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后日记【我的1982〕

1982年5月6日
         如果我不是想办法生着火炉，挨冻的罪，说不上要受多惨。由于气候多变，天气阴霾，冷风兮兮，虽然穿秋装也不行。看来手守车又要遭受破坏了。凡是挨不得冻的人，又得不到木柈子和煤，只有拆守车了。这真是罪过。但人们任可要罪过却不想遭罪。他们只埋怨局长底下的官员在被窝里是温暖的，不替第一线着想。于是心安理得地去拆守车的内壁。我不敢保证我不拆守车，虽然我恨拆守车的人。我不也常常恨自己吗？
         7:00前交班，得22:48到段。
          到家先是吃饭，然后上街。买回一斤多香肠，八瓶啤酒，一斤多肉，一斤蒜台，一斤菠菜大约花了八块钱。中午，照例喝一瓶啤酒没有吃饭。下午躺两个小时。
        晚饭吃的很好，我炖的肉，东东吃的很香。东东并不是不吃肉，而是时而喜欢，时而讨厌。
        看电视”漓江春”与其说是故事片，还不如说是导游或风景片。不无教益。
1982年5月7日
        一面坡的乘务很顺利。1153次4时30分到达一面坡。我饭后洗澡，然后睡到10:00再吃一顿饭。上街买回13斤烟，便接乘1112次，十二时零九分开。到段交班17:30.，得明日九时零四分到段乘务461次客车。班次是紧的。
         大华回来的晚，我到家时她还没回来，原来是看电影了。我先喝了一瓶啤酒，大华回来后弄的饭。我们吃的很晚。
      看完电视“香罗带”到很晚。一个女人的腰带带来多大的灾难了，发人深省。

1982年5月8日
         461次晚点到一面坡。
          到市场逛，什么都不便宜，只是买些黄烟。想洗衣服又作罢，冲过澡就准备睡觉。
        段上连中三元。又得了红旗。早上我参加了授旗大会。分局的孙局长又念了一通他的拿手好戏即“八个四的”报告。报告总是精彩的，不过他总是那一套嗑，虽然逻辑严密，问题清楚，重点突出。却不能令人为之叹服。大概是太贫了的关系吧。段上要求每人交2尺布票，意思大概是每人发一个背心儿，得了红旗了么。
1982年5月9日
        返乘165次顺利。
         回到家，大华弄了花生米和红肠，我先喝瓶啤酒，然后共同上街。正巧大华单位的张厂长来。我们一起去南岗。他最近要去北京学习，是来看看部下。此人很随和，是个精干的人，可惜我未能招待他。
        在南岗，寄走给张明的黄烟叶。我一共撸了两把烟，正好一公斤烟叶。事情拖到今日，实在是不应该。
       买了2.2米涤纶，大华做一身夏装。还给东东
买一双皮鞋，一共花了40块钱。
        晚上又弄两个菜喝瓶啤酒。算是星期天的意思。21时29分到段
，我又该走了。
1982年5月10日
         安达的乘务也是顺利的。来回都正点。返程的914次终着哈尔滨北头儿。又省了我不少的路。交班的时候是15时30分，得明日九时零四分到段乘务501次客车。
        从安达买回十斤葱。给大姐送去一些。又给阿妈剩一些。我自己留有二斤许。
         身体不舒服，一是腰有时疼，是神经疼。二是面部鼻腔上部的额头皮下疼是有炎症。三是胃经常不得劲儿，一饿就疼。到家第一件事先吃两片四环素。过来喝瓶啤酒。渐渐的好了些。
        晚上看完电视里演的”宋景诗””父亲”，已经是二十二点多了。

