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82〕

1982年10月19日
         凌晨到哈尔滨，交班儿1点多。得16:50到段。又是2602次，班次是紧的。
        到家睡了一觉。早饭后再去段上。并取回小马捎回来的烟。又买了十斤地瓜，每斤0.16元。去大姐单位送去烟，也留下十几个地瓜。不久前大姐给我十斤大米。我送的烟本想不要钱，但她要给，也就收下了。
        在家把窗户的里扇上好。并装上锯末子。一忙就是一天。
        大华我告诉我，她班上的柴东借去100块钱。24号结婚用。
       东东下午开家长会，大华提前回来。她开了支，但定做了一双皮鞋。用20元。还没有交款。
1982年10月20日
        五常的乘务顺利。21:26到达五常后，吃饭，洗衣，然后休息。今晨6点叫起。开2603次。但到93km对车时，发现机后两位有票无货，守车前一位有货无票。当即让连结员乘车回安家换票。结果晚点，走2605次线回香坊。终着香坊后，乘坐502次回段。交班儿得明日6时06分到段去长春。班次还是紧的。
        下了一阵雨，街道泥泞不堪。我顶雨穿棉衣回家几乎湿透。从93km买回3.5斤鱼，共10条，最大的有六两，大华回来后炖上。晚饭吃的晚喝了一瓶啤酒。
        大华买回土豆100斤。质地一般，每斤0.05元。开回煤款30元，给冬冬买了一件夹克衫。

1982年10月21日
          早上4:30起床。5时吃饭。5时30分上段。6点到段上。结果我的1932次运休。转晚上18:38上段。还是长春。7点前又返回家中。
         由于昨夜雨后变天，气温下降。大冻不化，我的白菜稍有冻帮，我把白菜移入棚子里。清理了菜窖，把土豆放到了菜窖里。
        一天紧忙。大华走的时候把两条大鱼给阿妈送去。她见到了大哥，告诉他我在家。于是大哥大嫂来到我处。在这里唠一阵大哥调转的事。我还要抓紧去一次宪伟处，问问宪忠最近是否能够办理。
        东东的学习在全班是13名，肯学，思维慢一些。主要是启发多练，但不可太累。
        我今晚又是6点回来，我得提前吃饭了。
1982年10月22日
         长春的乘务很疲乏。由于串线儿开，我到长春已经4:30了。吃完饭后一觉睡到9点半。
         夜间的气温在零下10度。而白天也不化冻。不戴帽子有些受不住。
        到长春街里转一圈。买回半斤牛蹄筋儿没有买到别的熟食。
         返乘1947次，到达哈尔滨是22:29。交班儿是快23点。回到家将近0点了。

李再林 发表于 2020-12-22 11:19
1982年10月19日
         凌晨到哈尔滨，交班儿1点多。得16:50到段。又是2602次，班次是紧的。
         ...

但是算是吃的很好的了。列车员有很多优越条件。

1982年10月23日
        气温继续维持很低。我将白菜移入室内暂存，有的已经冻坏了外帮。
        今年的煤没有买。决定烧存煤。没煤证上的煤让赵婶家去买。她家的小庆刚刚结婚，需要大量的烧煤。
       东东已经穿上厚棉衣裤。他的学习很紧张。不过还跟得上。学过的东西90%能记住。缺少窍门儿有些拘谨。拼音学完后已经学习不少单字。老师认为他的重点是算数来的慢，需要训练。东东的训练基本可以，书上的几乎都做了。
          我上午睡觉有些懒。下午辅导东东学习。他毛草，我把他写的作业撕掉，让他重写。竟然哭了！于是打了他两下。他不在哭，并且写的也认真些了。我的原则是不打不行。但不能乱打或者多打。不学习不行，又不能总学，适当的多玩儿一会。好在从头抓紧，欠债不多还不必太勉强了。
        我的心情十分不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看不惯。对前途总有一种黑暗感。难道只是越来越成为干活的机器吗？成为任人使疫的奴仆吗？假如我想干一番事业，那么事业在哪里？从哪里去为四化做贡献？我是这样在极不合理的劳动制度下，在极不合理的人事安排下，去默默地干活儿吗？我已经干了十几年。看惯了不合理的东西。也呐喊过。如今怎么样呢？自己不能自主自己的命运。自己就像是个依附在土地的农奴那样，牢牢的依附在列车段运转车长的行当上。每日走马灯似的跑班儿。天天看到核减奖金扣罚工资的通知或决定。时时听到各种训斥和惩罚令。但不合理的东西没人解决。超劳和人员紧张的问题没人解决。用人走后门儿的问题，我行我素。尽管我还没有受到处分，但总有兔死狐悲之感。谁能保证不出意想不到的问题呢？一旦出了不问过去如何不问工作表现如何？一律严惩，不讲情面，不讲道理，这是什么制度？半点儿缺点不行有，否则就扣钱。也说成是共产党的政策。人们能买账吗？工人总有受惩罚的，而干部则没有。说明干部一点缺点也没有，真是神人。可惜神人治理下的臣民不是神奴。却是地地道道的奴隶，人间的奴隶。他们的毛病并不因为神圣的英明而减少。就像哈尔滨局各种事故都高于往年那样。奴隶的事故还是出，病还是有。尽管他们付出了甚至身家性命在内的代价。什么原因呢？高压产生了恐惧，单纯的高压使人失去了创造性的主人翁责任感。只剩下奴性，剩下看住自己。一旦各种因素造成看不住自己的时候，自己倒霉，事业则更倒霉。社会主义的总方针是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可一些具体的单位，比如我们列车段，则是打击一切积极因素伤害最不应该伤害的宝贵东西——人。
      我今日是第一小运转夜班儿，十七时十分到段。大华回来前就走。

