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78》

1978年10月6日
      早晨我只吃一个冷馒头，便离开了三连。冯恩全给我借了一辆自行车，使我不至于惧怕独步跋涉。
      东东的户口很快顺利地办好了，可商务科主管粮食的陈老九不在，一直到了天快黑了才匆匆而归。还好我们好多等着办粮食关系的人坚持没走，她还是一个个给办了。但是关于大华和东东的粮食，她表示解决不了，只好推迟。
      我办理了大华78年的探亲假报告，营里的文书还可以，到劳资科顺利批转，这样我找到付会计把大华的欠账冲了一部分。大华的欠款共280元（原来是300元，补发工资时原来连队会计给冲20元），这次冲去78年探亲假的往返车票10·80元，77、78两年探亲假工资37元，加上这次病退单程路费5·40元，托运费3元，共56·20元，还欠223·80元。
      中午前我去四连。四连离团部也很远，骑车子路还好走，到达时正是中午时分。遇到李砚宾、毛毛、朱丽华、杨占奎。大家自然待我很热情。谈到四连的情况也是矛盾重重，人心惶惶。这次病退李砚宾和毛毛都选上了。别人没有选上原因何在，无非是他们两个都开车拉了一些选票，也有让他们走后取其开车位子的意思。他们谈到四连有一位上海人刚刚回来，把孩子扔到了上海，专门来办病退的。可她竟一票没有得到，只好痛哭不已。她没有行李在此，又穿一身不适于劳作的衣服，领导上让她参加劳动，还是大家借给她穿的，用的，才得以应付。这种人如果心胸狭小是有可能走上轻生之路的。可是有谁同情呢？也许目前悲剧太少，还不至于引起整个社会的震动吧。
      我在四连吃的中饭。四连的食堂看来还可以，肉包子做的很好，比三连好得多。杨占奎给我开了一张证明，证明大华一月工资应开未开，我把它交给了付会计，他答应再给冲账，可他忙于修理房子说明天早晨办理手续，我说不必了，只要他冲了就行，我信得过他。再冲去32元，欠款剩下191·80元了。不到200元，去掉100多的买玻璃款，就所剩无几了，还也好办。
      我骑车到八连（大华返城时的连队）已经很晚了。我直接到刘长安家。刘长安和我交往不深，他是大华连队高机连解散前到八连的，我们曾一起喝过酒，畅谈广泛，互相有了了解。我的到来是他们期待的，虽然突然，他和他的爱人小姜也是十分热诚的。小姜马上动手给我炒了一个青椒，热了粥，煎了馒头片。刘长安非得让我喝一杯酒，我只好喝了。这顿饭是我到赵光后最满意的一次，感到了生活的气息。同样是生活，有的搞得十分寒酸没有秩序。刘长安有技术，房间整洁，家具齐全。立柜、五斗橱、桌子、沙发都是上等的。两个孩子也收拾的干净整齐。看得出家庭主妇是善于持家的。年轻人可以建立这样的美好家庭，对他们自己，对改造社会习惯、农村方式不都是有意义的吗？可惜这种稳定的扎根在这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有的结了婚，成了家，还是日夜盼着回城，这种风气已经无法遏制了。
       睡在杨山林处。这个连队只有山林和解双祥两个人在。

李再林 发表于 2017-10-7 15:20
1978年10月6日
      早晨我只吃一个冷馒头，便离开了三连。冯恩全给我借了一辆自行车，使我不至于惧怕独 ...

