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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界“竟然跌到了修正主义的边缘”
自从在八届十中全会上发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号令之后,毛泽东对文艺界警惕的眼光就未曾偏离过,甚至可以说重提阶级斗争,其依据之一即是文艺。1963年下半年开始,毛泽东多次责难文艺界:“舞台上尽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12月12日,在读到一份反映柯庆施亲自抓曲艺的材料后,毛泽东作出了关于文艺的第一个批示,认为“社会主义改造在许多部门中,至今收效甚微。许多部门至今还是‘死人’统治着”。两个月后,毛泽东在春节座谈会上强烈表示了对文艺界的不满,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要把唱戏的、写诗的、戏剧家、文学家赶出城,统统都轰下乡。分期分批下放到农村、工厂,不要总住在机关。这样写不出什么东西。你不去就不开饭,下去就开饭。
在毛泽东说这番话的春节期间,中国戏剧家协会在政协礼堂举行1964年迎春晚会,其中一个由男性扮演的四小天鹅舞的节目,明显属插科打诨性质,却招致两位与会的部队文艺工作者(其中一位是曾有一定知名度而沉寂多时的诗人顾某)的严重不满,认为庸俗无聊,是资产阶级腐朽没落意识的表现,于是上书中宣部告发。部长陆定一即以此为契机,严厉批评文艺界。随后,全国文联、作家协会、戏剧家协会等10个单位的全体干部,集中20多天进行整风,上纲上线,剑拔弩张,否定一切。正因此,深受群众喜爱的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评选活动,虽经由几十万观众投票评选,各奖项业已揭晓,却不得不取消原定于5月下旬举行的授奖仪式。5月上旬,中宣部根据全国文联等10个单位的整风情况,草拟了一份相关的报告,准备在修改定稿后正式向中央提交。蹊跷的是,报告尚未定稿,中宣部亦未正式呈报,这份草稿却已到了毛泽东的案头。久已对文艺界严重不满的毛泽东,于6月27日作了石破天惊的第二个批示:
这些协会和他们所掌握的刊物的大多数(据说有少数几个好的),十多年来,基本上(不是一切人)不执行党的政策,做官当老爷,不去接近工农兵,不去反映社会主义的革命和建设,最近几年,竟然跌到了修正主义的边缘。如不认真改造,势必在将来的某一天,要变成像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的团体。
这个措辞切峻的批示,是对文艺界致命的宣判。7月2日,周扬奉命召集会议,传达毛泽东的批示。在当月下旬所作的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的总结报告中,周扬开列了被责难的样本——田汉的《谢瑶环》和孟超的《李慧娘》,并上纲到“反社会主义”、“反动”的高度。
对民众而言,除了戏剧,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电影了。8月18日,毛泽东对中宣部给中央书记处关于公开放映并组织批判影片《北国江南》、《早春二月》的报告作了如下批示:
不但在几个大城市放映,而且应在几十个至一百多个中等城市放映,使这些修正主义材料公之于众。可能不只这两部影片,还有些别的,都需要批判。
第三届大众电影百花奖评选出的《甲午风云》、《南海潮》、《野火春风斗古城》、《红日》等民众喜爱的优秀影片已无从表彰,尚未公映的《北国江南》、《早春二月》却被钦点示众了。江青自称是文艺界的“哨兵”,根据毛的指示,向陆定一、周扬等中宣部领导人开列出包括《林家铺子》、《不夜城》、《红日》、《革命家庭》、《兵临城下》、《聂耳》等一大批有广泛影响的、为民众喜爱的影片在内的批判名单。这份打入另册的名单,涉及茅盾(时任文化部部长、中国作协主席)、夏衍(文化部副部长)、阳翰笙(中国文联副主席)等文艺界领导人,涉及郑君里、谢铁骊、水华、赵丹、孙道临、于蓝等一大批电影艺术家。后因中央书记处的否定,未予实施。1966年春,江青在召开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期间,信口雌黄,居然一下子开列出一百多部所谓“毒草”影片的名单,弄到最后,竟只剩下《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等几部屈指可数的影片能逃过她的法眼。