1982年10月24日
         昨夜是又冷又累，一个路也被丢，回到家已是8时半了。
          大华母子去参加景凤的婚礼。我没有去。据说情况还好。景凤的公公是铁路局干部处处长。可谓大官。这种高亲还是少接近的好。大华随了薄礼，十块钱而已。
        俊太来了，带来了好消息。他已经调到省驻沪办公处工作。不日就要去上海。我为他高兴。我们畅谈一下午。从工作，感情，思想谈得十分投机。我的牢骚，我的伤感，我的际遇，也只有向他谈。也只有他能够解开我的忧愁之锁。分担我的烦恼。晚上我留他用简单饭喝了一瓶啤酒。他仍然是基本上不沾酒。饭后我们全家陪他去洪箴处和永华处看一看。一直到很晚。大家的境遇都很好，让我高兴。由衷的高兴。
        俊太走时让他给大娘拿去十斤地瓜。
        菜已经下窖，气温低的必须得戴帽子了。大华单位的柴东结婚大华给他五元钱。这是本月第几份了，记不清了。
        睡得很晚，思绪万千。大华今日还向俊太告我一状，以致我们谈的很多很远。

1982年10月25日
        双城堡小运转在双城堡待一天。
        除了看《千家诗》之外，就是睡觉。遛一遛站前的大街。仍然要发牢骚的是双城堡车站的站舍是有民族风格的老建筑，可站前广场不堪入目，坑坑洼洼不像个样子。市场的情形也不像一个大县城的样子。实在是令人遗憾。
       有充分的时间回忆和俊太的谈话。总结人生，我为什么浅搁在人生的旅途上？为什么不能找到合乎自己的为社会作贡献的位置，除了机遇以外，自己的努力是不够的。我用固执的“生就的脾气长成的肉”来为自己的用反叛的性格，不肯低头俯首的思想来指导生活的行为作注脚。结果怎么样呢？正如俊太所说，未能保护自己，而保护自己是一种本能，我的本能太差。清高只能换来冷遇。棱角只能得到打击。俊太批评我不能适应潮流。显然是有道理的。难道迎合领导的口味，甚至花钱买得领导的欢心是为了领导吗？当然是为了自己。只要为自己不是为了一己的私利，而是为着发扬自己的能力，为社会服务，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尽人生环节的努力，那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对那些走后门儿拉关系的行为历来痛恨，看来不尽然。我朋友们很多都长于此道。为什么不能那样做呢？不会是肯定的。为什么不学呢？甚至至今还反对学习呢。至少我不应再多议论朝政。至少不要评论领导的是非。我一度认为自己的一生已经定型了。不会给社会贡献什么了，坚持自己一生的信条，绝不向权贵祈求，看来绝不是英雄。假如我也能够想办法走向更高的岗位，比如，当调度的贡献就能大些。是不是应该活动一下呢？看来只能从肯定不想中解脱出来。重视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包括主动去努力。
       便乘453次回段。我明天有事，好不容易要求向后串了三个小时。给我16:14到段。

1982年12月26日
         今天是总点名，但我没能去参加。
         参加景凤的回门宴席。我去的目的有三：其一，人家告诉我应该去。其二，认识一下妹夫。因为他是哈站派出所的。和我是一个系统，不去不好。其三，可以见到老亲少友。总的说是高兴的。尤其看到一些老辈儿的人。包括香坊大姑，南头的舅姥姥等人。不过冬立在那里喝多了。竟然惹得景凤下了逐客令。并且骂了起来。这是我想不到的。这一方面是冬立的浅薄，另一方面是景凤的无理。这中间不知大姐处何地位。当时在场的我自然是尴尬的。最后把冬立拉走才算了事。
       洗了几件衣服。16:14赶到段上才知道我转半夜的车了。我又返回家中。晚饭后再去段上睡觉。
1982年10月27日
         我乘务2215次，一时零五分从哈站开。因为司机晚点，在肇东憋了两个小时。最后在五里木保留。我又乘坐480次返回哈尔滨。鉴于我最近身体不适加上班次太紧，而我的任务基本完成，我去医院开了三天假，休息休息。
        班上回来直接去道外俊太处。俊太和大娘在家，我在那吃了早饭。我想帮俊太干些事情。可他没什么事情要办。车票和托运都由单位给办。鉴于他去上海，我想给弄些豆类带去。就不买别的东西了。在那和大娘谈俊太走后的安排。老太太脾气固执。对小香夫妇不满意。不让她们过来住。看来也只好过一段时间再说。
         天气缓和，回来后不出门。干些家务。东东饭后写作业，我躺下了睡几个小时。
         从大姐粮店买回十斤细条挂面。

