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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顽童宋晓华 于 2017-6-3 20:04 编辑
“摩电车”哈尔滨人对有轨电车的俗称。为什么叫摩电车，可能老百姓看到电车开行时顶上的电线经常摩擦出火花，以为是摩擦发电车才能走，所以就它叫摩电车。或者是这种进口的洋车，开起来左右有点轻微摇摆，很像美女模特走猫步，样子摇曳摩登，所以取了这个浪漫好听的名字。
提起摩电车，就不能不从“摩电头儿”说起。摩电头儿是哈尔滨人对有轨电车厂的称谓，因为每天运营的有轨电车都从这里始发，久而久之人们就叫它摩电头儿，管轨道叫摩电道了。摩电头位于南岗革新街西头，与哈尔滨发电厂相邻。解放前发电厂和电车厂曾是一家，均归哈尔滨电业公司管辖。
上世纪二十年代，哈尔滨的城市用电主要靠中东铁路公司、秋林公司、法商永胜火磨等外商企业自备机组的富余电量来支撑。装机容量很有限，不能满足城市用电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市政当局决定筹建发电厂和电车厂。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哈尔滨电业公司与德国西门子公司签订合同，发电和电车工程破土动工了。
一九二七年发电厂、电车厂终于建成了。中华民国国庆日双十节那天，全市举办了隆重的电厂送电和电车运行庆典活动。这一天，哈尔滨万人空巷，人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摩电道两旁，翘首等待激动人心的时候到来。当十几辆崭新的有轨电车从“摩电头儿”徐徐开出，沿轨道向前隆隆进发时，围观的人们无不欢呼雀跃。
首批开通的线路有两条：一条是南岗教堂街（今文明街）至道里警察街（今兆麟公园）；第二条线路是南岗喇嘛台（今博物馆）至大直街中东铁路公司，运营总里程为八公里，投入车辆十四台，每间隔五分钟发车一班，营运时间是早四点至晚十一点。票价很便宜，一般百姓都坐得起。
一九二九年又开通了哈尔滨火车站至道外景阳街和道里田地街西头两条线；一九四八年后又先后开通了教堂街至景阳街、景阳街至滨江站、秋林公司至太平桥、教堂街至道外十六道街等五条线路，客运总里程达四十一公里，投入车辆一百一十七台，最高年份客运总量达九千三百二十三万人次。
解放前，在哈尔滨街上跑的有轨电车都是外国生产的，如德国的西门子孔士、法国的巴黎、日本的东京、川崎、东芝浦等品牌。解放后，一九五三年以后逐步换上国产车。德国、法国、日本的电车可载客四十五至六十人，国产电车长一些，可载客八十至一百人。有轨电车与其它车辆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前后各有一个驾驶操纵器，车到终点不用调头，司机只要卸下操控机器的搬手再安到相反方向的机器上就能开行了。
早期电车采用的是手制动，国产电车改为汽制动。早期电车司机是站着开车的，后来在身后的档板上安有翻板椅，就能坐着开了。电车的车铃不是用手按而是用脚踏，车厢内的座椅与地铁列车相似，车棚上的扶手杠上还安有类似吊环的扶手。每辆车除司机外，还配有售票员。司乘人员均统一着装，售票员身上挎一个牛皮制的钱票包，手里还拿一个票夹子，上边夹着不同区段的三种车票。为了方便卖票，每张车票都对折九十度角。那个时候，当司机和售票员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业，同时也是很辛苦的活。夏天还凑合，到了冬天，早晨四点钟天还没亮就出车，人从热被窝里出来就坐到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车里，那种辛苦滋味是可想而知的。特别到了通勤高峰时，车里人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而且每到分区点还要验票，女售票员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没点体力是不行的。
