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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场的故事(二)来到了香兰
一九六九年四月十七日的一大清早,天已大亮了,火一样红的太阳已经悬在了半空中,可这个天却没有丝毫的热气。车厢内也是有点儿冷飕飕的,火车在黑龙江境内一往无前地行驶着,这一望无垠的黑土地在其它省份是没有看到过的。
这茫茫大平原上还有少许的冰雪,感觉是人烟稀少冷冷清清。黑龙江省面积有四十七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五个不到一点的浙江,而人口只有我省的一半。知青们已把黄棉衣穿上了,这气温已同三天前的四月十四日不能相比的了,那天在火车上热得只穿件汗背心。心里就猛然想起,如果没有几百年前满族人入侵明王朝时的中国,最后都融入到了大中华内,他们带来了这东北的大量陪嫁土地,我们还不知道上哪地方下个乡呢?或许这个命运就会大大地不同的。
这头一天的上午,火车开到了汤原县的香兰站里,这是个只有几间矮房子的小车站,农场里已派人来迎接了。知青们踏着地上吱吱作响的残冰,涌出了车站,周边的东北人都穿着黑棉袄,瞪着个双眼惊奇地围观我们。看到这一大帮穿着黄棉衣叽里呱啦地说着“外语”的人,有些一头雾水了?是当兵的咋没个领章帽徽?是民兵咋还穿得挺齐整的?我们看到大量的解放牌卡车,大伙犹豫着这车能坐人吗?被告知这可是农场里最好的车了,大伙拉扯着小心爬上了开往场部的车--殊不知往后想坐这车可是难上加难哟!
从香兰镇到总场是二十八里地,掠过我们面前的有办公楼、医院、商店、工厂和广场看来规模可不小。汽车到了场部小楼(三层办公楼的简称),在门前的广场上召开了欢迎浙江知青的大会,由黑龙江五.七农业大学(东北农学院搬到香兰农场后改的)领导致了词讲了话,听说是个九级大干部。午饭由农场请客在大食堂里用餐,好像是大米饭和土豆炖牛肉,这软软的、雪白的、喷香的和泛着油光的大米饭,在杭州我是从来没有吃过的。这饭我不用菜也能吃上两大碗,还有这牛肉和土豆,说起来都是共产主义才能享用的食物,大家挺单纯的似乎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这共产主义的境界,纷纷觉得到东北来是赌对了个方向!不过大伙对农场的第一印象确实是不错的--虽然仅一碗土豆烧牛肉。饭后再坐上卡车到三分场是十八里地,汽车在一马平川的马路上开得非常快,过了砖瓦厂就是个五分场,过了“红旗”(洪泄)渠后一个朝南大拐弯很快就到了三分场里。
汽车一路而来感觉这个黑土地是真当多,一直延绵不绝到那隐约可见的山那边。同总场相比三分场里就差多了,主要是泥墙稻草房为主,在阳光下看过去一片黄乎乎的。分配在三分场也叫做畜牧兽医系的是杭五中(五个人,大部分人到一分场)、杭六中、杭九中、杭铁中、吴山、江城、涌金中学和古荡农中,记得杭二中有一男生也分在三分场是高二的叫林汝君,是随杭九中来的。还有余杭的俩女高三生朱纪英和孔庆英及汪洪洪、张菁是要到五月份才来的,也分在了三分场。
