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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77.时代背景 人物形象
小说从“一·二八”写到“七·七”事变前,故事中心是苏州头等富户蒋捷三一家在内外多种力量冲击下分崩离析的过程,穿插交错地描写在上海、南京、苏州的将家儿女的活动以及各自不同的思想面貌。
小说塑造了王熙凤式的人物金素痕,以这个人物为中心在蒋家内部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财产继承权的斗争,写得有声有色。但是,小说在不少方面,特别是在描写知识分子道路方面,很大程度上又背离了现实主义。在抗日民族解放战争中,大批知识分子到工农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不断改造自己,由投身民族解放斗争而走上同工农结合的大道。
《财主底儿女们》中塑造金素痕时,把她放在同蒋捷三争夺财产的舞台上,并夹杂着同丈夫蒋蔚祖情感搏斗,这样她的泼辣、野蛮、强悍、与阴毒就得到了很好的展示。而塑造王桂英这样一个小女子时,作家把她置于对她影响最大的也就是同蒋少祖的情感纠葛时来描写她,特别是当她有了私生子而被人唾骂时将她内心的挣扎痛苦推向高潮。更不用说在自己的妻子和父亲的争斗下以致被逼疯的蒋蔚祖了。在这种关乎人物命运的矛盾冲突中塑造人物,从而形成“强烈的内心冲突和锐角式的情绪波折”的心理艺术。而在这一过程中,人物的意识、潜意识都聚将上来,共同决定着人物的命运走向。也可以说,他作品中的意识与无意识都是共同表现了“人物精神底来龙去向”。
《财主底儿女们》这部以描述知识分子道路为主要内容的长篇小说,却不是努力反映这个客观实际,而把具有浓厚个人主义思想的蒋纯祖作为当代英雄加以歌颂,鼓吹蒋纯祖的道路,其实这条道路是一条脱离广大群众,脱离斗争实际的歧路。作者说:“我不想隐瞒,我所设想为对象的,是那些蒋纯祖们。对于他们,这个蒋纯祖是举起了他底整个的生命在呼唤着。”
小说中的蒋纯祖是财主蒋捷三的第三个儿子,抗战爆发后脱离令人窒息的家庭走向社会。作者以巨大的篇幅描写蒋纯祖在抗战中曲折的遭遇,用细腻的心理刻划展现蒋纯祖时刻在激荡的精神世界。在作者笔下,蒋纯祖忠厚、善良、高贵,富有正义感和爱国心,“他憎恶他所处的苦闷的现实”,对邪恶势力有一定反抗性,但是他又软弱动摇,在压迫加重时往往逃避,从混乱的前线逃到麻木的后方,从演剧队转到乡村小学,又在农村恶势力压迫下逃回城市,终于在贫病交加和失恋的精神重压下死去。如果作者用正确的观点分析这个人物,自然能给读者以启发,但在小说中作者对这个人物同情多于批评,甚至赞扬他孤高自赏,仇视一切理论,实际上也就是肯定和歌颂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鼓吹拒绝党的领导、脱离革命集体的个人奋斗。
在《财主底儿女们》第三部竟然被蒋纯祖的生命经历填满了的时候,一边讶异于这种写法的冒险,一边不由得佩服了作者的聪明——作者必须,也只能扣住蒋纯祖来写,因为无疑地,作者本人最亲近于蒋纯祖。
蒋纯祖的经历(或者毋宁说路翎的设计)是奇异的,然而最后,竟然在那么多巨笔已经描摹过了乡场中的孤独灵魂之后,路翎又让他的主人公走进乡场去教书。他是立意要学习他的前辈呢还是相反?