1982年10月28日
          去宪伟处。在大叔的住处没有看到他。我又赶到他在哈一机的住处。我去有两个目的：一是看一看。二是打听宪忠的消息，告知委托宪忠办事的事。一个多月没去，才知道宪伟家中不净，宪臣得阑尾炎穿孔，几乎丧命。宪伟最近会诊车站仍然不同意上班儿改职也只好继续休息下去。
       我在宪伟处待到傍晚。喝了两瓶啤酒。对于我们的友谊。我们都是珍视的。不过宪伟流露出他从别处听来的关于我岳父家中的闲话。使我感到无聊。似乎他不应该听这样的话。也没必要讲给我听。关于这些闲话，我过去也有耳闻。无外乎说两位老人有外遇。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我不得而知。但自从我和大华相识后，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传言不过是无中生有，恶意诽谤。阿爸的为人总要得罪一些人。何况文化大革命中曾经被诬有不良行为。后来还多次因工作被整。宪伟听来的闲话是防腐厂一个叫张殿忠的人讲的。不知此人是何许人。我曾经问过大华，大华也不认识。这些事我不愿意告诉大华，告诉她她大不愉快。也许她也是忌讳这些事的。
       买六斤豆油和十斤苞米面儿。
1982年10月29日
        继续休息一天。
       刘忠义来送来一只野鸡。我忙活了一下午，又买来一些猪肉一起炖。晚上大华回来全家美餐一顿。
      我 还买回七瓶啤酒。
       东东作业和练习很多。完不成老师不同意，今天中午挨了留，是我去接回来的。孩子太愚认为老师让写几遍就写几遍，四十多生字每字写两遍，还有拼音毎遍八个字那得多长时间啊？我去找了徐老师。才知道作业是每天的生字写两遍。练习可以每天接着写。不必从头来。我不赞成太多的作业和练习。尤其是练习可根据时间来决定。事实证明多学，反而把孩子弄糊涂了。今天东东一直写到19点多。结果问他学习的六个生字，反而有一半儿卡壳了。

1982年10月30日
          早晨去学习。学习两个小时。一是传达关于运转车长，不足三级工，转三级的文件。二是学习业务。有人检查作业不标准的问题。就在我休息的前后段里组织检查105列列车运转车长的作业情况，有很多人被检查出不标准，扣发一定的奖金。看来月末最后几趟车必须特别注意，弄不好就会全月白干了。
        学习后给班儿0:53到段。1209次。
       我去道外俊太处送去九斤黄豆，八斤小豆。俊太没在家，只有大娘在家，我在那吃了中饭。我走时又给俊太留下十块钱，让他给孩子买些什么东西吧。
        下午在家休息两个多小时。
       上看电视都很晚。电影“邻居”是一部好片子。思想性，艺术性都是上乘的。刘立行为我们树立了老干部的光辉形象。有这样的共产党员，中国能没有希望吗？人民难道不愿意围绕在党的周围吗？电影反映社会之深刻。鞭挞不正之风之激烈，令人久久的激动。

1982年10月31日
         在段上合衣躺到到段点儿。我的1209次又没有了。我现在的劳动时间完成200·30小时。差0.2小时不够标准。这样我再转晚上18点出乘，恐怕就走不出去了。没办法，命里注定我不想串班儿了。转的是1103次是东部线。一面坡的事我一直不能心净。该去还是得去听其自然。消极的躲避不是好的办法。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半夜回来睡到早晨6点多。如果不是东东吵着非要起来，我还要睡。
        我大华收拾一天家务。她缝我洗，并同时看电视。饮食没有改善，只是早晨大华蒸的豆包。但星期天还是愉快的。
1982年11月1日
       1103次乘务顺利。该车0:10到一面坡。我把劳动时间算10月份的。路程单上写了二十三时五十八分到达。
        洗澡睡觉，早晨7点起床。由于上行车少，每日开行的840次，今日没有，我正赶上便乘。本月头一天就便乘，当然不利，但可以买些东西，我买回18斤瓜子和两把烟。
        班次大松达到了空前的水平。15:30交明日十四时快23个小时了。可这不是好兆头。因为列车段历来不许班次松，倘松一些。马上就抽人，并且那些该去调度所的人要马上离去了。
        看了一张中国青年报，上面有上海青年文化补习考试题，我粗略的用心做了一下。基本可以应付。那些题很典型，很基本。不外乎数理的定域域，二次方程，不等式，幂的计算，以及三角形和圆儿的一般性质的证明。较之哈市的考题要好些，没有对数。
         晚上看电视到很晚。“第三个被谋杀者”电影表明，在敌人的阵营里也有好人。就像在人民的阵营里永远有坏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