全部一百五十名杭州知青(丁炳生、孔庆英、方正道、方文美、王启萍、王惟兰、王惟琴、王炎冰、王新龙、王祥法、王炳潮、王惠民、王卫国、王光烈、王钟炎、王志元、毛一玲、孙生生、孙桂英、卢克勤、卢玉金、石伟平、平如海、朱小燕、朱兰德、朱家麒、朱纪英、华重强、许海根、冯增产、冯松涛、过明、史学敏、任莉、齐刚、李彪、李唐、李又法、李水龙、李坤元、李竹杭、李素珍、仲海英、杨鹰、沈济生、沈吉平、沈国森、汤瑛华、刘玲飞、刘玲秋、刘伟珍、刘庆胜、刘庆翠、师平海、邬克强、陈娟、陈天民、陈玉林、陈荣根、陈煜兰、陈洪林、陈耕华、陈国强、陈咬脐、陈松泉、余荣海、吴宝勤、吴绍麟、邱来杭、张宁、张晶、张菁、张鹤、张伟峰、张建新、张宝琛、张顺康、汪洪洪、汪正平、时永久、杜虎、杜权伟、陆显、祁军、应爱群、邢慈娟、邵智民、宋潘龙、宋锦康、陆静芳、林一华、林汝君、郁连根、明启寰、金军、金志华、金美玲、郑越生、周杏英、周晓燕、周玲娟、周淑萍、胡志超、赵立、赵晓娃、赵晓刚、顾平凡、姚立群 姚建文、骆景松、神莉萍、高贤宏、高杭媛、项泽民、娄淼、娄惠根、徐敏、徐心竹、徐宝根、徐家宁、祝国兴、倪红、倪菊芬、袁荣胜、袁建华、章祖浩、钱敏、钱守城、谢浩军、翁星基、黄天德、黄寄弘、童兰英、夏杭生、韩永林、韩建民、傅美珍、葛灿尧、潘瑜、潘维捷、潘伟健、潘娟芝、陶志超、谭荣祥、裘永武、蔡娅、蔡光前、戴耀忠、魏志浩、盛桂泉、熊建伟) 四十八个女的和一百零二个男的,住进大礼堂临时搭起的上下通铺。从这男女人数上的配置来看,要两个人才能讨上一个老婆还不到一点点,你说咋整!这个问题明摆着是要出事体的么?后来么就是围绕这个男、女问题,还衍生出不少的事情出来,后头我会说的!
三分场里的礼堂和办公室是一样的,都是砖瓦结构的平房,这也是场里最好的房子了,柏油桶改装成的大火炉烧得通红通红的,热气向四周散开来。
这头一天的下午,很多知青争先恐后地去看松花江,从食堂里走过去约一百来米远,大伙可是听着《在松花江上》的歌声长大的,只见整条江面的冰正在缓缓的裂开中,浩浩荡荡的大冰河朝东慢慢地移动着,大伙哪见过这种景象?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个白花花的冰面。有个老乡说:“哎哟我的妈呀!松花江今儿个开了江,今年可是个文开,一点点动静也没有。早晨起来一瞅,嗨!开了江。往年武开的话,声‘轰隆隆’的响怪吓人的!”
记得杭九中初一的王钟炎即“王炮天”,东北人后来都叫他“大金牙”的--下乡时,父母怕他到农村里要吃上个苦头,就给他的两个门牙包了层金子,既保护了牙齿也不会给别人偷去,还可以防个不测之时好用用。他说话嗓音挺大这个声还贼响--王炮天也由此而得名了,他人倒是个极爽快的。后来回杭后先当了个工人,再到拱墅区检察院里帮了几年的忙,也算是在外头又涂上了一层小金的,再回到自行车总厂里就当上了保卫科长,估计是这个喉咙响的优势?还是这个“金”的缘故?他见不少女知青正嗲声嗲语地指点着个江面称着奇,就想“显洋”(显摆一下)有点儿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奋不顾身地往冰块上跳过去,这光溜溜的冰面哪站得住个脚?还不一下子就滑到了冰冷的江水里,这大概就叫做“鸟为食亡,人为色死吧?”一群小女知青立马儿粉脸儿失色,还不是集体"嚎"地一声尖叫!他赶紧地仗着有点儿水性爬上了岸,浑身都稀湿了成了只落汤鸡,他冻得够戗还来不及发上个抖,就朝着少女们的方向叫得格外地响:“娘卖X的,那里晓得介介滑的!”别人是最快“一夜成名”的--他才刚刚一分钟就成了三分场里的小“名人”,速度么是快了那么一点儿!这个十八、九岁是似懂非懂的年纪么?初次踏上社会你说有啥法子?
