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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73)
七十三、漫长的暑假
学校放暑假了,小成的家里又成了孩子们的天下。
每天早上八九点钟,帮家里做完活的孩子们,便背着书包蹦蹦跳跳来到这里,在小成的辅导下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读书、看报、写作文、画画、写毛笔字……
窗外湖光山色,园子里瓜果飘香。小院里盛开的花朵,引来了成群的蜜蜂蝴蝶。
父亲坐在屋檐下,手摇蒲扇一面纳凉,一面赏花。忽然,一群光着屁股,拖着鼻涕的孩子跑进院子,仰起小脸,围着父亲叫嚷起来:
“爷爷,爷爷,我要吃果儿……”
“瞧你们这些小黑手儿,等着!”父亲蹒跚着走进园子,工夫不大,拎出沉甸甸一大筐沙果、李子和香瓜,洗净后往地上一放,说:“吃吧!”
屋里写作业的孩子们闻声跑出来,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将一筐瓜果团团围住,嬉笑着哄抢着,一个个吃得瓜汁顺嘴流,小肚皮撑得像面鼓。
看着孩子们贪婪的吃相,父亲摇着蒲扇笑了。
吃过晚饭,父亲为小成擦洗一遍身子。然后,沏了壶茶坐在窗前,一面喝茶,一面观赏外面的景色。暗蓝色的天空像深不见底的大海,远处起伏的山峦黑黝黝的,像无数头巨兽的脊梁。明月如盘,高挂林梢。洒满银辉的湖面上,水平如镜,渔火点点。一阵微风吹来,园子里的果树沙沙作响,飘来阵阵清香。父亲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
“这两天我也不知怎么了,特想甜甜,想太平……想去看看他们。”
“那就去呗。”
“我走了,你咋整啊?”
“家里有咸菜,您再给我烙几张饼。狗子他们也放假了,让他们照顾我两天!”
“这……”父亲沉吟片刻,“好吧,我再跟你徐嫂说说,求她勤过来几趟,帮着照看照看。”
第二天吃过早饭,徐嫂送父亲去了车站。
徐嫂的儿子狗子早早来到小成身边,见小成又托起了画板,非常奇怪:
“叔,你又画画啦?”
“始终我也没停过。”小成微微一笑。
“那……好些日子,我咋看不着你画了呢?”狗子挠挠头皮。
“以前我都是夜里画来着。话真多,快写作业吧。”
“他们还没来哪……”
“甭管他们,你是你!”
挨了训斥,狗子不情愿地摊开书本,刚写几个字,“吐噜吐噜”一阵脚步声,胖得像个肉球似的大鹏背着书包,啃着苹果走进屋。
“老西(师),今天学啥?”大鹏来到小成近前,扭动肩膀,“吭哧吭哧”往下摘后背上的书包,怎么也摘不下来。狗子见状,帮他摘了下来。大鹏刚刚六岁,队里没有幼儿园,他的父亲让他在这跟着学学拼音和算术,为将来上学打基础。
“把本子拿出来,我给你出几道算术题。”
大鹏喘着粗气,两只胖得像发面馒头似的小手,在书包里翻腾一阵,拽出一个快要揉烂的本子,小成给他出了几十道算术题。
“好好做,错一道,罚两道。”
“小人遵命。”大鹏举起两只小胖手,抱拳当胸。
“这是从哪学的?”小成扑哧笑了。
“叔,我知道,跟电视里学的。这几天正放香港武打呢!”狗子说着放下笔,学着电视里的人物,伸胳膊踢腿,在屋里“嘿、哈”地比划起来。
“行了行了,这不是武馆,快写作业吧。”
狗子舞舞乍乍正在兴头上,被小成一说,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回到桌旁。刚要写作业,忽然,从窗外飞来一颗塑料子弹,“啪”一声打在他头上。
“谁,谁打的?”狗子抬起头,见小成和大鹏一个在专心画画,一个在埋头算算术,好生奇怪。正在这时,窗外拱出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老疙瘩,是你!”狗子捡起掉在桌上的子弹,朝窗外扔去,老疙瘩闪身躲过,举起玩具手枪,对准狗子胸口“啪”又是一枪。
平白无辜挨了两枪,岂能容忍?狗子大叫一声:“老疙瘩,我饶不了你!”飞身跳上窗台,正要纵身跳出窗外,小成说:
“都别闹了,赶快进屋写作业!”
