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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小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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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4-29 03:01 编辑

      2038.战国策卷三秦一


卫鞅亡魏入秦

  卫鞅亡魏入秦,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号曰:商君。

  商君治秦,法令至行,公平无私。罚不讳强大,赏不私亲近;法及太子,黥劓其傅。期年之后,道不拾遗,民不妄取,兵革大强,诸侯畏惧。然刻深寡恩,特以强服之耳。

  孝公行之八年,疾且不起,欲传商君,辞不受。

  孝公已死,惠王代后;莅政有顷,商君告归。人说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危。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雠也,愿大王图之。”

  商君归还,惠王车裂之,而秦人不怜。

  【注】“法及太子,黥劓其傅”──商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刻深寡恩”──“刻深”,积怨累恨也。有本注“刻”为急,乃谬误也;
     “寡恩”,少有感恩也。故“惠王车裂之,而秦人不怜”。
     “特以强服之耳”──即专以强硬之法制镇服于人。


苏秦始将连横

  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曰:“大王之国,西有巴、蜀、汉中之利,北有胡貉、代马之用,南有巫山、黔中之限,东有肴、函之固。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愿大王少留意,臣请奏其效!”

  秦王曰:“寡人闻之: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愿以异日。”

  苏秦曰:“臣固疑大王不能用也。昔者神农伐补遂,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尧伐驩兜,舜伐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齐桓任战而伯天下。由此观之,恶有不战者乎?古者使车轂击驰,言语相结,天下为一;约中连横,兵革不藏;文士并饬,诸侯乱惑,万端俱起,不可胜理;科条既备,民多伪态;书策稠浊,百姓不足;上下相愁,民无所聊;明言章理,兵甲愈起;辩言伟服,攻战不息;繁称文辞,天下不治;舌獘耳聋,不见成功;行义约信,天下不亲。于是,乃废文任武,厚养死士,缀甲厉兵,效胜于战场。夫徒处而致利,安坐而广地?虽古五帝、三王、五伯、明主贤君,常欲坐而致之,其势不能,故以战续之。宽则两军相攻,迫则杖戟相橦,然后可见大功。是故兵胜于外,义强于内;武立于上,民服于下。今欲并天下,凌万乘,诎敌国,制海内,子元元,臣诸侯,非兵不可。今之嗣主,忽于至道,皆惛于教,乱于治,迷于言,惑于语,沈于辩,溺于辞。以此论之,王固不能行也。”

  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羸縢履蹻,负书担橐,形容枯槁,面目犁黑,状有归色。归至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

  苏秦喟叹曰:“妻不以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是皆秦之罪也!”乃夜发书陈箧数十,得《太公阴符》之谋,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血流至足。曰:“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期年揣摩成,曰:“此真可以说当世之君矣。”

  于是乃摩燕乌集阙,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抵掌而谈,赵王大悦,封为武安君,受相印。革车百乘,绵绣千纯,白壁百双,黄金万镒,以随其后,约从散横,以抑强秦。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

  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故曰:式于政,不式于勇;式于廊庙之内,不式于四境之外。当秦之隆,黄金万镒为用,转轂连骑,炫熿于道,山东之国从风而服,使赵大重。且夫苏秦特穷巷掘门、桑户棬枢之士耳。伏轼撙衔,横历天下;廷说诸侯之王,杜左右之口,天下莫之能伉。

  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苏秦曰:“嫂何前倨而后卑也?”嫂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苏秦曰:“嗟乎!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

  【引注】鲍本此策,史略同。合从,在赵肃侯十六年,此四年。彪谓:秦之自刺,可谓有志矣。而志在于金玉卿相,故其所成就,适足夸嫂妇。而此史极口称颂之,是亦利利禄徒耳,恶睹所谓大丈夫之事哉?正曰:按史,秦出游数岁,困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笑之。于是得周书阴符读之,以出揣摩。乃求说周显王,弗信。至秦说惠王,弗用。乃之赵,奉阳君弗說之。去就燕,文侯资之。至赵,奉陽君死,乃说肃侯合从。说楚后,还过洛阳,显王除道郊劳。与策小异。

  【注】“补遂”,國名也。
  “涿鹿”,属上谷。
  “蚩尤”,九黎氏之后裔也。“驩兜”“三苗”皆国之名。
  “元元”,善也,民之类善故称元。
  “羸縢履蹻”:《史記·虞卿傳》“躡蹻擔簦”:蹻,草履也。“縢”,绳索也,“羸léi縢”,捆扎、扎系绳索。“履蹻”,穿踏草鞋。“犁”,“黧”也,古通借。
  “归”,此音读kui,当为愧。
  “燕乌集阙”──宫阙名,已不可考。“摩”:临近。


秦惠王谓寒泉子

  秦惠王谓寒泉子曰:“苏秦欺寡人,欲以一人之智反覆东山之君,从以欺秦。赵固负其众,故先使苏秦以币帛约乎诸侯,诸侯不可一,犹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之明矣。寡人忿然含怒日久。吾欲使武安子起往喻意焉。”寒泉子曰:“不可。夫攻城堕邑,请使武安子;善我国家,使诸侯,请使客卿张仪。”秦惠王曰:“敬受命。”

  【注】寒泉子:秦处士也。 “连鸡”:绳索捆连群鸡。


泠向谓秦王

  泠向谓秦王曰:“向欲以齐事王,使攻宋也。宋破,晋国危,安邑王之有也。燕、赵恶齐、秦之合,必割地以交于王矣,齐必重于王。则向之攻宋也,且以恐齐而重王,王何恶向之攻宋乎?向以王之明为先知之,故不言。”


张仪说秦王

  张仪说秦王曰:“臣闻之,‘弗知而言,为不智;知而不言,为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不审亦当死。虽然,臣愿悉言所闻,大王裁其罪。

  “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馀韩成从,将西南以与秦为难。臣窃笑之。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其此之谓乎!臣闻之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天下之府库不盈,囷仓空虚,悉其士民,张军数千百万,白刃在前,斧质在后,而皆去走,不能死。罪其百姓不能死也,其上不能杀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行,故民不死也。

  “今秦出号令而行赏罚,不攻无攻相事也。出其父母怀衽之中,生未尝见寇也。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煨炭,断死于前者皆是也。夫断死与断生也不同,而民为之者是贵奋也。一可以胜十,十可以胜百,百可以胜千,千可以胜万,万可以胜天下矣。今秦地形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之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不足兼而有也。是知秦战未尝不胜,攻未尝不取,所当未尝不破也。开地数千里,此甚大功也。然而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四邻诸侯不服,伯王之名不成,此无异故,谋臣皆不尽其忠也。

  “臣敢言往昔。昔者,齐南破荆,中破宋,西服秦,北破燕,中使韩、魏之君,地广而兵强,战胜攻取,诏令天下,济清河浊足以为限,长城钜坊足以为塞。齐,五战之国也,一战不胜而无齐。故由此观之,夫战者万乘之存亡也。

  “且臣闻之曰: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秦与荆人战,大破荆,袭郢,取洞庭、五都、江南。荆王亡奔走,东伏于陈。当是之时,随荆以兵,则荆可举。举荆,则其民足贪也,地足利也。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荆人和。今荆人收亡国,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令帅天下西面以与秦为难,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一矣。天下有比志而军华下,大王以诈破之,兵至梁郭,围梁数旬,则梁可拔,拔则魏可举。举魏,则荆、赵之志绝,荆、赵之志绝则赵危,赵危而荆孤。东以强齐、燕,中陵三晋。然则是一举而伯王之名可成也,四邻诸侯可朝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魏氏和,令魏氏收亡国,聚散民,立社主,置宗庙,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二矣。前者穰侯之治秦也,用一国之兵,而欲以成两国之功。是故兵终身暴灵于外,士民潞病于内,伯王之名不成,此固已无伯王之道三矣。

  “赵氏,中央之国也,杂民之所居也。其民轻而难用,号令不治,赏罚不信,地形不便。上非能尽其民力,彼固亡国之形也。而不忧民氓,悉其士民,军于长平之下,以争韩之上党。大王以诈破之,拔武安。当是时,赵氏上下不相亲也,贵贱不相信,然则是邯郸不守。拔邯郸,完河间,引军而去,西攻修武,逾羊肠,降代、上党;代三十六县,上党十七县,不用一领甲,不苦一民,皆秦之有也。代、上党不战而已为秦矣,东阳、河外不战而已反为齐矣,中、呼池以北不战而已为燕矣。然则是举赵则韩必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挟荆,以东弱齐、燕,决白马之口以流魏氏。一举而三晋亡,从者败。大王拱手以须,天下遍随而伏,伯王之名可成也。而谋臣不为,引军而退,与赵氏为和。

  “以大王之明,秦兵之强,伯王之业地,尊不可得,乃取欺于亡国,是谋臣之拙也。且夫赵当亡不亡,秦当伯不伯,天下固量秦之谋臣一矣。乃复悉卒以攻邯郸不能拔也,弃甲兵怒,战栗而却,天下固量秦力二矣。军乃引退并于李下,大王又并军而至与战,非能厚胜之也,又交罢却,天下固量秦力三矣。内者量吾谋臣,外者极吾兵力。由是观之,臣以天下之从,岂其难矣!内者吾甲兵顿,士民病,蓄积索,田畴荒,囷仓虚;外者天下比志甚固。愿大王有以虑之也。

  “且臣闻之:‘战战栗栗,日慎一日,苟慎其道,天下可有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纣为天子,帅天下将甲百万,左饮于淇谷,右饮于洹水,淇水竭,而洹水不流,以与周武为难。武王将素甲三千,领战一日,破纣之国,禽其身,据其地,而有其民,天下莫不伤。智伯帅三国之众,以攻赵襄主于晋阳,决水灌之,三年城且拔矣。襄主错龟,数策占兆,以视利害,何国可降?而使张孟谈。于是潜行而出,反智伯之约,得两国之众,以攻智伯之国,禽其身,以成襄子之功。今秦地断长续短,方数千里,名师数百万。秦国号令赏罚,地形利害,天下莫如也。以此与天下,天下可兼而有也。

  “臣昧死望见大王,言所以即一举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伯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大王试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伯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于国,以主为谋不忠者。”

  【注】“三晋”:赵、魏、韩三国也。“张孟谈”:赵之谋臣也。


张仪欲假秦兵以救魏

  张仪欲假秦兵以救魏。左成谓甘茂曰:“子不予之。魏不反秦兵,张子不反秦;魏若反秦兵,张子得志于魏,不敢反于秦矣。张子不去秦,张子必高子。”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

  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辟之国,而戎狄之长也;弊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狄,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夫蜀,西辟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以服矣。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西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正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齐,韩、周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谓‘危’,不如伐蜀之完也。”

  惠王曰:“善!寡人听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侯。


张仪之残樗里疾

  张仪之残樗里疾也,重而使之楚,因令楚王为之请相于秦。

  张子谓秦王曰:“重樗里疾而使之者,将以为国交也。今身在楚,楚王因为请相于秦。臣闻其言曰:‘王欲穷仪于秦乎?臣请助王。’楚王以为然,故为请相也。今王诚听之,彼必以国事楚王。”

  秦王大怒,樗里疾出走。


张仪欲以汉中与楚

  张仪欲以汉中与楚,请秦王曰:“有汉中,蠹。种树不处者,人必害之;家有不宜之财,则伤本。汉中南边为楚利,此国累也。”甘茂谓王曰:“地大者,固多忧乎?天下有变,王割汉中以为和楚,楚必畔天下而与王。王今以汉中与楚,即天下有变,王何以市楚也?”


楚攻魏张仪谓秦王

  楚攻魏,张仪谓秦王曰:“不如与魏以劲之。魏战胜,复听于秦,必入西河之外;不胜,魏不能守,王必取之。”王用仪言,取皮氏,卒万人,车百乘,以与魏。犀首战胜威王,魏兵罢弊,恐畏秦,果献西河之外。


田莘之为陈轸说秦惠王

  田莘之为陈轸说秦惠王曰:“臣恐王之如郭君。夫晋献公欲伐郭,而惮舟之侨存。荀息曰:‘周书有言:美女破舌。’乃遗之女乐,以乱其政。舟之侨谏而不听,遂去。因而伐郭,遂破之。又欲伐虞,而惮宫之奇存。荀息曰:‘周书有言:美男破老。’乃遗之美男,教之恶宫之奇。宫之奇以谏而不听,遂亡。因而伐虞,遂取之。今秦自以为王,能害王者之国者,楚也。楚知横门君之善用兵与陈轸之智,故骄张仪以五国。来,必恶是二人。愿王勿听也。”

  张仪果来辞。因言轸也,王怒而不听。

  【注】“陈轸”:仕齐亦仕楚。“舟之侨”:郭大夫也。“郭”:古文言之“虢”也。“横门”:秦之名将也。 “辞”:说辞。


张仪又恶陈轸于秦王

  张仪又恶陈轸于秦王曰:“轸驰楚、秦之间,今楚不加善秦而善轸,然则是轸自为而不为国也。且轸欲去秦而之楚,王何不听乎?”

  王谓陈轸曰:“吾闻子欲去秦而之楚,信乎?”陈轸曰:“然。”王曰:“仪之言果信也。”曰:“非独仪知之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曰孝己爱其亲,天下欲以为子;子胥忠乎其君,天下欲以为臣。卖仆妾售乎闾巷者,良仆妾也;出妇嫁乡曲者,良妇也。吾不忠于君,楚亦何以轸为忠乎?忠且见弃,吾不之楚,何适乎?”

  秦王曰:“善。”乃止之也。


陈轸去楚之秦

  陈轸去楚之秦。张仪谓秦王曰:“陈轸为王臣,常以国情输楚。仪不能与从事,愿王逐之。即复之楚,愿王杀之。”王曰:“轸安敢之楚也!”

  王召陈轸告之曰:“吾能听子言,子欲何之?请为子车约。”对曰:“臣愿之楚。”王曰:“仪以子为之楚,吾又自知子之楚。子非楚,且安之也?”轸曰:“臣出,必故之楚,以顺王与仪之策,而明臣之楚与不也。楚人有两妻者,人誂其长者,詈之;誂其少者,少者许之。居无几何,有两妻者死。客谓誂者曰:‘汝取长者乎少者乎?’‘取长者。’客曰:‘长者詈汝,少者和汝,汝何为取长者?’曰:‘居彼人之所,则欲其许我也;今为我妻,则欲其为我詈人也。’今楚王明主也,而昭阳贤相也。轸为人臣,而常以国输楚王,王必不留臣,昭阳将不与臣从事矣。以此明臣之楚与不。”

  轸出,张仪入问王曰:“陈轸果安之?”

  王曰:“夫轸天下之辩士也,孰视寡人曰:‘轸必之楚。’寡人遂无奈何也。寡人因问曰:‘子必之楚也,则仪之言果信矣。’轸曰:‘非独仪之言也,行道之人皆知之。昔者,子胥忠其君,天下皆欲以为臣;孝己爱其亲,天下皆欲以为子。故卖仆妾不出里巷而取者,良仆妾也;出妇嫁于乡里者,善妇也。臣不忠于王,楚何以轸为?忠尚见弃,轸不之楚,而何之乎?’”