1982年5月11日
          去段上学习，没有什么正经的内容。
          乘务501次客车是顺利的。到达一面坡是17:30。我给一位新认识的人送去代买的药和蒜苔。此人是一个农民，经常在市场上卖东西，长了就认识了。为了方便，这种认识，尽管太俗太无聊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先帮助她一点儿忙，也是为了也许有求于她。很多人都在各地公寓有联系的人。我似乎也想这样。不过和那样一些人联系，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民可靠。更没意思。
       我洗了衣服，准备早些休息。
1982年5月12日
        返程504次客车。到段交班儿得二时三十三分到段，班次可以。
       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些猪肝和头肉。到家喝瓶啤酒，下午又睡一觉。
        晚上包了饺子。饭后看电视。演的是小城春秋。然后准备去段上睡觉。
1982年5月13日
        串线儿开1213次。到安达不到8:00。还好没有怎么冷着。打发，打发乘务中的时间是用读小说的方式。实在是不无收益。孔捷生的小说【南方的岸】让我读之甚笃。一气看完。掩卷沉思，仿佛身临其境。去体验品味那年轻的过去。作品中的我，和我自身的经历有多少相似的啊。小说以令人信服的情节，语言，心理活动交流了年轻人探讨人生真理的痛苦道路。发人深省，令人感奋。是的，对人的评价有各种尺度，但每个人追求自己人生目标的方式尽管不同，可重要的是他们怎样为自己找到正确的，可以发挥自己才能的位置，怎样成就自己的事业。牺牲是多方面的。对于我们这代人，牺牲的是青春，是人生最可宝贵，这是事实。但并不是说因此毁灭了一切，美好的东西还是存在。能不能苦苦追求人生的哲理，寻找尽善尽美的人生道路？它在哪里？它就在脚下。的确，自命清高，把不值钱的东西奉为神灵，只能是痛苦。因为现实毕竟是现实，是五光十色，矛盾重重，常常是丑恶多于美好，但世界的昌盛，财富的创造，却是发挥了自己才能的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都是用艰苦的劳动创造的。社会常常用需要来束缚人生，以至于人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实在是痛苦的。象丽蓉和四眼那样，终于找到自己位置的人毕竟是少数。他们追求的方式尽管不被人们所接受，但他们的成功却不能不为人们所承认。因此苛求是多么不应该。从一定意义上说，丽荣的人生道路，她的情操，对人的感动更有力量。激起对魔鬼的憎恨，对美好善良灵魂的爱。是的，没有爱就没有人生的动力，只有爱人生，爱祖国，爱社会，才能爱工作，爱追求。而只有”当一个人把自己与所挚爱的东西紧紧连在一起时，他的生命才呈现出全部价值。他的性格才迸发出全部光彩。”
        小说的写法也很灵活。从现实到过去，用回忆的链条把人生串联起来。掘取那些闪光的，有价值的东西。作者笔下的大自然是美丽的。有生气的，而每一个主人公，无论是“我”还是年轻的小汀、丽荣、阿威、四眼，都是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性格各异，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小说就是镜子。照出自己的道路和灵魂。我找到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了吗？没有。那是自己还没有发挥全部才能的机会。有了，那是自己有一份谋生的工作。同样为社会做着贡献。这两者是不可分的。我憎恨那些丑恶的东西。而自己也常常被丑恶淹没。我唯一可以自慰的就是我爱我的工作。尽管还憧憬着新的，更高的境界，也只是朦胧而已。
       在安达有充分的时间休息。因此也有充分的精力回忆和思考。我离开哈市出乘前，乘务的老周同志找我谈话。了解一下我的学历，经历和到列车段的情况。说是他参加教育工作会议时听说有人谈起我，意思是职工教育缺少人才，有人要用我。这有人是谁，我不得而知。但此次谈话使我感到突然。我离开学校已经近十年。虽然说初中的东西还可以教，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在学校谋生的时候。正式教员的位置，我都放弃，难道我会重操旧业吗？跑车对于我轻车熟路，几乎不出任何气力，还可以多收入一些钱。我怎么会再去当半杯水的教员呢？有人也许把此看成发迹，真是可笑。别说此时，不过刚刚引起某些僚派的注意，真的启用，我还要考虑是否应召呢。我自认为从事教育有些牵强。如果搞一个业务工作，或者调度指挥，还是有精力的。可惜一厢情愿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有好多分局的干部和调度的子女们到列车段镀金，那些位置永远轮不到我们这些人的。仅仅这一点，我也不能在某些人需要干什么的时候便成就他们的要求。我也学会一些应付的手段。比如收入，精力不足等等。列车段的业务教育太难搞了。工作性质决定的。人们也不情愿。何必去遭罪呢。
       返乘910次终着三棵树。我急着回段交班，虽然然刚过21点却交个第三小运转。
        到家大华准备了花生米，切了头肉和猪肝。我只喝一瓶啤酒。电视里演的“喜上眉梢”还没有结束。一直看完不无愉快。
        这本儿豆腐账结束了。是生活无味还是亲精力疲乏，总之，9月写了这本儿流水账。除了工作的事就是生活的琐事。毫无色彩。学习的少，心得也几乎谈不到。肤浅的很。早至中年怎么继续走下去呢？
       在日记的末页发“生命之歌”
         又是一年春草绿，
         多少感叹，
         几多回忆，
         哪里是人生哲理的真谛。


