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向东 于 2015-4-23 17:44 编辑
第十三回、老陈头火场救莽汉 谭子厚率队过横山
老能舍命,少能舍力。 打山火是个苦活,更是个险活,这不,小胡的莽撞险些丢掉性命,幸亏老陈头舍命相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说起来真是惊险。
大火顺风造势翻山越岭地向前狂奔,像凶猛的恶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山林和草地,转眼之间扑向了对面的山背,火头迅速地窜向山顶,伸向了东坡。不仅能听到风与火发出轰轰的吼声,也能清晰地听到林木燃烧中噼啪地爆裂声。 只听得四队的人群中喊出一声:“快!冲上去,打火呀!”十几个人快速地向山上冲去。 “不好,他们要吃亏。”老陈头说完便向人群跑去。跑得慢的被陈大爷劝了回去,前面的胡队长和两个腿快的已经跑到了半山腰。 老陈头看到山下的草塘开始着起来了,他意识到危险就要出现了。只见他抽出腰上掖着的长毛巾摁进水坑里打湿,往脸上一系遮住口鼻,快速地冲上山去。他知道在大火燃烧的时候,你喊的声音再高也冲不过热气的阻力。只能上去把三个人拉下来。 老陈头拽住一个小伙子把他推下了山,那两个还在向上爬。毕竟是岁数不饶人,老陈头还是一步步地被甩在了后面。两个人开始扑打下山火了,老陈头大口的喘着粗气,对他们着急的指指草塘沟的火,又往山上画了个圈。意思是草塘沟的火烧过来,就会转风向,大火就要上山把咱们困在火里烧死了。 谭子厚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山来,他不由分说地拉着一个队员就往山下跑。 这时草塘沟的火已向山上扑来,危险一步步地向他们靠近,老陈头拉起胡队长向山下快速走去。此时小胡才明白老陈头的企图,非常配合地顺从行动。 他们和谭子厚虽然只差几步之遥,却被山火圈住了。原来的西风在大火刚一出山口进入大沟塘的时候,突然转成了东风,周围空气中的烟尘骤增。小胡一阵剧烈的咳嗽,两眼流泪,慌乱中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老陈头有毛巾的过滤,状况好多了,他立即拽起小胡迎着火头向山下冲去。 人是冲出来了,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却被大火烧着了。山脚下来接应的队员们急忙帮助他们扑灭了火。胡队长的脸和腿部烧伤了,老陈头的腿部也烧起了水泡。 谭子厚掏出急救包为老陈头包扎腿部,侯移山和黄崇泽为胡队长包扎腿部和面部烧伤。 “谢谢,谢谢,谢谢陈大爷,谢谢大家。”胡队长一面道谢,一面俯下身来瞧看老陈头的腿。“大爷,今天没有您,我们几个的小命就交代了,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是呀,没有您们,我们就......”四队的小伙子们纷纷表示感谢。 “不用谢,不用谢。也怪我事先没告诉您们这种火不能打。这种地形最容易转风,弄不好就被火圈到里头。我还以为您们当中有明白人呢,没想到哇。”老陈头有点遗憾和愧疚。 “还算是万幸,不管怎么说逃出火海了。我看这里的环境对烧伤不利,陈大爷和胡队长还是回到指挥部疗伤吧。”谭子厚的安排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只是老陈头有些放心不下,想留下一夜给谭子厚做个详细地交代。 “我同意回去,就这样留下来也是个累赘。黑天瞎火的不好走,等到明天再回去吧。” “也好,白天走路方便。” 四队的队员经过这场惊险,对十八队的人感激不尽,索性并伙加入了十八队的行列。 侯移山的脑袋到什么时候都会蹦出个让人感兴趣的话题。“哎,您们说刚才这西风怎么一下子就转成了东风了呢?” 是呀,它为什么会转向呢?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想弄清楚的疑问。 对这个问题,谭子厚从老陈头在山上察看火情说到风会转向时,就开始从地理和冷热对流的物理现象考虑了。 “对这个问题,我也想了挺长时间了。我先说说我的想法,说得对不对,供大家讨论。当山上和三个沟塘都着起大火的时候,热气迅速上升,气压降低,咱们所在的大沟塘由于气温低气压高,这就形成了高压的冷气向低压的热气方向流动。使得原来的西风到山边时就变成了东风。陈大爷,您说对吧?” “谭连长说的是科学,我只知道山风一定会从沟塘刮起。” “都是一个道理。”谭子厚说。
山火的势头随着枯枝落叶和杂草的烧尽,逐渐地减弱了,老陈头告诉谭子厚,现在可以上山清理火场了。 “谭连长,你领人上去把山上的余火清除掉,不让它继续燃烧。特别要把靠近没过火的山林那一面清理干净。”老陈头现在只能做只动口不动手的参谋了。 “也就是北面和东面这一带呗?”谭子厚问了一句。 “对,不要清理的太远了,免得迷路。不要忽视了倒木,它最容易死灰复燃。把我的斧子带上。”老陈头说着把斧子递给了谭子厚。 “好,我记住了。”谭子厚说着,感激地握握老陈头的手。 “杨永春,你清理过火场,到山上给大家讲讲怎么清理火场,还有应该注意些什么。”老陈头为谭子厚安排了一个随军参谋。 “陈大爷,您放心吧。”杨永春答应着。 “谭队长,让我们的小毕带人跟您一起上去吧。”胡队长主动请战。 “好吧,请四队的同志自愿结合的三人小组编好队,咱们一起上山清理火场。” 谭子厚等三十八个人,向山上走去。
