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

 找回密码
 中文注册
搜索
楼主: 小成子

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

  [复制链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19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46)
       四十六、众志成城
  “开镰喽——!”
  “开镰喽———!”
  经过四五个月的苦干,社员们终于迎来麦收。全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能干动活的都来到了麦田。
  金色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棵棵麦子穗大粒长,齐刷刷的没腰深。微风吹来,麦浪涌动,清香扑鼻。望着眼前这用汗水换来的马上就要到手的粮食,社员们一个个喜上眉梢。
  “大伙注意,现在开始派活了!”高喜跳到一个土墩上,大声说:“大姨父、高大爷、陶大叔,老王大爷,你们这些老头码麦子;小驴子、运动、小香子、你们这帮小嘎捞麦子;白嫂、徐嫂,你俩到仓库领一百斤白面,蒸馒头,再到队里的土豆地起点土豆子,炖上一大锅。从今天起,凡是在队里干活的,中午队里管饭。还有,老夏,你回家挑副水桶来,给大伙送水。其余的,都拿上镰刀,跟我割麦子去!”
  大家立即分头行动。麦田里银镰飞舞,“嚓嚓”声响成一片,刹那间,一捆捆麦子撂倒在田边。小学生、小嘎子们立刻跑来,把麦捆拖走,归拢成堆。父亲和老王头等一帮老人,忙把麦捆穗朝里根朝外,垛成了一座座既通风又防雨,顶端尖尖的小“塔”……
  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社员们汗流浃背,你追我赶,干得热火朝天,欢笑声伴着麦子的清香在田野里飘荡。
  这时,肥胖短粗的二愣,挺着大蛤蟆肚子,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只见他嘴里呼呼喷着酒气,摇摇晃晃,来到麦地当中,冲着干活的人们大声说:
  “班子的人听着,大队来人了,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盛夏麦收,正是龙口夺粮的时候,开哪门子会呀?地里的人们全愣了。
  新落成的会议室里,三队的干部们坐成半个圈,大队曹书记正在讲话。曹书记也刚刚喝过酒,脸色酡红:
  “……自从分队以来,咱们三队广大贫下中农,社员群众,啊,在小队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冒严寒,战酷暑,啊,克服了劳力少,任务重等重重困难,啊,不失农时地完成了春耕、夏锄生产任务,啊,还打了一眼井,盖起了砖瓦化的大马号、会议室。啊,很了不起嘛!这是三队有史以来,啊,没有过的事情嘛……”
  曹书记之乎者也地讲着,三队的干部们咬起了耳朵:
  “他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啊?”
  “我看没好药!”
   …………
  高喜忍不住了:“曹书记,有啥事就直说吧,我们还得割麦子呢!”
  “啊……这个……”曹书记尴尬地干咳两声,“眼下正是麦收大忙……啊,收完麦子,用不了几天,又得割大田了。啊……这个……俗话说三春不如一秋忙!大队考虑到,你们劳力少,经过研究,啊,特意给你们队安排了一些劳力,这也是……这也是大队领导,啊,对你们的关心和支持……”
  “拐弯抹角说了半天,是要往我们队塞户呀!”民兵排长古文进,“噌”地站起身,“曹书记,你是不是要把搬走的那一帮儿,再塞回我们队里?你说呀!”
  “啊……这个……”
  古文进没等曹书记说出下文,扯开嗓子:“明年水库一蓄水,队里的耕地就得淹去三分之二,剩下的这点地,我们还不够种哪,我们不收户!今年队里的麦子,秋收的大田,我们自己能收回来!”
  古文进话音未落,高喜、德忠、白嫂也一齐叫喊起来:
  “对,我们不收户!坚决不收户!”
   …………
  “静一静,都给我静一静!”曹书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没想到,三队这几个年轻干部,竟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压了压胸中的怒火:“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你们队分出去的那些社员,有十几户在那边住不惯,已经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长期呆下去吧?都是贫下中农嘛,啊,也得让他们吃碗饭嘛……”
  “我们不缺人手,也不收户,你往别处安排吧!”没等曹书记说完,高喜、古文进、白嫂又喊了起来。紧接着,会计老好站起身,说:
  “曹书记,他们户口早就迁了,分队时他们的公共积累、生产资料、还有四万多元的淹没款、搬迁费都拿走了,可以说与我们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在外面吃喝玩乐,把钱糟蹋光了,现在见我们收成好了,空着手张着嘴,又跑到这白吃来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对,没门儿!”
  “我们不缺‘大爷’,我们养不起!”
   …………
  会场乱成一锅粥。
  曹书记的脸扭曲了,突然厉声吼道:“嚷什么,嚷什么!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明着告诉你们,这些户是从你们队迁出去的,现在人家要回来,名正言顺,天经地义,谁也挡不住,这事是大队支部通过的!二愣,你是这个队的队长,你先表个态,说,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二愣身上。只见他低着头红着脸,吭哧半天,从喉咙里咕噜出两个字:
  “同……意……”
  “你跟谁商量了?这么大事,你有什么权力一人决定?”高喜“噌”地站起身,手指几乎戳到二愣脸上。
  曹书记“砰”地一拍桌子:“坐下,都给我坐下!二愣是你们大伙选出来的,是一队之长!他代表你们全队!”
   会议室里的吵嚷声,被隔壁正在切豆饼的老马倌高大虎,听得清清楚楚,他再也无心干活,一溜小跑,来到小成家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大……大队来人了,硬逼着咱队非收下那帮回来的‘大爷’不可!完了……全完了……”
  高大虎瘫坐在炕上,一只粗糙的大手,托住了深深垂下来的脑袋。
  “大叔,是曹书记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大队、公社其他人跟着?”瞬间的慌乱过后,小成镇定下来。
  “哎呀呀,一个就要命啦,还问来几个!”
  “小队班子的人都同意了?”
  “妈巴子的,二愣同意了,这小子八成吃那头好处了,保管、出纳不吱声,心里也是向着那头,光俺高喜,还有文进、会计、妇女主任顶着呢……这会儿,怕是要吃不住‘烙铁’了……唉,刚寻思着这回可吃顿饱饭了,谁曾想……完了,人家官大,嘴大呀……”
  小成紧皱眉头,脑子里飞快思索着。事情明摆着,只要分出去的这些人一回来,三队父老乡亲半年来的劳动成果和今后的一切希望,都要付诸东流。生产队必然还要恢复老样子,甚至比过去更糟,因为耕地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小北京,你喝过墨水子……就没办法了?眼瞅着就这么完了?”高大虎抬起头,用期望的目光看着小成。
  “办法倒是有。他曹书记不是不讲理吗,咱给他来个不讲理对不讲理!”小成知道,这事再次关系到全队一百多人的命运。情况紧急,容不得他考虑更多。他如此这般说了几句,高大虎笑笑,点点头,一溜小跑,直奔门前的麦地……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到了白热化。曹书记忽而跳脚,忽而把桌子拍得山响,吼声震得人们的耳朵嗡嗡直叫: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告诉你们,这不光是我个人意见,也是大队支部意见!下级必须服从上级,这是组织原则!再说,你们队一把手,已经同意了……”
  人们从没见过曹书记发这么大火,全吓呆了。一瞬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这时,会计郝德忠小声嘟囔一句:
  “既然这样,还叫我们开会干啥?”