  王以为然,遂善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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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4-29 03:03 编辑

      2039.战国策卷四秦二


齐助楚攻秦

  齐助楚攻秦,取曲沃。其后秦欲伐齐,齐、楚之交善,惠王患之,谓张仪曰:“吾欲伐齐,齐、楚方欢,子为寡人虑之,奈何?”张仪曰:“王其为臣约车并币,臣请试之。”

  张仪南见楚王,曰:“弊邑之王所说甚者,无大大王,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弊邑之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唯仪之甚憎者,亦无大齐王。今齐王之罪,其于弊邑之王甚厚。弊邑欲伐之,而大国与之欢,是以弊邑之王不得事令,而仪不得为臣也。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北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

  楚王大说,宣言之于朝廷曰:“不求之,不穀得商、於之田方六百里。”群臣闻见者毕贺。陈轸后见,独不贺。楚王曰:“不穀不烦一兵,不伤一人,而得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诸士大夫皆贺,子独不贺,何也?”陈轸对曰:“臣见商、於之地不可得,而患必至也,故不敢妄贺。”王曰:“何也?”对曰:“夫秦所以重王者,以王有齐也。今地未可得,而齐先绝,是楚孤也,秦又何重孤国?且先出地绝齐,秦计必弗为也;先绝齐后责地,且必受欺于张仪,受欺于张仪王必惋之。是西生秦患,北绝齐交,则两国兵必至矣。”楚王不听,曰:“吾事善矣,子其弭口无言,以待吾事。”

  楚王使人绝齐。使者未来,又重绝之。张仪反,秦使人使齐。齐、秦之交阴合。楚因使一将军受地于秦。张仪至,称病不朝。楚王曰:“张子以寡人不绝齐乎?”乃使勇士往詈齐王。

  张仪知楚绝齐也,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使者曰:“臣闻六百里,不闻六里。”仪曰:“仪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

  使者反报楚王,楚王大怒,欲兴师伐秦。 陈轸曰:“臣可以言乎?” 王曰:“可矣。”轸曰:“伐秦非计也。王不如因而赂之一名都,与之伐齐。是我亡于秦,而取偿于齐也,楚国不尚全乎?王今已绝齐,而责欺于秦,是吾合齐秦之交也,国必大伤。”

  楚王不听,遂举兵伐秦。秦与齐合,韩氏从之,楚兵大败于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仅以救亡者,计失于陈轸,过听于张仪。

  【注】“不穀”:“穀”,善,好。不穀,古代诸侯自称的谦词。

  陈轸,為楚怀王臣。時去秦在楚。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

  楚绝齐,齐举兵伐楚。陈轸谓楚王曰:“王不如以地东解于齐,西讲于秦。”

  楚王使陈轸之秦。秦王谓轸曰:“子秦人也,寡人与子故也。寡人不佞,不能亲国事也,故子弃寡人事楚王。今齐、楚相伐,或谓救之便,或谓救之不便,子独不可以忠为子主计,以其余为寡人乎?”陈轸曰:“王独不闻吴人之游楚者乎?楚王甚爱之,病,故使人问之曰:‘诚病乎?意亦思乎?’左右曰:‘臣不知其思与不思,诚思则将吴吟。’今轸将为王‘吴吟’。王不闻管与之说乎?有两虎争人而斗者,管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也。今两虎争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齐楚今战,战必败。败,王起兵救之,有救齐之利,而无伐楚之害。”计听知覆逆者,唯王可也。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过,能有国者寡也。故曰:计有一二者难悖也,听无失本末者难惑。”


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

  秦惠王死,公孙衍欲穷张仪。

  李雠谓公孙衍曰:“不如召甘茂于魏,召公孙显于韩,起樗里子于国。三人者,皆张仪之雠也,公用之,则诸侯必见张仪之无秦矣。”


义渠君之魏

  义渠君之魏,公孙衍谓义渠君曰:“道远,臣不得复过矣,请谒事情。”义渠君曰:“愿闻之。”

  对曰:“中国无事于秦,则秦且烧焫获君之国;中国为有事于秦,则秦且轻使重币而事君之国也。”义渠君曰:“谨闻令。”

  居无几何,五国伐秦。陈轸谓秦王曰:“义渠君者,蛮夷之贤君,王不如赂之,以抚其心。”秦王曰:“善。”因以文绣千匹,好女百人,遗义渠君。

  义渠君致群臣而谋曰:“此乃公孙衍之所谓也。”因起兵袭秦,大败秦人于李帛之下。

  【注】“焫 ruò”:古同“爇”。点燃,焚烧。


医扁鹊见秦武王

  医扁鹊见秦武王,武王示之病,扁鹊请除。左右曰:“君之病在耳之前,目之下,除之未必已也,将使耳不聪,目不明。”君以告扁鹊。扁鹊怒而投其石曰:“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使此知秦国之政也,则君一举而亡国矣。”

  【注】“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败之”:古原文句式概为:“君与知之者谋之,而与不知者谋之?”实因古文无逗句标点,而后编纂者忽略其语气杜改下“谋”。

  【注】据鲍本按:“扁鵲与赵简子同时時,至是百三十年矣。正曰:简子在晋阳頃定公时,周景王、敬王之世也。秦武王元年当赧王五年,相去二百余年,名字必差。


秦武王谓甘茂

  秦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乎。”

  甘茂对曰:“请之魏,约伐韩。”王令向寿辅行。

  甘茂至魏,谓向寿:“子归告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攻也。’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

  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名为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而攻之,难矣。臣闻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取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为多张仪而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反而语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者,挟韩而议,王必听之。是王欺魏,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昔者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而杀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杀人。’曾子之母曰:‘吾子不杀人。’织自若。有顷焉,人又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母之信也,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今臣贤不及曾子,而王之信臣又未若曾子之母也。疑臣者不适三人,臣恐王为臣之投杼也。”

  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于是与之盟于息壤。果攻宜阳,五月而不能拔也。樗里疾、公孙衍二人在,争之王。王将听之,召甘茂而告之。甘茂对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悉起兵,复使甘茂攻之,遂拔宜阳。

  【注】“今王倍数险”:倍,同背。 “同名族者”:族,姓也。 “则慈母不能信也”:信,信子也。


宜阳之役冯章谓秦王

  宜阳之役,冯章谓秦王曰:“不拔宜阳,韩、楚乘吾弊,国必危矣。不如许楚汉中以欢之。楚欢而不进,韩必孤,无奈秦何矣。”

  王曰:“善。”果使冯章许楚汉中,而拔宜阳。

  楚王以其言责汉中于冯章。冯章谓秦王曰:“王遂亡臣,固谓楚王曰:‘寡人固无地而许楚王。’”


甘茂攻宜阳

  甘茂攻宜阳,三鼓之而卒不上。秦之右将有尉对曰:“公不论兵,必大困。”甘茂曰:“我羁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阳饵王。今攻宜阳而不拔,公孙衍、樗里疾挫我于内,而公中以韩穷我于外,是无伐之日已!请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墓。”

  于是出私金以益公赏。明日鼓之,宜阳拔。


宜阳未得

  宜阳未得,秦死伤者众,甘茂欲息兵。

  左陈谓甘茂曰:“公内攻于樗里疾、公孙衍,而外与韩侈为怨,今公用兵无功,公必穷矣。公不如进兵攻宜阳,宜阳拔,则公之功多矣。是樗里疾、公孙衍无事也,秦众尽怨之深矣。”


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于韩

  宜阳之役,楚畔秦而合于韩。秦王惧。甘茂曰:“楚虽合韩,不为韩氏先战,韩亦恐战而楚有变其后。韩、楚必相御也。楚言与韩,而不馀怨于秦,臣是以知其御也。”


秦王谓甘茂

  秦王谓甘茂曰:“楚客来使者多健,与寡人争辞,寡人数穷焉,为之奈何?”甘茂对曰:“王勿患也,其健者来使者,则王勿听其事;其需弱者来使,则王必听之。然则需弱者用,而健者不用矣,王因而制之。”


甘茂亡秦且之齐

  甘茂亡秦且之齐,出关遇苏子,曰:“君闻夫江上之处女乎?”苏子曰:“不闻。”曰:“夫江上之处女,有家贫而无烛者,处女相与语,欲去之。家贫无烛者将去矣,谓处女曰:‘妾以无烛,故常先至,扫室布席。何爱余明之照四壁者?幸以赐妾,何妨与处女?妾自以有益于处女,何为去我?’处女相与语以为然,而留之。今臣不肖,弃遂于秦而出关,愿为足下扫室布席,幸无我遂也。”

  苏子曰:“善。请重公于齐。”

  乃西说秦王曰:“甘茂贤人,非恒士也;其居秦,累世重矣。自殽塞、谿谷,地形险易,尽知之。彼若以齐约韩、魏,反以谋秦,是非秦之利也。”

  秦王曰:“然则奈何?”苏代曰:“不如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彼来,则置之槐谷,终身勿出,天下何从图秦?”秦王曰:“善。”与之上卿,以相迎之齐。

  甘茂辞不往。苏秦伪谓王曰:“甘茂贤人也,今秦与之上卿,以相迎之,茂德王之赐,故不往,愿为王臣。今王何以礼之?王若不留,必不德王。彼以甘茂之贤,得擅用强秦之众,则难图也。”

  齐王曰:“善。”赐之上卿命而处之。


甘茂相秦

  甘茂相秦,秦王爱公孙衍,与之间有所立,因自谓之曰:“寡人且相子。”甘茂之吏道而闻之,以告甘茂。

  甘茂因入见王,曰:“王得贤相,敢再拜贺。”

  王曰:“寡人托国于子,焉更得贤相?”对曰:“王且相犀首。”王曰:“子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

  王怒于犀首之泄也,乃逐之。

  【注】“犀首”:即公孙衍也。


甘茂约秦魏而攻楚

  甘茂约秦、魏而攻楚,楚之相秦者屈盖,为楚和于秦。秦启关而听楚使。甘茂谓秦王曰:“怵于楚,而不使魏制和,楚必曰:‘秦鬻魏’。不悦而合于楚。楚、魏为一,国恐伤矣。王不如使魏制和,魏制和,必悦。王不恶于魏,则寄地必多矣。”

  【注】“寄地”:魏且割地与秦。时地未入,故言“寄” 。


陉山之事

  陉山之事,赵且与秦伐齐。齐惧,令田章以阳武合于赵,而以顺子为质。赵王喜,乃案兵告于秦曰:“齐以阳武赐弊邑,而纳顺子欲以解伐。敢告下吏。”

  秦王使公子他之赵,谓赵王曰:“齐与大国救魏而倍约,不可信。恃大国不义。以告弊邑,而赐之二社之地以奉祭祀。今又案兵,且欲合齐而受其地,非使臣之所知也。请益甲四万,大国裁之。”

  苏代谓齐献书穰侯曰:“臣闻往来之者言曰:‘秦且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人以伐齐。是何也?夫三晋相结,秦之深雠也。三晋百背秦,百欺秦,不为不信,不为无行。今破齐以肥赵,赵,秦之深雠,不利于秦。一也。秦之谋者必曰:‘破齐弊晋,而后制晋、楚之胜。’夫齐,罢国也,以天下击之,譬犹以千钧之弩溃痈也,秦王安能制晋、楚哉?二也。秦少出兵则晋、楚不信,多出兵则晋、楚为制于秦。齐恐,则必不走于秦,且走晋、楚。三也。齐割地以实晋、楚,则晋、楚安;齐举兵而为之顿剑,则秦反受兵。四也。是晋、楚以秦破齐,以齐破秦,何晋、楚之智而齐、秦之愚?五也。秦得安邑,善齐以安之,亦必无患矣。秦有安邑,则韩、魏必无上党哉。夫取三晋之肠胃与出兵而惧其不反也,孰利?故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矣。’”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魏子患之。

  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赡,何暇乃私魏丑夫乎?”

  太后曰:“善。”乃止。

  【注】“魏丑夫”:魏人,仕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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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4-29 03:10 编辑

      2040.战国策卷五秦三


薛公为魏谓魏冉

  薛公为魏谓魏冉曰:“文闻秦王欲以吕礼收齐以济天下,君必轻矣。齐、秦相聚,以临三晋,礼必并相之,是君收齐以重吕礼也。齐免于天下之兵,其仇君必深。君不如劝秦王令弊邑卒攻齐之事,齐破,文请以所得封君。齐破晋强,秦王畏晋之强也,必重君以取晋。齐予晋弊邑,而不能支秦,晋必重君以事秦。是君破齐以为功,挾晋以为重也。破齐定封,而秦、晋皆重君;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矣。”

  【注】“挾晋”:诸本为“操”,史记为“挟”。


秦客卿造谓穰侯

  秦客卿造谓穰侯曰:“秦封君以陶,藉君天下数年矣。攻齐之事成,陶为万乘,长小国,率以朝天子,天下必听,五伯之事也;攻齐不成,陶为邻恤,而莫之据也。故攻齐之于陶也,存亡之机也。君欲成之,何不使人谓燕相国曰:‘圣人不能为时,时至而弗失。舜虽贤,不遇尧也不得为天子。汤、武虽贤,不当桀、纣不王。故以舜、汤、武之贤,不遭时不得帝王。令攻齐,此君之大时也已。因天下之力,伐仇国之齐,报惠王之耻,成昭王之功,除万世之害,此燕之长利,而君之大名也。《书》云:‘树德莫若滋,除害莫如尽。’吴不亡越,越故亡吴;齐不亡燕,燕故亡齐。齐亡于燕,吴亡于越,此除疾不尽也。已非此时也!成君之功,除君之害,秦卒有他事而从齐,齐、赵合,其仇君必深矣。挟君之仇以诛于燕,后虽悔之,不可得也矣。君悉燕兵而疾僣之,天下之从君也。若报父子之仇,诚能亡齐,封君于河南,为万乘,达途于中国,南与陶为邻,世世无患!愿君之专志于攻齐,而无他虑也。”


魏谓魏冉

  魏谓魏冉曰:“公闻东方之语乎?”曰:“弗闻也。”曰:“辛、张阳、毋泽说魏王、薛公、公叔也,曰:‘臣战,载主契国以与王约,必无患矣。若有败之者,臣请挈领。然而臣有患也。夫楚王之以其国依冉也,而事臣之主,此臣之甚患也。’今公东而因言于楚,是令张仪之言为禹,而务败公之事也。公不如反公国,德楚而观薛公之为公也。观三国之所求于秦而不能得者,请以号三国以自信也;观张仪与泽之所不能得于薛公者也,而公请之以自重也。”

  【注】“臣请挈领”:臣愿提头来见。


谓魏冉曰和不成

  谓魏冉曰:“和不成,兵必出。白起者,且复将。战胜,必穷公;不胜,必事赵。从公,公又轻。公不若毋多,则疾到。”

  【注】有注云:后部语不可晓,疑有缺误。


谓穰侯

  谓穰侯曰:“为君虑封,若于除。宋罪重,齐怒,须残伐乱宋,德强齐,定身封。此亦百世之时也已。”


谓魏冉曰楚破秦

  谓魏冉曰:“楚破秦,(秦)不能与齐县衡矣。秦三世积节于韩、魏,而齐之德新加欤。齐秦交争,韩魏东听,则秦伐矣。齐有东国之地,方千里;楚苞九夷,又方千里,南有符离之塞,北有甘鱼之口;权县宋、卫,宋、卫乃当桑阿、甄耳。利有千里者二,富擅越隶,秦乌能与齐县衡,韩、魏支分方城膏腴之地以薄郑,兵休复起,足以伤秦,不必待齐。”


五国罢成睾

  五国罢成睾,秦王欲为成阳君求相韩、魏,韩、魏弗听。秦太后为魏冉谓秦王曰:“成阳君以王之故,穷而居于齐,今王见其达收之,亦能翕其心乎?”王曰:“未也。”太后曰:“穷而不收,达而报之,恐不为王用。且收成阳君,失韩、魏之道也。”


范子因王稽入秦

  范子因王稽入秦,献书昭王曰:“臣闻明主莅正,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众者其官大。故不能者不敢当其职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为可,则行而益利其道;若将弗行,则久留臣无为也。语曰‘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必断于有罪。’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要不足以待斧钺,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乎?虽以臣为贱而轻辱臣,独不重任臣者后无反覆于王前耶?