不断向毛泽东报告文化界的“敌情”,这固然是江青作为“哨兵”的本分。但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就是充当指导文艺革命的“旗手”,用她的话说就是“种试验田”。毛泽东一再批评“舞台上尽是帝王将相”,显然有“题材决定论”的意思,“好学生”柯庆施据此在1963年初提出“大写十三年”,并率先在他所掌管的省市举行华东区话剧观摩演出大会。毛泽东向来对话剧不感兴趣,为了表示对文艺革命的支持,也只是象征性地观看了由军区话剧团演出的《雷锋》和《霓虹灯下的哨兵》两部话剧。还是江青深知毛泽东的口味,她要从毛泽东喜欢、也是最难突破的京剧着手“攻坚”。
1964年6月5日,也就是毛泽东要江青就文艺问题“去找林彪同志谈一下”的当天,北京举行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在报道出席开幕式的各界人士的长长名单里,江青的名字出现在“有关的负责人”行列的最后一位。看似不显山露水,但因身份特殊,江青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整个会演期间,毛泽东频频到场,先后观看了《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奇袭白虎团》、《红嫂》等剧目,其中不少后来成为江青册封的“样板戏”。毛所看剧目,有的显然出于江青的说动,例如《智取威虎山》。这个剧目当初并非后来成为“样板戏”时的面目,会演之初,《光明日报》发表某剧评家的文章,在总体上肯定这出戏的前提下,提出一些批评意见。这招致了上海带队的张春桥的不满。此时江青已将上海视为自己的基地,与张春桥过从甚密,遂向《光明日报》施压。当然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拉大旗,作虎皮。其实,《智取威虎山》即使后来成为“样板戏”,毛的评价也不高。
会演期间,周恩来于6月23日主持召开座谈会,江青作了一个1967年5月公开发表时题为《谈京剧革命》的发言。毛泽东在26日读到会演办公室送江青审定的讲话记录稿,写下“已阅,讲得好”的五字批语。这份记录稿二千字左右,谈了两个问题,一是政治方向,二是艺术创作。与周恩来讲话时一再表示“不熟悉”、“紧张”、“艺术上我还是外行”的谦虚相比较,江青似咄咄逼人。她一开讲就举出两个数字,一是全国有三千个剧团,绝大部分是戏曲剧团,“如今舞台上都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是封建主义一套”;二是全国工农兵有六亿几千万,另外一小撮是“地富反坏右”和资产阶级分子,为谁服务?接着,江青说了这样一番似乎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话:“吃着农民种的粮食,穿着工人织造的衣服,住着工人盖的房子,人民解放军为我们警卫着国防前线,但是却不去表现他们。试问,艺术家站在什么阶级立场?你们常说的艺术家的‘良心’何在?”
就在称赞江青“讲得好”的次日,毛泽东作出文艺界“跌到了修正主义边缘”的批示,并发出将会“变成像匈牙利裴多菲俱乐部那样的团体”的政治警告。这样的疾言厉色恐怕与江青质问“艺术家的‘良心’何在”不会全然无关罢。
除了京剧现代戏,对于其他一些艺术形态,毛泽东都予以利用。10月6日,在周恩来的陪同下,观看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这出歌舞剧以民主革命时期广为流传的革命歌曲贯穿全剧,因而为民众所喜闻乐见,却又颇具个人崇拜色彩,后来拍成彩色影片,影响了整整一代人。10月8日,毛泽东又兴致勃勃地观看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称道“方向是对的,革命是成功的,艺术上也是好的”。11月下旬,在一份反映香港观众称赞这出芭蕾舞剧的材料上,写下“人们要革命”的批语,可见其兴奋之情。10月13日,毛泽东在8天之内第三次去剧场,观看歌剧《江姐》,并登台接见全体演出人员。这一系列的举动,向世人发出一个信号:京剧要革命,芭蕾舞要革命,归根到底,人们要革命。革命成了1960年代中国的主旋律。
当然,就毛泽东当行的艺术形式来说,无疑是旧体诗词。11月下旬,毛泽东对胡乔木呈送的《词十六首》作了精心修改。其中《水龙吟》组词七首系为赫鲁晓夫下台而作,毛泽东通过“膏肓病重,新汤旧药”的改写,显示出对“没有赫鲁晓夫的赫鲁晓夫主义”的高度警惕,表达了要将反对“现代修正主义”的斗争进行到底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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