狗子下了窗台,老疙瘩、大华、小胖乖乖进屋,埋头写起了作业。小成又托起画板。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炕梢箱子上那只年代久远的马蹄表,嘀嗒嘀嗒地响着。
“老西(师),这题我涮(算)不过来。”大鹏拿着本子来到小成跟前:“18+8这么多,我把手及(指)头、铅笔、橡皮、小刀还有铅笔盒都加到一块了,还不够……”
小成手中的画稿已完成大半,想画完了再给他讲,便开玩笑说:“真笨,手指头、铅笔不够,不是还有脚趾头吗?”
大鹏信以为真,“吭哧吭哧”脱掉鞋子,把一只脏兮兮、胖乎乎的小脚丫扳到凳子上,认认真真地数起来,几个大一些的学生,笑得前仰后合。
“笑啥,笑啥……你们笑啥?”大鹏歪着肉乎乎的小脑袋,扳着黑脚丫转动身子,傻乎乎地问问这个,又问问那个。
“笑你呢,真笨!”小胖忍住笑,在大鹏头上轻轻点了一指头,“你不会往纸上画道道,先画十八道,再画八道,就这样……”
“机(知)道了,机(知)道了!”大鹏用小手蹭了蹭鼻子。
这时,小成手中的漫画已经画完,拼命忍住笑,说:“来,大鹏,我再教你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学生们回家吃饭去了。
狗子端着一只小焖罐,眯着两只小眼睛进了屋:“叔,你猜啥饭……猜不着吧?告诉你吧,馅饼,还有小米粥!”
吃过午饭,狗子打来一盆清水,小成洗了脸,又用毛巾蘸水擦了一遍身子,顿觉凉爽许多。
“你也打盆水洗洗吧。”小成说。
“我上水库洗去。”狗子脱下背心,扔到炕上。
“可得小心呀,千万别到深处去。”
“没事,边上水就到这。”狗子用手在腿根比划一下。恰巧,这时老疙瘩、大华从外面走来。狗子用手一指:“不信你问问他俩,是不是边上水就到这?”
“嗯哪。”老疙瘩和大华点点头。
“那就去吧。”小成话音刚落,老疙瘩、大华已脱下衣服扔到炕上。三个小家伙往外走了几步,停住了,老疙瘩眨了眨小眯缝眼:
“小哥,你也去水边玩会儿呗?”
“还得找人抬,怪麻烦的。”小成笑着摇摇头。
“这麻烦啥呀。”老疙瘩像个小指挥官似的,两只小手比比划划:“狗子,你带着大华,回家把车推来,我回去叫我大哥!”
不一会儿,大锁子来了,把小成抱到外面的车上。老疙瘩、大华和狗子推起小车,欢呼着向门前的水库奔去。
小车颠簸着穿过一小块庄稼地,眨眼来到水边。
“你们玩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呆会儿。”小成说。
“是!”三双小脚丫踩着细软的黄沙,向水里跑去,清澈的湖水,渐渐淹到了他们的腿根儿。
浪花飞溅,三个小家伙打起了水仗。
在低小的茅屋里整整囚禁了十四年的小成,这是第一次走进大自然怀抱。他躺在车上,贪婪地呼吸着水边的清新空气,尽情地饱览湖边景色。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亲切,那么美好。头上是金灿灿的太阳,湛蓝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四面远处是起伏的青山,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碧波荡漾的湖水。回身望去,是无边墨绿的庄稼、一片片盛开的金色的葵花;一座座小小的屋脊,犹如千顷碧波上的点点扁舟。一阵清风吹来,湖面上波光粼粼,田野里绿浪滚滚。
真美啊!面对这蓝天、青山、绿水、美丽的家园,小成发出由衷的赞叹。他伸手从地上薅下一株肥硕的水稗草,放在鼻尖上闻着,一股微微带有腥味的清香,立刻沁透了他的心脾……
三个小家伙还在水中打闹,浪花里传来阵阵笑声。忽然,狗子大声说:
“别闹了,快帮帮我,一条鱼钻进我大裤衩子里啦!”