         有的杀身成仁，
          有的舍身取义。
          有人利用职权作威作福，
          有的用编织的关系网横行无忌。


          你是为英雄讴歌，
           你还是为小丑叹息？
           更多的人是默默的劳作，
           用汗水浸满人生的足迹。


           人生是多么美好，
            大自然是多么的美丽。
            热爱人生，脚踏实地地走去，
            这就是人生哲理的真实含义。

李再林 发表于 2020-10-2 10:29
1982年5月3日      

         419次返程顺利。

业余生活丰富多彩，还买到便宜鸡蛋，遗憾的是再林兄也有买不到啤酒的时候。当时我已经在研究所工作，鸡场的鸡蛋1元5角一斤，要所领导批准才能买。

李再林 发表于 2020-10-3 17:01
1982年5月11日
          去段上学习，没有什么正经的内容。
          乘务501次客车是顺利的。到达一面 ...

对小说的评论和诗歌都很有思想。放弃当教师，也是一种生活现状的选择。就是教师待遇很低。但几年之后，教师成了当领导干部的跳板。

1982年5月14日        开始第33册日记。发生命之歌：
        物有高低贵贱，
        人有眼高手低。
        怎么比，
        关键是自己要瞧得起自己。

        富贵不能淫，
        威武不能屈。
        贫贱不能移，
        顶天要立地。

        恶的，
        永远要诅咒，
        丑的，
         坚决要抨击。

         人以群分，
         物以类聚。
          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最贵者人之正气！
        这是33册日记。流水账也好，习惯的力量也好，总之我还是要记下去。飞逝的流年，无情的岁月，将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呢？冷静的思考，实在令人震惧，有限的人生实在是太少了。虽说并非日薄西山，毕竟不是午前或中午的太阳了。敢回答吗？能回答吗？只是走下去罢了。       碰到风歧，他邀请班上的同志喝酒，我去作陪。这样宴会我见得多了，有的贪酒，有的要汤，最后都喝的不少。实际难于交流健康的思想。我因晚上有班，提前告辞。
        没干家务活，也不准备吃饭，更没有休息，一宿的小运转将是困乏的。该走了。

1982年5月15日
         还是谈谈工作。
         昨夜的第三小运转，按交路应该在香坊车站接。因日勤班儿晚点变成三棵树车站接。当我便乘731次欲行之际，段上的的一名名气很坏的年轻人，要求我在哈尔滨替他接第三小运转。将他最后一个交路送往三棵树。倘若是别人，或者是熟人，也许就答应了。但此人不能令人放心。他声称出了问题，由他负责的话不足取信。所以我还是没有擅自答应，而是请示了段里。段里当然不承担出了问题不找我的要求。所以我拒绝了他。这也许使他不满。列车段的工作就是这样，一旦出了问题，无论巨细，不问缘由，有牵挂者均倒霉。我何必费力不讨好，也许弄个不应该的损失呢？也许列车段的活儿好就好在一个人负责，自己看住自己就行了。
        一夜的活儿基本正点。下班前最后一个交路却不顺利。在三棵树开晚点，在太平桥会车，在滨江站外停车。结果我为了赶274次客车，几乎累得倒下。但总算是赶上了。回到段里是八点半钟。
        开了本月工资。应该开90元。扣去借款25元，服装款五元，还剩60元。市区刮起八级大风。灰尘弊天，我顺风而归，没有费力。
         到家大睡一场。去街上买回一些偏口鱼，并且做上。大华早晨包的饺子。中午，我喝一瓶啤酒，晚上吃的剩饭。大华和东东去了车姨处，在这里吃的饭回来很晚。
        看电视剧【春香传】。
1982年5月16日
         今天是第四小运转。这个车次是调度的机动车。所以虽然没有固定交路，却并不清闲。我一天共拉了三个大列，活儿不多，可下班儿太晚。当接班儿的车长已经出乘后，我才从三棵树去黎明车站送车。这车送的毫无道理。就是三棵树编成的拉滨线的重车，无线开出，就送往中间站保留。用以压缩在三棵树的作业时间。三棵树的站调度和行车调度员一联系，便苦了我们这些干活的。他们到点儿下班儿了，我们还在路上工作着。
         单机回到哈尔滨已经是二十点零五分。还好这个点儿交班儿，明天不要学习。可是得明日1121次，肯定要便乘。对完成任务不力。影响全盘。好在目前为止我的点儿完成的还算可以。
       可惜的是，今天没有带书。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在哈站，看到那些所谓执勤人员对老百姓的训斥打骂和罚款，我们都恨之入骨。很多东西让人不可理解。整顿治安和站车秩序是好经，不知怎么念成这样。哎！