  “就是。”
   …………
  好几个人立刻随声附和。
  “放肆!”曹书记“咚”的一拳,重重擂在桌上。他用手指着会计,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忘了你是什么成份!一句话我就能把你撸(撤)喽!”
  会计老好的脸,一下子红到脖根。他忽地站起身:“这会计,不是我走后门挖弄来的,你找别人干吧!”说罢,掏出一串钥匙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啦!”曹书记把手一挥,“接着开会。”说着,他把目光盯在老保管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问:“老张,你也反对收户?”
  “………”外号叫做“老油条”的老保管张谦,忙低下头。这真叫他左右为难,同意收吧,队里垮了,自己一大家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不同意吧,从外边回来的那帮人里,有他的亲家,其他的也都直接或间接和他连着亲,这话要是传出去,往后还咋见面啊?想到这里,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听大伙的。”
  曹书记的目光又落在出纳员身上:“你呢,小佟?”
  佟建国是窦培光堂兄鬼脸的小舅子,要回来这些户,同样都和他连着亲。当初,要不是老婆听了小成的劝告拖他的后腿,再加上他满以为自己能当上这个队的一把手,他决不会留下来。现在窦培光这伙人返了回来,他们在大队、公社和县里都有靠山。在他看来,窦培光这些人重新进入三队,势在必成。惯于见风使舵的他,随口答道:
  “我听大队的。”
  “妇女主任,你什么态度?”曹书记严厉的目光,又落到白嫂身上。白嫂害怕了,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慌乱中说出一句:    
  “我……我弃权……”
  “事情就这么定了!”曹书记脸上终于露出胜利的笑容,“会计,妇女主任弃权,副队长,排长反对,其余三票同意。明天就让那些户……”
  恰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砰”一声开了,满头白发的老王头、拄着棍子的老古头,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后边还跟着几个老太太和一大群刚从地里赶来的社员。年近八十岁的老王头,颤颤微微,径直来到曹书记面前,双手作揖,颤声哀求说:
  “曹书记,您就高抬贵手,赏我们一碗饭吃吧,别往这队塞户啦……您要是不答应,我……我这给您跪下了……”
  “起来,起来,简直是胡闹!简直岂有此理!”曹书记被这些人闹懵了,气得语无伦次:“这儿开班子会呢,我、我出去……都给我出去!你、你们……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出去!”
  老古头见苦苦哀求无济于事,手中的拐杖一挥,身后的社员们立刻涌了上来:
  “曹书记,收户这么大事,为啥不让我们知道?”
  “我们要求召开社员大会!”
  “曹书记,当初是你来给我们分的队,车、马、种子、粮食、饲料、公共积累、好几万元的淹没款,都让他们拿走了,糟蹋光了,现在看我们搞好了,又让两队往一块合,你安的什么心?”
  “是阶级敌人破坏生产,还是你破坏生产?”
  “说,那帮人给你啥好处啦?”
   …………
  人们向前拥挤着,几十条喉咙一齐叫喊、质问、乱乱轰轰,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大家静一静,听我解释一下,”曹书记有点招架不住了,头上冒了汗。他干咳几声,两手罩在嘴上,冲着屋里屋外的人们,大声喊道:“收户的事,是胡书记点了头的,是事先征得你们队长二愣同意的……刚才,你们队领导班子……”
  “谁同意了也不行!我们要吃饭!”人群里,有人举起手臂,带头喊起口号。几十条手臂立即跟着举了起来:
  “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吃饭!”
   …………
  巨大声浪,淹没了曹书记的吼声,冲出马号,在田野上空回荡。人们只见曹书记两手在空中乱抓,嘴巴一张一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曹书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他忽然看到二愣红着脸一直站在身边,狠狠踩了他一脚,低声骂道:  
  “呆子,说话呀!”
  二愣这才如梦方醒,挺着大蛤蚂肚子,来到众人面前:
  “我……我说老少爷们,大伙用不着担心,公社胡……胡书记和曹书记说了,以……以后粮食不够吃,上边可以给……给咱们返销粮,拨救……救济款……”
  “放你娘的屁!”二愣正说着,忽然后脑勺上重重挨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满头白发,干巴瘦的老太太,瞪着两只白多黑少、带着血丝的大眼珠子,举着一把沾着青菜叶子的大笊篱,对着他正在呼呼喘气。这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老古头的老伴,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大姑。二愣这小子再混,也不能跟自己的亲姑姑动手啊!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二愣脑袋上又重重挨了一下,吓得他慌忙用手抱住脑袋,一面四处躲闪,一面急得哇哇大叫:
  “大姑,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呀!”
  “说……说你娘个攥儿!”老古太太踮着两只小脚,挥舞着大笊篱穷追不舍,“眼瞅来雨了,不赶紧带人去割麦子,在这扯他妈犊子!”
  曹书记被气得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把二愣挡在身后,用手往门外一指,凶神般地吼道:“你、你们这是故意搅闹会场!……出去,都给我出去!”
  曹书记一声大吼,社员们的哄笑声戛然而止,不料老古太太的疯病被吓犯了。她像被人使了定身法,手中的笊篱掉在地上,瞪着大眼珠子直愣愣站在原地,哆哆嗦嗦地问:
  “你……你是谁呀?”
  “装什么蒜,来人,把她给我轰出去!”曹书记又是一声大吼。
  老古太太浑身一抖,神经更加错乱,“扑通”跪到在地,鸡啄碎米似地磕起头来:“阎王老爷……别让小鬼来抓我……我害怕呀……我,我这给您磕头啦……”
  “嘣嘣嘣”,老古太太磕了几个响头,随即从桌上抓起几张报纸,在烧水的灶膛里点着,一张张往曹书记身上扔,一面嘴里不停地叨咕:
  “阎王老爷,我这给您烧纸啦,给您送钱啦,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人们一阵哄笑。曹书记鼻子都气歪了,左躲右闪,气急败坏地冲着二愣喊:
  “快,把她给我轰出去!”
