跳了起来,打着手电冲到了门口。 看到有人出来,丁宁在马上晃了一下,一头晕倒在马背上。 “快把他抬下马。”年兴业一把抓住马笼头,大声喊道。 几个知青把丁宁从马上抱下来抬进了宿舍。 “这是谁呀?”满身冰霜的丁宁让人认不出来模样了。 “这是冻晕了,快去找罗大夫来。”谭子厚一面为丁宁解大衣的扣子,一面指挥着。 “我去。”侯移山说完撒腿就跑。 “这不是丁排长吗?”“丁排长,丁排长你醒醒,醒醒啊!”丁宁脸上的霜化了,大家这才看出他的摸样。 “丁排长不是在总场学习吗?他怎么这晚回来了?” “肯定有什么急事,若不然深更半夜的回来干啥呀。” “是不是有敌情啊?” 知青们一面呼喊着丁宁,议论着丁宁。一面为他搓胸捶背,舒展手脚。 罗媛愈来了,她看到黄崇泽端着一盆雪进来,告诉大家不能用雪直接搓冻伤人的手脚,那样会使皮肤的冻伤加重,应该用十度左右的水为他轻搓。 经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丁宁渐渐的睁开了眼睛。罗媛愈喂了他一点热水,做了心肺听诊。笑着说“没啥大的问题,休养几天就好了。” “有什么大事呀?大冷的天赶夜路,这太危险了。”沈春飚说。 “真是一件大事呀,若不然我冒这个险干嘛。我在总场听到兵团的造反派说,有人诬陷秦连长是苏修特务。天亮就要来抓人回去严刑拷问。前几天听人说,兵团一个营就抓出一个特务连来。其实都是屈打成招,有人被打死了,有人致残了。只要带上修特的帽子就算进了地狱。”知青们听说有人要抓他们敬重的老连长,立即愤怒了。 “这是军马场,不是他们横行的地方,他们休想到十八连抓人。战险峰说完一拳砸在铺沿儿上。 “他们来了就抓起来,非得收拾老实了不可。”铁牛把大手向空中一挥又一攥,像把来人捏死似的。 “大家到时候不要冲动,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不能胡来。”谭子厚对大家提出了要求。 早上,秦连长听到消息,在谭子厚的陪同下来到丁宁的宿舍。 “丁宁,为了我让你受罪了。” “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的老战友被打成了修特,不知道是谁把你咬上了。他们要到连队来抓你,那几个人商量的时候让我听到了。他们要借你的老战友叫宁什么福的病危的名义骗你上车,把你押到兵团刑讯逼供。我这一着急就连夜赶了回来。” “我听老场子的人说,修特案子闹得很大。人为编织的特务网涉及到边境的几个县市,抓起来了几千人。我就纳闷哪来的那么多的特务呢。”秦连长不解地说。 “秦连长,你这几天最好到别的地方躲一躲,防止来人狗急跳墙,把你强行绑架走。”谭子厚提醒着。 “谭连长说的对,来的人一开始还真说到强行绑架了。”丁宁补充了一句。 “连队的冬季生产这么紧张,我怎么能离开呢。不行,我不能走。千军万马都见过,还怕他几个小毛贼。”秦连长轻鄙的说道。 三个专政小组的人一大早就开车来到了十八连。他们打听到了秦连长的家,见到的是院门上的一把锁。正当他们琢磨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见到牛枫向这边走来。 牛枫有个习惯,只要连队来个小车不论停到那儿,他都要主动凑到跟前打个照面。若是当官的来了,他先是献几句殷勤,然后,再滔滔不绝地做一番全面工作汇报。 高个的对另两个人说:“这个人我见过。他参加过师部‘深挖’培训班,姓什么我不记得了,对运动很积极。” “那就利用他抓那个姓秦的。”小个子眼睛都绿了。 “喂,你好哇。还认识我吗?”高个子主动上前和牛枫打着招呼。 “哦,有点印象。你们这是?”牛枫不明其人的来意,客气地问道。 “我们是兵团独立营的。”小个子回答。 “你们到这来是找人,还是办事呀?”牛枫接着问。 “当真人不说假话,你也是搞过专案的人,懂得阶级斗争的尖锐性,残酷性,复杂性。你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和坚定地斗争意志。”高个子开始兜圈子,捧臭脚。 “军马场不搞四大,那套活计都用不上了。”牛枫不无失落地说。 “哎,你还别说,现在还真有个用武之地。最近,咱们内部破获了一个庞大的苏修特务网,其中有一个重要人物就在你们连队。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将其逮捕归案,通过审讯扩大战果,把隐藏在阴暗角落的特务一网打尽。”高个子开始转入了正题儿。 “你就说他是谁吧。”牛枫急着问。 “这个人是个披着共产党干部外衣的潜伏小组组长,十分狡猾。”高个子还卖着关子。 “难道是他?”牛枫打心眼儿里希望是他想搬走的人。 “你猜出来了?”高个子兴奋地说。 “是秦荣祥吧。”牛枫得意而幸灾乐祸地说。 “对对对,就是他,看得出你有一只雪亮的眼睛。”小个子也学高个子吹捧牛枫。 “你说的什么呀,那是一双不是一只。”高个子纠正着。 “说什么都没关系,你们就说让我干点啥吧。”牛枫简直乐颠馅儿了。 “你们不搞四大,不准随便抓人,我们想秘密的行动。你想办法把他单调出来,然后、、、、、、”高个子把商量好的计谋全盘托给了牛枫。 “不行,用老战友病重的谎话骗他不管用。他这个人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绝不会为战友的病危跑那么远的路。我看不如说组织部要找他谈话,借顺便车拉他去总场更有把握。”牛枫险恶地出了一个万无一失的主意。 “好主意,好主意。”小个子连连叫好。 “我把他稳住,你们到办公室抓他就行了。”牛枫甘当马前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