杨永春告诉大家,火场边缘的五十米以内是关键的区域,必须把这里的明火暗火,星点不漏地清理干净。而且还要把容易造成死灰复燃的枯枝倒木搬到安全地界儿。对于火场边缘五十到一百米的着明火冒黑烟的燃烧物也不容忽视,必须清灭。”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现在各组依次排开,每组五十米的距离,清理完之后再向前找好位置,接着清理五十米,以此类推。开始战斗!”谭子厚看到四队小毕也要进入现场,就一把拉住他。“小毕,咱们分分工,你在后面督阵,我巡回检查。一定要保证一次清理利索,绝不让死灰复燃。”
全体队员挥动着斧子镰刀和粗木棍,砍砸劈打着山上的倒木枯枝和草塘里的‘塔头’。有时还用脚踩土埋,绝不放过一点星星之火。 风向的转变,使得火头回向了过火之处,大火逐渐的熄灭了,只有站杆倒木还在或明或暗的燃烧。 火光越来越小了,气温越来越低了,山野里越来越黑暗了,火场的边缘在大家的眼前也模糊不清了。谭子厚借助一点火光看了一下手表,时针已指向了下半夜两点,在紧张地忙碌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四个小时。该收兵了。 “大家累不累?” “不太累,就是又渴又饿,最好来碗粥喝呀。”侯移山说出了大家的共同感受和心愿。 “我这有水和干粮,大家分着吃吧。”杨永春解下身上的背夹子。 “我这也有。” “我这也有。” 两个队中竟有三四个打过火的‘子弟兵’背来了吃喝。这让初上火场的知青由衷地叹服和感激。 吃饱喝足了,看到前面已经没有什么明火了,谭子厚清点了一下人数,让小毕领路他殿后率队原道返回。一个小时之后,大家来到了草垛驻地。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草垛上一层白霜在朝霞的映衬下,皎洁里闪动着瑰丽的亮光。没烧到的山岭,树叶披上了白色的轻纱,显得更加妩媚多姿。过火的树木秃头黑脸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们为他怜悯叹息。
秋夜的寒冷,伤痛的折磨,搅闹得小胡一夜没有合眼。老陈头只好陪伴着他,为他烧水服药。忙忙呼呼地倒把自己的伤痛忘记了。 老陈头看着劳累一宿酣睡未醒的小伙子们,心里赞叹着年轻人争奇好胜的性情,不辞劳苦的劲头。更欣赏谭子厚举重若轻的领导能力。 半睡半醒的小胡轻声地呻吟了一声,打断了老陈头的思绪。小胡的脸一夜之间肿大了许多,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嘴唇有原来的两个厚,大大小小的水泡几乎沾满了整个面部。老陈头感到应该立即返回防火指挥部,尽快让小胡得到治疗,否则,一旦水泡感染就会发生意外。 老陈头摇醒了谭子厚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谭连长,咱们打了防火道,清理了火场,这些草垛的安全是没啥问题了。附近的山火也不会复燃了。现在,小胡的伤势比较严重,应该马上送走。” “好,那就派几个人送您们回到指挥部去,您的腿也得好好处置一下。”谭子厚说。 “依我看,咱们在这里没啥用处,不如一起回去。指挥部有什么安排到地方再说呗。”老陈头提议说。 “也好。我安排人做两副担架,抬着您们走。”谭子厚完全赞同老陈头的意见。 “你可别出我的洋相了,我能走。” “不行,走路磨破了水泡会感染的。”谭子厚说着叫醒了小毕和黄崇泽,向山上走去。
队员们也陆陆续续地醒来了。洪翔宇看到谭子厚三个人扛着小树杆从山上回来,就猜到要做担架,马上走过来说:“我用草绳子绑过脚手架,让我来绑扎横杆吧。”洪翔宇说着就动手干了起来,他熟练地绑完了架子,接着又拿来做背囊的麻袋,绑在架子上。两幅结实像样的担架不到四十分钟做成了。
“胡队长,陈大爷上担架吧。”谭子厚的话音还没落,几个小伙子就把担架放到了小胡和陈大爷的面前。 “不不,我能走,我不坐担架。”小胡摇手推辞着。 “我的伤势轻,不用这玩意儿。当年打四平我受伤都没坐这东西。”老陈头也摇手拒绝。 赵和平等几个知青上来就要把陈大爷强行按到担架上,谭子厚马上制止了他们。然后,走到陈大爷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什么。 陈大爷无奈地说道:“行,行,我坐我坐。”说着顺从地躺在了担架上。“大家费劲绑扎的担架,咱们不坐就伤人情面了。小胡哇,别坚持了,上来吧。小伙子们有的是力气,让他们来个比赛。” 小胡还想推辞几句,几个小伙子把他摁到了担架上,四个人把担架扛上肩膀就走,小胡只好老老实实地躺了下去。 六个人背着东西,三十二个人轮班扛着担架快步地向一连的防火指挥部奔去。 小胡躺在担架上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想着刚才陈大爷的一席话,他不由得从这位可敬的老人身上体味到了伟大的父爱。 指挥部的医生给两个人做了简单的处置,就让救护车把两个人拉着去总场医院。老陈头临行前把谭子厚叫到身边做了一番嘱咐,遗憾地告别了扑火队。