有的知青去看了看中小学,这学校倒也是一层的砖瓦房,还有个很大的操场有两个简易的蓝球架;有的到牛栏马号去,闻着臭气看一排排拴着吃草的牛和马;有的到机耕队去,看拖拉机和二层楼高的联合收割机即“康拜因”;有的就到了养猪场里,看圈着的老母猪和小猪仔;最远的还跑到了没长树叶光秃秃的果园里,感到什么都是个新鲜。
我和王新龙、卢玉金三个同学闲荡过去,正好看见一匹叫“奥尔罗夫”的俄罗斯大种马遛达回来,拴在根大立柱上。马脖颈上咖啡色的毛很长,这个蹄子就同个篮球般大小,非常威风。卢玉金即“小钢炮”是杭九中班里“文革小组”的成员,中国人都有个官本位的思维,好像他的这个“组织”关系也转到了黑龙江,有点儿“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味道,这个屁大一点的"官"他就让我给他牵牢马,自个还像个将军似地踏住马蹬爬上去,他个子矮腿粗短总是跨不上个马背。于是他叫王新龙用头从下底拱他一把,这么实墩墩的一个大屁股哪里弄得上去?本来这倒是个可行性方案的,他也晓得“立木顶千斤”的道理。只因为从杭州来时他想同孙桂英好,也不知他这个底气从哪里来的?孙说起来具备了杭州美女的一系列特证了。在火车上小钢炮一直黏住孙,到了香兰火车站继续向孙桂英献殷勤给她拎包儿,自己的破旅行袋交给了王新龙,让他一直拎到了三分场里。这初到社会上混都是要个脸面的,这次小钢炮派给新龙的差事更埋汰了,他一不舒服咋给你卖力气?本来么在漂亮的女同学面前,我和新龙的身材和相貌儿都比他好多了,要来上个竞争的话也不差的,但在这个“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难为俩这个成份不好这心里头就矮了半截的,于是这个腰就老是硬不起来。
我心里本来对他“头大屁活臭”就有点儿懊恼,趁他还在磨蹭着上不了这个马身上去;再来说说,这外国来的大洋马也觉得够厌烦了,这么大一坨子肉在它的一边穷折腾着多少的不利索,这个马的大蹄子就砸起了地来,刨起的这个泥都溅在我的裤子上了;马脖子也犟头倔脑地扬了起来,它这一摇头力道多少大?它这个鬃毛飞扬起来就刷在了我眼珠子上,我一惊这个牵马绳就从手中滑落了,大种马获得了自由就想把这门小钢炮迅速地卸下来,它就“嘶嘶”地从鼻孔里窜着气,前腿往空中一蹿两只蹄子好像想抓牢空气在前后扒拉着,后腿就站立了起来--如一个活着的马雕像,于是这尊小钢炮就如个麻袋样地滚下了马。种马盯着他的眼睛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小钢炮是吓得个半死,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掸着新衣上的灰尘,瞪眼歪脖斥问:“连个马都牵不牢的!”我说:"这么大的马,你去牵牵看!"我同新龙是私底下暗暗地发笑,可不能给他看见了,如给“领导”晓得了,绝对不是一桩好事体!
这头一天的晚上,吃过了夜饭知青们逛了一天都有点儿累了,都躺在板铺上谈各自的见闻。广播声突然地就响了起来,说是这个隆重的“九大”又“胜利”地闭了幕。三分场里头就组织起了庆祝的“提灯”大游行,知青们还以为每人都能提个灯来游行呢?最终集合了全场的老老少少,黑压压的三、四百人在两只鬼火似的灯笼指引下,在漆黑一团的夜幕中绕场内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转悠着行走着。大家跟着个号子齐声地有气无力地喊着“毛主席万岁”、“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口号,不时有人跌倒了,发出个惨叫声:“哎哟!妈拉个巴子…”
夜深人静中,大礼堂的灯光还亮堂着,兴奋了一天的知青们终于都安静了,入睡了。睡梦中好像是吴山中学的方正道即“方吉三”第一个叫了起来:“哟!这是啥格(什么)东西?介痒的!”因为他很会说笑话,经常要弄出点事情来,所以有个印象。大伙儿就觉得浑身地痒,都抓址着这个皮肤,赶紧地坐起来一看裸着的嫩皮上,都是个黑芝麻大小的跳蚤。这家伙跳来跳去还不好捉哩,把身上都咬得一串串的小红点儿,这是到黑龙江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没睡好觉,似睡非睡的一直熬到了个天明,这也是我们下乡后上的第一课,说起来也是个下马威。第二天,当地人说要用口水粘才能捉住这个跳蚤,这玩意儿还特别地欺生,专咬个外地人,唉!这昆虫界也有喜新嫌旧的是真没有想到!