老疙瘩、大华扑过去,一人捏住他的一条裤腿。狗子把手伸进裤裆摸了几下,捉出一条鲫鱼。
“叔,接着!”狗子一抡胳膊,银白色的鲫鱼,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到车里。小成忙用手摁住,掂了掂,足有半斤多重。
“叔,你要蛤蜊吗?”大华抹着脸上的水花问。
“要,多捞几个,晚上咱们来个会餐!”
三个小家伙撅着屁股,在水里摸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个足有头号海碗大小的蛤蜊,在水边的沙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小成急忙冲水里大喊:
“够了,够了,再摸就拿不回去啦!”
“叔,我来个水中倒立,你给我数着,看我能呆多长时间。”狗子又来了兴致,一头扎进水里,两只湿漉漉的脚丫指向天空。
“五秒……十秒……十五秒……二十秒……”小成大声地数着。不料,这时老疙瘩悄悄走近狗子,猛地一把拽下他的大裤衩子,转身就跑。
“老疙瘩,把裤衩给我!”狗子一下慌了神儿,光着屁股在后面紧追。大华笑弯了腰,两手罩在嘴上,冲老疙瘩喊:
“往岸上跑,往岸上跑!”
老疙瘩挥舞着裤衩,像挥舞一面胜利的旗帜,转身向岸上跑来。狗子在后面追了一阵,猛然看见岸边不远处,有几个妇女正在洗衣服,羞得他一屁股坐在水里,哭着喊道:
“老疙瘩,求求你啦,把裤衩给我……”
水边响起一串笑声。
“别闹了,咱们该回去了。”小成为狗子解了围。
三个小家伙把他们的辅导老师推回家,小胖、金铃几个女孩子和大鹏早已在写作业了。小成吩咐说:
“大华、老疙瘩,你们俩先写作业。狗子,你把外面的蛤蜊用筐拎进来,再拿个盆,咱俩收拾蛤蜊。”
小成拿出一把小刀,在狗子的帮助下,把蛤蜊里面的肉,一个个剜出洗净,放在石头上捶打一阵,然后让狗子放进锅里添好水,在灶下架起柴火。过了一会儿,锅里渐渐飘出香味。
“叔,我们俩干点啥?”大华、老疙瘩的作业写完了。
小成接过他俩的本子,大致看了一下:“呆会儿我再给你们改。现在你俩一个到房后割点韭菜,择好洗净,一个焖小米饭。”
…………
天空渐渐阴下来,远处隐隐传来雷声,要下雨了。几个小姑娘和大鹏害怕雨淋,急忙回家了。厨房里,狗子、大华和老疙瘩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这个把头伸进来:“蛤蜊肉烀好了!”一会儿那个把头伸进来:“小哥,韭菜择完了!”
小成仰卧在炕上,一面为他们批改作业,一面不断下着命令:“把肉切成丝,当心别切了手!”、“注意,小米饭别焖糊喽!”
突然,一阵狂风吹开窗子,桌上的纸片飞舞起来。紧接着一声霹雷,大颗大颗的雨点潲进屋里。小成大声说:
“快,关上窗户!”
