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83】

1983年8月24日
        到大姐和久珍处看看。
        在家待的有些无聊，自行车不在也不能到别处去。手伤没利索，想洗个澡都办不到。
        又去买回四斤豆油，五斤挂面。
        没事儿翻一翻我的行车组织和货运组织一书，算是温习和补课。
       今天 是七月十五应该烧纸。因为水情的关系，不能亲自去坟上。只能在家烧了。记错了日子，纸没有买下。待十七那天再烧。
1983年8月25日
        一天不出门。
        买回七斤香瓜，十六穗苞米痛快的吃一顿。
        晚上，小丽华来送两个本地西瓜。谈起她家里的事让人愁上添愁。史桂清和他父亲将于阿妈百日后搬到一起住，悲剧是不可避免的。既然自己的父亲无情无义当儿女的，何必拘于面子而不反抗呢？应该估计到这一对男女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据说已经多次的撵伯和与丽华。现在就下了最后通牒，说什么不改口，就立即滚蛋。对此我们是爱莫能助，只看事情的发展。现在有两种对策。既然不能阻止，那么一，伯和和丽华采取决然的态度或者全部搬出。（下策）或者分开过，井水不犯河水。二，暂时应和他们，不闹僵，维持一种既得利益。无论哪种对策，结局都将是悲惨的。伯和手上没钱。开支都交给他父亲，一旦需要独立经济，肯定受制。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有一种彻底决裂的准备。没有这个决心，就干脆屈就。屈就的结果也许能得到一些好处，至于他父亲肯定不会活太久。将来的事情怎么办，现在无法估计。
        我今天买回两卷纸。晚上给父母烧一卷儿。剩下的一卷等阿妈百日烧。我的意见是本月28日提前两天。
        大华分回十斤苹果。
        

1983年8月26日
         天气晴好。
         早晨二霞把自行车送来。骑坐较前好多了，中轴显然修理过，但愿不要再出毛病。
         驮着东东去洗澡。又赶上浴池修理。去宪伟处，在那唠一阵并吃中饭。和宪伟一起回来去凤岐处。赶上吃饭又喝两杯酒。三人又骑车去分局找小关儿，他不在，返回后分手。
        饭后，志亭夫妇和丽华来了。回去很晚。丽华要星期一给阿妈烧百天。星期日，她要参加单位的野游。如果是这样，大华将从单位走，我就未必能去。根据目前的家庭情形，我对此举已无法心盛。想到那将开场的丑剧，心中不无烦躁。
        吃了一个西瓜，买两瓶汽水。志亭的孩子很可爱。

1983年8月27日
        早晨下了几滴雨然后渐渐晴天。我去街里买回二斤小鱼儿，又是一卤盐炸用。
         下午3时许，凤岐小果子还有小关儿来找我。并一起去宪伟处。宪伟日勤，家中只有老人和兄弟们。这次到宪伟处是小关为宪伟的父亲帮忙办理他平反后的工资补发和恢复问题。本来定明日宪伟设酒席招待小关儿。因为小关儿明天有事改为今日突然拜访。于是现弄酒菜。还好有凤岐动手弄了八个简单的菜。白酒有泸州三曲，玉泉酚酒。色酒有北京红葡萄，啤酒也不少。喝的高兴。宪伟是开始喝酒前回来，一直到9点才结束。总共喝一瓶多白酒，一瓶色酒，十多瓶啤酒。
        我的这些朋友各有自己的特点。宪伟言过其实看问题太偏激，对自己的弱点常常不能自知。凤岐受世俗的影响，喜攀权贵，难免虚伪。小果子一心离开现在的岗位，为此不惜广花钱财，依靠朋友为之开路，总算有了一线希望。小关儿依靠岳丈升迁为干部，受社会影响成为关系网上举足轻重的人，如今请吃受贿已成惯事。在朋友中倘无酒菜也难办事。历史造就了我这些朋友，我是重友谊的，绝不为难他们，为自己使他们为难。我也绝不苛求他们。如今的世界就是这样。一种不干净的世界要求每个人都忠诚，坦白，正直是办不到的。

1983年8月28日
         今天是星期天。
         天气阴雨，胡同泥泞。大华去单位参加一天义务劳动。和东东一天没有出门。好在电视一天不断，还有些意思。
         最近有几件事儿让我心中不净。其一，大华的身体明显衰老常常不舒服。她的家事不可挽救，在她心灵上的创伤无论如何不能平复，并将继续加深。其二，住房的问题不知何时能解决。一旦解决，关于在友那里应该怎样处理也是个难的事儿。从内心深处不愿意保持我们的兄弟关系了。他给我带来的麻烦让我伤心。其三，自己快40的人了，一无所就。恐怕要终生背着兜子到处跑。学习的热望减退，身体大不如从前，令我暗然。
        还有几天就要上班了。休息这一个月是否影响涨工资还很难说。