  二愣上前,要搀扶大姑,一抬头,忽然看见二姑父、高喜的爸爸高二蔫,挥着一根鸡蛋粗的棍子向他奔来。二愣见事不妙,挤出人群,撒腿就跑。高二蔫一面紧追,一面大骂。人群一阵大乱。混乱中,老马倌俏俏捅了捅高喜,高喜明白了,把手一挥,大声说:
  “要下雨啦,走啊,赶紧割麦子去!”
  “走喽,割麦子去喽!”
   …………
  堂堂的大队党支部书记,被孤零零晒在会议室门口。他跳着脚,冲着远去的人们声嘶力竭地高喊:“回来,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一串串开心的笑声。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0 06: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段很长,用了一个小时看完。鼓舞人心,活灵活现。搬迁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写错啦,不应该是67年。穿插的故事比较多,有些乱。总之:
    振奋人心事,自己敢斗争。
    民心不可辱,正义胜歪风。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20 0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0 06:42
这一段很长,用了一个小时看完。鼓舞人心,活灵活现。搬迁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是写错啦,不应该是67年。穿 ...

再林兄说的对,时间是1976年,打字时颠倒了,这么大的错误我都没有发现。
书中故事都是真实的(包括细节)。这段文字确实有些乱,我的能力所限,当时自己没有悟到。
再林兄读的这么仔细,令我非常感动。再次向再林兄表示感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21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47)
    四十七、将计就计
  小成躺在炕上,用他那两只活动受限的手,艰难地为队里补着麻袋,一面焦急地等待消息。太阳快落山了,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老古头拄着棍子进了屋。
  “落户的事咋样了?”小成放下手里的针线,忙问。
  “嘿嘿嘿……老天爷显灵……”老古头捋着胡子呵呵笑了一阵,“今儿这事,多亏你叫马倌给大伙送信,要不价,非他娘的砸锅不可!”
  老古头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接着又说:
  “才刚,我跟你古婶,还有俺们二连乔两口子把二愣堵在屋里,好一顿盘问。你猜怎么着,这小王八羔子,早就跟东头回来那帮儿勾搭连环了!可他妈气死我啦……”
  事情正像当初小成分析的那样:这两年,窦培光见队里有些队员不断到县里、省里去告他,而且人数也越来越多。毕竟是心里有鬼,害怕了,担心万一将来再来个什么运动,靠山一倒,一切都完了。于是他打起了搬迁的主意,想找个王法不到的地方,继续当他的逍遥王。事有凑巧,一个偶然机会,他听说虎林县境内,有大片荒地亟待开发,便在春节期间,带着两名亲信去了一趟。当地开发办接待了他们,表示欢迎他们来这里开荒建队,并且告诉他们,凡来这里开荒建队的人,必须征得原所在地公社、县里同意,集体办理户口迁移手续,而且必须携带全部集体财产、自己解决一年的口粮。这真是肚子饿了有人送馅饼,正合窦培光的心意。为了达到集体搬迁,带走全部集体资产和几万元淹没款的目的,他还编出一套所谓到了那可以“当工人”、“吃商品粮”的谎言。他也料到有几户有困难的社员不会跟他走,这无关大局,把他们甩给大队,爱咋处理就咋处理吧。他没料到的是,居然有那么多人不跟他走,竟提出分队,居然还得到了大队、公社支持。好在跟他走的人,占到了全队人口的三分之二,集体资产他也得到了三分之二,国家赔偿的土地淹没款四万余元,也都归了他们。他原以为凭着这些,他和他的亲属赌朋酒友们就是坐着吃,也够吃上几年,他们盖好房子,雇拖拉机开上两百垧土地,以后过的就是神仙日子。
  然而,当他领着大队人马,跋涉近千里,来到开发办给他们指定的开荒地点一看,全傻眼了:那里竟是一片涝洼塘!原来,窦培光领人去那里考察时,正值严冬,看上去地势平坦开阔,车马行走自如;谁知一到春天,冰雪消融,变成一片沼泽,人进去陷脚,车进去打误(陷住)。开荒办的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到这来开荒建队,首先要有思想准备,头三年别想享福,你们每人准备一把铁锹、一双水靴和一块塑料布,甭管刮风下雨太阳晒,就煞下腰干吧。只有先把水排干,把路修通,然后才能盖房子开荒种地。而且,那里也并非是“王法不到”的地方,当地开荒办把来自几个不同地方的开荒建队的人们,编成一个生产大队,还为他们建立了党支部。
  窦培光暗自叫苦,无奈户口迁来了,只得服从当地统管。好在他还是这个队一队之长,手里还攥着几万元淹没款,同来的赌朋酒友和亲属们,还都得围着他转。于是,他又抖起往日的威风。每天,天一亮就把社员们撵出去挖沟修路,而自己则和一帮赌朋酒友至近亲属,在窝棚里打扑克、搓麻将、大吃大喝。没过几天,他的酒友、人送外号“猫尿”的张山,就因饮酒过量,一命呜呼。又过了两个月,同去的社员们不干了,在他们强烈要求下,当地开荒办和大队党支部撤了窦培光的队长职务,冻结了他们在银行的资金,并接管了帐目。
  没了权、没了钱、没了酒肉、还得被人管着,窦培光一天也受不了。没了酒,没了肉,还得整天顶风冒雨太阳晒,哈腰撅腚,站在没膝的烂泥塘里挖沟修路,这样的日子,窦培光的亲属和赌朋酒友们,同样也一天都受不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窦培光和他的亲属赌朋酒友们一商量,决定全队离开那里,改为到饶河去开荒建队。不料这回,任凭窦培光说得天花乱坠,那些已经上过一次当的社员,再也不相信了。他们宁可在这里吃上三年苦,也要永远摆脱他这个,只顾自己和他的亲属赌朋酒友,不管他人死活的寄生虫。
  窦培光见鼓动全体搬迁不成,又试图再次进行分队,他和他的亲属赌朋酒友们,带上属于他们的那份集体资产和土地淹没款离开那里。不料又遭其他社员和当地开荒办的坚决抵制。这真应了那句话,黑土地的拉蛄(蝼蛄),到了黄土地拱不动。在靠山村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窦培光,如今在那里成了一只咬败的鹌鹑,拔光毛的鸡,只好带上他的亲属赌朋酒友,灰溜溜返回原处。
  然而,窦培光毕竟是窦培光,别看他领兵出征,在外面输得一塌糊涂,可一回到当地,仍不失为一条叱吒风云的好汉,更何况用他的话说:“办事不成,不算无能,诸葛亮那么大的本事,六出祁山还都没成功呢!”别看窦培光把生产队上万元的集体资产,数万元的土地淹没款鼓捣没了,别看窦培光他们的户口,半年前就已迁出这个公社这个县,这些都是小菜一碟。窦培光凭着他与县里、公社和大队某些领导的特殊关系,不但把他们的户口从虎林迁了回来,而且又全部重新落在靠山大队。当然了,这些都是暗箱操作。窦培光还要求大队,把他和手下这班人马,全部重新安插进三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当上队长……
  为了确保这个计划一举成功,窦培光倍加谨慎,决定来个里应外合,从虎林一回来,就打上了二愣的主意。他知道,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若直接与二愣接触,一定会引起二愣的警觉。于是便让他的姐姐窦秀荣悄悄出面,一次次把二愣找到家里酒肉款待,让他做内应,并许诺只要事情成功了,就把她的女儿小红给二愣为妻。
  其貌不扬,从小就光着脚丫给别人放猪,二十四五还打着光棍的二愣,哪里经得起这般诱惑,几块肥肉进嘴,三杯美酒下肚,杨柳细腰,脸蛋红扑扑的大姑娘小红往身边一站,二愣立刻真魂出壳。为了能取上老婆,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王八羔子,可气死我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狗尿台多咱也上不了金銮殿!”老古头气得浑身哆嗦,嘴角不住抽搐,“马上把他这个队长撤喽,换人吧!才刚我,老王头、老陶头、老马倌、还有俺那个二连乔在一块核计了,都主张这么办!”