  “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

  “臣闻善厚家者,取之于国;善厚国者,取之于诸侯。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矣。是何故也?为其凋荣也。良医知病人之死生,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害则舍之,疑则少尝之,虽尧、舜、禹、汤复生,弗能攻已。

  “语之至者,臣不敢载之于书;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阖于王心耶!已其言臣者,将贱而不足听耶!非若是也,则臣之志,愿少赐游观之间,望见足下而入之。”

  书上,秦王说之,因谢王稽说,使人持车召之。


范睢至秦

  范睢至秦,王庭迎。谓范睢曰:“寡人宜以身受令久矣,今者义渠之事急,寡人日自请太后;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以身受命。躬窃闵然不敏,敬执宾主之礼。”范睢辞让。

  是日见范睢,见者无不变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虚无人。秦王跪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有间,秦王复请,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

  秦王跽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范睢谢曰:“非敢然也。臣闻:始时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阳之滨耳。若是者,交疏也。已一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于吕尚,卒擅天下,而身立为帝王。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也。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处人骨肉之间,愿以陈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问而不对者,是也。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不足以为臣耻。五帝之圣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贤焉而死,乌获之力焉而死,奔、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何患乎?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夜行而昼伏,至于蓤水,无以饵其口,坐行蒲服,乞食于吴市,卒兴吴国,阖庐为霸。使臣得进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是臣说之行也,臣何忧乎?箕子、接舆漆身而为厉,被发而为狂,无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舆,漆身可以补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尽忠而身蹶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即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宫之中不离保傅之手,终身闇惑,无与照奸;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贤于生也。”

  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僻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无大小,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再拜,秦王亦再拜。

  范睢曰:“大王之国,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战车千乘,奋击百万。以秦卒之勇,车骑之多,以当诸侯,譬若驰韩卢而逐蹇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今反闭而不敢窥兵于山东者,是穰侯为国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

  王曰:“愿闻所失计。”睢曰:“大王越韩、魏而攻强齐,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之,则害于秦。臣意王之计,欲少出师,而悉韩、魏之兵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可亲,越人之国而攻,可乎?疏于计矣!昔者,齐人伐楚,战胜,破军杀将,再辟千里,肤寸之地无得者,岂齐之欲地哉?形弗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罢露,君臣之不亲,举兵而伐之,主辱军破,为天下笑。所以然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此所谓:‘藉贼兵而赍盗食’者也。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今舍此而远攻,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地方五百里,赵独擅之,功成、名立、利附,则天下莫能害。今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王若欲霸,必亲中国而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赵彊则楚附,楚彊则赵附,楚、赵附则齐必惧,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可虚也。”

  王曰:“寡人欲亲魏;魏多变之国也,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范睢曰:“卑辞重币以事之,不可;削地而赂之,不可。举兵而伐之!”于是,举兵而攻邢丘,邢丘拔,而魏请附。

  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秦之有韩,若木之有蠹,人之病心腹。天下有变,为秦害者,莫大于韩,王不如收韩。”王曰:“寡人欲收韩,不听,为之奈何?”范睢曰:“举兵而攻荥阳则成睾之路不通,北斩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兵不下。一举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韩见必亡,焉得不听?韩听,而霸事可成也。”王曰:“善。”


范睢曰臣居山东

  范睢曰:“臣居山东,闻齐之内有田单,不闻其王。闻秦之有太后、穰侯、泾阳、华阳,不闻其有王。夫擅国之谓王,能专利害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今太后擅行不顾,穰侯出使不报,泾阳、华阳击斵无讳。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者下,乃所谓无王已。然则权焉得不倾,而令焉得从王出乎?臣闻:‘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决裂诸侯,剖符于天下,征敌伐国,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国弊,御于诸侯;战败,则怨结于百姓,而祸归社稷。《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淖齿管齐之权,缩闵王之筋,县之庙梁,宿昔而死。李兑用赵,减食主父,百日而饿死。今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泾阳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已。臣今见王独立于庙朝矣。且臣将恐后世之有秦国者,非王之子孙也。”

  秦王惧,于是乃废太后,逐穰侯,出高陵,走泾阳于关外。昭王谓范睢曰:“昔者齐公得管仲,时以为仲父,今吾得子,亦以为父。”

  【注】“击斵无讳”:诸本作“击断无讳”。鄙人认为,诸本作“击断”,乃转抄刻录时,因字迹残缺,而会形会意所致。实为“击斵”也。“斵zhuó”,古同“斫”。
     “淖齿”:楚將,楚使救齐,因相之。
     “高陵”:有注云“其下书华阳君羋戎、王弟泾阳君巿出就封。华阳盖高陵別名,此书为实。”亦有注“高陵、华阳、泾阳”分而称之。


应侯谓昭王

  应侯谓昭王曰:“亦闻恒思有神丛与?恒思有悍少年,请与丛博,曰:‘吾胜丛,丛籍我神三日;不胜丛,丛困我。’乃左手为丛投,右手自为投。胜丛,丛籍其神三日。丛往求之,遂弗归。五日而丛枯,七日而丛亡。今国者,王之丛;势者,王之神。籍人以此,得无危乎?臣未尝闻,指大于臂,臂大于股。若有此,则病必甚矣。百人舆瓢而趋,不如一人持而走疾。百人诚舆瓢,瓢必裂。今秦国,华阳用之,穰侯用之,太后用之,王亦用之。不称瓢为器则已,称瓢为器,国必裂矣。臣闻之也‘木实繁者枝必披,枝之披者伤其心,都大者危其国,臣强者危其主。’其令邑中自斗食以上,至尉、内史及王左右,有非相国之人者乎?国无事则已,国有事臣必闻见王独立于庭也。臣窃为王恐,恐万世之后,有国者,非王之子孙也。

  “臣闻古之善为政也,其威内扶,其辅外布,四时治政不乱不逆,使者直道而行,不敢为非。今太后使者分裂诸侯,而符布天下,操大国之势,强征兵,伐诸侯。战胜攻取,利尽归于陶,国之币帛竭入太后之家;竟内之利,分移华阳。古之所谓‘危主灭国之道’必从此起。三贵竭国以自安,然则令何得从王出,权何得毋分?是我王果处三分之一也。”


秦攻韩围陉

  秦攻韩,围陉。范睢谓秦昭王曰:“有攻人者,有攻地者。穰侯十攻魏而不得伤者,非秦弱而魏强也,其所攻者,地也。地者,人主所甚爱也;人主者,人臣之所乐为死也。攻人主之所爱,与乐死者斗,故十攻而弗能胜也。今王将攻韩围陉,臣愿王之毋独攻其地,而攻其人也。王攻韩围陉,以张仪为言。张仪之力多,且削地而以自赎于王,几割地而韩不尽;张仪之力少,则王逐张仪,而更与不如张仪者市,则王之所求于韩者,言可得也。”


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

  应侯曰:“郑人谓玉未理者璞,周人谓鼠未腊者朴。周人怀璞,过郑贾曰:‘欲买朴乎?’郑贾曰:‘欲之。’出其朴视之,乃鼠也。因谢不取。今平原君自以贤,显名于天下,然降其主父沙丘而臣之,天下之王尚犹尊之,是天下之王不如郑贾之智也。眩于名,不知其实也。”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于赵

  天下之士,合从相聚于赵,而欲攻秦。秦相应侯曰:“王勿忧也,请令废之。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己欲富贵耳。王见大王之狗: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母相与斗者。投之一骨,轻起相牙者,何则?有争意也。”

  于是,唐雎载音乐,予之五千金,居武安,高会相于饮。谓邯郸人:“谁来取者?”于是,其谋者固未可得予也,其可得与者,与之昆弟矣。

  “公与秦计功者,不问金之所之,金尽者功多矣。今令人复载五千金随公。”唐雎行,行至武安,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大相与斗矣。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乎

  谓应侯曰:“君禽马服乎?”曰:“然。”“又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亡,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以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亡鄢郢、汉中,禽马服之军,不亡一甲,虽周召、吕望之功亦不过此矣。赵亡,秦王王,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之矣。秦尝攻韩邢丘,困于上党,上党之民皆返为赵;天下之民,不乐为秦民之日固久矣!今攻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南地入楚、魏,则秦所得不一几何。故不如因而割之,因无以为武安功。”


应侯失韩之汝南

  应侯失韩之汝南。秦昭王谓应侯曰:“君亡国,其忧乎?”应侯曰:“臣不忧。”王曰:“何也?”曰:“梁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也,天下无有,今子死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尝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即与无子时同也。臣奚忧焉!’臣亦尝为子,为子时不忧,今亡汝南,乃与即为梁馀子用也。臣何为忧?”

  秦王以为不然,以告蒙傲曰:“今也,寡人一城围,食不甘味,卧不便席。今应侯亡地而言不忧,此其情也?”蒙傲曰:“臣请得其情。”

  蒙傲乃往见应侯,曰:“傲欲死。”应侯曰。”何谓也?”曰:“秦王师君,天下莫不闻,而况于秦国乎?今傲势得秦为王将,将兵,臣以韩之细也,显逆诛,夺君地。傲尚奚生?不若死。”应侯拜蒙傲曰:“愿委之卿。”蒙傲以报于昭王。

  自是之后,应侯每言韩事者,秦王弗听也,以其为汝南虏也。


秦攻邯郸

  秦攻邯郸,十七月不下。庄谓王稽曰:“君何不赐军吏乎?”王稽曰:“吾与王也,不用人言。”庄曰:“不然,父之于子也,令有必行者,必不行者。曰‘去贵妻,卖爱妾’,此令必行者也,因曰‘毋敢思也’,此令必不行者也。守闾妪曰‘其夕,某懦子内某士’。贵妻已去,爱妾已卖,而心不有;欲教之者,人心固有。今君虽幸于王,不过父子之亲;军吏虽贱,不卑于守闾妪。且君擅主轻下之日久矣。闻‘三人成虎,十夫楺椎;众口所移,毋翼而飞。’故曰:不如赐军吏而礼之。王稽不听。军吏穷,果恶王稽、杜挚以反。

  秦王大怒,而欲兼诛范睢。范睢曰:“臣,东鄙之贱人也,开罪于楚、魏,遁逃来奔。臣无诸侯之援,亲习之故。王举臣于羁旅之中,使职事,天下皆闻臣之身与王之举也。今遇惑,或与罪人同心,而王明诛之,是王过举显于天下,而为诸侯所议也。臣愿请药赐死,而恩以相葬臣,王必不失臣之罪,而无过举之名。”

  王曰:“有之。”遂弗杀而善遇之。


蔡泽见逐于赵

  蔡泽见逐于赵,而入韩、魏,遇夺釜鬲于塗。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应侯内惭,乃西入秦,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燕客蔡泽,天下骏雄弘辩之士也。彼一见秦王,秦王必相之而夺君位。”

  应侯闻之,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岂有此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何君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手足坚强,耳目聪明,而心圣知,岂非士之所愿与?”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行道施德于天下,天下怀乐敬爱,愿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欤?”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万物各得其所。生命寿长,终其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传之无穷,名实纯粹,泽流千世,称之而毋绝,与天地终始,岂非道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与?”应侯曰:“然。”泽曰:“若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亦可愿欤?”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复曰:“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事孝公,极身毋二虑,尽公不还私,信赏罚以致治,竭智能,示情素,蒙怨咎,欺旧交,虏魏公子卬,卒为秦禽将破敌,攘地千里。吴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顾毁誉,必有伯主强国,不辞祸凶。大夫种事越王,主离困辱,悉忠而不解,主虽亡绝,尽能而不离,多功而不矜,贵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义之至,忠之节也。故君子杀身以成名,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何为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妇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不能存殷;子胥知,不能存吴;申生孝,而晋惑乱。是有忠臣孝子,国家灭乱,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戮辱。怜其臣子,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于是应侯称善。

  蔡泽得少间,因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乎!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不若也。”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不欺旧故,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应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泽曰:“主固亲忠臣,不过秦孝、越王、楚悼,君之为主正乱、批患、折难,广地殖谷、回国、足家、强主,威盖海内,功章万里之外,不过商君、吴起、大夫种。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窃为君危之。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进退盈缩变化,圣人之常道也。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至葵丘之会,有骄矜之色,畔者九国;吴王夫差无適于天下,轻诸侯,凌齐晋,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启叱呼骇三军,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乘至盛不及道理也。夫商君为孝公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教民耕战,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功已成,遂以车裂。楚地,持戟百万,白起率数万之师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再战烧夷陵,南并蜀、汉,又越韩、魏攻强赵,北阬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流血成川,沸声若雷,使秦业帝;自是之后,赵、楚慑服,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余城;功已成矣,赐死于杜邮。吴起为楚悼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壹楚国之俗,南攻扬越,北并陈蔡,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功已成矣,卒支解。大夫种为越王垦草创邑,辟地殖谷,率四方士、上下之力以禽劲吴,成霸功,勾践终棓而杀之。此四子者,成功而不去,祸至于此。此所谓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反者也。范蠡知之,超然避世,长为陶朱。君独不观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口,又斩范、中行之途,栈道千里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世世称孤,而有乔松之寿,孰与以祸终哉?此则君何居焉?”应侯曰:“善。”乃延入坐为上客。

  后数日,入朝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辩士,臣之见人甚众,莫有及者,臣不如也。”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强起应侯,应侯遂称笃,因免相。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东收周室。

  蔡泽相秦王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为刚成君。居秦十余年,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于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于秦。

  【注】

  “越之大夫种”──鲍本注:姓文,越王勾践之相。
  “故天下以其君父为戮辱”──非以戮为辱也,戮且辱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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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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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1.战国策卷六秦四


秦取楚汉中

  秦取楚汉中,再战于蓝田,大败楚军。韩、魏闻楚之困,乃南袭至邓,楚王引归。后三国谋攻楚,恐秦之救也。或说薛公曰:“可发使告楚曰‘今三国之兵且去楚,楚能应而共攻秦,虽蓝田岂难得哉,况于楚之故地?’楚疑于秦之未必救己也,而今三国之辞去,则楚之应之也必劝。是楚与三国谋出秦兵矣,秦为知之必不救也。三国疾攻楚,楚必走秦以急,秦愈不敢出。则是,我离秦而攻楚也,兵必有功。”

  薛公曰:“善。”遂发重使之楚,楚之应之果劝。于是三国并力攻楚,楚果告急于秦,秦遂不敢出兵,大臣有功。

  【注】“后三国”:齐、韩、魏。


薛公入魏而出齐女

  薛公入魏而出齐女。韩春谓秦王曰:“何不取为妻,以齐、秦劫魏,则上党秦之有也。齐、秦合而立负刍,负刍立,其母在秦,则魏,秦之县也已。呡欲以齐、秦劫魏而困薛公,佐欲定其弟,臣请为王因呡与佐也。魏惧而复之,负刍必以魏殁世事秦。齐女入魏而怨薛公,终以齐奉事王矣。”

  【注】“出齐女”:出者,赶出、废弃也。齐女者,曾为薛公妻室,齐国之女也。因薛公恶齐,故逐之也。

  “上党”:魏之所属。通篇会意,概为魏之都城也。
  “负刍”:即魏公子,齐女之子。 “呡”:有注云魏之臣也,或韩春自称谓也。
  “佐”:概为负刍之兄也。 “殁世”:终身。
  “负刍必以魏殁世事秦”:此计概略,攻下魏国,拥立齐女之子负刍,魏国上下因恐惧而必然应复,负刍也必然终生以魏事秦。
  “齐女入魏而怨薛公,终以齐奉事王矣”:齐女,齐国王侯之女也,入住魏国后,因怨恨薛公,感恩于秦,终会以齐为秦王奉事。


三国攻秦入函谷

  三国攻秦,入函谷。秦王谓楼缓曰:“三国之兵深矣,寡人欲割河东而讲。”对曰:“割河东,大费也;免于国患,大利也。此父兄之任也。王何不召公子池而问焉?”