1983年8月29日
        一会儿雨，一会儿晴，胡同里泥泞不堪。谁来挽救这解放三十多年的贫民窟？这里居住着工人，小贩儿，流民，投机倒把者，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真正美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少的可怜。只顾自己，不管他人之风日甚一日。总有一些恬不知耻的人。这种人不用多，一个胡同有一位就造成相当严重的局面。本来人们的隐私就够多的了，再有些明目张胆者，恬不知耻者，这贫民窟实在应该消灭。这是产生自私、罪恶、无聊、可憎的渊薮。
         一天不出门，除看报纸让东东学习外，就是看电视并且睡一觉。今天白天的电视是“春晖”让我看了高兴。人世间不乏美好的东西。这使我想起我的高三生活。那难忘的十二中学的校园教室老师同学……当然也有丑的东西，但那是次要的，不足道的。向上争取美好，不甘沉寂，奋发图强。憎恶丑行，是人们生活中的主流。人总应该关心别人，关心社会，从对别人的帮助中得到幸福和快乐。人是自私的。但如囿于自私。为自私而行，那就无异于动物而不是人了。道德，良心，感情，这是多么宝贵的东西。一旦人类失去这些东西，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儿呢？还有哪些闪光的东西呢？
        大华今天回来又很晚，原因是下班儿后去车姨处看看。我向她询问了给阿妈烧百天的事儿。是志亭开车去大华单位接走她和伯和的。似乎没什么准备。纸是大华带的，供果中的水果也是大华从家中带的。此次我没有参加。恐怕以后也不会参加。大华对她的父亲仍然采取不理睬的态度，这是对的。我希望大华最好离开目前的单位。对那罪恶的家庭离得越远越好。我还希望大华不要理他的大哥。因为他母亲死后至今不归。在处理家庭的问题上，他没起到一个长子应起的作用。对于家庭的其他成员目前还可以维持联系。有无变化看事情的发展。据说阿妈百日之后，那对男女就要同居了。他们动员一些说客，分别游说于伯和丽华和大华。制造一种舆论。大华单位的书记以个人名义找过她，不让我们干预家中的事，让我们表示和好。不干预是做得到的，我们已经如同路人。和好却谈不到。大华的父亲如今又回到附属厂管基建的事，上下有人应和他。这对大华是十分不利的。他现在有的是钱。他可利用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将来会怎样，只能拭目以待。
        晚上的电视不错，其中王好好日记意义深刻。像刀子一样解剖了目前的社会弊端。至于内当家拍的更不错，其社会意义更深刻。塑造的李秋兰的形象真实生动，可信，发人深省，令人思索。一个在旧社会直接压迫过自己的地主，如今以爱国华侨的身份回到他犯下罪恶的故乡。应该怎样对待？李秋兰，这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做的宽宏大度。体现了党的政策的正确性。体现了我们的人民向前看的崇高品格。冤家易解不易结。多少历史都是这样演着的。政党之间如此，国家之间如此。个人之间也是如此啊。

1983年8月30日
        东东今天到校，交三元钱学费领回新书。据说二年级开始半日制，这让我担心。我和大华从学期开始就抓紧对他的管教。尽最大的努力使他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
        大华今日和他的经理去铁路局办事。然后一起回来吃中饭。这位经理姓杨，比大华还小一岁。是绥化铁路司机学校的毕业生，在防腐厂工作了5、6年。可谓年轻得志。谈得还投机。但也看得出他有很多对现实的不同看法。比如上山下乡到底对不对？返城风如何评价？不抓阶级斗争，对不对？现在的刑事犯罪和思想反动怎样理解？看来，他是善于动脑筋的。在目前没有必要上伤些脑筋，而是应该研究怎样搞好自己管辖的企业建立责任制。搞好承包有一套好的方法。
        我上街买回三样熟食，大华弄几个菜，简单喝点儿补酒。吃的大米饭。
        下午大华去银行直接回来，算是偏得。
        不过天时阴时雨，有时雨还很急，我一天没到别处去。
        晚上电视里演少林寺弟子。电影作为武打功夫片是成功的。主题除暴安良也是好的。总是有些情节失去真实。……

1983年8月31日
        休息最后一天。
         打算提前一天上班，因早晨有雨做罢。
         中午放晴，去街上转一圈儿，买回一些干粮和一些香瓜。
         当要结束这34本日记的时候，心情很乱。儿子问我：你天天写什么？我怎么说呢？我走过的路能给后人留下什么呢？假如将来我的儿子能从我的日记中了解到父辈的足迹。得以分析前人的道路，总结为人的道理。就是我的欣慰了。记下每日的豆腐帐是我的习惯。我也要不断的总结自己的人生。愤怒也好，喜欢也罢。咀咒也好，忏悔也好。我追求一个实字。绝不动摇自己的人生信念。将来也许更加困窘，更加狼狈。但绝不堕落，绝不放弃对真善美的追求。庆幸我还没有于良心大不忍的事。我的过去是清白的。挺起胸膛做人是我今后的信条。
        有人总结了14不：虽说与青年，也可为座右铭。其曰：坚定但不固执；活泼但不轻浮；勇敢但不鲁莽；豪放但不粗鲁；机警但不多疑；沉着但不寡断；老实但不愚蠢；忍让但不软弱；谨慎但不胆小；自信但不自负；自谦但不自卑；自强但不自傲；自珍但不自赏；自爱但不自娇。
        写下生命之歌：
        整个世界都面临挑战，
        异常气候带来多少灾难？
        上帝啊，我虽然珍惜自己的生命，
        却深知必有毁灭的一天。