  “不行,不行,事情没这么简单。”小成紧皱眉头,思索一阵,“二愣就花了五六百块钱,都打了借条,收户的事是大队的主意,就凭这些撤不了他,大队、公社也不能同意,弄不好,非出大乱子不可!”
  “那,依你咋办?”
  “我看咱不如这么办,干脆成全二愣。他找个对象不容易,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找就难了。”
  老古头一听急了:“哎呀呀,我说小北京,人家使的这是美女胭粉计,你咋看不出来呀!不是我这当姑父的嘴损,就凭二愣那熊德性,要模样没模样,要能耐没能耐,和我一样,连个人(自己)名都不认得,一天到晚黑瞎子似的闷哧闷哧,两眼一睁就认识豆包!人家能看上他?老窦家那帮人是干啥的?那是专门耍人的手!”
  “这我能看不出来吗,”小成微微一笑,“咱们来个将计就计,争取弄假成真。你跟二愣说,既然窦秀荣真心想把闺女给他,小红也没意见,就让他们马上登记结婚。只要一完婚,咱们马上就让窦秀荣和她两儿子,大丑、二丑进队上工。今年咱队一个工,能勾三四块钱呢,叫他们自己照量办,晚一天进队,他们就少收入十好几块!”
  “这……行吗?”老古头直愣愣地看着小成,不敢贸然接受。
  “我看没问题。这是将了窦秀荣一军,她不同意,以后二愣就再也不听她的了,窦秀荣爱面子,丢不起这份人。她要同意,就得和窦培光闹翻脸,这样就分散消弱了那帮人的力量。”
  “这……那娘几个进来了,和二愣一起做内应,再串联别的户一齐闹腾咋办?收户的大门一开,可就关不上啦?”
  小成沉吟了一会儿,“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可你要知道,窦秀荣这人非常好脸,她一定会让二愣把婚事办的像模像样,这就得大把大把的花钱。这钱从哪来?二愣还得找出纳偷着借,钱花多了,上面一查账,二愣这个队长马上就得叫上边给撸喽……这时生米做成了熟饭,窦秀荣后悔也晚了。”
  “可我觉得这么整,还是悬……”
  “您的意思是不是最好一户也不收?……我仔细琢磨过了,从外边回来这一帮,一百多口子,一古脑插进一个队,谁也受不了,再让他们去水曲沟开荒建队?他们没了钱,没了车马、生产资料,现在户口迁回大队来了,又不能看着他们饿死。这事闹来闹去,最后只有一条路,把他们分开,八个生产队均摊。到那时,咱队最少也得摊两户,不要也得要。要是再把窦四爷分给咱队,那就更糟了……噢,对了,为了更把握一点,咱再多收两户,把家狗、还有鬼脸也收进来。”
  “中,就照你说的办!”老古头的顾虑彻底打消了。他站起身,准备告辞,父亲托着个纸包进了屋。
  “回来了老哥哥?”老古头转过身,“手里拿的啥呀,纸包纸裹的?”
  “队里分的馒头,一人俩,我吃了一个,带回来一个,小成有半年没吃馒头了。”
  老古头叹了口气:“这回我算明白了,怪不得老辈人都说,家有黄金用斗量,不如送儿上学堂。家里再穷,也得供孩子念书呀!老哥哥,听听孩子唠出的这嗑儿,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行啦,你可别夸他了!”父亲转身坐在炕上。小成这才发现,父亲的神色有些惶然。
  “出啥事啦,爸?”小成忙问。
  “刚才道上,窦四爷把我截住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说回去告诉你家炕上那个瘫巴,我姓窦的眼里可不揉沙子,谁要是跟我过不去,他也别想好!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父亲说到这里,两只正在卷烟的手哆嗦起来,“以后……队里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爱啥样就啥样吧。”
  “老哥哥,甭怕他,那是瞎诈唬,他进不来!”
  “你来的日子浅,不知道啊,”父亲痛苦地摇摇头,“他的道行大着呢!以前那几任队长,哪个不是他给整下台的?老水牛的势力大不大?后来让他整的,不是照样全家搬走了。唉,想好……不行啊……”
  “爸,现在您落实政策了,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也不是狗崽子了,您还怕啥?咱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任人随便揣古啦!”
  任小成、老古头怎样安慰劝解,父亲仍惶恐不安。小成急了:“我不怕,反正我已经躺在炕上了,将来队里搞好了,我治病还有希望,要不然,早晚得跟老魏头一样,饿死在炕上。再说这样做,不光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全队这一百多口人呀!”