到香兰农场三分场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以后难道就天天如此了?
三分场的故事(三)上海的"小四眼"
小四眼就是上海六九届初中的季荣生,一到三分场里就见他戴付镜子(眼镜)穿着老“透”个,小皮帽儿小脚裤子小白跑鞋,手表戴戴香烟一叼小烟圈儿一串串地吐吐,好像在上海市面上混混的。
仲夏的三分场里天气越来越热了,狗都趴在树荫下吐着个长长的舌头喘着个粗气。我们寝室的门窗都大开着,邻居家的黄狗见门开着,就老是来“窜”个门儿想乘个凉,当时我们的房间里都扒了炕。用把洋镐刨开个炕面,里头就空了都是些个烟道,把炕土往窗外锹出去,就会有夏杭生赶着个老牛车拉去菜地里上个肥。我们就睡东北农学院留下来的上下铺的小铁床,大学生都毕业分配走了,于是这个床就由知青们来享用,这样房间里也显得干净些了。那只狗可能是见惯了这个炕,也就是觉得个新鲜?就经常地往小床上跳上去,想弄清楚个究竟暖和不?等我们上好班回家,就发现床单上都是个狗爪印。小四眼经常到我们寝室来玩的,看到这个情形都没个地方好坐了,就有点儿生气:“我那儿有瓶敌敌畏药苍蝇的,放到个馒头里就可以毒死狗了。”这主意倒是个真不错,大家都说个:“好!”立即就付诸了行动。
第二天中午,我们下班回来一看那就坏了事了:好几家邻居的鸡、鸭、鹅都死了一地了,各家受了害的老娘们都披头散发地哭嚎着了,有的还像跳着个大神疯了似地骂着人。我们仔细地一分析一琢磨:原来是那只狗叼走了馒头,刚想吞咽觉着这个口感不太对?再认真仔细地一闻,这味儿是很不对劲儿么?就没敢吃这个极可疑的食品,它竟然放弃了?扔了!同这条聪明的黄狗相比,这个鸡、鸭、鹅的智商么就差那么一点儿:它们见了这个白面馒头就以为是过年了,就是个吃一批死一群,死一堆儿了再上来继续吃,就这样越死越多--就像发生了禽流感的突然暴发!
这几家养的鸡、鸭、鹅也着实地不易,连孩子都要割草喂食蛮辛苦的,这几个老娘们见禽类集体地一死,小孩想吃上个蛋就难了,母子俩还不抱头“嚎”地一声!这个声就太响了,再披头散发地如丧个亲人一样,就惊动了三分场里的保卫科长李保和。他把我们这个案发重点地区寝室里的人,全部集中到办公室里,再一个个分开叫到保卫科里去问上个话,大家都是个不肯说。到最后关头就剩下个是杭六中初一的宋锦康了,他可能生来么这个胆子小那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李保和怎么一吓唬,大头陈国强在旁一帮腔,宋竟然供出了这个实情了。他回来时搭拉着个脑袋,两眼就看着个地面不敢抬头见个人。
就这样这个"案犯"小四眼被保卫科给盯上了,让杨会计粗步估算了一下,要他赔上个半年的工资!这可是个天文数字嗬!我们朋友们集拢来紧急协商咋整哩?想集个资也不中,大伙哪来个现钞呢?我们本来都是些个坐吃山空的主!正在我们犯难时,住在我们寝室对面的种子排可不干了,那条黄狗跟知青好像有些感情的,也经常游荡着光顾他们的房间,把小床上也搞得很脏很乱,他们也真有一股子气没处撒哪?趁此机会种子排领头的上海技校生沈永祥即那个"沈憨",向三分场里的领导叫了号,他虽然当了个排长这工资同大家是一样的,也没一分钱的津贴,也无所谓当这个官,就提出了要修理知青宿舍的门窗和赔偿床单损失等好几项要求,还说如果不答应就要带领大伙儿进行罢工。
当时恰逢福建的那个李庆霖给毛伟人写了封信,反映儿子下乡的事儿。这上头一重视,这个负责知青工作的黑龙江省委王一伦书记,就要来三分场里视察知青存在的各种问题,场领导在这关节眼上也没招了,想想省里头的领导要来,这个门窗反正要修的,顺便着就答应了知青们的全部要求。这坐地户们的损失么也只好自理了,三分场的领导们说了,谁让你们的鸡、鸭、鹅们整天溜达在大街小巷里拉屎撒尿的!三分场里的这个严肃整洁还要不要了?嗯!于是就好了个小四眼,这桩严重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他顺利地脱了个凶险!虽然说他这小脸比先前是苍白了不少了,但总的说起来是度过了一场虚惊了!
