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83】

1983年7月4日
        从一面坡返乘840次，终着哈尔滨，在15点交班，得明日的165次。班次可以。
        给乔姐买回烟，去送，人不在，又带回家来。
        我做晚饭的时候大华回来。正常的饮食只有大米饭肉炖豆角或者是鸡蛋。晚饭后把家中的西瓜分成两半儿，一半儿给小艾家。一半我们自己吃了。
        大华已经将门帘儿穿好。是买的三斤算盘珠和小艾家给的塑料管儿。因为吊板没有弄好，要明日才能按上。
1983年7月5日
        165次因南部线发生重大颠覆事故影响晚点一个多小时。到达一面坡12点多了。
        在车上打了乘务饭，吃的还好。
        在一面坡充分休息。又去小穆处它仍然没有回来，据说去了沈阳。在小穆处遇到单位的宋乐仓和任柱斌，他们和小穆也有交往。我和小穆交往不深，知道他的父母都是老铁路。他在化工厂上班，因单位黄滩干些打游击的活儿。跑车时间长了，总有一些关系户。可我不是那种沾边就上的人。我要通过给他人以帮助来建立巩固的友谊关系。而后才能有求于他人。交往经济上要清楚。我给小穆买的这台自行车，是因为他需要。至于他是否把它又变成一种交换物，或者变成钱？我当然不必去问。
         逛市场。能买而又应该买的只有黄烟。上次带回的黄烟由大华带单位去分了。今天又给乔姐买16斤。
        在极其无聊中玩儿了一阵扑克。
        乘务165次的时候碰到分局的杨科长。他对我不当教师而到铁路感到不理解。我回答很好。工人受上层统治，既不能发挥所长。也不能人尽其才，那就在可能的范围内。多挣钱养家糊口。提高生活吧。上月完成231小时的劳动时间。加上各种收入，总共可超百元。这我就满足了。总不至于花一块钱都要反复的考虑了。

1983年7月6日
        506次乘务顺利。
        交班5点多。得晚上20:47的1203次。
        为了给一面坡车号员买挂面的事和大华发生不快。原因是人家让买每斤粮票一斤的精粉挂面。大华给买了每斤0.58元的议价挂面。因为在气头上我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大华连早饭都没吃，跑大姐处又把挂面处理了。此事后我又后悔。为什么总不顺心？烦的厉害。
        大姐又给我换100个鸡蛋。大华买了一只编织的小筐，正好装鸡蛋。
        大华让大姐给王四用300斤粮票买挂面的事，已经办成。今日王四把挂面拉回。
1983年7月7日
        昨日安达乘务顺利。今晨1:20到达。由于班次多，便乘296次回哈。
        在段上碰到在友。他刚刚找完段长，于是我们一起去。段上的领导不会把我们的疾苦放在心上。我们找他们为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态度，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从安达买回一些鲶鱼。我们从安达回来的人分了一下。分量掉的厉害，我留四条，每条不到一斤。到家后收拾了给大姐送去两条。
        想不到去换煤气没有换回来。原因是现在清理用户。遇到了于滨江，他告诉我先不要换。过些时间再说。据说不住铁路公房的不可以。可我的证是用自己的罐儿换来的，应该怎么办？还得交涉。因为不知道详情，没有贸然去煤气站。去三棵树车站遇到国君，他如今是货物二班的主任，升迁的很快。他帮我找到计划员。跟煤气站联系也不行。说得交120块钱。此事只好以后再说。为了解决燃眉之急，计划员给我开了一张条儿，让我去市煤气公司灌一瓶。我还没有时间去。
        去凤岐处。让他联系关于我们这些不住铁路公房户的户口怎么办？把凤岐的煤油炉取回来。暂时做饭用。
        晚上的心情尽管不好，还是喝瓶啤酒。鱼做的还可以，东东愿意吃。
        给一面坡车号小王的挂面买回，准备今晚捎去。
        大华今天考试。不知成绩将怎样。如果理想，我将祝贺。