  王召公子池而问焉,对曰:“讲亦悔,不讲亦悔。”王曰:“何也?”对曰:“王割河东而讲,三国虽去,王必曰‘惜矣,三国且去,吾特以三城从之。’此讲之悔也。王不讲,三国入函谷,咸阳必危,王又曰:“惜矣,吾爱三城而不讲。’此又不讲之悔也。”王曰:“钧吾悔也,宁亡三城而悔,无危咸阳而悔也。寡人决讲矣。”卒使公子池以三城讲于三国,之兵乃退。

  【注】“公子池”:多本注“池”为“他”。

  “咸阳”:时为秦都。山南曰阳,水北亦曰阳。其地在渭水之北,九嵕诸山之南,故曰咸阳。


秦昭王谓左右

  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日韩、魏孰与始强?”对曰:“弗如也。”王曰:“今之如耳、魏齐孰与孟尝、芒卯之贤?”对曰:“弗如也。”王曰:“以孟尝、芒卯之贤,帅强韩、魏之兵以伐秦,犹无奈寡人何也。今以无能如耳、魏齐,帅弱韩、魏以攻秦,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

  中期推琴对曰:“王之料天下过矣。昔者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灭破范、中行,帅韩、魏以围赵襄子于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城不沈者,三板耳。智伯出行水,韩康子御,魏桓子骖乘。智伯曰:‘始,吾不知水之可亡人之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利以灌安邑,绛水利以灌平阳。’魏桓子肘韩康子,康子履魏桓子,蹑其踵,肘足接于车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之强,不能过智伯;韩、魏虽弱,尚贤在晋阳之下也。此乃方其用肘足时也,愿王之勿易也。”

  【注】“孰与始强”:谁比当初强大。

  “如耳”:韩臣。 “魏齐”:魏臣。
  “孟尝”:初时相魏。 “芒卯”:魏主兵也。
  “中期”:秦臣也;“期”史作“旗”。
  “六晋之时”:姚本注云:六卿分晋。智氏、范、中行氏、魏、韩氏、赵氏,乘周之衰,僭号皆曰诸侯,谓六晋也。曾、刘皆作六晋者,无咎灭赵氏、魏氏。其中范、中行氏,于晋最薄而苛峭,故智伯瑤先破灭也。
   鲍本注:智、范、中行、韓、魏、赵,晋卿也,实分晋国。
  “城不沈者,三板耳”:姚本注:广二尺曰板。鲍本注:板,高三尺。


楚魏战于陉山

  楚魏战于陉山,魏许秦以上洛,以绝秦于楚。魏战胜,楚败于南阳。秦责赂于魏,魏不与。营浅谓秦王曰:“王何不谓楚王曰‘魏许寡人以地,今战胜,魏王倍寡人也。王何不与寡人遇?魏畏秦、楚之合,必与秦地矣。是魏胜楚而亡地于秦也,是王以魏地德寡人,秦之楚者多资矣。魏弱,若不出地,则王攻其南,寡人绝其西,魏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扬言与秦遇。魏王闻之恐,效上洛于秦。


楚使者景鲤在秦

  楚使者景鲤在秦,从秦王与魏王遇于境。楚怒。秦令周最为楚王曰:“魏请无与楚遇而合于秦,是以鲤与之遇也。弊邑之于与遇善之,故齐不合也。”楚王因不罪景鲤,而德周、秦。

  【注】“敝邑”:秦自称。

  有注云:谓鲤与秦、魏遇此以为善。盖二国之遇,將以善齐,而绝齐于楚,而楚使在焉,故齐疑之而不与合也。


楚王使景鲤如秦

  楚王使景鲤如秦。客谓秦王曰:“景鲤,楚王所甚爱,王不如留之以市地。楚王听,则不用兵而得地;楚王不听,则杀景鲤,更不与景鲤留。是便计也。”秦王乃留景鲤。

  景鲤使人说秦王曰:“臣见王之权轻天下,而地不可得也。臣之来使也,闻齐魏皆且割地以事秦。所以然者,以秦与楚为昆弟国。今大王留臣,是示天下无楚也,齐魏有何重于孤国也?楚知秦之孤,不与地,而外结交诸侯以图,则社稷必危。不如出臣。”秦王乃出之。


秦王欲见顿弱

  秦王欲见顿弱,顿弱曰:“臣之义,不参拜;王能使臣无拜,即可矣。不,即不见也。”秦王许之。于是顿子曰:“天下有其实而无其名者,有无其实而有其名者,有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知之乎?”王曰:“弗知。”顿子曰:“有其实而无其名者,商人是也。无把铫推耨之势,而有积粟之实,此有其实而无其名者也。无其实而有其名者,农夫是也。解冻而耕,暴背而耨,无积粟之实,此无其实而有其名者也。无其名又无其实者,王乃是也。已立为万乘,无孝之名;以千里养,无孝之实。”秦王悖然而怒。

  顿弱曰:“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于山东,而掩于母,臣窃为大王不取也。”秦王曰:“山东之战国可兼与?”顿子曰:“韩,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资臣万金而游,听之韩、魏,入其社稷之臣于秦,即韩、魏从。韩、魏从,而天下可图也。”

  秦王曰:“寡人之国贫,恐不能给也。”

  顿子曰:“天下未尝无事也,非纵即横也。横成,则秦帝;纵成,即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养;楚王,即王虽万金,弗得私也。”

  秦王曰:“善。”乃资万金,使东游韩魏,入其将相,北游于燕赵,而杀李牧。齐王入朝,四国必从,顿子之说也。

  【注】鲍本说:始皇在十年还太后前,此要终言之。彪谓:顿子之义高於范睢,而其说过之远矣,惜其不知择木!焉有仁人君子而为始皇用哉?鲁连视之蔑矣!正曰:大事记,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比倍秦。”顿子告始皇,山东战国有六,威不掩於山东,而掩於母。始皇所重者独兼并诸侯耳,茅焦所以能復太后者,特以诸侯背秦恐之,非能以母子天性感悟之也。

  愚按:顿弱虽有“威掩於母”之一言,其下即说以“兼并”行许,未尝正諫迁母之失,又非茅焦比。二人虽异於范睢,於义皆不足取。


顷襄王二十年

  顷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烧先王之墓,王徙东北,保于陈城,楚遂削弱,为秦所轻。于是白起又将兵来伐。

  楚人有黄歇者,游学博闻,襄王以为辩,故使于秦,说昭王曰:“天下莫强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碁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庄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三使盛桥守事于韩,成桥以北入燕。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人,楚、燕之兵云翔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申休甲息众二年,然后复之,又取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小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属之燕,断齐、秦之要,绝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惮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义之诫,使无复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

  “王若负人徒之众,材兵甲之强,壹毁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后患。《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也;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也。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设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信韩、魏,从而伐赵,攻晋阳之城,胜有日矣,韩、魏反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上。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大王虑而不取。《诗》云:‘大武远宅不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信越也。

  “臣闻,敌不可易,时不可失。臣恐韩、魏之卑辞虑患,而实欺大国也。此何也?王既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矣。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百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涂隳,刳腹折颐,首身分离,暴骨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虏,相随于路;鬼神狐祥,无所食,百姓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满海内矣。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

  “是王攻楚之日,则恶出兵?王将藉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王若不藉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阳、右壤。随阳、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应王;秦、楚之构而不离,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铚、胡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泗北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独攻,王破楚于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矣,齐南以泗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若未能,于以禁王之为帝有余。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强,一举事而注地于楚,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

  “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临以韩,韩必授首。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候。若是,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候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二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任两海,要绝天下也。是燕、赵无齐、楚,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持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注】“许、鄢陵婴城,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即韓、魏不通。


或为六国说秦王

  或为六国说秦王曰:“土广不足以为安,人众不足以为强。若土广者安,人众者强,则桀、纣之后将存。昔者,赵氏亦尝强矣。曰赵强何若?举左案齐,举右案魏,厌案万乘之国;二国,千乘之宋也。筑刚平,卫无东野,刍牧薪采,莫敢窥东门。当是时,卫危于累卵,天下之士相从谋曰:‘吾将还其委质,而朝于邯郸之君乎?’于是,天下有称伐邯郸者,莫不令朝行。魏伐邯郸,因退为逢泽之遇,乘夏车,称夏王,朝为天子,天下皆从。齐太公闻之,举兵伐魏,壤地两分,国家大危。梁王身抱质执璧,请为陈侯臣,天下乃释梁。郢威王闻之,寝不寐,食不饱,帅天下百姓以与申缚遇于泗水之上,而大败申缚。赵人闻之,至枝桑;燕人闻之,至格道;格道不通,平际绝。齐,战则不胜,谋则不得,使陈毛释剑掫,委南听罪。西说赵,北说燕,内喻其百姓,而天下乃齐释。于是夫积薄而为厚,聚少而为多,以同言郢威王于侧纣之间。臣岂以郢威王为政衰谋乱以至于此哉?!郢为强,临天下诸侯,故天下乐伐之也。”

  【注】姚本注:陈侯,齐侯也。陈氏篡,吕氏绝,故曰陈侯也。 鲍本齐陈敬仲之后,故称陈侯。赵成侯二十二年,魏拔邯郸,齐亦败魏于桂陵,不至如此所称,故定为宣王马陵之役。正曰:按大事记,周显王十六年,魏惠十八年,齐威二十六年,赵成侯二十二年,魏拔赵邯郸,服十二诸侯,遂称王。齐乘其敝,败之桂陵。二十七年,秦孝公会诸侯於逢泽以朝王。策谓魏伐邯郸,遂为逢泽之遇。按魏既克邯郸,即为齐、楚所袭,天下未尝皆从。当据史书周显王三十八年,魏惠三十年,齐宣二年,魏伐韩,齐伐魏以救韩,败魏于马陵。魏世家书魏伐赵乃往岁事,是时亦田忌、孙臏将,而桂陵、马陵易混故尔。其后,惠王用惠施之言,朝齐以怒楚。魏策有。显王三十六年,魏惠后二年,齐宣十年,楚成六年,楚伐齐,大败申缚於泗上。今以此考之,伐邯郸乃魏惠十八年事,逢泽之遇,秦为之,非魏也。败魏马陵,而魏朝之者,齐宣王也。“举兵伐魏”一语,在会逢泽后,则亦指马陵之役。而上文伐邯郸,乃败桂陵时事。天下皆从,指服泗上十二诸侯言之,亦未免记舛也。大事记又谓,魏为逢泽之遇,天下皆从,又梁君驱十二诸侯以朝天子,语虽不可尽信,但魏自拔邯郸后称王,则无可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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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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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2.战国策卷七秦五


谓秦王

一 谓秦王曰章

  谓秦王曰:“臣窃惑王之轻齐、易楚,而卑畜韩也。臣闻:王,兵胜而不骄;伯,主约而不忿。胜而不骄,故能服世;约而不忿,故能从邻。今王广德魏、赵,而轻失齐,骄也;战胜宜阳,不恤楚交,忿也。骄忿,非伯王之业也。臣窃为大王虑之而不取也。

  “《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先王之所重者,唯始与终。何以知其然?昔智伯瑶残范、中行,围逼晋阳,卒为三家笑;吴王夫差栖越于会稽,胜齐于艾陵,为黄池之遇,无礼于宋,遂与句践禽,死于干隧;梁君伐楚胜齐,制赵、韩之兵,驱十二诸侯以朝天子于孟津,后子死,身布冠而拘于秦。三者非无功也,能始而不能终也。

  “今王破宜阳,残三川,而使天下之士不敢言;雍天下之国,徙两周之疆,而世主不敢交;阳侯之塞,取黄棘,而韩、楚之兵不敢进。王若能为此尾,则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王若不能为此尾,而有后患,则臣恐诸侯之君,河、济之士,以王为吴、智之事也。

  “《诗》云:‘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今大王皆有骄色,以臣之心观之,天下之事,依世主之心,非楚受兵,必秦也。何以知其然也?秦人援魏以拒楚,楚人援韩以拒秦,四国之兵敌,而未能复战也。齐、宋在绳墨之外以为权,故曰:先得齐、宋者伐秦。秦先得齐、宋,则韩氏铄;韩氏铄,则楚孤而受兵也。楚先得齐,则魏氏铄;魏氏铄,则秦孤而受兵矣。若随此计而行之,则两国者必为天下笑矣。”


二 秦王与中期争论章

  秦王与中期争论,不胜。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或为中期说秦王曰:“悍人也中期!适遇明君故也,向者遇桀、纣,必杀之矣。”秦王因不罪。


三 献则谓公孙消章

  献则谓公孙消曰:“公大臣之尊者也,数伐有功。所以不为相者,太后不善公也。羋戎者,太后之所亲也;今亡于楚,在东周。公何不以秦、楚之重,资而相之于周乎?楚必便之矣。是羋戎有秦、楚之重,太后必悦公,公相必矣。”


四 楼忤约秦魏章

  楼忤约秦、魏,魏太子为质,纷彊欲败之。谓太后曰:“国与还者也。败秦而利魏,魏必负之,负秦之日,太子为粪土矣。”太后坐王前而泣。王因疑于太子,令之留于酸枣。楼子患之。昭衍为周之梁,楼子告之。昭衍见梁王,梁王曰:“何闻?”曰:“闻秦且伐魏。”王曰:“为期与我约矣。”曰:“秦疑于王之约,以太子之留酸枣而不之秦。秦王之计曰:‘魏不与我约,必攻我。我与其处而待之见攻,不如先伐之。’以秦强折节而下与国,臣恐其害于东周。”

  【注】“楼忤”,另作“楼啎”,一也。“纷彊,魏臣也。敗,害也。


五 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章

  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曰:“今力田疾作,不得煖衣馀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秦子异人质于赵,处于聊城。故往说之曰:“子傒有承国之业,又有母在中,今子无母于中,外托于不可知之国,一日倍约,身为粪土。今子听吾计事,求归,可以有秦国。吾为子使秦,必来请子。”

  乃说秦王后弟阳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尊位,太子门下无贵者。君之府藏珍珠宝玉,君之骏马盈外厩,美女充后庭。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而不寿于朝生。说有可以一切而使君富贵千万岁,其宁于太山四维,必无危亡之患矣。”阳泉君避席,请闻其说。不韦曰:“王年高矣,王后无子,子傒有承国之业,士仓又辅之。王一日山陵崩,子傒立,士仓用事,王后之门必生蓬蒿。子异人贤材也,弃在于赵,无母于内,引领西望,而愿一得归。王后诚请而立之,是子异人无国而有国,王后无子而有子也。”阳泉君曰:“然。”入说王后,王后乃请赵而归之。

  赵未之遣,不韦说赵曰:“子异人,秦之宠子也,无母于中,王后欲取而子之。使秦而欲屠赵,不顾一子以留计,是抱空质也。若使子异人归而得立,赵厚送遣之,是不敢倍德畔施,是自为德讲。秦王老矣,一日晏驾,虽有子异人,不足以结秦。”赵乃遣之。

  异人至,不韦使楚服而见。王后悦其状,高其知曰:“吾楚人也。”而自子之,乃变其名曰“楚”。王使子诵,子曰:“少弃捐在外,尝无师傅所教学,不习于诵。”王罢之,乃留止。

  间曰:“陛下尝轫车于赵矣,赵之豪杰,得知名者不少。今大王反国,皆西面而望,大王无一介之使以存之,臣恐其皆有怨心。使边境早闭晚开。”王以为然,奇其计。王后劝立之。王乃召相,令之曰:“寡人子莫如楚。”立以为太子。

  子楚立,以不韦为相,号曰“文信侯”,食蓝田十二县。王后为华阳太后,诸侯皆致秦邑。

  【注】“异人”:秦庄襄王之孙,孝文之子,后易其名“子楚”。昭王时质於赵,时不韦贾邯郸而见也。 鲍本注称:异人,子楚初名,孝文王子。
  “太子”:子傒。
  “王后”:孝文皇帝华阳夫人也。时昭王时也,或言后耳。
  “朝生”:木堇也,朝荣夕落。真为短命不寿也,命将不至终日也,令又不如。
  “四维”:鲍本:四方之隅,不可移也。正曰:以太山为四维。 “避席”离席。
  “德讲”:鲍本:必以恩德讲好于赵。讲,古繁体为“講”,正曰:講,即“媾”字。
  “赵乃遣之”:鲍本:不韦传,秦围邯郸,赵欲杀子楚,子楚脱亡归,与此驳。《札记》丕烈案:此策文与史记多不同,详在小司马索隐也。
  “王后悦其状,高其知曰”:高者,告也;姚本注“高,大。”实为缪也。
  “吾楚人也”:夫人,楚女也,故告之。“而自子之”:以异人为己子。
  “间曰”:间,须臾也,言谈之间也。曰,子楚谓也。 “反国”:返子楚回国。
  “无一介之使以存之”:姚本注:存,劳问也。 鲍本昭二十八年注,一介,单使也。存,问也,问其存亡。 拙注:二位前者所注皆缪矣。存,古之“荐”也,通假字也。此句意为:无一使者荐往(赵国)。


六 文信侯欲攻赵以广河间章

  文信侯欲攻赵以广河间,使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质于秦。文信侯因请张唐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间之地。张唐辞曰;“燕者必径于赵,赵人得唐者,受百里之地。”文信侯去而不快。少庶子甘罗曰:“君侯何不快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而燕太子已入质矣。今吾请张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罗曰:“臣请行之。”文信君叱去,曰:“我自行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奚以遽言叱也?”