窗外,乌云滚滚,遮满了整个天空。忽然,一道电光闪过,“咔嚓嚓”又是一声炸雷。顷刻间,白茫茫的雨幕遮住了天地间的一切。
“这会儿呆着没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小成随手从身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聊斋》,三个小家伙脱鞋上炕,坐在了小成身边……
小成被公鸡的啼叫声惊醒了,睁眼一看,已经天光大亮。昨夜的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向身边看了一眼,狗子还在酣睡,被子蹬到一边。
小成吃力地翻个身,用棍子挑起棉被盖在狗子身上,然后托起画板,开始勾勒昨天夜里构思好的漫画。
屋檐下,小鸟喳喳地叫着。暴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园子里各种蔬菜和果树的叶子,更加鲜亮翠绿。
外面响起“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徐嫂的大儿子小驴子拎着篮子进了屋,见狗子撅着屁股还在酣睡,掀开被子,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一巴掌:
“还不起来,懒虫!”
“干啥呀,人家困死了!”狗子赖赖叽叽,揉揉沾满眵目糊的小眼睛,一看是自己的哥哥,呲牙一笑:
“早上咱家吃啥饭?”
“睁开眼就知道吃!”驴子亲昵地训了弟弟一句,把手中的篮子放到炕上,转身对小成说:
“叔,这是你的早饭,趁热吃吧。”
“先等会儿,我得洗洗脸,刷刷牙。”小成放下画板,驴子打来清水拿来牙具。小成一面刷牙,一面说:“驴子,你拿上篮子到园子里,把树上掉下来的沙果、李子都捡进来。”
驴子笑嘻嘻地去了,不一会儿拎回多半篮沙果李子,沉甸甸的,足有二十多斤。
“拎回家吧,让你爸你妈还有你姐姐都尝尝,这大红袍李子可甜了。”
“给你也留点吧。”驴子说着手中的篮子一歪,叽里咕噜,鲜红的果子滚了一炕。
吃过早饭,学生们陆续到齐了,各自找到座位,专心地做起了功课。写了一会儿,大华忽然抬起头,问:
“叔,古时候,是不是会写诗就能当官?”
“你听谁说的?”小成停住画笔。
“那……我们课本里这些诗,怎么都是当官的写的?”
“这……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写作业吧。”小成遇到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他想回避。不料狗子、小胖、金铃等几个小脑袋一齐抬起来,央求说:
“叔,给我们讲讲呗!”
“好,那我就讲讲,但我说的不一定对。”小成喝口水润润嗓子:“很久以前,咱们中国是封建社会,实行的是科举制度,‘学而优则仕’。也就是说谁书读得好,经过几级考试,先考秀才,再考举人,最后再考进士。中了进士,就有了做官的资格,不管你多大年龄,八十岁也行,十七八岁也行……考中进士第一名的叫状元,第二名的叫榜眼,第三的名叫探花……”
“哎,不对呀,叔,”大华眨眨眼,“那怎么还有养猪状元,种田状元呢?”
“现在人把状元这两个字的意思引伸了,各行各业,凡是做得最好最出色的,都可以称状元,譬如种田状元、养猪状元、高考状元等等。”
“小哥,吃得最多,可不可以叫状元?”老疙瘩忽然插了一句。
“那得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本事,如果没有,只能叫饭桶。”
孩子们一阵大笑。
“叔……叔……”大华拼命忍住笑,问:“那……为什么他们一当上官就会写诗呢?”
“不是当了官以后才会写的。”小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古时候他们上学读书,不像现在学的科目有语文、算术、地理、化学、物理、外语什么的。他们读的全是孔孟之书,闲暇时就学诗词歌赋,他们高兴也好,苦闷也好,忧愤也好,或者抒发自己的理想抱负,都用诗词歌赋来表达。那些书读得好的人,诗当然写得好。尤其他们当官以后,不用再苦读了,写诗的时间也更多了。自古以来,历代文人写了多少诗,谁都无法统计出来。这些诗,绝大部分都被历史湮没了,只有很少一部分最优秀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才被流传下来……”
“老师,古人是不是比现在人聪明?”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胖,又提出一个问题。
“应该说现在人比古人更聪明。”小成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古人写的东西多难懂啊。”小胖补充一句。
“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看的,古人生活在他们那个特定的时代,许多东西,说的话呀用的字呀词呀等等,今天对咱们来说是陌生的,可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却是非常熟悉的,假如李白、杜甫能从坟墓里走出来,你问他什么叫改革、什么叫人造卫星、什么叫UFO?不经过学习,肯定他们也答不出来。所以我说,要想学习好,首先要有自信心,不要总以为自己的脑瓜比别人笨,现在人的脑瓜比古人笨。从科学角度看,人类智慧的发展只能越来越聪明,哪能越来越傻呢?要是那样,再过若干年,人类不是又要变回猴子了吗?”