1983年7月8日
        2107/2108次是顺利的。不过该车要2:50出乘，6时25分才从三棵树开。应该早些去三棵树睡觉才对。有些明显不合理的班次正在逐步的改进。434次和296次都到哈尔滨下班。就是一件好事。
         天气炎热，我从平山买回一块儿猪后丘肉。主要是给老赵大婶儿家。自己仅留一斤。这种肉在哈尔滨是买不到的。
        大华把煤气罐儿带到了班上。但还没有灌来气儿，不知能否在明天再灌。
        我交班时是16点，得明日6:59到段。班次何等之紧。哈尔滨局的整个形势不好，以哈站为例。开刀的工作正在深入。如果再涉及到干部谋私利，走后门儿，把原则做交易的事儿就更大快人心了。
       晚上 喝瓶啤酒。可惜瓶子又坏一个。买来就是坏瓶，让你有什么办法呢？小丽华来呆了一会儿。
1983年7月9日
        安达的乘务是顺利的。中午到达安达。
        天气炎热，在公寓除看报纸就是洗个澡睡一觉。
        我给小穆买车子钱已经收到，可他本人还没有机会取车让我惦记。如果顺利，我将于半夜回到哈尔滨。

1983年7月10日
        今天是星期天。
        我本应半夜到家，可车终着三棵树。又是从滨江绕行，晚点严重。我便乘477次从三棵树回哈尔滨。计划后交班儿才给晚上的19:49的120次。可谓班次大紧。
        俊太今日携妻子从上海归来。我去车站接他。大华和东东去大娘处，先我到道外。俊太的归来使我高兴。在那度过一天。得以知道俊太的情况。看到了四哥五哥及全家。
        道外回来的路上看到张雪松夫妇和老同学付先义。得知老同学张雪冰现在东北林学院任讲师，而付先义义也在单位负责教育工作。这些消息使我高兴。也时我暗然。这就是分化，就是各自不同的前途，我们的将来有着多么不同的前途啊。
        我如今就像是拧在一部飞转的机器上的螺丝。不能不一个劲儿的转动，现在又要出发了。
1983年7月11日
        安达的乘务顺利。1201次是今日凌晨不到一点抵达安达。开的是02213次。在安达休息到早晨8点，计划走9时58分的1256次。又变开11:18的1208次。由于这样一变，且又晚点，交班时已经是16点了。得明日6:48到段的433次。班次是紧的，不过可以在家休息。
        大华回来的晚，我用煤油炉做简单的晚饭。
        李世滨来，我托他给灌煤气，在煤气站已告失败。三棵树车站计划员小赵开的条子不好用。李世斌决定去大炼油去灌，没有灌回来。
       小丽华来，买了一只西瓜，晚上大家吃的很痛快。天气开始炎热，每日的冷饮之类需要加强。
        看电视都很晚。

1983年7月12日
       433次乘务顺利。
        在安达看报扯淡。关于社会，关于单位的改革，人们主要是牢骚，是看，很少有人认真的思考。老百姓习惯直观的观察一切，看行动，看效果，而不是宣言和措施。体制要改革，可是眼前的单位就人浮于事儿，跑车的太缺。实事求是，按劳取酬，可我们同样的劳动得不到同样的报酬。工人是主人，可任何一个单位说了算的是有权者，有权者营私舞弊，无权者只有干活受气挨整。社会的财富是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共同创造的，可发财致富的首先是贪污受贿者，投机倒把者，一些跑市场的人。要经济效益，要发展生产，靠什么？毛主席信奉革命，信奉自下而上的革命运动，因为群众的眼睛最亮，可知道谁个优，谁个劣。他的文化大革命因为干扰和破坏，以致阻力太大而出现反复，曲折，导致最后失败。可是完全否定是错误的。必须一分为二。如今的路线自上而下进行改革，中间隔着一些不懂管理，营私舞弊压迫工人的一层干部。他们用庞大的关系网阻碍着整个社会的改革和进步。以铁路为例，问题之多几乎比比皆是。有人捅到中央，如双城堡的野蛮装卸问题，哈尔滨站的偷盗问题。于是，中央引起重视，开始敦促解决。全部都靠中央，靠上边，问题何时能解决彻底呢？报纸上揭露的住房问题，经济领域的犯罪问题。都是县级左右的干部，而且是严重的。那些大些小些的头头们，他们怎么样，人民群众不可而知，只知道本单位本系统的一些事情罢了。又有几个肯或能够把问题捅到上边的？哈尔滨车站为什么长期不能解决行李房的盗窃问题？还不是有恃无恐，糊涂庙里糊涂神么？如今全国物价上涨市场混乱，什么原因？中央的政策是力图搞好搞活，还不是中间层出了问题吗？宪法在定，却总对着老百姓，权大于法的现象十分严重。为什么不肯下真正的狠心呢，还不是给自己留后路么？如果明确了准则还不够，就应加上这样的条款：贪污受贿或非劳动所得30元以内通报批评；贪污受贿或非劳动所得100元以内开除出党，撤销职务；贪污受贿或非劳动所得在500元以内，开除公职，劳动教养；贪污受贿或非劳动所得在1000元以内，判有期徒刑；贪污受贿和非劳动所得在5000元以内，可没收财产判无期徒刑；超过万元的一律枪毙。如今在百元之内的关系网中，几乎有权者无论大小都够。千元以上的也数不胜数。万元者也不在少数。靠这样一些人领导和管理，即使今天一个紧急通知，明天一个严肃处理也是无济于事，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的。
        至于我们个人，工人就是工人，永远不得一展宏图，知识分子还可个人奋斗得一职称。得到生活的保证，工作的条件。我们只有靠上边靠中央靠既成的条件当牛做马而已。全世界也找不到我们列车段这样廉价的劳动力，一年四季无休息，每次乘务回来只休息12~14个小时就走。走马灯如何，我的比走马灯转的还要快。是真正的不停的走马灯。
        真是看三国掉眼泪，议论这些干什么。

