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那年的情书

转眼进入了春天，我们顺利的完成了节目汇演，开始将精力集中在复习考学上。一天我们学习到深夜11点，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任何雨具，无法回家去？金灵很快从宿舍拿出她的雨衣，轻轻给我披在身上，送我消失在雨夜中……其实，我心里很清楚，金灵的心眼善良，乐于助人。
这是他那双明亮的、大大的眼睛告诉我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你时很纯真，很友好，很平和，使你很想看她。记得那时，我只好望着金灵的这双眼睛，而对其他不熟悉的女性我根本不敢也不正视一次。
很长很长的岁月，金灵这双明媚的眼睛始终留在我的心底，我甚至觉着，这双给过我同情关怀帮助的很好看的眼睛一生也不会在我的心底熄灭……

金灵也喜欢体育，特别是篮球，金灵投球的命中率也不错，几乎是百发百中。我们在紧张的复习之余，抽空锻炼一下身体，充分放松自己。记得金灵在每每随便分班打篮球时，总是要上我，算她一边的。那时，男女老师混合打球玩，是常有的事。即便是下课后随便在场上投篮，金灵也时而把抢着的球扔给站在操场边的我。后来，我的篮球打得很不错，以至到了师范、大学竟历任了学校年级队队员。那时就常常想，会打篮球得多谢金灵。

然而，与金灵分在一个值日组，体育活动组，得到她的照顾，金灵这种善良、友好的举动在当时是需要勇气的，也是要冒风险的。因为这样做，注定要遭到人们的嘲笑和讽刺的。有几次，她看见学校教导主任校长批评我们不好好工作，走白专道路时，金灵一声不吭，紧紧地闭着双唇，脸涨得通红。看见金灵难堪的样子，我心里就很难过，觉得很对不起她的，担心因为自己影响她的学习。
金灵的家在桑干河岸边一个古堡里，父亲是中学校长。我不知他家住在那一带，只记得有时下城路过那里时，我总要往金灵住的古堡村里观望。其实，在从大路走洪寺、新胡庄也能下城的，但我总愿意跑得老远，从他们那边路过。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金灵从村子里走出来就好了。其实，即使金灵真的从村子里走出来，我也不会去和她说话的，但我希望她走出来……

这年夏天，我在桑干河南岸的涿鹿学校参加考试，记得当年的作文是《我的老师》，我还是先写作文，考试基本顺利。一个月后成绩公布，我以超出最低录取控制分数线35分的成绩，顺利进入初选，开始政审和体检，这时却又遇到了麻烦，校领导说，即使你们考上了，也未必能走。他们在我的政审鉴定表上填写了负面意见，什么不讲阶级斗争，走白专道路，只顾自己……把我们气得半死。公社文教助理李义看了鉴定后，非常生气地说，为何在考生鉴定上做手脚？他们既然考上了，就让人家念书去。他把旧表全部作废，重新给填写了鉴定，我政审才得以通过。
转眼暑假临近，一天晚上，学校召开全体职工大会，45个教工全部到齐，布置放假前安排，会上康主任讲到：请老师们放假前把借学校的物品全部归还，不要公物私用，长期独占，特别是某人借的裁纸刀，已经半年，这次一定要归还。他刚讲完，刘老师“趴”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回击说：“你说谁那？我借学校的刀子肯定归还！那你从学校给儿子拿回的白纸、复习资料如何办？你有借条吗？你也必须归还！不要欺人太甚了，你算什么东西！”两个人在会上吵了起来，人们纷纷劝架，两人方才罢休。老康平时很狂，经常批评老师们，不是指桑骂槐，就是半公开点名，人们对他敢怒不敢言，盼着有一天出这口气呢，这次终于有人与他叫板了。

青年教师九林、桂玉、瑞星、玉平、存军、长生、德高等激动得站了起来。一看这种场合，灭了老康的威风，他的权威扫地，我们十几位青年教师幸灾乐祸，都心中暗喜：刘老师终于为我们这些人出了一口气。但是，刘老师后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两年后他被下放回家，到乡文化站临时上班，这是后话了。
星期天，她邀请我去村西登一趟釜山，返回的路上弯曲而漫长，为了怕在乡道上寂寞，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口琴，一边轻声吹奏起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个好姑娘……”我把金灵送到她们宿舍，金灵不好意思地突然拿出一个红包塞给我说：“给你，回去再看。”然后银铃般地笑着跑了。我打开纸包，原来是给我织的一双毛线袜子和一封书信。寒冷的塞北农村，非常适合穿这种保暖的毛线袜。每当冬天我站在冰冷的雪地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有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这也许是幸福、甜美的初恋降临了吧！我真的无法回避了。
打开书信，一排娟秀的字迹跳入了我的眼帘：

亲爱的秀灵：
自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注定我的一生都要和你相连，注定我所有的欢笑都要送给你，所有的泪滴都为你饮泣。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眼看见你，你的影子就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也许我现在所说的一切一切，对你来说都是多余，我现在所写我现在所说都不值得你的一哂。但我明白我此时此刻真的深刻地爱上了你。坦白地说，以前我也对某些男人有过莫名其妙的好感，可那些都只是昙花一现，短暂的热情过后我对他们的好感都重新归于冷寂．
但是你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让我心动的男人。虽然我拼命压抑自己的冲动，拼命想要转移自己的情感，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我的脑子里几乎全是你，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伸手一抬足，都会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都会在我的内心产生震撼般的冲击。
天啊，我无法相信，我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竟是这么深深地爱上了你。现在我每天想的都是你！是你，是你，是你还是你！我每天梦里都希望能遇见你。甚至我昨天无意间在桌子上写下了几个字，后来发现竟然是：秀灵，我爱你！