小四眼虽然穿得很洋的,但他爹这个成份还是很硬的,他就在基干民兵连哈尔滨知青李文军连长的手下干,有一天这百十来号人在李的带领下,就往小兴安岭的余脉“四块石”方向去拉练了。去时个个兴致勃勃的都想扛那几杆破枪,有枪在手么这个胆子也大起来了,就进了这长满高大怪木的原始森林大山的深处里,这人一高兴时间也就过得快些。等李问了戴着个手表的小四眼后,才知道已过了晌午了,赶紧地让大家吃些干粮准备回场。
这个进山容易出山就难了,只觉得在原地里打着个转,越转哩这个脚就是越沉越是个走不动,这人就产生出个绝望的情绪来了,这里已陷入了绝路,突然地传来一声:“啊!”地惊叫声,原来是小四眼的脚被虫还是蛇给咬了,这山里头暗也看不清,脚是立即肿了起来都乌紫色了,这个实在有点儿“雪上加霜”的味道了,李文军也没办法了,只好让个子高些的郁连根和陶志超扶着他慢吞吞地走着,还让刘惠珍陪着一路护理着先回三分场。等到个天全黑透了,小四眼半昏着由俩拖着行走,总辩不清个方向迷了个路!其他的大队人马也在森林里头瞎转悠着,就是没个正确的方向!正绝望时,只觉得背后有一丝微光划过来,这锅底黑一样的深山里,这夜空中这丝光如一股温泉般地涌来了,他们赶紧地齐声呼喊着求救。
原来是附近驻军的巡逻队来了,等弄明白个原委被带到了部队里。说还有个三男一女给丢了!部队首长听了也着实吓了一跳,这黑沉沉的夜里连个月亮也没露脸,咋整哩?赶紧派出了一个连的骑兵搜索,他们路熟些,总算像寻宝似的找到了这一女三男,还给他们骑上马给驮回了营区,昏沉沉的小四眼被紧急地用野战军的特效药给救治了,总算是给缓过一口气来了,没有这个亲人解放军!小四眼这个独子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最后部队还派了仨卡车,给这二连的残兵败将们送回了三分场来了,季荣生含着个泪水道:“亲人解放军是真好!”看起来这“生与死”,都在一瞬间就会发生的!其实依我看来,当时在深山老林里的危险,不光光笼罩着个小四眼,这整个二连的人都是个危机四伏的,就算你是个武装起来的连也不行!
季荣生的爹是三兄弟里最小的,生了两个儿子,三十来岁年纪很轻就工伤死了,那时他才四岁哥也就六岁的样子,娘要带两个儿子活下去就想嫁个人,能帮衬下养活两个娃。人是找好了,可小四眼的大伯二伯不肯了,说这是个季家的血脉,要留下兄弟俩。于是这哥哥就归大伯了,他这个弟弟由二伯领养。关键是这老哥俩都有妻无子的,如今有了这血脉的相通,有了这生命的延续,他们就如己出格外地珍爱。那时期都是个“一片红”了,他哥就到黑龙江兵团他来到了香兰农场,于是我们这个朋友一做,这时光就迅速地过去了整整四十多个年头了。
还记得探亲假时回黑龙江经沪到他家里玩,他和父母每人横叼一支香烟,打扑克赌钱那是个相当地认真,仨人间从来都不递烟的各抽各的,香烟牌子也不一样,他是“牡丹”爹是“雄狮”娘是个“旗鼓”牌的,挺有意思的。他家对过一步之遥就是他大姨的家,挺近的就像合住在一起。同他家一熟,同他的两个十六、七岁的花季小表妹也相当地熟悉了,她们经常要两个住他家的袁建华和王祥法讲故事,那个时代新鲜的东西实在太少,少女们没啥东西可以接受的,什么一只“绣花鞋”啊!“梅花党”啥的乱七八糟的,一出来就贼啦精彩,可小姑娘这个杭州话还听不大懂?