  父亲叹口气,不做声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2 22: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保卫自己的权利和尊严,是斗出来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23 0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48)
    四十八、烽烟再起
  二愣结婚的鞭炮声刚刚响过,紧接着,又传来了二愣擅自挪用大量公款,被撤职的消息。
  “打了一辈子雁,今天叫雁鹐了眼!”窦培光像个输红了眼,几乎要发疯的赌徒,倒背着手,迈动两条罗圈腿,在屋地当中来回走着。一双皮靴挡住去路,被他一脚踢出老远。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抓起一只酒瓶子,狠狠摔在地上……
  窦培光做梦也没想到,两个月来,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妙计:让大队给三队施加压力,利用外甥女小红作诱饵,钓二愣上钩,里应外合。自认为绝对保险,万无一失,如今竟被人家破得稀哩哗啦,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恨自己太大意,怎么没料到二愣这小子会提出先登记后结婚!他恨他的姐姐,这么大的事,居然背着他悄悄答应了,直到登完记要拜天地了,才告诉他实情。他恨他的姐姐,关键时刻背叛了他,独自带着她俩儿子进了三队……就这么认栽了?不行,不行,我窦四爷啥时丢过这个脸,栽过这么大跟头啊!想到这里,他停住脚步,转身对站在一边的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几员干将,恶狠狠地说:
  “不能就这么认了,说什么也得再拼一回!反正进三队是大队定的,公社点了头的,二愣下台前也同意了。这回,咱们就给他来个硬上工,他们撵也不回来,硬往上贴,硬往上靠,看他们咋办……”
  “对呀,早咋没想到这着,让老曹去开他娘的什么会呀!”
  “就是,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撅着屁股让人家搧吗?”
   …………
  刘黑子、李家兴、崔振亚几员干将,咧开嘴乐了,一个个像旱地里的小白菜见水,又来了精神。
  “先别忙着高兴,我说两句,”窦培光的侄子,金柱子看了众人一眼,“要是……要是人家不让干,动起手来咋办?”
  “你脑袋是榆木疙瘩?说你一肚子大粪,你还不服气!”窦培光白了侄子一眼,吐出一缕烟雾。“要是那样就好了,派出所、公安局、法院咱都有人,你们就往医院一躺,擎等着数票子、吃大馒头吧!”
  “我琢磨着,那帮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听说小北京总在背后给他们出主意,他们都管他叫……叫小秀才……”
  “不就是那个瘫巴嘛,”窦培光用鼻子哼了一声,“你们放心,好戏还在后头呢,到时候,我让他哭都找不着庙门儿!”
  刚刚割完小麦,顶替二愣当了队长的高喜,领着社员们扛着苫刀,拿着镰刀,下了门前的大草甸子。
  利用麦收后的空闲搞副业,割草增加集体收入,是小成出的点子。他得知来年水库开始蓄水,整个大草甸子将被水淹,断定以后苫房草必将奇缺。现在多割一些囤积起来,将来准能变成大把大把的票子。
  自从分队,小成就成了队里的参谋和智囊,为了如何搞好这个生产队,他左一个右一个地出着点子。事实证明,他的点子都是对的。他对许多事情的分析预见,也都非常准确。人们对他更加折服,遇事都找他商量,让他帮着拿主意。也许有人纳闷;小成整天躺在家里,怎么外面的事他全知道?他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点子?莫非他有什么超人的特殊功能?
  其实这并不奇怪,历经磨难的小成,早把他个人命运与集体融为一体。病倒以后,他看过好多书,学会了用脑子想问题,特别是最近这几年,又结交了许多无话不谈的朋友,他把听来的信息和大家的意见归纳起来,用心去研究,去思索,于是就不难得出正确结论。
  8月下旬,天气依然炎热。大甸子里的羊草,已经黄了梢。草丛中不时可以看到一朵朵盛开的野花。社员们来到一片清塘的小叶樟(草名)前,不用高喜发话,便分头割了起来。
  高喜一气割了二三十捆。他直起腰,擦擦汗,想招呼大家歇会儿,一抬头,忽然看见窦培光手下的一帮人,手里拿着镰刀,走进三队的草场也割了起来。
  高喜忙上前阻止:“哎哎,我说你们懂不懂规矩?这片草场我们占了,你们到别处割去吧!”
  三队其他社员,闻声前来,也纷纷阻止:
  “甸子这么大,草有的是,你们上哪割不成,偏在这割?”
  “我说,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
  不管三队社员怎么说,这伙人一声不吭,闷着头,只是一个劲割草。高喜明白了,他们是预谋好的硬来上工,便气愤地说:
  “咱们分队都半年多了,现在又跑这来搅和啥呀?你们还讲不讲理?”
  “啥理不理的。胡书记,曹书记让我们回三队,这就是理!”崔振亚一面说,一面漫不经心地割着草。 
  “你们……你们这是拿着不是当理说!告诉你们,干也白干,不给你们记工!”
  “没关系,大脑袋,我们自己记!”
  “你……你……”大脑袋是高喜的外号,顿时他被气得头上青筋突突直蹦,脖子涨得老粗,一时说不出话来。徐大明白见状,上前扯开了公鸭嗓:
  “我说,人有脸,树有皮。当初是你们自己愿意走的,户口迁了,车马种子淹没款你们都拿走了,在外面溜达够了,见我们搞好了,又跑这混吃喝来了,你们愧不愧的慌?”
  “嚯,放屁崩出个豆瓣来!”膀大腰圆的李家兴从后面挤过来,“户口迁了不假,现在不是又迁回来了吗?迁回来了就得给落,共产党没有饿死人的!”
  高喜终于找到一句有力的话,反击说:“谁给你们迁的找谁去,跟我们无关!” 
  “跟你们无关?”李家兴干笑两声,“二愣呢,把他叫来,问问他同意了没有?”
  “对,把二愣找来问问!”
   …………
  窦培光手下的干将和亲友,纷纷围上来。
  “你们的户口是走后门偷着迁回来的,臭无赖,纯牌他妈臭无赖!”徐大明白越说越气,忍不住话里带出脏字。
  三队的社员,也纷纷上前,一个个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刘刘黑子一看笑了,又往前凑了几步,摇晃着脑袋,阴阳怪气地说:
  “我们赖你啥啦?赖你妈、赖你老婆、还是赖你妹子啦?啊,你说呀?”
  刘黑子的背后,立刻发出一阵怪笑。徐大明白的妹妹,还没出嫁的大闺女淑芬,被气得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臭流氓,我……我他妈搧你!”徐大明白脱下一只鞋,拎着要冲过去,被大嘴拉住了。
  “来呀,姓徐的,今天你要是碰倒爷爷一根汗毛,我让你跪着给我扶起来!”刘黑子摇着脑袋叫了半天,见徐大明白没过去,又把矛头指向高喜:
  “我们是三队出来的,现在回老窝,天经地义,谁也挡不住。”说到这里,他回过头,对他的那帮同伴说:“我说老少爷们,他高大脑袋不同意当个屁呀!你们说是不是?”