指挥部给谭子厚下达了新的任务。原来,公河顶子又起了一把山火,各扑火队已从火场直接转入了新的火场。四连的任务是随指挥部留守组留在梧桐山继续 清理检查火场。十八连随指挥部奔赴公河顶子。 到了驻地,指挥部忙于听取火情报告,没来得及安排谭子厚这个队的具体任务。汇报人一边在地图上标划着火场区域,一面讲述着火情和防范的人力部署。谭子厚掏出笔记本在上面描画着,标记着山川,村屯。 指挥部里一位年轻人,一直注视着谭子厚的一举一动。看到谭子厚全神贯注地描画,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用肩膀轻轻地碰了他一下,问道:“你是知青吧,哪个城市来的?” “省城。”谭子厚头不抬手不闲地回答。 “咱们是老乡啊。你别画啦,跟我来吧。” 谭子厚这时才看了他一眼,此人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年轻人满面笑容,伸手把谭子厚拉进了里屋。 “你是怕进山迷路是吧?来,我给你一张地图,这是我晒的分区地图。公河顶子的山川,村屯都有详细的标明。给你一张拿去用吧。”年轻人说着把地图叠好递给了谭子厚。 “太感谢您了。”谭子厚握住对方的手摇了几摇。 “别客气,咱们都是老乡啊。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亲不亲故乡人。”年轻人笑着说。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甄,就叫我甄和义吧。” “你年长,我叫你甄哥吧。我叫谭子厚,军马场十八连的,以后有什么事找我。” “好,咱们从今天起就是朋友了。”
十八连扑火队带足了三天的干粮,在向导的引领下向火场出发了。向导是一位鄂伦春老人,他骑着一匹白马,背着一只步枪。时不时地掏出酒鳖子喝上一口,然后,摇头晃脑的哼唱着鄂伦春民歌。 “莫大爷,您会唱‘高高的兴安岭’吗?” “鄂伦春人都会唱,那是我们定居后,你们汉族人为我们写的鄂伦春小唱。”莫大爷一口气唱完了四段。前一段大家都跟着哼唱,后三段就只有‘坐地炮’(原住民)的满族小伙关良一个人跟唱下来了。 莫大爷唱完问大家,“你们知道这兴安岭是怎么来的吗?” “火山爆发,或者地壳隆起......”侯移山这回脑瓜子不知道为啥少了一根弦,一下子冒出了这么一句实话。战险峰觉得莫大爷有故事要讲,急忙碰了猴子一下。侯移山机灵的打住了话头。 “以前,这里没有山,更没有树,鸟哇,野兽哇也很少。人们过着缺吃少穿的苦日子。有个鄂伦春小伙听老人说,在天边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鹿,它头上的角能伸到天上去。小伙子就想找到这只鹿,爬到天上去请恩都利给找个生活好的地方。” “莫大爷,这恩都利是天老爷吗?”战险峰问道。 “差不多吧。有人说去天边要吃很多的苦,闹不好就回不来了。小伙子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想,一门心思的要找到大鹿。他翻过九百九十九座高山,趟过九百九十九条大河,走了九百九十九天。困了,倒在地上就睡;饿了,抓把草就吃。受尽了千辛万苦,最后在一天早上,找到了天边的那只大鹿。他跪在地上,请求大鹿帮助他上天。大鹿说:‘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伙子 说:‘好,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说吧。’大鹿说:‘你给我割足够三年吃的,山一样高的三大堆草吧。’小伙子马上动手割草,三大堆草割完了。大鹿说:‘草,够吃三年的了。你上天后喊一声,我就放心休息了。’小伙子说:‘好吧。谢谢你。’小伙子抱住鹿角往上爬了九百九十九天,刚摸到天顶就高兴的喊了起来。大鹿听到喊声以为小伙子到天上了,就趴下休息了。小伙子还没抓住天顶,就抱着鹿角摔了下来。后来,小伙子和大鹿就变成了山和树。有了山和树,野兽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鄂伦春人的日好过了。大家忘不了小伙子,每次打猎之前,都要面对大山用酒肉祭拜,感谢山神小伙子的恩德。” “哦,兴安岭是鹿变的呀。”侯移山感到很稀奇。 “听老人说山上的树墩子是山神爷的饭桌子,你把东西放上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坐在上面。否则,山神会生气地惩罚你。”鲁和民也懂点山规。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火场。莫大爷调转马头挥手向大家告别,大家目送莫大爷走过了山口。暂短的相处却让人感到了一股惜惜难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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