1983年7月13日
        我的434次在哈尔滨无人接。我到三棵树后便乘433次回来。交班儿得21时25分的拉滨线。
        从安达买回四斤鱼，在那儿收拾利索了，回来后就炸，正好早餐用。
        大姐家的春华来在这儿休息。晚上在大姐的粮店做临时工。
        有两件事令我高兴。其一，李世滨把煤气灌来解决了我目前的困难。其二，大华考试五级珠算成功，还准备考四级。
        晚上我喝啤酒，大华打开一瓶罐头。高兴而愉快。小人物的幸福啊多容易满足啊。
1983年7月14日
         昨晚的1602次到段以后运休。我本想当时回来，可新任不久的年轻派班员丘某却学会了装腔作势，让我等着，直到22点多，才转明日替走一个请病假的车次。班次松了一些。当时交小运转替走点儿是14时到段。
        一天雨不住。全国普遍下雨。长江黄河流域出现洪水，哈尔滨也令人担心。
        今天报纸报道了河南省各级领导干部纠正分房建房中不正之风的具体做法和数字。很好。各省各地都应该有回音，并且有处理的典型。我是哈尔滨人，不知道哈尔滨搞得怎样。我是铁路职工，更不知铁路系统如何。岂不令人怪哉？
        该出发了。

1983年7月15日
        昨天的1119次临时运休，派班员郭某让我顶第一小运转。因为不合理，我提出异议。最后顶走1121次。1121次在三棵树开又是晚点。可终于在不到23点到达了一面坡。
        一直小雨中雨的下。不得不又点了守车的炉子。否则受不了。因守车又旧又不严实。
        一面坡的菜贵的厉害，我买回一些黄瓜，豆角。由于晚点，我今天便乘回来。看到了小穆，他答应明天来哈尔滨取自行车。
        到家晚饭前，在友来了。想从我处弄100块钱，我没有答应，原因很简单。他有些过分了。对自己的话一点儿不负责任。关于房子问题，我容许他去列车段找。他自己似乎觉得房子应该是他的了。刚给他弄了一车沙子。而且他自称原来的旧房已经卖出，自己手里有一千多块钱。又来借钱，太不像话了。我给他的500块钱他已表示不还了，而不像过去那样。一直口头上说还。
        开回工资。应该开100块钱，扣去国库卷会费和工会借款，还剩71块多些。
        东东今日期末考试，语文考的不好，其中一题全部没有答。本应惩罚，又做罢。自己既然尽不到应尽的责任，光责备孩子又有什么用呢？何况一施惩罚东东也真的害怕。