  刘黑子背后,又是一阵恶意的哄笑。
  “姓刘的,你嘴巴干净点!”高喜脸色铁青,双手攥起了拳头。
  “咋地,管天管地,你还管人拉屎放屁?我的嘴,愿意说啥说啥!……高大脑袋,你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脑袋大点吗?……小爬虫!把你表哥拱下去,你爬上来了……想打架?来吧,过来呀!怎么……尿裤子啦?哈哈哈。”刘黑子比比划划地挑逗着。他想以此激怒高喜,只要高喜一动手,大队立刻就能撤掉他,以后一切都好办了。
  士可杀不可辱。年轻气盛的高喜果然被激怒了。他一把扯下身上的布衫摔在地上,双拳紧握,一步步逼了过去。三队的社员们怕他吃亏,也一同跟了上去。刘黑子那帮人乐了,一个个也都挽起了袖子。
  一场群殴恶斗,眼看就要发生了!
   …………
  “不好了,出事啦,出大事啦!”
  小成躺在炕上正在看书,父亲慌慌张张跑来,一进屋就埋怨开了:“队里的事,叫你别跟着掺和,就是不听,就是不听……这回可好,闯大祸啦!”
  小成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望着脸色灰白,神情紧张的父亲,问:“出啥事啦?”
  “上头来调查组啦,要整你的材料!唉,我早就说,东头那帮人得罪不得,你就是不听……”
  原来,刚才父亲和一帮妇女在地里间白菜,忽然,来了两个人要找队长。高喜不在,领着干活的古文进迎了上去,他们在地头说着说着,吵了起来。父亲有些耳背,听不清他们吵什么,还在间白菜。徐大明白的老婆,徐嫂来到父亲身边,悄悄告诉父亲: “那俩人是上边来的,说小成给小学生讲了什么岳飞传,毒害青少年……你快回去给小成送个信,让他好有个准备。”
  父亲一听,吓得魂飞天外。儿子长年瘫在炕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这要是被弄到公社,连批带斗,折腾一顿,还不要了他的命。父亲跟头把式,一口气跑回来。
  “爸,您别担心,”问明情况,小成镇静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安不牢。我没讲过,我不怕!”
  “哎呀呀,都啥时候了,还拔犟眼子!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呆会儿人家来了,好好认个错,好汉不吃眼前亏呀……就算我这当爹的求你了。”父亲急得掉了泪。
  “我知道咋办,您先躲躲吧。”
  小成打发走父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破衣服。工夫不大,古文进领着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进了屋。
  “我们是县里的,”一个操南方口音的人对小成说:“有人向上反映,说你经常给小学生讲岳飞传,毒害青少年。县领导对这事非常重视,认为这是当前‘右倾翻案风’在我县的一种表现……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高小成,你必须老老实实向我们坦白交代……”
  “我提个问题可以吗?”小成打断他的话。操南方口音的人看了同伴一眼,点点头:
  “可以,问吧。”
  “是谁向县里反映的?”
  “谁反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有没有这事?”操南方口音的人语气更加严厉。
  小成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反问:“你看我这样子,爬都爬不动,怎么到小学生当中去?谁把我抬去的,抬到谁家,讲了几回?还有,听讲的学生又都是谁?”
  古文进忍不住,“噗哧”乐了。
  操南方口音的人,不满意地瞟了古文进一眼,打开笔记本看了看:“时间……是去年12月下旬,地点就在你家里,你对牛长斌同学一个人讲的。”
  牛长斌是窦培光的小外甥,正在读小学五年级,头年冬天,的确到小成家里来过几次,求小成帮他修改作文。小成好心好意帮了他,没想到,到头来他竟为虎作伥,帮助别人来诬陷自己。小成气得咬牙,又一转念,他毕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定是被别人哄骗利用了。想到这里,小成的气消了许多,口气也变得娓婉了:
  “同志,请你们把这个学生找来,我当面问问他,我到底给他讲了几回,讲的时候是白天还是晚上,当时屋里还有谁?”
  “我看没这个必要,”另一位调查人员,瓦刀脸发话了,“你给他讲了好几十回,具体时间白天还是晚上没说,没有第三人在场。”
  小成长长出了口气,他终于找到破绽:“你们想想,12月下旬,正是学校期末复习考试最紧张的时候,白天他得上学吧?晚上来听书我父亲该在家呀!怎么会从始至终,讲了好几十回,从来没有另外一个人碰上呢?这需要好多天呀!”
  “这……”两个调查人员被问得张口结舌,互相对视一眼,操南方口音的人搔了搔后脑勺:
  “真的没讲过?告诉你,要是让我们查出来,可罪加一等……”
  “加十等也没关系,我根本就没讲过!”
   …………
  这时,父亲从外面走来,递给小成一封信,然后退了出去。小成立刻意识到,这封信一定非常重要,否则,掉片树叶都怕砸脑袋的父亲,决不会在这个时刻送来。
  信是北京父亲原单位寄来的,封口已被拆开。显然,父亲已经看过。小成忙抽出信瓤,只见上面写着:
  
  高士英同志:
    你好!……根据中央文件精神和北京市委的有关规
  定单位给你的两个儿子高太平,高小成补办了知青手续,
  今后他们可以在当地享受上山下乡知识青年的一切待遇。
  现将手续寄上……
  这突然降临的特大喜讯,使小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里像有个鼓锤,在拼命敲打。此时,他已忘了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又拿起信封捏了捏,从里面拿出两份北京开来的,盖有鲜红印章的知青介绍信。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小成那憔悴的面颊上,扑簌簌流淌下来。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父亲突然被单位的造反派、红卫兵打成“历史反革命”,小成、太平随之变成“狗崽子”,被赶出学校的大门。他们父子三人,被迫离开繁华都市,来到这荒僻贫困的北大荒。十年的风霜雨雪,十年的屈辱辛酸,十年的痛苦磨难,一齐涌上小成的心头。他苦苦煎熬,苦苦祈盼了十年!现在终于盼到这一天,党的阳光终于重新照到他身上!!小成是无辜的,然而,无辜的小成啊,却承受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太多太多的苦难!!!