因为想念你，我不能自己，我不能呼吸，我要发疯了！秀灵！有的人说爱一个人是幸福的，可是对你的爱怎么给我带来如此多的痛苦。这痛苦简直比世界上任何一中刑罚都来的猛烈，来的残忍。
我一向自以为是个坚强的女孩，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外来的压力，更不会将肉体的痛苦看成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过小女生的那种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可是这次，真的不同了。我觉得我的一生都改变了。从我的思想到我的性格，从我的言行到我的外貌打扮。那天无意中听你说你喜欢干净文静的女孩，我立刻就命令自己要做天下第一号文雅的淑女。弄得女伴们莫名其妙，问我是不是发神经啊 ，要不怎么这么老实。
秀灵，我知道单位有些领导处处与你为难，这使你很不高兴．不过我希望你想开一些，人总有走运的时候和背时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沮丧。重新振作起来，为了明天更加美好的前程而奋斗。
如果你是一只雄鹰我愿意做你翼下的一只小鸟，伴你一同翱翔蓝天；如果你是一株参天的大树，我愿意是枝干上缠绕的葛藤，和你一同沐雨淋风；如果你愿意当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儿，我愿意做你背上的那只背包，陪你浪迹天涯漂泊踪迹。
秀灵，你愿意接受我，和我一起度过美好的人生吗？

                  爱你的金灵，1978年6月

信写的真是很精彩，我读完后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这个学期结束，金灵准备回家度暑假，我很想送她，正好她弟弟来接她回去。金灵从宿舍里走出来了，而且一眼看见了我。知道金灵看见我后，我突然高兴起来，这时，只见金灵沿着青砖铺就的甬道，向我快步走来。“我家在古堡住，放假我就回去了，欢迎你去！”说完，她“咚咚”地跑了回去。我知道，他说的“欢迎你去！”是指她们家里。
望着金灵跑进了宿舍，我既高兴又激动，我突然觉着，我再也不会忘记金灵了，金灵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
我们就像地下党一样秘密交往，互相传递信息，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之间的恋情很快被传了出去。一天，学校教导主任老康找到我，要跟我谈谈。他气势汹汹地板着脸告诉我，他的儿子和金灵早就相好准备定亲了，让我别在他们中间搅合，并拿出他儿子与金灵在一起拍的照片给我看。
没错，我也听人风言风语地说过他儿子和金灵的关系不一般。可是怪就怪金灵真的不该“脚踏两只船”，既然如此，我这个“第三者”只好选择激流勇退。

事后，我找到金灵，将还没舍得穿的毛线袜还给她，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后隐约听见她在哭泣。我想，我们的《风华正茂》演唱完了，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友情也该随之谢幕了。
当秋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生产队广播大声喊我名字的时候，我知道盼望已久的好消息终于来了。我风一样从家里跑出来。周围邻居都喊了起来：你考上了哪个学校？是哪个学校？我当即撕开信封，大声叫到：是一所师范院校！闫九林在拿到入学通知书后，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上师范，有白面，白吃饭，挺合算！这句话一直成了大家的笑料。说你们辛辛苦苦地考上了师范，怎么倒好像是捡了个便宜呢？
收到师范录取通知书后，我就不知金灵那时在哪里了。她是被录取了，还是没有被录取？录取到了哪个学校？她的通知书收到没有？我都不懂得去打听。随着开学的临近，我常常为这件事后悔，做少年的时候，怎么就不懂得珍惜我们的友谊？不懂得关爱同学和朋友？

后来，听说金灵考上了军事艺术学院。临别她托人转给我一封短信，上面写道：
“秀灵，临别之时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只是去给康主任儿子辅导过几次功课，我和他没有任何恋爱关系，也没有订婚，他们只是一厢情愿罢了……我不是那种‘花心女’，你错怪我了。其实我这人挺高傲，轻易不愿意向别人低头示爱的，因为我有没错……既然我们今生无缘，我又何必强求呢？我已经当了文艺兵，考到了军事艺术学院。从此可能分手，今生我们不会相守了，祝你拥有新的未来。我走了，请不要看我的背影……再见。此致敬礼！”
看了这封信，我的心里翻江倒海的不是个滋味！
这一年，我终于如愿以偿，考取了景色幽美的塞北师范，成为班里仅有的几名年龄小的学生之一。在这个北国师范学校里，在我们年级这个令我永远难忘的班集体里，在我们有趣的集体宿舍里，我才真正地懂得了院校读书生活，懂得了知识对我们一生的意义。

2004年秋天，为纪念师范毕业二十五年，我们师范同学都从祖国的天南海北四面八方相聚在塞北万全，虽然大家都已人到中年，许多人也两鬓斑白，可坐在一起，仍然都不断地说：上师范大学，真好呵！
考入了师范。这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上学报道那天，我在学校宽敞的大厅里驻足良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在同一个人身上表现出的反差竟如此巨大！上初中时，本来学习成绩优异，由于上学搞推荐走后门，我和二旦争一个名额，我差点名落孙山，靠姐姐的据理力争，我才以最后一名升学。现在还是我，凭自己优秀的科考成绩，公平的进入国立师范，变迁，蕴含着多少耐人寻味的哲理！
二十年后，我参加央视体育知识公开赛，她在总政歌舞团排练，当她在电视上看到我后，立即给电视台打电话，邀请我去部队招待所见面。我们又见到了昔日的恋人，风采依旧的她已是孩子的母亲，她结婚后又离婚，现在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