  甘罗见张唐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唐曰:“武安君战胜攻取,不知其数;攻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武安君也!”甘罗曰:“卿明知功之不如武安君欤?”曰:“知之。”“应侯之用秦也,孰与文信侯专?”曰:“应侯不如文信侯专。”曰:“卿明知为不如文信侯专欤?”曰:“知之。”甘罗曰:“应侯欲伐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绞而杀之。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卿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之处矣!”唐曰:“请因孺子而行!”令库具车,厩具马,府具币。行有日矣,甘罗谓文信侯曰:“借臣车五乘,请为张唐先报赵。”

  见赵王,赵王郊迎。谓赵王曰:“闻燕太子丹之入秦欤?”曰:“闻之。”“闻张唐之相燕欤?”曰:“闻之。”“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则伐赵危矣。燕、秦所以不相欺者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间也。今王赍臣五城以广河间,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割五城以广河间,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六县,与秦什一。

  【注】姚本注:太子,燕僖王之子子丹也。
  “少庶子甘罗”:姚本注:“少庶子,官名。甘罗,文相家臣也。”
  鲍本注:“《礼》:庶子,掌诸侯卿大夫之庶子。罗,茂之孙。” 正曰:索隐引策甘罗事吕不韦为庶子,即指此也。注以周制言秦官,误。庶子说,又见后。
  “武安君”:姚本注:武安君,秦將白起。
  姚本续:史记,得上谷三十城,令秦有十一。后语,三十餘城,令秦有其十二。
  鲍本:以十之一与秦也,罗传有。 补曰:史云,得上谷二十城,令秦有十一。索隐云,谓以十一城予秦也。二说未知孰是?


七 文信侯出走章

  文信侯出走,与司空马之赵,赵以为守相,秦下甲而攻赵。司空马说赵王曰:“文信侯相秦,臣事之为尚书,习秦事。今大王使臣守小官,习赵事。请为大王设秦、赵之战,而亲观其孰胜。赵孰与秦大?”曰:“不如。”“民孰与之众?”曰:“不如。”“金钱粟孰与之富?”曰:“弗如。”“国孰与之治?”曰:“不如。”“相孰与之贤?”曰:“不如。”“将孰与之武?”曰:“不如。”“律令孰与之明?”曰:“不如。”司空马曰:“然则大王之国百举而无及秦者,大王之国亡。”赵王曰:“卿不远赵,而悉教以国事,愿于因计。”司空马曰:“大王裂赵之半以赂秦,秦不接刃而得赵之半,秦必悦。内恶赵之守,外恐诸侯之救,秦必受之。秦受地而却兵,赵守半国以自存。秦衔赂以自强,山东必恐;亡赵自危,诸侯必惧,惧而相救,则从事可成。臣请大王约从。从事成,则是大王名亡赵之半,实得山东以敌秦,秦不足亡。”赵王曰:“前日秦下甲攻赵,赵赂以河间十二县,地削兵弱,卒不免秦患。今又割赵之半以强秦,力不能自存,因以亡矣。愿卿之更计。”司空马曰:“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官,未尝为兵首,请为大王悉赵兵以遇。”赵王不能将。司空马曰:“臣效愚计,大王不能用,是臣无以事大王,愿自请。”

  司空马去赵,渡平原。平原津令郭遗劳而问:“秦兵下赵,上客从赵来,赵事何如?”司空马言其为赵王计而弗用,赵必亡。平原令曰:“以上客料之,赵何时亡?”司空马曰:“赵将武安君,期年而亡;若杀武安君,不过半年。赵王之臣有韩仓者,以曲合于赵王,其交甚亲,其为人,疾贤妒功臣。今国危亡,王必用其言,武安君必死。”

  韩仓果恶之,王使人代。武安君至,使韩仓数之曰:“将军战胜,王觞将军。将军为寿于前而捍匕首,当死。”武安君曰:“繓病钩,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惧死罪于前,故使工人为木材以接手。上若不信,繓请以出示。”出之袖中,以示韩仓,状如振捆,缠之以布。“愿公入明之。”韩仓曰:“受命于王,赐将军死,不赦。臣不敢言。”武安君北面再拜赐死,缩剑将自诛,乃曰:“人臣不得自杀宫中。”遇司空马门,趣甚疾,出諔门也。右举剑将自诛,臂短不能及,衔剑征之于柱以自刺。武安君死,五月赵亡。

  平原令见诸公,必为言之曰:“嗟嗞乎,司空马!”又以为司空马逐于秦,非不知也;去赵,非不肖也。赵去司空马而国亡。国亡者,非无贤人,不能用也。

  【注】“文信侯出走”:鲍本注:始皇十年免相就国,十二年徙蜀,饮酖死。
  “约从”:“从”,即“纵”。联盟山东六国为纵。
  “繓”:李牧名。
  “病鉤”:即所谓臂短也。

  【附评】鲍本彪谓:从横之说,皆有所偏,而从人欲合六弱,以攻一强,其势若可为也,患诸侯之不一耳!使诸侯而明於事变,不惑小利,不修小怨,并力合虑而西,虽不可以大有为,其於蹙秦有餘。惜乎当时不知此也!自苏秦死,从终不坚,秦兵四出,诸侯挫於走北,其气夺矣。司空马欲以此时割赵之半说秦,而反其兵,因以復合天下之从,岂不谬哉!夫以全赵犹惴惴不自保,安能守半赵以自存乎?秦有并吞天下之心,虽得半赵,不尽不止,而何以说之?诸侯势去,自春申不能从以难秦,司空马独能之乎?故赵幽之亡,罪在用韩仓而杀李牧,无与司空马。平原令非篤论也。补曰:秦策,秦王资顿弱以金,北游燕赵,而杀李牧。史称,秦多与赵王宠臣郭开金,为反间,而杀牧。而廉颇传称,颇之仇郭开与使者金,使毁颇。及张释之传云,赵用李牧几霸,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迁用郭开谗,卒诛李牧。列女传云,赵悼后者,邯郸倡女,前嫁,乱一宗族。既寡,悼襄王以其美而娶之,李牧諫云云,不听。后生子迁,立为幽闵王。后通於春平君,多受秦赂,而使王诛其良将李牧。赵亡后,大夫怨倡后之譖太子喜杀李牧,乃杀倡后,灭其家。诸说皆可互考。但史因廉颇不受代事而误以为牧,恐郭开、韩仓亦有差互耳。


八 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章

  四国为一,将以攻秦。秦王召群臣宾客六十人而问焉,曰:“四国为一,将以图秦,寡人屈于内,而百姓靡于外,为之奈何?”群臣莫对。姚贾对曰:“贾愿出使四国,必绝其谋,而安其兵。”乃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姚贾辞行。绝其谋,止其兵,与之为交以报秦。秦王大悦。贾封千户,以为上卿。

  韩非知之,曰:“贾以珍珠重宝,南使荆、吴,北使燕、代,之间三年,四国之交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宝尽于内。是贾以王之权、国之宝,外自交于诸侯,愿王察之。且梁监门子,尝盗于梁,臣于赵而逐。取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与同知社稷之计,非所以厉群臣也。”

  王召姚贾而问曰:“吾闻子以寡人财交于诸侯,有诸?”对曰:“有。”王曰:“有何面目复见寡人?”对曰:“曾参孝其亲,天下愿以为子;子胥忠于君,天下愿以为臣;贞女工巧,天下愿以为妃。今贾忠王,而王不知也。贾不归四国,尚焉之?使贾不忠于君,四国之王尚焉用贾之身?桀听谗而诛其良将,纣闻谗而杀其忠臣,至身死国亡。今王听谗,则无忠臣矣。”

  王曰:“子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姚贾曰:“太公望,齐之逐夫,朝歌之废屠,子良之逐臣,棘津之雠不庸,文王用之而王。管仲,其鄙人之贾人也,南阳之弊幽,鲁之免囚,桓公用之而伯。百里奚,虞之乞人,传卖以五羊之皮,穆公相之而朝西戎。文公用中山盗,而胜于城濮。此四士者,皆有诟丑,大诽于天下,明主用之,知其可与立功也。使若卞随、务光、申徒狄,人主岂得其用哉?故明主不取其污,不听其非,察其为己用。故可以存社稷者,虽有外诽者不听,虽有高世之名,无咫尺之功者不赏。是以群臣莫敢以虚愿望于上。”

  秦王曰:“然。”乃可复使姚贾而诛韩非。

  【注】“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以王衣冠服饰,配携王剑。
  “朝歌之废屠”:姚本注:卖肉于朝歌,肉上生臭不售,故曰废屠。
  “子良之逐臣,棘津之雠不庸”:姚本注,子良不用,而斥逐也。釣魚於棘津,魚不食餌;賣庸作,又不能自售也。讎,售同。
  “南阳之弊幽,鲁之免囚”:姚本注:弊,隐也。幽,潜。不见升用,贫贱于南阳,故曰“南阳之弊幽”。于公子纠不死其难,为鲁所束缚而归齐,故曰“鲁之免囚”也。
  “百里奚,虞之乞人”:姚本注:百里奚,虞臣。虞君不用,传之门,自鬻于秦,号五羊大夫。于穆公,伯西方,戎来朝也。传曰,五羖用而秦霸。此之谓也。鲍本注:奚,虞臣也,不见用,自鬻于秦养牲者,以五羖羊皮鬻之。
  有注云:鲍本高诱,妄人也。注此书,谬妄非一处。如此策以姚贾为陈贾,齐策以伐燕为齐宣王,初不考其岁月。 贾乃与李斯同时,安得见于孟子之书? 宣、闵皆尝伐燕,而之、哙之役,实闵王也。诱之率意如此,愚天下后世甚矣。彪之校注,盖为此发愤,故其所称皆必有依据,惧获罪于后人也。正曰:鲍注是书,谓高氏以姚贾为孟子书陈贾,以伐燕为齐宣王,为是愤发,凡策之书宣者,悉据史记改从闵,大诋高氏,而以此为称首。夫学者考订于千载之上,义理事征而已。岁月名字之差互者,当博取征验,而折以事理之是非,信其可征者。或彼此有据,则并存之可也。择焉不精,凭私臆决,妄诋前人,輒改旧文,何鲍氏之果哉?考之赵策,赵使姚贾约韩、魏,时虽不可考,其云赵使,则赵臣也。魏策,周最入齐,秦王怒,令姚贾让魏王。秦武、魏襄时也。其云秦令,则秦臣也。此策姚贾,梁监门子,则魏人。仕秦,并始皇、李斯时者,殆非一姚贾矣。 姚以舜姓得为陈,高不为无据。 使诚孟子书所称,当与秦武、魏襄相及,并始皇、李斯者,则非。然未知的为一人?而高輒以此姚贾为孟子书讥周公不仁不智者,固非矣。 唯之、哙之役,则有可言者。 史记年表,齐宣王立十九年卒,湣王立。燕哙七年,当湣王十年,书哙、子之皆死,惟孟子以为宣王,而策之文与之合。此通鉴所据也。通鉴,宣王二十九年伐燕,视史记下移十年。宣王伐燕,即薨。次年,湣王立。宣、闵之年,或乱而失次。通鉴必有所据。而大事记亦从之。伐燕之事,莫详于孟子,莫著于国策。史记年表无明文,齐世家不书,特燕世家剟取国策而易宣以湣耳。安得据史记之略,而废孟子、国策之详且明哉? 传曰,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 宣王伐燕,孟子所见也,史记所传闻者也,安得据所传闻而废所见者哉?或谓荀卿尝事宣王,为之讳也。孟子之书,幸有国策明征,不然,则非孟之徒,得以肆其说矣。策文书宣,非出高氏,岂为率意繆妄?鲍之诋高氏,乃所以自谓也。高注吕氏春秋阴康氏,据汉书改为陶唐氏,昔人讥其不视古今人表,妄改本文。鲍之失正,类此。学者之所以慎于传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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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4-29 03:18 编辑

      2043.战国策卷八齐一


楚威王战胜于徐州

  楚威王战胜于徐州,欲逐婴子于齐。婴子恐。张丑谓楚王曰:“王战胜于徐州也,盼子不用也。盼子有功于国,百姓为之用;婴子不善,而用申缚。申缚者大臣与百姓弗为用,故王胜之也。今婴子逐,盼子必用。复整其士卒,以与王遇,必不便于王也。”楚王因弗逐。

  【注】 威王:楚元王之子,怀王之父也。 婴子:田婴也,号为靖郭君,而封于薛也。田嬰時未封,故曰婴子,盼子。張丑,齊臣也。


齐将封田婴于薛

  齐将封田婴于薛。楚王闻之大怒,将伐齐。齐王有辍志。 公孙闬曰:“ 封之成与不,非在齐也,又将在楚。闬说楚王,令其欲封公也又甚于齐。”婴子曰:“愿委之于子。”

  公孙闬为谓楚王曰:“鲁、宋事楚而齐不事者,齐大而鲁、宋小。王独利鲁、宋之小,不恶齐大,何也?夫齐削地而封田婴,是其所以弱也。愿勿止。”楚王曰:“善!”因不止。


靖郭君将城薛

  靖郭君将城薛,客多以谏。靖郭君谓谒者,旡为客通。齐人有请者曰:“臣请三言而已矣!益一言臣请烹。”靖郭君因见之。客趋而进曰:“海大鱼。”因反走。君曰:“客有于此。”客曰:“鄙臣不敢以死为戏。”君曰:“亡,更言之。”对曰:“君不闻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得意焉。今夫齐亦君之水也。君长有齐阴,奚以薛为?失齐,虽隆薛之城到于天,犹之无益也。”君曰:“善。”乃辍城薛。

  【注】“旡为客通”:“旡”,古“无”字;不接纳欲諫者也。
  “益一言臣请烹”:益,通溢;溢言者,过激、虚妄之词也。“烹”,鼎鑊之诛。
  “客有于此”:客人留步。
  “亡,更言之”:亡,无。
  “君长有齐阴”:当读“阴”为“荫”。 “长有”,长期拥有。
  “失齐”:有本作“夫齐”。烈案:吴说非也,“夫”乃“失”字形近之讹。韩子作“君失齐”。


靖郭君谓齐王

  靖郭君谓齐王曰:“五官之计,不可不日听也而数览。”王曰:“日说五官,吾厌之。今与靖郭君。”

  【注】“齐王”:[姚本注释]齐王,威王也,宣王之父。
  “五官之计”:[鲍本注释]曲礼,司徒、司空、司马、司士、司寇,典司五众,计其事之凡也。正曰:注家谓此,殷制,非策所指。按记曾子问,诸侯出,命国家五官而后行。注云,五官,五大夫典事者。


靖郭君善齐貌辨

  靖郭君善齐貌辨。 齐貌辨之为人也多疵,门人弗说。 士尉以证靖郭君,靖郭君不听,士尉辞而去。孟尝君又窃以谏,靖郭君大怒,曰:“刬而类,破吾家,苟可慊齐貌辨者,吾无辞为之。”于是舍之上舍,令长子御,旦暮进食。

  【注】“齐貌辨”另作“齐昆辨”。师古曰,齐人也,靖郭君所善,见战国策。而吕览作剧貌辩。元和姓纂,昆,夏诸侯昆吾氏之后,齐有昆弁,见战国策。
  “士尉以证靖郭君”:[鲍本注]士尉,齐人也。 证,谏也。
  “刬而类”:刬,灭也,翦也。而,汝也。类,族类。
  “舍之上舍”:[姚本注]上舍,上传也。一曰甲第也。 [鲍本注]犹甲第。正曰:此本高注。按田文传“传舍、幸舍、代舍”,索隐云,并当上、中、下三等之客所舍之名。以此推之,则代舍乃上舍也。