        我赤条条的从你那里来，
        本是堂堂男子汉！
       尽管 我随时可能回到你的身边，
        却不甘遭到生活的冷淡。


       我 有血有肉，有情有感，
        我也曾苦海争学名列前端。
        在生活的大路上迅跑，
        赤诚之心从未改颜。


        是谁带来的灾难？
        是谁毁灭了我的青年？
        摸着自己的良心，
        只能一阵阵地发颤。
      

1983年9月1日
        开始第45册日记。
        发“生命之歌”
        自然的法则不可抗拒，
        人生的命运变化万千。
        蹉跎岁月不会终结，
        最后的归宿谁可断言？


        嫉妒，多么可怜。
        憎恨，岂不枉费心肝。
        牢骚改变不了现实，
        奋斗也未必不是枉然。


         人生的价值何在？
        什么是高低贵贱？
        一个平头百姓的骄傲，
        就是正直坦白刚正不弯。


        准备着为正义献身，
        实践着为人类贡献。
        平凡细小的工作，
        默默无闻的明天。


        上班。
        学习完后给班儿。明日凌晨2:33的1211次。一个月没上班儿，段上变化不大。刚有一人在一面坡漏乘，是个老师傅，不知将怎样开刀。不过没有算列车段的事故也许不会严重。
        天气时晴时阴，我买回一些黄瓜，二斤小鱼。晚饭我早早弄好了，但大华直到快19时才回来。原来是看电影了。我批评了她让人惦记，她很歉疚。家中有孩子，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和别人比。
        东东开始上课，下午班儿。必须从第一天就抓紧对他的管束。东东的智力平平，不加劲儿就要落伍。对他不敢抱大的希望，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我领回十块钱奖金，这奖金是我参加表演赛的报酬。想不到得了一等。谁好谁坏人们只有公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有人说刚上乘务室的林某人还不如我。承认他是差得远。现在的当家人愿意使用它，别人何必说三道四呢？那些连文化补习都不合格者照样升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如今我远不像以前那样易于激动了。万事和平足矣。


         

1983年9月2日
        安达往返乘务顺利。由于新开通了姜家到肇东间的双线，运行图增加了列车对数。我在安达待七小时，返乘1212次。终着三棵树。便乘503次回段，计划前交班，得明日13:58的438次客车。
        到家不到19点。小丽华来并住在这里。关于她家中的事，我希望他持下策中的上策。也就是迎合那对男女的要求，相安无事。尽力不要闹僵。不能要求世界都那么干净。既然深陷这丑恶的环境就要学会适应。把对史桂清的仇恨深深地埋在心底，看他们演出什么丑剧。自己的父亲不顾人的廉耻，把儿女的脸面利益都出卖了，对于这样的父亲，只有决裂。最终的决裂并实行无情的报复。
        丽华买了一个西瓜，饭后吃了。我今天在安达也吃了一些西瓜。是花三毛钱买的。但不如丽华买的这个。发现在哈尔滨买瓜果之类比外地要强。今年还没有一次大量集中买瓜，我看零买就行了。
1983年9月3日
        天气晴好，中午气温还很高。
        参加学习。新书记小王和助理段长李旭为主要讲演者。中心是八月总结，九月要求，讲的都不错。水平超过老的执政者。八月份的工作和我无份。据说8月份有事儿“223”即两件儿路风问题，偷拿物资。两件儿人身安全问题有两个轻伤。三件行车构成事故而没有算事故的事件。都出在老职工身上，说明事物的辩证法是无情的。认为可靠的也许最不可靠。会上传达了分局上月发的238号文件。该文件以背水一战的精神对安全生产下了非常决定，既实行连坐法。一般事故当事者不涨工资。班组免发奖金。险性事故当事者不涨工资车间以及领导也不涨工资。并扣发车间奖金。大和重大事故，除责任者不涨工资。全段大小头目都不涨工资，并免发全体奖金。这一法令式的文件是否9月要求还不可知。总之是威胁着很多人，尤其是干部，他们只有狠起来，再狠起来。
        我拿一盒巧克力奶糖分给车队，乘务室，派班的同志。算是我得十块钱表演奖的意思。
        学习后我返回家中。为了使东东好好学习，我把他锁在了屋里。也未必有效。大华今日也开学，中午饭在家吃的。
        我看完报纸准备出发。中央召开的人大常委会二次会议。就打击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关于严惩和迅速审判程序做了新的规定。对刑法进行了补充。把打击流氓犯罪团伙当成政治领域的阶级斗争，当成打击反革命处理。这又是一种狠。这种很是对的，因为是敌人，是不容宽容的。

李再林 发表于 2021-4-21 10:07
1983年8月24日
        到大姐和久珍处看看。
        在家待的有些无聊，自行车不在也不能到别处去。手 ...

生活就是这样。另外，清官难断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