  小成把知青介绍信紧紧贴在胸前,他什么话也不说,任凭那汹涌的泪水流淌。流吧,流吧,尽情地流吧!流出的是十年的苦涩与辛酸,流出的是十年的痛苦与屈辱……
  两名调查人员,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屋子。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说笑声,徐嫂和一帮在地里干活的老头、妇女进了屋,父亲也回来了。
  “小北京,大伙给你道喜来了!”徐嫂话一出口,屋里立刻响起一片笑声。
  “调查组一来,小北京他爹都吓哆嗦了,”满头白发的老王头,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热水,坐在炕上。“我说老兄弟,别怕, 这不是前几年了,想给谁捏个啥罪就是啥罪。我正说着,送信的就来了,你们说,咋就这么寸(巧)……”
  “这场大难躲过去了,谁知以后……”父亲仍然心有余悸,忧心忡忡。
  “大爷,您就放心吧,”徐嫂拿起小成的知青介绍信,在空中晃了晃,“有了这个,谁再整小北京,就是迫害下乡知识青年,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叫我看呐,小北京的罪,这回可算遭到头了……”
  徐嫂正说着,高喜、老好、大嘴、徐大明白等一大帮人也来了,屋里装不下,有些人站在了外面。小成一愣:
  “你们不是割草去了吗,咋回来了?”
  “不干了,东头那帮人硬来上工,还找茬打架……刚才我再晚到一步,就打起来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老好把刚才甸子里发生的事,对小成说了一遍。
  “你越怕,那帮人越骑你脖子上拉屎……”高喜喘着粗气,脸上余怒未消。小成皱起眉头:
  “千万不能动手,一动手他们就讹上咱们了。不过……咱老这么呆着也不行,再过二十来天,就割大田了。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上公社,找一把手焦书记去,把当初咱们怎么分的队,东头那帮人怎么带着淹没款、生产资料去外地开荒建队;现在大队、公社个别领导,又把他们的户口迁回来,硬往咱队落的事,都给他抖搂开,同时把咱们不能收户的原因讲清楚,请公社把这帮人拆散开,各生产队分摊。”
  “这……公社能听咱的?”高喜连连摇头。
  “我看能,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们想啊,他们这么多人硬来上工,咱们这头又坚决不让,眼瞅快到秋收分粮的时候了,双方都红了眼,弄不好非出人命不可!事情闹大了,上边追查下来,他们也害怕。”
  “就这么办,这事还是彻底解决了好!”小成话音刚落,古文进把手一挥:“甸子里割草的,走啊,跟我上公社!”
  十几名社员扛着大钐刀、拎着镰刀,跟着古文进,沿着甸子边上的小路奔向公社。窦培光手下的一帮人见了,料定他们是去告状,惟恐事态发展对己不利,拎着镰刀尾随其后。这一来不打紧,这些人的家属,担心双方路上会打起来,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也尾随着追了上去。三支队伍,七八十人,浩浩荡荡,开进公社大院。
  公社党委正在开会,忽然外面来了一院子人,许多人手里还拿着镰刀、钐刀,吵吵嚷嚷,要见焦书记。焦书记不在。副书记胡林慌忙跑出来,当弄明白怎么回事,又见双方这横眉立目,剑拔弩张的架势,心里有鬼的他真的害怕了,秃脑门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这时他才明白,事情并不像当初他想得那样简单,弄不好,不仅刚刚变为先进的三队会重新垮掉,甚至还会酿成重大恶性事件。到那时,造成这一切严重后果的责任,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公社党委副书记承担得了。想到这里,他板起面孔,把窦培光手下的那帮人狠狠训斥一顿,让他们马上回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听候公社重新安排;然后让古文进带上三队社员,马上回去干活,并表示,公社党委一定认真考虑三队社员提出的建议。
  窦培光精心策划、点燃的这起烽烟,终于被平息了。然而,还没容小成松口气,一件更棘手的事又发生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3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邪不压正,才是人间正道。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25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自传体长篇小说《苦成子》连载(49)
        四十九、祸起萧墙
  “不好了,小北京,昨晚三队出事啦!”
  三天后的早上,小成在父亲的照料下,洗漱完毕,刚刚端起饭碗,高三福神色慌张地跑来。两年前他被调到六队当队长,好久没到这来过了。
  “出啥事了,老叔?”小成浑身一震,忙推开饭碗。
  “唉,这叫我咋说啊!”三福叔叹了口气,“高喜、二喜这两个混小子,可气死我了……”
  原来,高喜的弟弟,二喜的老丈人要苫房子,昨天下午带着六七个人,从几十里外的县城边,来到三队门前的大甸子割草。割着,割着,有几个人进了三队的草场。看到队长的亲戚在生产队的草场里到处拔毛(把好的茅草割走),三队的社员上前制止,发生争执。心直口快,脾气暴躁的徐大明白,一气之下说了许多难听话。晚上,在大队开了一天会的高喜,在公社加工厂上班的二喜回到家,他们的母亲便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会儿骂两儿子“窝囊废”,让人家骂了,不敢去找人家算账;一会儿又哭哭啼啼,说她在亲家面前丢了面子……高喜再也忍不住了,借着酒劲,带着他的两个弟弟二喜和三喜,闯进徐大明白家里。徐大明白全家正在吃饭,桌子被掀翻了,盘子碗被打碎了,饭菜撒了一地;徐大明白被打得浑身是伤,鼻子也破了,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徐嫂当场昏了过去。徐嫂的两个女儿,华子和君子,连夜用手推车把徐嫂和徐大明白推到公社。公社党委正在开会,一把手焦书记一看就火了,立即下了指示,一定要依法严办打人凶手。派出所刘所长,亲自把徐嫂夫妇送到医院验伤,带人察看现场,然后来到高喜家。为了保护哥哥,二喜把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刘所长给他戴上手铐,将他带回派出所,准备严肃处理。高喜傻了。高喜的母亲也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到小叔高三福,求他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把已经被带走,准备送往县公安局的二喜要回来。
  这突发的意外事件,立刻在村里传开了。已经失去公社党委支持信赖的窦培光,和将要被分散安置到各队去的他手下的一班人马,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乐疯了!他们一面举杯相庆,一面暗中加紧活动,派能和徐家说上话的人,去火上浇油,让他们死死咬住高喜不放,到县公安局、法院状告高喜带领他的两个兄弟入室打人、抄家;同时派人去游说大队曹书记,撤消高喜的队长职务,让二愣重新上台。只要这个计划一实现,三队紧闭的大门不攻自破。
  在六队当队长的高三福,深知事态严重,立刻骑车到派出所,求所长看在他们私人交情上,放了二喜。所长说,二喜把人家打得这么重,而且又把全部责任独揽下来,这事已上报县公安局,下午局里就会来车,把二喜带走。所长给高三福指了一条路:现在要想把这事压下,只有让徐嫂家不再上告。高三福马上又来到徐家,不料刚一开口,就被徐嫂轰了出来。
  听罢事情经过,小成又气又急。他没想到,读过七八年书,刚刚当上队长的高喜,竟这么不懂法。况且,徐大明白阻止二喜的老丈人割草,是为了集体利益,即便有些话说得过头、说得难听,也不该闯到人家家里打人啊!小成默默躺在炕上,一言不发。此时,当着高三福的面,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大哥,你去替我劝说劝说吧,”高三福把脸转向父亲,“你们两家处的不错,也许他们能给你这个面子。”