  数年,威王薨,宣王立。靖郭君之交,大不善于宣王,辞而之薛,与齐貌辨俱留。无几何,齐貌辨辞而行,请见宣王。靖郭君曰:“王之不说婴甚,公往,必得死焉。”齐貌辨曰:“固不求生也,请必行。”靖郭君不能止。

  齐貌辨行至齐,宣王闻之,藏怒以待之。齐貌辨见宣王,王曰:“子靖郭君之所听爱夫?”齐貌辨曰:“爱则有之,听则无有。王之方为太子之时,辨谓靖郭君曰:‘太子相不仁,过颐豕视,若是者信反。不若废太子,更立卫姬婴儿郊师。’靖郭君泣而曰:‘不可,吾不忍也。’若听辨而为之,必无今日之患也。此为一。至于薛,昭阳请以数倍之地易薛。辨又曰:‘必听之。’靖郭君曰:‘受薛于先王,虽恶于后王,吾独谓先王何乎!且先王之庙在薛,吾岂可以先王之庙与楚乎?’又不肯听辨。此为二。”

  宣王大息,动于颜色曰:“靖郭君之于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客肯为寡人来靖郭君乎?”齐貌辨对曰:“敬诺。”

  靖郭君衣威王之衣冠,舞[佩]其剑。宣王自迎靖郭君于郊,望之而泣。靖郭君至,因请相之。靖郭君辞,不得已而受。七日谢病,强辞。靖郭君辞不得,三日而听。

  当是时,靖郭君可谓能自知人矣。能自知人,故人非之不为沮。此齐貌辨之所以外生、乐患、趣难者也。

  【注】“外生、乐患、趣难”:以生为外物,安乐于乱患,勇于应对灾难。
  “趣”:驱也。


邯郸之难

  邯郸之难,赵求救于齐。田侯召大臣而谋,曰:“救赵孰与勿救?”邹子曰:“不如勿救。”段干纶曰:“弗救则我不利。”田侯曰:“何哉?”对曰:“夫魏氏兼邯郸,其于齐何利哉?”田侯曰:“善。”乃起兵,曰:“军于邯郸之郊。”段干纶曰:“臣之求利且不利者,非此也。夫救邯郸,军于其郊,是赵不拔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弊魏。邯郸拔而承魏之弊,是赵破而魏弱也。”田侯曰:“善。”乃起兵南攻襄陵,七月邯郸拔。齐因承魏之弊,大破之桂陵。

  【注】“邯郸之难”:[姚本注]邯郸,赵都。难,为魏所攻。
  “田侯”:[姚本注]田侯,齐侯也。田成子杀简公,吕氏绝祀,田氏有之,故曰田侯。宣王也。
  “邹子”:[姚本注]邹子,齐臣邹忌。[鲍本注]名忌,二十一年相,明年封下邳,号成侯。
  “段干纶”:[姚本注]段干,姓。纶,名也。齐臣且将。
  “攻襄陵以弊魏”:[姚本注]襄陵,魏邑也,河东县。弊,罢也。 [鲍本注]襄陵属河东,魏邑也。攻之使魏困。
  “邯郸拔而承魏之弊”:乘魏国罢手之时占领邯郸。
  “桂陵”:[姚本注]桂陵,魏邑名。
  [鲍本注]诸注止言魏地。齐记有云二十六年。正曰:正义云,桂陵在曹州乘氏县东北。又说见后。


南梁之难

  南梁之难,韩氏请救于齐。田侯召大臣而谋曰:“早救之,孰与晚救之便?”张丐对曰:“晚救之,韩且折而入于魏,不如早救之。”田臣思曰:“不可。夫韩、魏之兵未弊,而我救之,我代韩而受魏之兵,顾反听命于韩也。且夫魏有破韩之志,韩见且亡,必东愬于齐。我因阴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则国可重,利可得,名可尊矣。”田侯曰:“善。”乃阴告韩使者而遣之。

  韩自以专有齐国,五战五不胜,东愬于齐,齐因起兵击魏,大破之马陵。魏破韩弱,韩、魏之君因田婴北面而朝田侯。

  【注】“南梁之难”:[姚本注]梁,韩邑也,今南河梁也。大梁,魏都,在北,故曰南梁也。难,魏攻之也。
  [鲍本注]鲁国蕃县有南梁水。此二年,魏伐赵,赵与韩共击魏,赵不利,败于南梁。正曰:正义引括地志云,故梁在汝州西南,称南梁者,别于大梁、少梁。大事记,此魏伐韩也。谓伐赵者,往岁桂陵之战,与此混而误尔。
  “田侯”:[鲍本注]犹上陈侯。
  愬,告。
  “承”:[姚本注]承,受。[鲍本]:承,继其后也。 余以为“承”,“乘”也。
  “韩自以专有齐国”:[姚本注]韩自恃有齐国之助。
  “马陵”:[姚本注]马陵,齐邑也。齐杀魏将庞涓,虏魏太子申,故曰:魏破韩弱也。
  “田侯”:[姚本注]田侯,齐宣王也。 [鲍本注]齐记有,为两章,一为桓公、臣思,一为宣王、孙子。彪谓:臣思之策,则幸中矣,非仁义举也。孟子谓“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也”,况朝韩、魏乎?正曰:今按桓公、田臣思事,自与邯郸之难及韩齐为与国二章相乱,非此章也。说见后章。


成侯邹忌为齐相

  成侯邹忌为齐相,田忌为将,不相说。 公孙闬谓邹忌曰:“ 公何不为王谋伐魏?胜,则是君之谋也,君可以有功;战不胜,田忌不进,战而不死,曲挠而诛。”邹忌以为然,乃说王而使田忌伐魏。

  田忌三战三胜,邹忌以告公孙闬。公孙闬乃使人操十金而往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战而三胜,声威天下,欲为大事,亦吉否?”卜者出,因令人捕为人卜者,亦验其辞于王前。田忌遂走。


田忌为齐将

  田忌为齐将,系梁太子申,禽庞涓。孙子谓田忌曰:“将军可以为大事乎?”田忌曰:“奈何?”孙子曰:“将军无解兵而入齐。使彼罢弊于先弱守于主。主者、循轶之途也,鎋击摩车而相过。使彼罢弊先弱守于主,必一而当十,十而当百,百而当千。然后背太山,左济,右天唐,军重踵高宛,使轻车锐骑冲雍门。若是,则齐君可正,而成侯可走。不然,则将军不得入于齐矣。”田忌不听,果不入齐。


田忌亡齐而之楚

  田忌亡齐而之楚,邹忌代之相齐,恐田忌欲以楚权复于齐。 杜赫曰:“ 臣请为留楚。” 谓楚王曰:“ 邹忌所以不善楚者,恐田忌之以楚权复于齐也。王不如封田忌于江南,以示田忌之不返齐也,邹忌以齐厚事楚。田忌亡人也,而得封,必德王;若复于齐,必以齐事楚。此用二忌之道也。”楚果封之于江南。


邹忌事宣王

  邹忌事宣王,仕人众,宣王不悦。晏首贵而仕人寡,王悦之。邹忌谓宣王曰:“忌闻以为有一子之孝,不如有五子之孝。今首之所进仕者以几何人?”宣王因以晏首壅塞之。


邹忌修八尺有余

  邹忌修八尺有余,身体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

  城北徐公,齐国之美丽者也。忌不自信,而复问其妾曰:“吾孰与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

  旦日,客从外来,与坐谈,问之客曰:“吾与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

  明日,徐公来,孰视之,自以为不如,窥镜而自视,又弗如远甚。暮,寝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于是,入朝见威王曰:“臣诚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于臣,皆以美于徐公。今齐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 乃下令:“ 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议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期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此所谓战胜于朝廷。


秦假道韩魏以攻齐

  秦假道韩、魏以攻齐,齐威王使章子将而应之。与秦交和而舍,使者数相往来。章子为变其徽章,以杂秦军。

  候者言章子以齐入秦,威王不应。顷之间,候者复言章子以齐兵降秦,威王不应,而此者三。有司请曰:“言章子之败者,异人而同辞,王何不发将而击之?”王曰:“此不叛寡人明矣,曷为击之!”

  顷间,言齐兵大胜,秦军大败;于是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谢于齐。左右曰:“何以知之?”曰:“章子之母启,得罪其父,其父杀之而埋马栈之下。吾使者章子将也,勉之曰:‘夫子之强,全兵而还,必更葬将军之母。’对曰:“臣非不能更葬先妾也。臣之母启,得罪臣之父,臣之父未教而死;夫不得父之教而更葬母,是欺死父也。故不敢。’夫为人子而不欺死父,岂为人臣欺生君哉?”


楚将伐齐

  楚将伐齐,鲁亲之,齐王患之。张丐曰:“臣请令鲁中立。”乃为齐见鲁君。鲁君曰:“齐王惧乎?”曰:“非臣所知也。臣来吊足下。”鲁君曰:“何吊?”曰:“君之谋过矣。君不与胜者,而与不胜者,何故也?”鲁君曰:“子以齐、楚为孰胜哉?”对曰:“鬼且不知也。”“然则子何以吊寡人?”曰:“齐,楚之权敌也,不用有鲁与无鲁,足下岂若令众而合二国之后哉!楚大胜齐,其良士选卒必殪,其余兵足以待天下;齐为胜,其良士选卒亦殪。而居以鲁众合战胜后,此其为德也,亦大矣!其见恩德,亦其大也!”鲁君以为然,身退师。


秦伐魏

  秦伐魏,陈轸合三晋而东,谓齐王曰:“古之王者之伐也,欲以正天下而立功名,以为后世也。今齐、楚、燕、赵、韩、梁六国之递甚也,不足以立功名,适足以强秦而自弱也,非山东之上计也。能危山东者,强秦也。不忧强秦,而递相罢弱,而两归其国于秦,此臣之所以为山东之患。天下为秦相割,秦曾不出力;天下为秦相烹,秦曾不出薪。何秦之智而山东之愚耶?愿大王之察也。”

  “古之五帝、三王、五伯之伐也,伐不道者。今秦之伐天下不然,必反之,主必死辱,民必死虏。今韩、梁之目未尝干,而齐民独不也?非齐亲而韩、梁疏也,齐远秦而韩、梁近。今齐将近矣!今秦欲攻梁绛、安邑,秦得绛、安邑,以东下河,必表里河而东攻齐;举齐属之海,南面而孤楚、韩、梁,北向而孤燕、赵,齐无所出其计矣。愿王孰虑之!”

  “今三晋已合矣,复为兄弟约,而出锐师以戍梁绛、安邑,此万世之计也。齐非急以锐师合三晋,必有后忧。三晋合,秦必不敢攻梁,必南攻楚。楚、秦构难,三晋怒齐不与己也,必东攻齐。此臣之所谓齐必有大忧。不如急以兵合于三晋。”齐王敬诺,果以兵合于三晋。


苏秦为赵合从说齐宣王

  齐王曰:“寡人不敏,今主君以赵王之教詔之,敬奉社稷以从。”

  苏秦为赵合从,说齐宣王曰:“齐南有太山,东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谓四塞之国也。齐地方二千里,带甲数十万,粟如丘山。齐车之良,五家之兵,疾如锥矢,战如雷电,解如风雨。即有军役,未尝倍太山,绝清河,涉渤海也。临淄之中七万户,臣窃度之,下户三男子,三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以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蹹踘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夫以大王之贤是齐之强,天下不能当。今乃西面事秦,窃为大王羞之。”

  “且夫韩、魏之所以畏秦者,以与秦接界也。兵出而相当,不至十日,而战胜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胜,以亡随其后。是故韩、魏之所以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

  “今秦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至闱阳晋之道,径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马不得并行,百人守险,千人不能过也。秦虽欲深入,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猲,高跃而不敢进,则秦不能害齐,亦已明矣。夫不深料秦之不奈我何也,而欲西面事秦是群臣之计过也。今无臣事秦之名,而有强国之实,臣固愿大王少留计。”

  齐王曰:“寡人不敏,今主君以赵王之教诏之,敬奉社稷以从。”


张仪为秦连横齐王

  张仪为秦连横说齐王曰:“天下强国,无过齐者;大臣父兄殷众富乐,无过齐者。然而为大王计者,皆为一时说,而不顾万世之利。从人说大王者,必谓‘齐西有强赵,南有韩、魏,负海之国也,地广人众,兵强士勇,虽有百秦,将无奈我何。’大王览其说,而不察其至实。”

  “夫从人朋党比周,莫不以从为可。臣闻之,齐与鲁三战而鲁三胜,国以危亡随其后,虽有胜名,而有亡之实,是何故也?齐大而鲁小。今赵之与秦也,犹齐之于鲁也。秦、赵战于河、漳之上,再战而再胜秦;战于番吾之下,再战而再胜秦。四战之后,赵亡卒数十万,邯郸仅存。虽有胜秦之名,而国破矣。是何故也?秦强而赵弱也。今秦、楚嫁子取妇,为昆弟之国。韩献宜阳,魏效河外,赵入朝澠池,割河间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驱韩、魏攻齐之南地,悉赵涉河关,指抟关,临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国一日被攻,虽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愿大王熟计之。”

  齐王曰:“齐僻陋隐居,托于东海之上,未尝闻社稷之长利。今大客幸而教之,请奉社稷以事秦。”献鱼盐之地三百于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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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4.战国策卷九齐二


韩齐为与国

  韩、齐为与国,张仪以秦、魏伐韩。 齐王曰:“ 韩,吾与国也;秦伐之,吾将救之。”田臣思曰:“王之谋过矣,不如听之。子哙与子之国,百姓不戴,诸侯弗与。秦伐韩,楚、赵必救之,是天下以燕赐我也。”王曰:“善。”乃许韩使者而遣之。

  韩自以得交于齐,遂与秦战。楚、赵果遽起兵而救韩,齐因起兵攻燕,三十日而举燕国。


张仪事秦惠王

  张仪事秦惠王。惠王死,武王立。左右恶张仪,曰:“仪事先生不忠。”言未已,齐让又至。张仪闻之,谓武王曰:“仪有愚计愿效之王。”王曰:“奈何?”曰:“为社稷计者,东方有大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地。今齐王臣甚憎仪,仪之所在,必举兵而伐之。故仪愿乞不肖身而之梁,齐必举兵而伐之。齐梁之兵连于城下,不能相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无伐以临周,祭器必出,挟天子,案图籍,此王业也。”王曰:“善。”乃具革车三十乘,纳之梁。齐果举兵伐之。

  梁王大恐。张仪曰:“王勿患,请令罢齐兵。”乃使其舍人冯喜之楚,藉使之齐。齐、楚之事已毕,因谓齐王:“王甚憎张仪,虽然,厚矣王之托仪于秦王也!”齐王曰:“寡人甚憎仪,仪之所在,必举兵伐之,何以‘托仪’也?”对曰:“是乃王之‘托仪’也。仪之出秦,因与秦王约曰:‘为王计者,东方有大变,然后王可以多割地。齐王甚憎仪,仪之所在,必举兵代之。故仪愿乞不肖身而之梁,齐必举兵伐梁。梁齐之兵连于城下,不能去,王以其间伐韩,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无伐以临周,祭器必出,挟天子,案图籍,是王业也。’秦王以为然,与革车三十乘,而纳仪于梁。而果伐之,是王内自罢而伐与国,广邻敌以自临,而信仪于秦王也。此臣之所谓托仪也。”王曰:“善。”乃止。


犀首以梁为齐战于承匡而不胜

  犀首以梁为齐战于承匡而不胜。张仪谓梁王:“不用臣言以危国。”梁王因相仪,仪以秦、梁之齐合横亲。犀首欲败,谓卫君曰:“衍非有怨于仪也,值所以为国者不同耳。君必解衍。”卫君为告仪,仪许诺,因与之参坐于卫君之前。犀首跪行,为仪千秋之祝。明日张子行,犀首送之至于齐壃。齐王闻之,怒于仪曰:“衍也吾雠,而仪与之俱,是必与衍鬻吾国矣。”遂不听。