孩子们又都笑了。
下午,孩子们做完作业,蹦蹦跳跳回家了,屋里又静下来。这时,小成感到浑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吃了两片止疼药,闭上眼刚想歇会儿,“吱扭”一声门开了,他睁眼一看,又惊又喜:
“爸,您咋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挂着家里呀!”父亲放下手里的拄棍,疲惫地靠在北炕的行李上。
“我哥他们都好吗?”
“嗯。”父亲点点头,“甜甜一见我去了,乐得那个蹦呀!你嫂子说,甜甜看见人家孩子吃果,馋得什么是的,你哥一个月开那俩钱哪舍得买呀。……甜甜越长越招人稀罕了,听说我要走,抱着我的腿那个哭啊。你哥你嫂子都劝我带着你,上他们那去,全家住在一起也好照顾咱俩。他们两口子整整劝了我一宿……”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仿佛沉浸在阖家欢聚一堂,安享天伦之乐的遐想中。
“爸,我不想离开这儿,实在想去,您自己去吧。”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的家园和孩子们,一股浓浓的难以割舍的感情,立刻紧紧包围了小成。
“不走咋办,邻居能照顾你一天两天,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呀!我老了,眼瞅蹦达不动了……”
“我……”小成想说打算自己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和城里那位教书姑娘正谈着对象。几个月来,书信往来他都是背着父亲悄悄进行的。他知道,父亲决不会阻挠他的婚事,巴不得他能早日成家,好有人代替父亲来照顾他。但小成担心的是,父亲一高兴把这事张扬出去,万一到时候事情不成会被人嘲笑。于是,小成忙改口说:“这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吧。”
漫长的暑假过去了。小成眼巴巴地盼了一天又一天,他心爱的姑娘,不但没有如约前来看他,反而连信都不来了。小成暗暗着急,嘴上烧起水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接连去了三封信询问,直到暑假结束半个月以后才接到回信,打开一看,竟是绝交信!
姑娘在信中说,她心中始终是爱着小成的。放暑假了,她本想来看望小成,不料姐姐听说她要嫁给残疾人,简直气疯了,打了她耳光,骂她昏了头。信中还说,她自幼父母双亡,是姐姐一手将她养大,她实在不忍让有恩于她的姐姐伤心……
小成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那么热烈追求他的,海誓山盟、信誓旦旦永不变心的姑娘,仅仅因为姐姐反对,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自从相爱以来,小成把他全部的最真挚的感情,都倾注到这位姑娘身上。她犹如一只美丽的小鹿在小成心中驰骋,使他魂牵梦绕。爱情给了他幸福,给了他信心,给了他力量,也给了他创作的灵感,更给了他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为了对神圣爱情的忠贞,小成甚至回绝了别的姑娘……十年的磨难,摧残了小成的身体,今天姑娘的负心,无异于在他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捅了一刀,小成的心碎了。一连几天,夜里小成用被子蒙住头,无声地吞咽苦涩的泪水,他哭自己的身体,哭自己的不幸,如果不是十年动乱夺去他的健康,他又怎么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然而,纵有天大的委屈与痛苦,他只能悄悄藏在心里。他不能让父亲看到他脸上的泪水,更不能在父亲面前吐露一字。父亲为他操劳一生,现在已是风烛残年,怎么能为了他的不幸,再给父亲增添新的负担?他把沉重的悲哀与痛苦,深深埋藏在心底,又继续创作了。从此,他像变了一个人,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每天从早到晚,只是发疯似地学习和创作,以此来折磨自己,从而使自己忘却心灵上的苦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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