我住在南市小西门姑妈家,一站路走过去到三牌楼,我号称这个沪语达到了三级水平(这个是自评的,就如现在的政工师、装卸师一个样),对个话尚可应付,两个漂亮的小表妹要我用上海话重新讲故事,一个大的搬张椅子坐在我对过,墨黑的眼珠子就盯牢你,一个小点的趴我后背,双手抱住我脖子仔细地聆听,弄得我有点难为情的,又舍不得她松开个手,就有点儿气喘得急,我而且讲的还是这个"外语"就有些语无伦次的,常问俩小的听得懂伐?都说老听得懂格!讲!快讲!小四眼却说,我是越发听不懂了!
那次是袁建华、王祥法和我三人先回的香兰,小四眼和他表弟及龙生等一批朋友送我们到上海北火车站,对号上车时有点儿蒙了,咋都变成个卧铺车厢了?一帮上海人在龙生“大模子”的带领下赶紧地帮我们抢,把别人从卧铺上硬生生地拽下了几个!他们自个儿就直挺挺地躺在了上头,那时是凭人多和拳头硬的。等我们爬上去,正好弄到了上、中、下一组硬卧,我们还从来没坐过这玩意儿呢?贼新鲜的。仨也是个老实人的,后来躺了半天就觉着个不大踏实,不好意思地让出了两个铺位来。
说起这个小四眼有点儿怪的,他同上海知青却不大来往的,还说看不惯上海人的这付腔调,就喜欢和杭州人交往的。杭州纪念下乡四十周年活动,他一个人开了部十三座的“金杯”到会场里,这样杭州朋友会后可以坐车一赶玩了。其他上海荒友十人是坐动车来的,他们平时都没个联系的。他对杭州人的这个“钝”是蛮佩服的,比如朋友中的高贤宏自重还不足百斤,他老婆蛮苗条漂亮的,儿子也有一米八十多。有次吃喜酒,他夫人到我这里来唠嗑中诉了一下苦:“高是个钝头,待她母子不好的!”这个荣生听了是佩服的要死!还说:“上海人那个啥人?哦,龙生!模子大得一塌糊涂外头喉咙老老响,就是老底子送你们上火车抢卧铺的。一道搓麻将时,听到体重才八十斤的老婆一个电话,就只好在十分钟里乖乖地去报到的!害得我们三缺一!”
荣生是独子按照“政策”先离开了三分场,回沪后先在厂子里干,龙江哥儿不怕脏和累的,一下子就混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他就喜欢抽个香烟的,卖废品的钱买了香烟大家抽抽都蛮开兴的,当头儿的要批评个人是常事,心怀不满的人就往上一告状,就有些吃得空的人来调查了,他窝着个气一不舒服干脆就走了人,老子不伺候了!后来就自个创业办厂生产仿红木的十二生肖,手饰箱和筷子等。在城隍庙里也租有店面的,有时送杭州朋友这种红木筷都属个珍藏版的,这红木筷还远销到了钓鱼台的国宾馆里。
季荣生事业有成了,到杭州来就要朋友们聚一聚,说说老底子三分场里的事儿,要寻上个名菜馆请上个客。他还在上海办了家中医院,有了钞票了就想做点儿善事积点儿德了。他还培养儿子当了个院长,兼着个“专家”搭着个脉开着药方子,儿子也争气的顺带着又立下了小功,给他生了个孙女,季荣生是宝贝得要命!近期又传来了捷报,儿子再接再厉又给他生了个孙子,这个小四眼是常常做梦都要笑醒好几回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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