昭阳为楚伐魏

  昭阳为楚伐魏,覆军杀将,得八城,移兵而攻齐。陈轸为齐王使,见昭阳,再拜贺战胜,起而问:“楚之法,覆军杀将,其官爵何也?”昭阳曰:“官为上柱国,爵为上执珪。”陈轸曰:“异贵于此者何也?”曰:“唯令尹耳。”陈轸曰:“令尹贵矣,王非置两令尹也。臣窃为公譬可也?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之足。’未成,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足?’遂饮其酒。为蛇足者,终亡其酒。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得八城,不弱兵,欲攻齐,齐畏公甚。公以是为名居足矣!官之上非可重也。战无不胜,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后归,犹为蛇足也。”昭阳以为然,解军而去。


秦攻赵

  秦攻赵,赵令楼缓以五城求讲于秦而与之伐齐。齐王恐,因使人以十城求讲于秦。楼子恐,因以上党二十四县许秦王。赵足之齐,谓齐王曰:“王欲秦、赵解乎?不如从合于赵,赵必倍秦,倍秦,则齐无患矣。”


权之难齐燕战

  权之难,齐、燕战。秦使魏冉之赵,出兵助燕击齐。薛公使魏处之赵,谓李向曰:“君助燕击齐,齐必急;急,必以地和于燕,而身与赵战矣。然则是君自为燕东兵,为燕取地也。故为君计者,不如按兵勿出,齐必缓;缓,必复与燕战。战而胜,兵罢弊,赵可取唐、曲逆;战而不胜,命悬于赵。然则吾中立而割穷齐与疲燕也,两国之权,归于君矣。”


秦攻赵长平

  秦攻赵长平,齐、楚救之。秦计曰:“齐、楚救赵,亲,则将退兵;不亲,则且遂攻之。” 赵无以食,请粟于齐,而齐不听。 苏秦谓齐王曰:“不如听之,以却秦兵;不,听则秦兵不却。是秦之计中,而齐、燕之计过矣。且赵之于燕、齐,隐蔽也,齿之有唇也,唇亡则齿寒。今日亡赵,则明日及齐、楚矣。且夫救赵之务,宜若奉漏瓮,沃燋釜。 夫救赵,高义也;却秦兵,显名也。 义救亡赵,威却强秦兵;不务为此,而务爱粟,则为国计者过矣。”


或谓齐王

  或谓齐王曰:“周、韩西有强秦,东有赵、魏。秦伐周、韩之西,赵、魏不伐周、韩,为割韩却周害也。及韩却周割之,赵、魏亦不免与秦为患矣。今齐秦伐赵、魏,则亦不果于赵、魏之应秦而伐周、韩。今齐入于秦而伐赵、魏,赵、魏亡之后,秦东面而伐齐,齐安得救天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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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4-4-29 03:22 编辑

      2046.战国策卷十齐三


楚王死

  楚王死,太子在齐质。苏秦谓薛公曰:“君何不留楚太子,以市其下东国。”薛公曰:“ 不可。我留太子,郢中立王,然则是我抱空质而行不义于天下也。” 苏秦曰:“不然,郢中立王,君因谓其新王曰‘与我下东国,吾为王杀太子;不然,吾将与三国共立之。’然则下东国必可得也。”

  苏秦之事,可以请行,可以令楚王亟入下东国,可以益割于楚,可以忠太子而使楚益入地,可以为楚王走太子,可以忠太子使之亟去,可以恶苏秦于薛公,可以为苏秦请封于楚,可以使人说薛公以善苏子,可以使苏子自解于薛公。

  苏秦谓薛公曰:“臣闻,谋泄者事无功,计不决者名不成。今君留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非亟得下东国者,则楚之计变,变则是君抱空质而负名于天下也。”薛公曰:“善。为之奈何?” 对曰:“ 臣请为君之楚,使亟入下东国之地。楚得成,则君无败矣。”薛公曰:“善。”因遣之。

  谓楚王曰:“齐欲奉太子而立之。臣观薛公之留太子者,以市下东国也。今王不亟入下东国,则太子且倍王之割而使齐奉己。” 楚王曰:“谨受命。” 因献下东国。故曰:可以使楚亟入地也。

  谓薛公曰:“楚之势可多割也。”薛公曰:“奈何?”“请告天子其故,使太子谒君,以忠太子。使楚王闻之,可以益入地。”故曰:可以益割于楚。

  谓太子曰:“齐奉太子而立之,楚王请割地以留太子,齐少其地。太子何不倍楚之割地而资齐,齐必奉太子。”太子曰:“善。”倍楚之割而延齐。楚王闻之恐,益割地而献之,尚恐事不成。故曰:可以使楚益入地也。

  谓楚王曰:“齐之所以敢多割地者,挟太子也。今已得地而求不止者,以太子权王也。故臣能去太子。 太子去,齐无辞,必不倍于王也。 王因驰强齐而为交,齐辞,必听王。然则是王去雠而得齐交也。”楚王大悦曰:“请以国因。”故曰:可以为楚王使太子亟去也。

  谓太子曰:“夫剬楚者王也,以空名市者太子也,齐未必信太子之言也,而楚功见矣。楚交成,太子必危矣。太子其图之。” 太子曰:“谨受命。” 乃约车而暮去。故曰:可以使太子急去也。

  苏秦使人请薛公曰:“夫劝留太子者,苏秦也,苏秦非诚以为君也,且以便楚也。苏秦恐君之知之,故多割楚以灭迹也。今劝太子者,又苏秦也,而君弗知。臣窃为君疑之。”薛公大怒于苏秦。故曰:可使人恶苏秦于薛公也。

  又使人谓楚王曰:“夫使薛公留太子者苏秦也;奉王而代立楚太子者又苏秦也;割地固约者又苏秦也;忠王而走太子者又苏秦也。今人恶苏秦于薛公,以其为齐薄而为楚厚也。愿王之知之。”楚王曰:“谨受命。”因封苏秦为武贞君。故曰:可以为苏秦请封于楚也。

  又使景鲤请薛公曰:“君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能得天下之士而有齐权也。今苏秦天下之辩士也,世与少有。 君因不善苏秦,则是围塞天下士而不利说途也。 夫不善君者,且奉苏秦,而于君之事殆矣。今苏秦善于楚王,而君不蚤亲,则是身与楚为雠也。故君不如因而亲之,贵而重之,是君有楚也。”薛公因善苏秦。故曰:可以为苏秦说薛公以善苏秦。


齐王夫人死

  齐王夫人死,有七孺子皆近。薛公欲知王所欲立,乃献七珥,美其一,明日视美珥所在,劝王立为夫人。


孟尝君将入秦

  孟尝君将入秦,止者千数而弗听。苏秦欲止之,孟尝曰:“人事者吾已尽知之矣,吾所未闻者,独鬼事耳。”苏秦曰:“臣之来也,固不敢言人事也,固且以鬼事见君。”孟尝君见之。

  谓孟尝君曰:“今者臣来,过于淄上,有土偶人与桃梗相与语。桃梗谓土偶人曰:‘子,西岸之土也,挺子以为人,至岁八月,降雨下,淄水至,则汝残矣。’土偶曰:‘不然,吾西岸之土也,土则复西岸耳。今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降雨下,淄水至,流子而去,则子漂漂者将何如耳。’今秦四塞之国,譬若虎口,而君入之,则臣不知君所出矣。”孟尝君乃止。


孟尝君在薛

  孟尝君在薛,荆人攻之。淳于髡为齐使于荆,还反过薛,而孟尝令人体貌而亲郊迎之。谓淳于髡曰:“荆人攻薛,夫子弗忧,文无以复侍矣。”淳于髡曰:“敬闻命!”

  至于齐,毕报。王曰:“何见于荆?”对曰:“荆甚固,而薛亦不量其力。”王曰:“何谓也?”对曰:“薛不量其力,而为先王立清庙。荆固而攻之,清庙必危。故曰:薛不量力而荆亦甚固。”齐王和其颜色曰:“嘻!先君之庙在焉!”疾兴兵救之。

  颠蹶之请,望拜之谒,虽得则薄矣。善说者,陈其势,言其方;人之急也,若自在隘窘之中,岂用强力哉?!


孟尝君奉夏侯章

  孟尝君奉夏侯章以四马百人之食,遇之甚欢。夏侯章每言,未尝不毁孟尝君也。或以告孟尝君,孟尝君曰:“文有以事夏侯公矣,勿言。”董之繁菁以问夏侯公,夏侯公曰:“孟尝君重,非诸侯也,而奉我四马百人之食。我无分寸之功而得此,然吾毁之以为之也。君所以得为长者,以吾毁之者也。吾以身为孟尝君岂得持言也?”


孟尝君燕坐

  孟尝君燕坐,谓三先生曰:“愿闻先生有以补之阙者。”一人曰:“訾天下之主,有侵君者,臣请以臣之血湔其衽。”田瞀曰:“车轶之所能至,请掩足下之短者,诵足下之长。千乘之君与万乘之相,其欲有君也,如使而弗及也。”胜股曰:“臣愿以足下之府库财物,收天下之士,能为君决疑应卒,若魏文侯之有田子方、段干木也。此臣之所为君取矣。”


孟尝君舍人有与君之夫人相爱者

  孟尝君舍人,有与君之夫人相爱者。或以问孟尝君曰:“为君舍人,而内与夫人相爱,亦甚不义矣。君其杀之。”君曰:“睹貌而相悦者,人之情也。其错之,勿言也!”

  居期年,君召爱夫人者而谓之曰:“子与文游久矣,大官未可得,小官公又弗欲。卫君与文布衣交,请具车马、皮币,愿君以此从卫君游。”于卫甚重。

  齐、卫之交恶,卫君甚欲约天下之兵以攻齐。是人谓卫君曰:“孟尝君不知臣不肖,以臣欺君。且臣闻齐、卫先君,刑马压羊,盟曰:‘齐、卫后世无相攻伐,有相攻伐者,令其命如此。’今君约天下之兵以攻齐,是足下倍先君盟约而欺孟尝君也。愿君勿以齐为心。君听臣则可,不听臣,若臣不肖也,臣辄以颈血湔足下衿。”卫君乃止。

  齐人闻之,曰:“孟尝君可语善为事矣,转祸为功。”


孟尝君有舍人而弗悦

  孟尝君有舍人而弗悦,欲逐之。 鲁连谓孟尝君曰:“ 猿猕猴错木据水,则不若鱼鳖;历险乘危,则骐骥不如狐狸。曹沫之奋三尺之剑,一军不能当;使曹沫释其三尺之剑,而操铫鎒与农夫居垅亩之中,则不若农夫。故物舍其所长,之其所短,尧亦有所不及矣。今使人而不能,则谓之不肖;教人而不能,则谓之拙。拙则罢之,不肖则弃之。使人有弃逐,不相与处而来害相报者,岂非世之立教首也哉?”孟尝君曰:“善。”乃弗逐。


孟尝君出行国至楚

  孟尝君出行国至楚。 献象床,郢之登徒直使送之,不欲行。 见孟尝君门人公孙戍曰:“臣,郢之登徒也,直送象床。象床之直千金,伤此若发漂,卖妻子不足偿之。足下能使仆无行,先人有宝剑,愿得献之。”公孙曰:“诺。”

  入见孟尝君曰:“君岂受楚象床哉?”孟尝君曰:“然。”公孙戍曰:“臣愿君勿受。”孟尝君曰:“何哉?”公孙戍曰:“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闻君于齐能振达贫穷,有存亡继绝之义。小国英桀之士,皆以国事累君,诚说君之义,慕君之廉也。今到楚而受象床,所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臣戍愿君勿受。”孟尝君曰:“诺。”

  公孙戍趋而去。未出,至中闺,君召而返之,曰:“子教文无受象床,甚善。今何举足之高,志之扬也?”公孙戍曰:“臣有大喜三,重之宝剑一。”孟尝君曰:“何谓也?”公孙戍曰:“门下百数,莫敢入谏,臣独入谏,臣一喜;谏而得听,臣二喜;谏而止君之过,臣三喜。 输象床,郢之登徒不欲行,许戍以先人之宝剑。” 孟尝君曰:“善。受之乎?”公孙戍曰:“未敢。”曰:“急受之。”因书门版曰:“有能扬文之名、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


淳于髡一日而见七人于宣王

  淳于髡一日而见七人于宣王。王曰:“子来,寡人闻之,‘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见七士,则士不亦众乎?”

  淳于髡曰:“ 不然,夫鸟同翼者而聚居,兽同足者而俱行。 今求柴葫、桔梗于沮泽,则累世不得一焉;及之皋黍、梁父之阴,则郄车而载耳。夫物各有畴,今髡贤者之畴也。王求士于髡,譬若挹水于河,而取火于燧也。髡将复见之,岂特七士也?”


齐欲伐魏

  齐欲伐魏,淳于髡谓齐王曰:“韩子卢者,天下之疾犬也。东郭逡者,海内之狡兔也。韩子庐逐东郭逡,环山者三,腾山者五,兔极于前,犬废于后,犬兔俱罢,各死其处。田父见之,无劳倦之苦,而擅其功。今齐、魏久相持,以顿其兵,弊其众,臣恐强秦大楚承其后,有田父之功。”齐王惧,谢将休士也。


国子曰秦破马服君之师

  国子曰:“秦破马服君之师,围邯郸。齐魏亦佐秦伐邯郸,齐取淄鼠,魏取伊是。公子无忌为天下循便计,杀晋鄙,率魏兵以救邯郸之围,使秦弗有而失天下。是齐入于魏而救邯郸之功也。安邑者魏之柱国也,晋阳者赵之柱国也,鄢郢者楚之柱国也。故三国欲与秦壤界,秦伐魏取安邑,伐赵取晋阳,伐楚取鄢郢矣。福三国之君,兼二周之地,举韩氏取其地且天下之半。今又劫赵、魏,疏中国,封卫之东野,兼魏之河南,绝赵之东阳,则赵、魏亦危矣。赵、魏危,则非齐之利也。韩、魏、赵、楚之志,恐秦兼天下而臣其君,故专兵一志以逆秦。三国之与秦壤界而患急,齐不与秦壤界而患缓。是以天下之势,不得不事齐也。故秦得齐,则权重与中国;赵、魏、楚得齐,则足以敌秦。故秦、赵、魏得齐者重,失齐者轻。齐有此势,不能以重于天下者何也?其用者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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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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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7.战国策卷十一齐四


齐人有冯谖者

  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 孟尝君曰:“ 客何好?”曰:“客无好也。” 曰:“客何能?” 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

  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左右以告。 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客。”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接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后有顷,复弹其剑铗,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左右皆恶之,以为贪而不知足。孟尝君问:“冯公有亲乎?”对曰:“有老母。”孟尝君使人给其食用,无使乏。于是,冯谖不复歌。

  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乎?”冯谖署曰:“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也。”请而见之,谢曰:“文倦于事,愦于忧,而性懧愚,沉于国家之事,开罪于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冯谖曰:“愿之。”于是,约车治装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

  驱而之薛,使吏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券遍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

  长驱到齐,晨而求见。 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 责毕收乎?来何疾也!” 曰:“收毕矣。” “以何市而反?” 冯谖曰:“ 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君家所寡有者以义耳,窃以为君市义。” 孟尝君曰:“市义奈何?” 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子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说,曰:“诺,先生休矣!”