刘长安很有情谊，可惜他这种稳定的扎根在这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1978年10月7日
       再去团里交涉大华的粮食问题。虽然冯恩全给我写了报告式的材料证明大华和东东从一月份起没有取粮食，而且营里主管粮食的老贾也签了字，可商业科的陈某人拒接负责，原因是他们只对集体不对个人。然而有那个集体对大华负责呢？营里是集体，但无粮食管理单位。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去找团里的负责人高副主任。在他的督促下营里的老贾和我一起去商业科交涉，结果商业科让营里负责。营里怎么负责呢？老贾承认自己无经验，没有及时把大华的粮食关系落在具体的伙食单位。既然如此，如何补救呢？商业科的陈某人认为应由营里打报告证明大华在家没有取粮食的理由，如属于无故居家超过三个月不给粮食，超过六个月注销。我明白这是合理的刁难，也是一项土政策的自白。我于是放下大华的不提，提出我三岁的儿子是否也要陈述理由，告知还要营里写报告，由营长签字。这明明是刁难，我那里去找领导呢？于是我声明此事由他人代办，我不能再等了。目前大华尚欠公款，倘欠的粮食问题不能解决，还款问题也延宕下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没有别的办法。
      下午赶回八连。早饭在李江家吃的，中午省略了。
      到相识的几家串门。使我遗憾的是黄玲珠家，这对新婚夫妇把家里搞的一塌糊涂，窗户无玻璃，是用塑料布钉上的，屋里到处堆放着菜箱子、破衣服，偌大的房间显得毫无生气。看到这种情况我当然批评黄玲珠，可她的理由是等着搬家，也盼望着双双病退。他们自己能安于这种生活，是我无论如何为之惊异的。
      冯恩全从三连赶来，刘长安也提前归来，这是要大吃一顿的架势。他们弄了肉、肘子、本地菜，很快弄了一桌菜肴。从4时开始我们边吃边谈直到晚上10时。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主人和朋友的盛意下，我竟然喝下了4杯大曲，有三两许。可说是创了记录。我们谈得很多，有三连的事，有过去的事，还有将来的展望，也有对时局的判断，非常融洽。我们共同的感受是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是不顺利的，我们个人遇到的曲折坎坷毁灭了我们心中的美好追求，但我们还要奋斗下去，去扫荡那些、回击那些为我们所反对所憎恶的一切。
      继续休息在山林处，是挤着睡的，因为还有恩全。已经是很晚了。
1978年10月8日
      乘坐团里的代客到赵光。
      去见王会计她告诉面粉没有买，只好不带了。承她所托回去为她修理一个半导体、代买两只红旗自行车后轴沙架。这样这次回去只带李江家给的近一旅行袋饭豆，还有在赵光买的青椒。
     东东的粮食关系也换了，赵光公社星期天不休息。
     到家很晚了。半路上遇到大华和小华去接我。几天来他们一直去接，可见也是着急着呢。
      谈唠赵光之行到很晚。
      

1978年10月9日
        昨夜一场秋雨，胡同泥泞不堪。
        去阿妈处没有办成任何事，落东东的户口，户籍员说得到分局去研究，暂时落不了。去粮店，册籍员休息，得明天再去去办理。
       事情没有办完谁的心情也不安。我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诚惶诚恐于命运的不幸，谁知道会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呢？
      无聊中整理几日的感受，草几首小诗以念之：
               一
             七古
         《感于事》
      荒原何时卸绿装，
      萧瑟秋风浸骨凉。
      举目茫茫投何处，
      迈步逡巡向哪方？
      旧友云散分南北，
      旧居犹在属他房。
      时过境迁人面陌，
      异地如今无故乡。
             二
          古 绝
        《抒怀》
       当年多少事，
       如今忆尤新。
       可叹青春老，
       异乡少故人。
           三
        杂句
     《有感》
  可叹、可叹，
  当年风貌何见？
  那感人的歌声，
  那旗帜的鲜艳？

  多少故人四方云散，
  仅余者也把归家急盼。
  无论有病无病，
  都要“竞选”病返。

  这是何人的罪过，
  恐怕你我都难论全。
  也许是一股潮流，
  有谁去细究它的源泉？
   
         
     
        

李再林 发表于 2017-10-9 16:26
1978年10月7日
       再去团里交涉大华的粮食问题。虽然冯恩全给我写了报告式的材料证明大华和东东从一月 ...

我们个人遇到的曲折坎坷毁灭了我们心中的美好追求，但我们还要奋斗下去，去扫荡那些、回击那些为我们所反对所憎恶的一切。这是一种精神！

李再林 发表于 2017-10-11 16:22
1978年10月9日
        昨夜一场秋雨，胡同泥泞不堪。
        去阿妈处没有办 ...

为什么把“病返”当罪过呢？

农场章文 发表于 2017-10-12 10:01
为什么把“病返”当罪过呢？

这是当时的一种认识，君不见当时兵团农场是什么样子，一片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学校没有老师，车没有人开，对于当地来说，是一场灾难。对于那场大返城的是非功过也只能由后人评判，和个人的感受无关。

1978年10月10日
      上午把大华的粮食关系落下了。不能说麻烦，先去粮管处去介绍信，再去16粮店办理。一切票证都随着发了下来。现在的问题就是东东的户口，我去民强派出所找熟人打听了可否落在我的户口上，答复是还得随母亲落。我去阿妈所在的派出所，户籍员不在，交给了阿妈，让她办理吧。
     下午去街里，没有买到王会计要买的自行车后轴沙架。去五哥处，知道大娘7号就回来了，谈一阵闲话。五哥很快修好了我带去修理的收音机。
     在五哥处吃了晚饭后归来。
1978年10月11日
       上午修自行车。车链子老了，去道外八百买回一条新的，还得用旧的换。修理后自行车灵活的多了，不再咔咔地啮响了。
      去阿妈处，家里无人。据说东东的户口还没落下，有点阻力。那就拖一下，无所谓的事。
      决定晚上再去赵光，此次的目的就是取两袋面，已经托王会计买下了，但愿不落空。
1978年10月12日
      夜里在车上冻得够呛，清晨到达赵光，照例先到王会计处，在那吃了早饭。
      碰到冯继纯，他和我同车到达赵光，是来给老婆下奶的。他那高兴的样子使我也高兴起来。
       去大楞处只看到了他爱人小马和孩子。孩子已经40天了。唠了一阵闲嗑。听小马讲大楞也要办病退。哎，如今的事，怎么说呢？
      看到王忠东，他在商业科，老婆也办了病退，他还等下一批呢。
      到粮店和王会计一起买了90斤面粉。面粉是王会计粮证上的，我给了她粮票。
      得知林姐从疗养地回来，去看她。在那她非得留我吃饭，只好吃些。上车前是袁助理用自行车送的我。
      在火车上见到了在阿图里河工作的王学东，谈起过去、现在、将来的生活，无限感慨。他爱人韩甚正在办理病退，他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韩甚团聚，有什么办法呢？
      到家不到8时。大华刚刚买回秋白菜200斤，据说忙乎了一天，才是偶然地得到一个机会买了白菜。她是和朱婆一起买的，菜的质量很好，全是满心。这省去我的一桩心事，否则还得耽误我的一天功夫。
      早早休息，很疲乏。

