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向东 于 2015-4-19 20:08 编辑
第十一回、牛枫恶语惹众怒 志红良言暖三春 一旦制度想施淫威,爱神就会展翅高飞。 思想极左的牛枫总是抱着兵团不准恋爱的老规定,挖空心思的抓知青的反面典型。结果,使得处于朦胧中的黄崇泽和姚莉,真的成了一对恋人。 老姚对他的知青徒弟黄崇泽恩宠有加,在手艺上毫不保留的传授绝活高招。有什么新活细活他都得让徒弟过过眼,动动手。一点一滴,在心在意地培养着徒弟。 老姚对小黄生活更是关怀备至,动不动地就让老伴给小黄做点‘剔细’解馋。为这,独生女儿都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醋了。 可是,女儿姚莉也让人猜不透,整天价黄哥、黄哥地挂在嘴皮子上。小黄三天不来,到了三天头准保给老爹提个醒。以前,姚莉下了班急着回家帮妈妈做点家务,近些日子,下了班总得找点借口去木工房打个长站儿。 老姚和小黄有个共同的爱好---下象棋。每天八小时一过,撂下工具就开秤。两个人是棋逢对手,输赢不定,常为悔一着棋争个脸红脖子粗,让你看不出他们的师徒情深来。每到这个节骨眼上,姚莉总是要站在小黄的一边说话,闹得老姚干瞪眼没咒儿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姚莉对黄崇泽有了爱慕之意。其实,老姚两口子也早有察觉,只是谁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渴望女儿的追求成为现实,也担心出现意想不到的后果。 兵团限制知青搞恋爱,时常捕风捉影地大会上讲,小会上敲。一旦被抓了典型,女儿能吃得消吗?再说了,小黄这个大城市的文化人,能瞧得起小学毕业的农村女孩子吗?担心和顾虑让老两口子只能袖手旁观,置若罔闻。 人们往往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指导员牛枫在晚会上自作主张地提出了批评,使得秦连长和谭子厚也来不及拦阻。 晚上学习一结束,秦连长按惯例刚一挥手,那个‘撤’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牛枫就喊一句,“慢着!我有话要讲。”秦连长只好放下手臂,坐回原处。 “最近,让军马场给闹腾得够呛,我们的思想受到了很大的不良影响。”这一句话像在平静的湖水中投进了一块石头,引起了人们不解的议论。秦连长和谭子厚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歪风邪气有所抬头,有一个知青,我给他留个面子,不点他的名。他借师徒关系,经常去和师傅的女儿相会,违反兵团纪律搞对象!那个女孩子也不想一想,你一个山沟的土包子还想高攀,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还用说么,牛枫所指再清楚不过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女职工的人群里站出一个人来,快步地向门外冲去。林月香喊了一声:“姚莉!你别,别......”说着急忙撵了出去。紧随其后的还有白云和尚志红。 突然,‘啪’的一声,黄崇泽把一只喝水的磁碗摔在了地上。牛枫嘶喊一声:“黄崇泽!你要干什么?反了你了!” “狗日的,姚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宰了你!”黄崇泽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人们纷纷离开了现场,仨一群俩一伙的议论着走向各自的目标。 知青聚到了一起,谈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对牛枫的讲话及其平时的行为十分愤怒。 “这个牛枫就是个假正经,平时见到女人能溅出屎来。就会装人!” “现在是军马场了,还拿兵团的鸡毛当令箭。” “黄崇泽,你小子什么时候和姚莉好上的?”侯移山说到了正题。 “根本就没那事,别听牛枫瞎掰。明天我就去找狗日的算账。”黄崇泽余气未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你们都没有那个意思,事情还好办一些。依我观察姚莉可是真的看上你了。现在,让牛枫这么一闹,姚莉的精神压力可是太大了。弄不好真的要出大事。”梁思嘉想得很现实,也很有道理。 “要是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会是什么后果,下步应该怎么办呢?”战险峰问道。 “那就好办了,顶着风上,公开关系,把那头牛气疯!”侯移山弄明白了。 “黄崇泽,你就一点意思都没有?”年兴业急忙追问。 “有好感没有?”赵和平也顶上一句。 “嗨,你倒是说话呀!”战险峰真急了。 “算了,别逼他了。从平时的表现上还看不出来呀?没爱情也有感情,没感情也有同情。让他自己好好地想上一宿,明天再拿主意吧。”梁思嘉的老练成熟真让人叹服。 办公室里,班子成员一脸严肃地争论着。 “我说牛老弟,你也太不成熟了,话怎么能那样说呢,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是多大的压力呀?”秦连长以老大哥的态度打了个开场白。 “男女都一样,都是连队的职工,当领导的都有权批评,我谁也不惯着!”牛枫耿耿地回敬。 “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子脸皮薄,你的话太刻毒,她怎么能受得了?”彭松林心平气和地说。 “我讲的是大实话,一个破农工还想攀高......” “你住口!你当几天干部,就反过头来侮辱工人。毛主席说‘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你敢瞧不起工人,胆肥了你!”彭松林这回急眼了,几句话像油锤击顶一样,打得牛枫哑口无言矮了半截。 “咱们都冷静下来,分析一下错在哪里,可能产生的后果,还有我们应对的办法。说别的都没有用处,也没有好处。”秦连长的话句句在理,大家的心气平和了一些。 “我说几句,说的对与错,请牛副指导员别发火。我认为你今晚的讲话有四个不应该。第一不应该在事先未同会议主持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发表没有依据的批评意见;第二姚莉是连队职工,不应该以某师傅的女儿的名义称呼,你批评的是她本人,带出她的老父亲是不应该的;第三批评应该是善意的,不应该当众侮辱人格。山沟里的农村人就是癞蛤蟆吗?咱们这一百多职工都成了癞蛤蟆了。你这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得罪了一连人。第四城里人,乡下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毛主席说‘知识青年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黄崇泽和姚师傅打成一片,虚心向姚师傅学习,在知青中是个榜样。他同师傅情同父子,形影不离,这没啥错吧。我曾问过黄崇泽与姚莉的关系问题,他说姚莉是个好姑娘,我把她当成妹妹看。他告诉我兵团的禁婚令不解除,他不会找对象,搞恋爱的。我门应该相信同志,不能望风扑影。我建议对个人问题,最好不搞会议上的当众批评。这样可以避免出现偏差不好收场。我说完了,请牛枫同志三思。”谭子厚的一番有理有据掰开揉碎的说教,让牛枫无言以对。 “说得好,我完全赞成。我现在担心的是老姚一家人会不会出事,最好的办法是牛老弟登门赔礼,化解矛盾。”秦连长提出建议。 “我不去,去了说什么。这样做了还有威信可言吗?”牛枫哪有勇气蹬老姚家的门槛呀。 “看来你还是没想通啊。这样吧,我和小谭去做做安慰工作。散会吧。”秦连长只好作出让步地选择。 班子里有这么个搭档,整天有擦不完的屁股,真让秦连长闹心。还好,有个独当一面的彭松林,还有个沉稳通达的谭子厚为他分忧。若不然,可真够他喝一壶的。 秦连长两个人边走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老姚的家门。谭子厚刚想推开院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送客的说话声。 “她林姨,你就放心吧,有她彭奶奶在不会出啥大事的。你快回去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你也回屋吧,彭大娘还在你家呢。” 秦连长一拉谭子厚的袖子,两人转身站在了路旁。 “哎呀,吓我一跳。你们也来了?走,我回家告诉你们。”林月香拉了一下秦连长,向家的方向走去。 林月香一进屋顾不得横躺竖卧的孩子,也顾不得让座倒水,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会后发生的一切。 “在会上,我看姚莉跑了出去,可把我吓坏了,这要是寻死上吊可咋办呢?我和小白、小尚就拼命地追呀。小尚的腿快,把姚莉拉住了。我们三个人把她拽回家,接着就劝她放宽心,想开点。您们猜姚莉说啥,‘您们以为我要死呀,我要去团部告他姓牛的,凭什么污蔑人。’俺们几个一听就放心了。‘他敢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气人了!’尚志红当时就问姚莉,‘你是想吃天鹅肉,不想当癞蛤蟆,对吧?’姚莉臊得满脸通红,攥起小拳头就打。老姚在一旁忙说,‘可别乱说,还不知道小黄啥意思呢。其实,牛枫那是望风扑影。’大家一看就明白了,尚志红这姑娘可真行,当时就表态‘我去做黄崇泽的工作,凭姚莉的模样人品不怕黄崇泽不动心。’您们说牛枫这一顿疯发的,反倒弄假成真了。” 听到这里,秦连长和谭子厚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这样一来牛枫会做出什么样反应? 黄崇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闭上眼睛,一会是姚莉向他哭诉着心中的委屈,一会是姚莉笑容满面地捧着鱼肉叫着黄哥,一会是牛枫站在他面前发威的吼叫。这几个画面反反复复地在眼前出现,使得黄崇泽再也躺不下去了。 一个人走到屋外,坐在房檐下眼望着天空。脑海里复诵着梁思嘉的那段话,‘没有爱情也有感情,没有感情还有同情。’自己到底有哪份情呢?同情、感情好像都有。姚莉在自己的心目中就像一个小妹妹,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妹妹。好像有点不同的感觉,对自己的亲妹妹思念只是偶尔的瞬间,对姚莉有一天不见面,就管不住自己的腿,主动上门了。难道这就是爱情在驱使?不能,从没想过搞对象,怎么就有了爱情了呢? 黄崇泽那代人都是‘爱盲’,在狂热的政治形势冲击下,对‘情’是何物茫然不知。他们会为心中萌动的爱情感到手足无措,甚至羞涩自责。没法总结究竟有多少人美好的初恋之火自消自灭;有多少美满的爱情被无知和狂热扼杀;有多少个情侣被政治的无情大棒敲散!在那个年代爱情竟然被当成了精神奢侈品,打入了冷宫。 黄崇泽一时想不清楚并不奇怪,因为他还没有敢于接受爱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