路翎好写大波澜,蒋纯祖勇猛如倪焕之,冲动如梅行素,绝望如萧涧秋,革痼弊他最敢作敢当,遭惨败时也是他跌得最重,这不能不归因于蒋纯祖的永远是躁动不安着的灵魂。作者牵扯着他的主人公,让他不停顿地拼杀,前进,让他与环境作最彻底决绝的反抗,让他大哭或大笑,突如其来地作各种决定,直至筋疲力尽。写蒋纯祖内心的狂涛巨澜时,作者的笔触也是癫狂的。他几乎让他的读者无法忍受那些几乎是无休止地翻来覆去的怀疑、惊惶、拷问、折磨,不无惨酷地盼望这一切快快完结。
《财主底儿女们》从整体上看,它时空跨度大,家庭与社会交错纵横,人物形象驳杂,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尖锐。为了争夺上辈留下财产,蒋家儿女明争暗抢、勾心斗角、串联倾轧,终于大打出手。在这争夺过程中,又人人经受着喜怒哀乐的刺激,在情感上纠缠不清的疙瘩搅得他们自己也常处于无所措其手足的情境。作家在记叙他们不同思想、不同经历变迁过程的同时,也不时在抒发出自己对这群蒋家儿女们生生死死苦乐的同情。尤其是蒋家小儿子蒋纯祖在路翎笔下被描绘成在中国苦苦寻觅的克利斯朵夫。他血气方刚、忠厚、善良、高贵、富有正义感与爱国之情。
他最憎恨的是他所处的苦闷的现实,具有不寻常的“雄心和梦想”,时刻想创造伟大的功绩,获得非凡的荣誉。但生活赐于他的却是长期的流浪漂泊,没有功建,未得“英雄”之称。自以为自己追求崇高的生活,并为此不遗余力,但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地沉沦堕落,忏悔不已,病态的狂乱直到毁灭。对于这个人物,作家除给他一个悲剧和给予一定的批判之外,始终都是以欣赏和赞美的笔调来描写的。因此,在繁复的故事叙述中融合了较多的热情成分,或抒发描写对象的苦闷,悲观、消沉、颓废;或抒发作家对人物的赞美、欣赏、同情、惋惜。
路翎的蒋蔚祖却并不十分复杂,他只是一味地恋着金素痕,终至疯狂,疯人相对来说好写一些,情绪大起大落,行为可以乖张到极致。而同样题材的作品少年人则往往是最难把握的,无论是高觉慧,周冲,还是祁瑞全,比起蒋纯祖,都过于单纯,清澈见底了。小说中描写的其他几个财主儿女,思想面貌和性格特点各不相同,共同之点都
是一事无成。蒋家大儿子蒋慰祖受家庭内部倾轧和妻子放浪的刺激成为疯子,多次逃离家庭与乞丐为伍,最后烧毁住所,跳入长江,淹没在波涛之中。这个形象对财主家庭是个尖锐的讽刺,寄托了作者对丑恶现实的愤懑,和对私有财产制的谴责,许多情节动人心弦,但结局却是消极的。
蒋家的二儿子蒋少祖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较早脱离家庭参加抗日爱国活动,但并没有从立场上思想上背叛财主家庭,抗日也只限于空谈,后来成为新的地主、绅士和文化上的复古主义者。蒋少祖所走的道路是通向反动营垒的歧路,但作者对这个人物欣赏多于批判。小说通过这几个主要人物形象,企图解答“在目前这种生活里……,这个世界上,人们应当肯定,并且宝贵的,是什么。”但作品的实际却没有得出正确的结论,给读者的印象只能象小说描写蒋纯祖和他的同伴逃出石桥镇时“……他们无路可走了。……他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小说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上和强烈的时代气氛中,通过一个封建家庭的崩溃及其儿女们的曲折生活道路这一侧面,显示出中国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必要性,而且篇幅巨大,又出自一个青年作者之手,因此小说出版后受到进步文艺界的重视。
《财主的儿女们》里的人物形象蒋少祖,时而觉得自己高、伟大,时而觉得自己卑劣、渺小;时而狂热、兴奋,时而消沉、颓唐;时而讲求实际,时而耽于幻想,时而是英雄的化身,可以完成一切,时而又觉得怯懦,什么都无能为力。另一个人物金素痕,既有王熙凤式的泼辣狠毒,又有暴发户式的贪婪放肆,完全够得上一个可怕的恶魔。然而,在丈夫蒋蔚祖逃亡失踪后的那段时间里,她又一反常态,痛器流涕,真诚地忏悔,热切地思念自己的丈夫,这时,她完完全全又是一位温柔的天使。