  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孟尝君予车五十乘,金五百斤,西游于梁,谓惠王曰:“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侯,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强。”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遣使者,黄金千斤、车百乘,往聘孟尝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曰:“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梁使三反,孟尝君图辞不往也。

  齐王闻之,君臣恐惧,遣太傅赍黄金千斤,文车二驷,服剑一,封书谢孟尝君曰:“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祟,沉于谄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 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 庙成,还报孟尝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

  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之计也。


孟尝君为从

  孟尝君为从。公孙弘谓孟尝君曰:“君不以使人先观秦王。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君恐不得为臣,奚暇从以难之?意者秦王不肖之主也,君从以难之,未晚。”

  孟尝君曰:“善,愿因请公往矣。”公孙弘:“敬诺。”以车十乘之秦。昭王闻之,而欲愧之以辞。公孙弘见,昭王曰:“薛公之地大小几何?”公孙弘对曰:“百里。”昭王笑而曰:“ 寡人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 今孟尝君之地方百里,而因欲难寡人,犹可乎?”公孙弘对曰:“孟尝君好人,大王不好人。”昭王曰:“孟尝君之好人也,奚如?”公孙弘曰:“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得志不惭为人主,不得志不肯为人臣,如此者三人。而治,可为管、商之师,说义听行,能致其如此者五人。万乘之严主也,辱其使者,退而自刎,必以其血污其衣,如臣者十人。 ” 昭王笑而谢之曰:“ 客胡为若此,寡人直与客论耳!寡人善孟尝君,欲客之必谕寡人之志也。” 公孙弘曰:“敬诺。”

  公孙弘可谓不侵矣。昭王,大国也;孟尝,千乘也。立千乘之义而不可陵,可谓足使矣。


鲁仲连谓孟尝

  鲁仲连谓孟尝:“君好士也。雍门养椒亦,阳得子养,饮食、衣裘与之同之,皆得其死。今君之家富于二公,而士未有为君尽游者也。”君曰:“文不得是二人故也。使文得二人者,岂独不得尽?”对曰:“君之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者,岂有骐麟、騄耳哉?后宫十妃,皆衣缟纻,食梁肉,岂有毛嫱、西施哉?色与马取于今之世,士何必待古哉?故曰君之好士未也。”


孟尝君逐于齐而复反

  孟尝君逐于齐而复反。谭拾子迎之于境,谓孟尝君曰:“君得无有所怨齐士大夫?”孟尝君曰:“有。”“君满意杀之乎?”孟尝君曰:“然。”谭拾子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君知之乎?” 孟尝君曰:“不知。” 谭拾子曰:“事之必至者,死也;理之固然者,富贵则就之,贫贱则去之。此事之必至,理之固然者。请以市谕,市,朝则满,夕则虚,非朝爱市而夕憎之也。求存故往,亡故去,愿君勿怨。”孟尝君乃取所怨五百牒削去之,不敢以为言。


齐宣王见颜斶

  齐宣王见颜斶,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宣王不悦。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亦曰‘王前’,可乎?” 斶对曰:“ 夫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斶为趋势,不如使王为趋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贵乎,士贵乎?”对曰:“士贵耳,王者不贵。”王曰:“有说乎?”斶曰:“有。昔者秦攻齐,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垄五十步而樵采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观之,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垄也。”宣王默然不悦。

  左右皆曰:“斶来!斶来!大王据千乘之地,而建千石锺,万石簴;天下之士,仁义皆来役处;辩知并进,莫不来语;东西南北,莫敢不服;求万物不备具,而百姓无不亲附。今夫士之高者乃称匹夫、徒步而处农亩,下则鄙野、监门、闾里。士之贱也亦甚矣!”

  斶对曰:“不然,斶闻古大禹之时,诸侯万国。何则?德厚之道得,贵士之力也。故舜起农亩,出于野鄙,而为天子。及汤之时,诸侯三千。当今之世,南面称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观之,非得失之策与?稍稍诛灭,灭亡无族之时,欲为监门、闾里,安可得而有乎哉?是故《易传》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实,以喜其为名者,必以骄奢为行;据慢骄奢,则凶从之。’是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虚愿不至’,此皆幸乐其名,华而无其实德者也。是以尧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及今,而能虚成名于天下者,无有。是以君王无羞亟问,不愧下学。是故成其道德,而扬功名于后世者,尧、舜、禹、汤、周文王是也。故曰:‘无形者,形之君也;无端者,事之本也。’夫上见其原,下通其流,至圣人明学,何不吉之有哉?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穀,是其贱之本与,’非夫?孤、寡者,人之困贱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夫尧传舜,舜传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称曰明主,是以明乎士之贵也。”

  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及今闻君子之言,乃今闻细人之行,愿请受为弟子。且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必太牢,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

  颜斶辞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弗宝贵矣,然夫璞不完。士生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得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虞。制言者,王也;尽忠直言者,斶也。言要道已备矣,愿得赐归,安行而反臣之邑屋。”则再拜而辞去也。

  斶知足矣,归反朴,则终身不辱也。


先生王斗造门而欲见齐宣王

  先生王斗造门而欲见齐宣王,宣王使谒者延入。王斗曰:“斗趋见王为好势,王趋见斗为好士。于王何如?”使者复还报。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请从。”宣王因趋而迎之于门,与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庙,守社稷,闻先生直言正谏不讳。”王斗对曰:“王闻之过。斗生于乱世,事乱君,焉敢直言正谏?”宣王忿然作色不说。

  有间,王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天子受籍,立为大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说,曰:“寡人愚陋,守齐国,唯恐失抎之,焉能有四焉?”王斗曰:“否。先君好马,王亦好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是王不好士。”宣王曰:“当今之世无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无骐驎、騄耳,王驷已备矣;世无东郭俊、卢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无毛嫱、西施,王宫已充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无士?”王曰:“寡人忧国爱民,固愿得士以治之。”王斗曰:“王之忧国爱民,不若王爱尺縠也。”王曰:“何谓也?”王斗曰:“王使人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为能之也。今王治齐,非左右便辟无使也,臣故曰‘不如爱尺縠’也。”

  宣王谢曰:“寡人有罪国家。”于是举士五人任官,齐国大治。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书未发,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耶?民亦无恙耶?王亦无恙耶?”使者不说,曰:“臣奉使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何以有君?故有问舍本而问末者耶?”乃进而问之曰:“齐有处士曰钟离子,无恙耶?是其为人也,有粮者亦食,无粮者亦食;有衣者亦衣,无衣者亦衣,是助王养其民也,何以至今不业也?叶阳子无恙乎?是其为人,哀鳏寡,恤孤独,振困穷,补不足,是助王息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业也?北宫之女婴儿子无恙耶?彻其环瑱,至老不嫁,以养父母,是皆率民而出于孝情者也,胡为至今不朝也?此二士弗业,一女不朝,何以王齐国、子万民乎?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为人也,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何为至今不杀乎?”


齐王见田骈

  齐王见田骈曰:“闻先生高议,设为不宦,而愿为役。”田骈曰:“子何闻之?”对曰:“臣闻之邻人之女。”田骈曰:“何谓也?”对曰:“臣邻人之女,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今先生设为不宦,訾养千钟,徒百人。不宦则然矣,而富过毕也。”田子辞。


管燕得罪齐王

  管燕得罪齐王,谓其左右曰:“子孰而与我赴诸侯乎?”左右嘿然莫对。管燕连然流涕曰:“悲夫!士何其易得而难用也!”田需对曰:“士三食不得餍,而君鹅鹜有余食;下宫糅罗纨,曳绮縠,而士不得以为缘。且财者君之所轻,死者士之所重,君不肯以所轻与士,而责士以所重事君,非士易得而难用也。”


苏秦自燕之齐

  苏秦自燕之齐,见于华章南门。齐王曰:“嘻!子之来也!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王之问臣也卒。而患之所从生者微。今不听,是恨秦也;听之,是恨天下也。不如听之以卒秦,勿庸称也以为天下。秦称之,天下听之,王亦称之,先后之事,帝名为无伤也。秦称之,而天下不听,王因勿称,其于以收天下。此大资也。”


苏秦谓齐王

  苏秦谓齐王曰:“齐、秦立为两帝,王以天下为尊秦乎?且尊齐乎?”王曰:“尊秦。”“释帝则天下爱齐乎,且爱秦乎:”王曰:“爱齐而憎秦。”“两帝立,约伐赵,孰与伐宋之利也?”对曰:“夫约然与秦为帝,而天下独尊秦而轻齐;齐释帝,则天下爱齐而憎秦。伐赵不如伐宋之利。故臣愿王明释帝以就天下,倍约傧秦,勿使争重,而王以其间举宋。夫有宋则卫之阳城危,有淮北则楚之东国危,有济西则赵之河东危,有阴、平陆,则梁门不启。故释帝而贰之以伐宋之事,则国重而名尊,燕、楚以形服,天下不敢不听,此汤、武之举也。敬秦以为名,而后使天下憎之,此所谓‘以卑易尊’者也。愿王熟虑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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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老顽童宋晓华 发表于 2014-4-29 03: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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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8.战国策卷十二齐五


苏秦说齐闵王

  苏秦说齐闵王曰:“臣闻用兵而喜先天下者忧,约结而喜主怨者孤。夫后起者,藉也;而远怨者,时也。是以圣人从事,必藉于权而务兴于时。夫权藉者,万物之率也;而时势者,百事之长也。故无权籍,倍时势,而能事成者寡矣。今虽干将莫邪,非得人力,则不能割刿矣;坚箭利金,不得弦机之利,则不能远杀矣。矢非不铦,而剑非不利也,何则?权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赵氏袭卫,车舍人不休传;卫国城刚平,卫八门土,而二门堕矣,此亡国之形也。卫君跣行告诉于魏。魏王身被甲底剑,挑赵索战。邯郸之中骛,河山之间乱。卫得是藉也,亦收余甲而北面,残刚平,堕中牟之郭。卫非强于赵也,譬之卫矢而魏弦机也,藉力魏而有河东之地。赵氏惧,楚人救赵而伐魏,战于州西,出梁门,军舍林中,马饮于大河。赵得是藉也,亦袭魏之河北,烧棘沟,坠黄城。故刚平之残也,中牟之堕也,黄城之坠也,棘沟之烧也,此皆非赵、魏之欲也。然二国劝行之者何也?卫明于时权之藉也。今世之为国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敌强,国罢而好众怨,事败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也,地狭而好敌大,事败而好长诈。行此六者而求伯,则远矣。

  “臣闻,善为国者,顺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后从于天下。故约不为人主怨,伐不为人挫强。如此,则兵不费,权不轻,地可广,欲可成也。昔者,齐之与韩、魏伐秦、楚也,战非甚疾也,分地又非多韩、魏也,然而天下独归咎于齐者何也?以其为韩、魏主怨也。且天下遍用兵矣,齐、燕战,而赵氏兼中山,秦楚战韩魏不休,而宋、越专用其兵。此十国者皆以相敌为意,而独举心于齐者何也?约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强也。

  “且夫强大之祸,常以王人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谋人为利也。是以大国危,小国灭也。大国之计,莫若后起而重伐不义。夫后起之籍与多而兵劲,则事以众强適罢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则利必附矣。大国行此,则名号不攘而至,伯、王不为而立矣。小国之情,莫如谨静而寡信诸侯。谨静,则四邻不反;寡信诸侯,则天下不卖。外不卖,内不反,则槟祸朽腐而不用,币帛矫蠹而不服矣。小国道此,则不祠而福矣,不贷而见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义者伯,用兵穷者亡。’何以知其然也?昔吴王夫差以强大为天下先,强袭郢而栖越,身从诸侯之君,而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谋王,强大而喜先天下之祸也。昔者,莱、莒好谋,陈、蔡好诈,莒恃越而灭,蔡恃晋而亡。此皆内长诈,外信诸侯之殃也。由此观之,则强、弱、大、小之祸可见于前事矣。”

  “语曰:‘麒骥之衰也,驽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胜之。’夫驽马、女子,筋骨力劲,非贤于骐骥、孟贲也。何则?后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与也,不并灭,有而案兵而后起,寄怨而诛不直,微用兵而寄于义,则王天下可跼足而须也。明于诸侯之故,察于地形之理者,不约亲、不相质而固,不趋而疾,众事而不反,交割而不相憎,俱强而加以亲。何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齐、燕战于桓之曲,燕不胜,十万之众尽。胡人袭燕楼烦数县,取其牛马。夫胡之与齐,非素亲也,而用兵又非约质而谋燕也,然而甚于相趋者何也?则形同忧而兵趋利也。由此观之,约于同形则利长,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

  “故明主察相,诚欲以伯、王为志,则战攻非所先。战者,国之残也,而都县之费也。残费已先,而能从诸侯者寡矣。彼战者之为残也,士闻战则输私财而富军市,输饮食而待死士,令折辕而炊之,杀牛而觞士,则是路君之道也。中人祷祝,君翳酿,通都小县置设有市之邑,莫不止事而奉王,则此虚中之计也。夫战之明日,尸死扶伤,虽若有功也,军出费,中哭泣,则伤主心矣。死者破家而葬,夷伤者空财而共药,完者内酺而华乐,故其费与死伤者均。故民之所费也,十年之田而不偿也。军之所出,矛戟折,镮弦绝,伤弩,破车,罢马,亡矢之大半。甲兵之具,官之所私出也,士大夫之所匿,厮养士之所窃,十年之田而不偿也。天下有此再费者,而能从诸侯寡矣。攻城之费,百姓理襜蔽,举冲橹,家杂总,身窟穴中罢于刀金。而士困于土功,将不释甲,期数而能拔城者为亟耳。上倦于教,士断于兵,故三下城而能胜敌者寡矣。故曰:彼战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瑶攻范、中行氏,杀其君灭其国,又西围晋阳,吞兼二国,而忧一主,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国亡为天下笑者何谓也?兵先战攻而灭二子患也。日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赵,南张于长子,败赵氏;北战于中山,克燕军,杀其将。夫中山千乘之国也,而敌万乘之国二,再战比胜,此用兵之上节也。然而国遂亡,君臣于齐者,何也?不啬于战攻之患也。由此观之,则战攻之败,可见于前事。

  “今世之所谓善用兵者,终战比胜,而守不可拔,天下称为善,一国得而保之,则非国之利也。臣闻战大胜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拔者,其百姓罢而城郭露。夫士死于外,民残于内,而城郭露于境,则非王之乐也。今夫鹄杓非咎罪于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中者则善,不中则愧,少长贵贱,则同心于贯之者,何也?恶其示人以难也。今穷战比胜,而守必不拔,则是非徒示人以难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则天下仇之必矣。夫罢士露国,而多与天下为仇,则明君不居也;素用强兵而弱之,则察相不事。彼明君察相者,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辞让而重赂至矣。故明君之攻战也,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冲橹不施而边城降,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彼明君之从事也,用财少,旷日远而为利长者。故曰:兵后起则诸侯可趋役也。

  “臣之所闻:攻战之道非师者,虽有百万之军比之堂上,虽有阖闾、吴起之将禽之户内,千丈之城拔之尊俎之间,百尺之冲折之衽席之上。故钟鼓竽瑟之音不绝,地可广而欲可成;和乐、倡优、侏儒之笑不乏,诸侯可同日而致也。故名配天地不为尊,利制海内不为厚。故夫善为王业者,在劳天下而自佚,乱天下而自安。诸侯无成谋,则其国无宿忧也。何以知其然?佚治在我,劳乱在天下,则王之道也。锐兵来则拒之,患至则趋之,使诸侯无成谋,则其国无宿忧矣。何以知其然矣?昔者魏王拥土千里,带甲三十六万,其强而拔邯郸,西围定阳,又从十二诸侯朝天子,以西谋秦。秦王恐之,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令于境内,尽堞中为战具,竟为守备,为死士置将,以待魏氏。卫鞅谋于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于天下,有十二诸侯而朝天子,其与必众,故以一秦而敌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见魏王,则臣请必北魏矣。’秦王许诺。 卫鞅见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于天下矣。今大王之所从十二诸侯,非宋、卫也,则邹、鲁、陈、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东伐齐,则赵必从矣;西取秦,南伐楚,则韩必从矣。大王有伐齐、楚心,而从天下之志,则王业见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后图齐、楚。’魏王说于卫鞅之言也,故身广公宫,制丹衣,柱建九斿,从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处之。于是齐、楚怒,诸侯奔齐,齐人伐魏,杀其太子,覆其十万之军。魏王大恐,跣行按兵于国,而东次于齐,然后天下乃舍之。当是时,秦王垂拱受西河之外,而不以德魏王。故曰卫鞅之始与秦王计也,谋约不下席,言于尊俎之间,谋成于堂上,而魏将以禽于齐矣;冲橹未施,而西河之外入于秦矣。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禽将户内:拔城于尊俎之间,折冲席上者也。”

  【注】“车舍人不休传”:以车载人不停传递。“传”,诸本为“傅”。
  “卫国城刚平” :鲍本为“卫国城割平”。应以“刚”为是。
  “今夫鹄杓非咎罪于人也”:“杓”,此音di,意为“标的”(见《康熙字典》)。《莊子·庚桑楚》:“我其杓之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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