1982年5月17日
        天气很好，但气温不高。
        买回20斤精粉。给车姨买四斤议价的瓜子油。买回六瓶啤酒。
        给俊太和冯恩全写信并发出。凤岐来，他拿了几袋糖，我留了三袋。
       我的1121次在三棵树开。我出乘后，乘坐502次到三棵树。左等机车不来，右等机车也不来。于是问调度又问机务段。都答复已经出来了。我于是等下去。为了不在途中，因为晚点遭罪。我自己准备了木拌子和煤。想不到时间过了17时20分，调度又变了计划。我的1121次不开。变开1101次。因为1101次有车长，我只好再返回段上。这一折腾相当于两次运休的时间。我又转明日14:37到段，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
        顺路买回一斤红肠，到家喝一瓶啤酒，没有吃饭。
         电视里演【林则徐】一直看完。休息的时候已经22点了。
1982年5月18日
        去学习点名而已。据说是传达“四先”会议的文件。有报纸，何必再费神呢？你用过，每位领导都认为自己的水平都高于报纸。也真应该认真地磕磕巴巴的念一通文件或材料，以对不珍惜时间，浪费生命的听众实行合法的谋杀。
         我又去楼上找回1.25元的看守车费。转入本月的账里。上月我本应该是在172小时的格内，但劳资的师傅给我进到181小时的格，使我一个月的劳作不至于太惨。如此变通是应该的。可如果人家不那样做，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应该感谢。苦于没有办法。倘若采取俗的办法，又怕对人家是侮辱。心安理得吧，自觉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
       理个发。铁路工人没有理发的免费待遇。只是少收一角钱。此事也无人再发牢骚。因为铁路的共产党也是共产党没有提意见的必要。
        又返回家中，因为我的车又运休顶替别人走1612次，十五时到段。在家睡一觉，也无情趣。
       还好我的1612次还正点。在三颗树16:43开。19:33就到五常了。看计划要起早。我洗个澡并不想吃饭，就要休息了。
      

李再林 发表于 2020-10-3 14:56
1982年5月8日
         461次晚点到一面坡。
          到市场逛，什么都不便宜，只是买些黄烟。想洗衣服 ...

段上连中三元。又得了红旗。早上我参加了授旗大会。分局的孙局长又念了一通他的拿手好戏即“八个四的”报告。报告总是精彩的，不过他总是那一套嗑，虽然逻辑严密，问题清楚，重点突出。却不能令人为之叹服。大概是太贫了的关系吧。段上要求每人交2尺布票，意思大概是每人发一个背心儿，得了红旗了么。

工作上取得了成绩。买衣服，喝啤酒，皆大欢喜！

李再林 发表于 2020-10-5 09:00
1982年5月14日        开始第33册日记。发生命之歌：
        物有高低贵贱，
        人有眼高手低。

富贵不能淫，
        威武不能屈。
        贫贱不能移，
        顶天要立地。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