《财主底儿女们》中蒋少祖甚至直言“我信仰理性。”虽然作者并不赞同他的追求的和他的人生选择,但对他那种理性的自我判断和不盲从意识还是十分推崇的,从他的奋斗中更可以看得出来。他孤独高傲自命不凡,始终在探索自己的生活道路,又始终陷于苦闷迷惘幻灭中。他投身于民族解放的洪流,但终因看不到潜藏在人民身上的巨大力量而成为一个特立独行者。清醒而迷乱,真实与虚伪,高傲与谦逊,悲天悯人与孤独自私,紧紧缠绕在他身上,使他成为现代文学史上少有的性格复杂的典型。因此可以说,路翎的小说在心理分析上对理性世界的探索也是成就很大的。无论是清醒的,还是困惑的。他的小说中的人物,特别是那些知识们,都是一个个的探索者。曾有评论家称其为五四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感情和意志的百科全书,虽然有夸大其内容含量的成分,可是把《财主底儿女们》称为知识分子的心灵史诗再恰当不过了。
神判处西绪福斯把巨石推向山顶,然而石头由于自己的重量又从山顶滚落下来。这种重复而又无意义的劳动象征了人生的某种荒诞。在我看来,路翎的著作也正是呈现的在时代的裹挟中各色人物苦苦挣扎的荒诞世界。
在路翎的文学世界中,各种人物就像炼狱中的鬼魂在疯狂地挣扎、嚎叫和攫取自己或是他人的生命。这中间不但有金素痕那样的残酷与贪婪、蒋淑媛夫妇那样的虚伪和狡猾,蒋慰祖那样的怯弱与阴冷,蒋纯祖那样的犹疑与卑劣,也有他们灵魂深处的污秽中的洁白。在这里,人性的光明与阴暗,理想与现实的矛盾纠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缚住了每一个人,让他们在近乎宿命的网格中奔突和滚爬。在这张网中,每个人的灵魂都被撕裂了,那撕裂的各个部分之间有充满了敌视、攻击、啮咬和残害,充满了自我和他我的对话。正是在这种灵魂的鞭打中,显出了灵魂的深。这是一群在历史的漩涡中慢慢地蠕动着的人们,是被遗落在地狱深处饱受苦刑的鬼魂,他们伤害了别人,也摧残了自己,他们的奋斗与抗争并没有使他们逃出命运的手掌,
因为他们的内心里有永远也赎不清的罪过。金素痕利用了蒋慰祖的软弱与善良骗取了蒋家大量的财富,满足着自己的物欲和性欲的放纵,却饱受了蒋慰祖给她施加在精神上的酷刑,想获得别人的原谅和内心中的安宁而不能,最终失却了她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蒋慰祖也成为她心灵深处的鬼影,永远也抹煞不了。蒋少祖一次又一次的突围,然而作为个人英雄的他终于因为自身的弱点和现实的冷酷成为历史的残渣,复归到他所憎恶的传统中去成为历史的零余者。那个蒋纯祖在旷野的漂泊中和命运搏击,青春的躁动和热血的贲张,是他的灵魂负了那样的重荷,展现出他灵魂深处的卑劣和高尚混融的境界。这林林总总的灵魂终于让人们知道他们是现实中的正常人的灵魂,使人性自身在历史中所呈现的状态,是真的带有血的蒸汽的灵魂,也会想到自身被历史和现实扭曲后所形成的灵魂的病态,让读者发一身冷汗久久不能忘却。
在这样对于灵魂的残酷审视和鞭打中,我也感到作者把自己也烧了进去,也淌了自己心灵深处的血泪。这是在心灵的炼狱中凝成的血泪的史诗,凝结了一个青年面对那个纷繁世界的感受,凝结了作者对人的生存自身境遇的生命体验和情感体验。它的文字中燃烧着青春的火焰,跳动着热血奔流的脉搏,闪烁着人性的光芒。这是用任何或陈旧或时髦的问题和主义所不能涵盖所不能分析的,它就是一个青年突入现实经历了灵魂的浴血肉搏所呈现给人们的一部文学著作。
正是在这样的著作中,我看到了在精神的炼狱中苦苦挣扎求索的作者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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