1983年7月16日
        长春乘务顺利。
         开9:01的1934次，到达长春15点多。先上街买回20斤豆角，六斤黄瓜，然后吃饭，洗澡，准备休息。
        给小穆买的自行车在早上出乘时已经交给了小穆。了却一桩心事。不过我一直没有见到忠义，自行车钱还没有交给他。
        大华约定明日去野游。我明日不会回去太早，因为长春有六班儿人。
1983年7月17日
         从长春返程1921次。终着哈尔滨顾乡屯车场是9时20分。回到段上是10点。交班得明天3时20分的长春方向。我因为没骑自行车乘六路汽车回家。到家是11点。看到大华留下的条子，知道他们坐单位的汽车一起去了太阳岛，让我去找。于是我拎一瓶酒，乘汽车到江沿。到江沿过江，在12:30的时候，和大华他们相遇在太阳岛公园儿处。大华他们等我已经十分焦急并且耽误了游玩。先吃了野餐，喝了啤酒，然后给大家照相。几年未去太阳岛，如今建设的的确令人喜欢。首先是沿江一带，景致怡人。再就是水阁云天清新别致。让人流连忘返。加之服务业兴盛。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可惜我只是匆匆的一看。3时起汽车往回返四点时半，我们已经回到家了。
        这次野游，主要是凑趣。大华单位胡斌和王泉等人把野游的东西送到家。让大华一定去。结果由于我的迟到，使大家扫兴。这次野游虽然匆忙却引起我们对太阳岛的兴趣。一定还要全家去玩儿一次。
        晚上出乘时从道外过，给俊太送去八斤豆角。哈市现在还是菜很少，很贵。见到了大娘大姐和俊太。没有见到月琴和他的女儿。原来孩子发烧住进儿童医院。真是令人遗憾。在俊太处唠得很晚，然后去段休息。

1983年7月18日
         长春乘务顺利。到达长春是11点。
          天气很好，哈尔滨的车长们都上街买菜。又买回十斤茄子，五斤青椒，五斤豆角。还买了三斤小桃，用了一块钱。
        看了几张报纸。
         洗个澡。几乎每天一澡还觉得舒爽愉快。又打一阵扑克，有些百无聊赖。
        车间曾通知我，让我参加技术表演赛。谁组织的什么范围我还不知道。不太感兴趣。可人家瞧得起还得答应。
1983年7月19日
        长春返程1911次晚点。到哈尔滨是9:45。交班儿10点多。仅得后半夜0:53的安达1209次。班次较上个班儿又紧了三个小时。很多人受不了这紧张班次的折腾，纷纷休息。我下不了休息的决心，还要坚持。
        回到家正值中午，大华给我准备了花生米，香肠，炖豆角，咸鸭蛋，我于是喝一瓶啤酒。
        得知东东期末考试语文78分，数学95分，十分遗憾，不过还是没有惩罚他。
        我买回的菜除自己吃外，决定给志亭送大约八斤。晚上伯和来，取去50个鸡蛋。这鸡蛋是我欠他家的。应该再给50个。之所以分期，是怕鸡蛋存坏了。顺便让他拿去一些黄瓜，茄子和青椒。数量不多，可吃一天。考虑到他父亲的原因，我不情愿往那儿拿东西。
        大华开支只是拿回25块钱。也是扣了国库券。
       看完 电视，去段上可休息一两个小时。

1983年7月20日
        安达乘务不顺利。原因有二：一是，来回都是不标准的守车颠得十分厉害，致使我五脏六腑都要挪位；二是，在安达待的时间太长，返乘910次。还好的是我的车终着三棵树。我便乘单机回段交班儿是21时，得明日16:49的1101次，总算没有赶上小运转。倘若我是便乘505次回段就要交小运转了。
       哈尔滨车站的盗窃案处理的很快。逮捕六名，劳教两名。开除路籍和记大过十九名。查497名作案几百次。如此处理还不算是太重。如果哈尔滨中转库也查一下，恐怕比行李房严重十倍。但如今是发现什么整什么，其他的就掩盖了。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机会参加学习。听说段上那位姓王的年轻人要当书记。贾某人，因为年高要退下去。那位王先生岁数不大，从哈站装卸提拔上来。可谓什么都不懂。不知靠什么门路得以升迁。该人已经有住房，据说上次分给他一套，在三棵树。因为嫌远没有去。大概又想更好的住房，年轻而有权术。真是令人敬佩啊！
        我到家，大华还没有睡。对门儿的孩子被人送到我处，因对门儿两口子不在家。等到很晚还不回来。只好留住到明天。还不错，孩子不闹，很快睡着了。
        大华告诉我，忠义来过。吃了晚饭走的。原来自行车是李奎给买的，我还没有送钱去。
        东东的家长会是大华开的。东东学习不努力，上课不注意听讲，已经写进操行评语。我没有打他，他承认了错误。可是否能改呢？怎么帮助他改呢？恐怕是很难的。我毕竟不能总看着他啊。本学期他的总评分为95+78=173再除2是86·5分。在全班排25名。可谓真正的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