  “把人打得这么重,我去也未必……”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过了两个多小时,父亲返了回来。
  “怎么样,大哥?”高三福忙迎上去。
  “妥了。”父亲点点头,疲惫不堪地仰靠在行李卷上,喘息着说:“我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总算劝妥了不告了,谁知又去了 一帮老娘们,一个劲火上浇油,说老徐家太熊,天生挨打的脑袋,那两口子又反桄子了……没办法,我又从头劝,满屋子的人都说我的不是,唉,真是卖单的不怕乱子大……”
  “大哥,你赶紧歇着吧,我马上去派出所。”高三福脸上露出笑容,跳上车子,飞奔而去。没过半小时,又返了回来。
  “不行啊,大哥。”高三福摘下帽子,擦着脸上的汗。“派出所说,得让老徐家写保证书,还得亲自到派出所把二喜要出来。”
  “这……怕是不好办……”父亲感到事情棘手。
  “大哥,这事就指望你了……”高三福用乞求的目光望着父亲。
  父亲不好再推,找了根木棍拄着,蹒跚地走了。过了一个多小时,筋疲力尽地返了回来:
  “不行啊,”父亲无奈地摇摇头,“老徐家说,把我们打成这样,我们不告了还不行,还让我们写保证书,去派出所要人,这也太难为我们了……”
  父亲正说着,高喜的母亲高二婶来了,一进屋就捂着脸呜呜地哭开了:
  “大哥,他老叔,你们咋地也得想法救救二喜呀,这要是判了刑,我们家就全完了……昨夜里,二喜被带走,他爹立马就瘫在炕上了,二喜他媳妇,再过几天就生孩子了,一个劲哭,连饭都不吃了……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就全完啦……呜呜呜。”
  “现在知道哭啦?晚啦!”高三福一肚子怒气,都发泄到了他这个嫂子身上:“你不是儿子多吗?你儿子不是能打吗?让他们接着打去呀!你瞅瞅你,从打儿子当了队长,看把你美的,整天腆着肚子晃着个腚,走东家串西家,姥姥家姓啥都忘了!当初你要是不往起挑事,能到这步吗?现在哭,嚎也没用啦!”
  “他……他老叔,你可不能看笑话呀!”二婶哭得更凶了,“你二哥,出了名的耗子胆,他要再有个好歹,高喜那个犟种,非得找人家拼命去不可……这……这不是越闹事越大扯吗……呜呜呜。”
  “谁杀人谁尝命,谁欠债谁还钱,国家有王法!……我是一点招儿都没了,听天由命吧!”高三福来了脾气,起身往外就走。二婶哭哭啼啼,追了上去。
  这时,躺在炕上一直默不做声的小成说话了:
  “老叔,二婶,你们回来!”
  “都到这份上了,你……你还有啥法子?”二婶止住哭泣,眼里燃起一线希望。
  “我想再劝劝老徐家,”小成咽了口唾沫,“不过……你们得答应我几件事。”
  “行,你就说吧。”二婶揉了揉眼睛。
  “首先,得让我二叔亲自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还得让高喜带着大明白到县医院去检查检查,透透视,打坏了哪给人家治,也免得以后留罗乱。这医疗费,还有大明白养病期间的工钱,得如数赔给人家……对了,还得加一条,以后不许打击报复。”
  “行,这几件事,全包在我身上!”高三福一口答应下来,接着又补充一句:“小北京,这事要是办成了,老叔好好请请你!”
  “请客就免了吧,告诉高喜,以后千万得吸取教训啊!”
  小成打发父亲,费了好大劲,才把徐嫂请到家里。
  徐嫂像害了一场大病,脸色蜡黄,瘦了许多,两眼含泪,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小成对面。
  “徐嫂,我大哥现在好点了吗?”小成问。
  “……”徐嫂还没开口,泪水扑簌簌流下来。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高喜、二喜的确做得太过份了,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小成等徐嫂哭了一阵,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接着说:“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还得往长远看!就算二喜蹲起来了,高喜队长撤了,眼前这口气出了,以后呢?你们两家不结仇了吗?”
  “结就结吧,把我们全家杀了到头了,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你没见昨晚上,他们哥仨那个凶啊……”徐嫂双肩耸动,又伤心地哭了。
  “徐嫂,他们哥仨毕竟都是二十来岁的孩子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原谅他们吧。不管怎么说,自从分队以来,高喜为大伙出了不少力……”
  “他出力了,谁没出力?噢,当初大伙把他捧上台了,掉过头来就拿大伙不当人?过去受窦培光的气,现在又受他的气!好多人都劝我,千万不能心软,你要是放过他这一马,过后瞧好他怎么收拾你吧!”
  “你放心,有我,有高三福在,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徐嫂,三队有今天不容易啊,今年少说一个工也能勾三四块钱,你家两个整劳力,两个半劳力,年底最少也得分两千来块!……我计划着,今年冬天就让家家用上电灯,明年秋天吃上自来水。下一步还要办个小加工厂,让社员们加工米面不用牛,不出村……这回高喜要是被撤职,三队的领导班子就彻底完了。窦培光他们巴不得到这步呢,他们一进来,咱队比以前更糟,那时咱队有一百多垧耕地,现在被水一淹,只有四十多垧了……”
  “爱咋地就咋地吧,天塌大家死。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徐嫂,我不是为我个人在求你,也不是为高喜哥俩在求你,我有了知青证明,以后国家会管我,我是为三队这一百多老老少少乡亲在求你呀!……六七年大伙没吃饱饭啦,这回这是老天睁眼,姓窦的昏了头,带着那帮‘大爷’、‘二爷’、‘鸡头鱼刺’离开了三队……徐嫂,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深明大义,为了三队这一百多父老乡亲,你就咽下这口气,受了这个委屈吧……”
  从早上九点多钟,一直说到中午十二点,小成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徐嫂终于含着眼泪答应,不再上告,而且写了保证书,亲自到派出所把二喜要了回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小成子 发表于 2012-11-27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2 22:40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保卫自己的权利和尊严,是斗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那么大胆子,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呢。当时在那种处境下,为了求生,自己鬼使神差,身不由己地做出了那些事。庆幸的是当时得到社员们的支持。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李再林 发表于 2012-11-29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所谓匹夫见辱拍案而起,意气用事后患无穷。息事宁人善莫大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中文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百度搜索|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 ( 黑ICP备2020005852号 )

GMT+8, 2025-9-3 09:45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