1978年10月13日
       在家搞家务。
       去阿妈处，送去新旧饭豆10斤许。关于东东的户口，派出所要求我办理证明，然后上报待批。回来时拿回2斤大米。
       去单位，领回冬装。东西是很好的，还是蓝的确良的罩衣裤。只是没有帽子，据说得一些时日。没有开回证明，因为办事员不在。
        晚上去二姐处，告诉我去平安的事。
        学习邓小平在工会九大的致辞。他主要的是肯定了六次劳大和工会七大、八大所规定的工人运动的路线、方针、任务是正确的。批判了林彪四人帮对工会工作和工人运动的破坏与摧残。他重点指出当前的形势，强调十一大和五届人大的宏伟目标。中央指出实现四个现代化是一场“根本改变我国经济和技术，进一步巩固无产阶级专政的伟大革命，这场革命既要大幅度地改变目前落后的生产力，就必然地要多少改变生产关系，改变上层建筑，改变工农业企业的管理方式和国家对工农业企业的管理方式，使之适应于现代大经济的需要。为了提高经济发展速度，就必须大大加强企业的专业化，大大提高全体职工的技术水平，并且认真实行培训和考核，大大加强企业的经济核算，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和资金利用率。因此各个经济战线不仅需要技术上的重大改革，并且需要进行制度上、组织上的重大改革。”
      对工人的任务，他指出：“工会要教育全体会员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伟大意义，努力提高自己的政治、经济、管理技术、文化水平。工人阶级要用最大的努力掌握现代化的技术知识和现代化的管理知识。”“我们的企业要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厂长或经理负责制，要建立强有力的生产指挥系统。工会要教育全体会员维护企业实行高度集中的行政领导，维护生产指挥系统的高度权威。我们所有的企业必须毫无例外地实行民主管理，使集中领导和民主管理结合起来。今后各个企业的车间主任、工段长、班组长要由本车间工段班组的工人选举产生。企业的重大问题要经过职工代表大会或职工大会讨论，企业的领导干部要在大会上听取职工意见，接受职工的批评和监督。某些严重失职或作风恶劣的领导人和管理人员，大会有权向上级建议处分或撤消。各企业的工会将成为职工代表大会和职工大会的工作机构。因此工会不再是有些人认为的可有可无组织了。工会工作的好坏影响着工人当家做主的权利行使的怎样，也影响着企业管理的好坏怎样，影响着集中领导能否顺利进行。“
       ”工会要努力保障工人的福利“”工会组织要督促和帮助企业行政和地方行政在可能的范围内努力改善工人劳动条件、居住条件、饮食条件和卫生条件。“······工会组织必须密切联系群众，使广大工人都感到工会确实是工人自己的组织，是工人信得过的替工人说话替工人办事的组织。是不会对工人说瞎话、拿工人会费当官做老爷，替某些少数人谋私利的组织。工会要为工人的民主权利而奋斗，反对形形色色的官僚主义······”
1978年10月14日
      一天雨雪不止，天凉，地泞，心情不好。
      去街里买回一些大葱。今年的秋菜质量之好、数量之足，非往年可比，令人高兴。可惜这个季节偏偏雨雪不止，使人惧于泥泞。
      晚上买了点肉，大华弄了较好的菜，我喝了一瓶啤酒。
      

李再林 发表于 2017-10-14 14:36
1978年10月13日
       在家搞家务。
       去阿妈处，送去新旧饭豆10斤许。关于东东的户口，派出所要求 ...

。“······工会组织必须密切联系群众，使广大工人都感到工会确实是工人自己的组织，是工人信得过的替工人说话替工人办事的组织。是不会对工人说瞎话、拿工人会费当官做老爷，替某些少数人谋私利的组织。工会要为工人的民主权利而奋斗，反对形形色色的官僚主义······”
说的很好！看来再林兄很认真的学习了，大段大段的写下来很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