男孩子天生就喜欢车，我也是一样。六十年代初我上小学，校门前有两条往来于南岗和道外的摩电车道，每天坐在教室就能听到摩电车发出的“当当”铃声或汽笛声。记得那时候有一部电影叫《飞刀华》，我们几个男同学买不起小刀，就偷偷弄几根长铁钉子放到电车轨道上，车一过钉子就被压扁了，然后再磨一下，就制成了小飞刀，下课对着黑板一通扔飞刀，不知哪位女同学报告了老师，老师怕把车弄出轨酿成事故，便找来我们几个同学的家长，通报情况，责令管教，结果我们回到家里自然免不了挨了一顿胖揍。
飞刀没收了，坐摩电车玩。那时候冬天车里没暖气，车窗上满了厚厚的一层霜，看不到车外的景象。担心看不清外边情况下错站，有些人就把手放到玻璃上化开霜。久而久之，不知哪位天才的艺术家开始在玻璃上制作“冰雪画”了，有的将一只手攥紧拳头放到玻璃上，用手温把霜化开，然后再用不同的手指点上五个点，一张小脚丫的冰雪画即告完成。当然还有许多别的画法。我小时候乘车时就用这种方法在无轨电车上留下过作品，以打发短暂的寂寞旅程。
“文革”期间我上了初中，学校停课闹革命，高年级同学忙着批斗老师和校长，我们低年级同学闲着没事，就从学校门前的车站上车，去背诵毛主席语录。那时候，宣传毛泽东思想谁敢不让啊，所以，车票自然就免了。后来，我们胆子逐渐大了，就把捡来的传单收集在一起，从车窗上往下扔，电车公司怕出事，也不说不让我们上，只是让我们买票，没钱买票，车自然坐不成了，我们免费乘车的闹剧就此收场了。
一九七二年五月，当时柬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访问哈尔滨，好像一夜之间，从火车站到博物馆之间的石头道就被厚厚的沥青路取代了，道上只露出四条光秃秃的铁轨，原本韵味十足的方石摩电道在人们的眼前就这样的消失了。到了一九八七年也就是哈尔滨有轨电车运行六十周年之际，摩电车也正式退休了。
二零零四年南岗区政府在果戈里大街上重新修复了一段用于观光的有轨电车道，道上有台新做的内燃机电车。我每天上下班都经过这条街，看到这熟悉的身影，着实让我兴奋了一阵子。但后来，我发现它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不再跑了，也没什么人坐了，而且市民的抱怨也多了起来，说：“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又妨碍交通，纯属假古董！”是摩电车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还是城里人变得喜新厌旧了呢？我心里感觉真不是滋味！
坐摩电车的记忆一直抹不去，小时候坐在车里，最开心的是跪在凳子上望外面的风景，绿的树，红的花，错落有致的洋葱头穹顶……很多次都是刚跑到站台，摩电就开了，所以只好扒摩电，扒摩电省下车钱我好买小人书。这扒摩电可是个技术活儿，一般来讲前门、中门不能扒，前门有司机，中门有售票员。最好是在后门扒车。当时，摩电道周边的派出所将抓扒摩电的学生作为一个硬指标。南马派出所民警小郑叔叔的任务就是每天早晚埋伏在南极街摩电转弯处，抓扒摩电的，不是为了罚款，主要是怕摔坏学生。有一次，郑叔叔抓了两个扒摩电的学生，一看是他们大院的。两个学生央求：“郑叔叔您就高抬贵手放了俺俩吧，听说您没穿警服之前也是个扒摩电的高手呢，俺们俩还是师从您呢。”郑叔叔可不吃这一套，揪着脖领子就把他俩送到南马派出所了。结果，俩小子遭他们家长一顿屁股板子。
开摩电司机和售票员的一般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就因为这个，有自作多情的小伙子就在票钱里夹封求爱信。还有的没事就坐摩电，没话找话套近乎。可当时的女同志，愿意找军人、工人和劳模，对这种主动求爱的另类分子根本不感冒。摩电没有驾驶室，前后门中间就是驾驶位。有驾驶座位司机不坐，都站着驾驶，用一把扳子驾驶，开车时目视前方，很庄重、很有使命感。
售票员的兜子也很有特点，黑色真皮，上面有不锈钢的卡子，挂在前头。售票员一般都把劳动布的手套剪掉手指头来卖票，很时尚。很多年后流行的无指手套大概就是摩电售票员的发明吧。
有一阵儿，电车公司统一着装，一色穿咖啡色的棉袄。有个现在的著名制片人就在道外十二道街小市儿按劳保用品的价钱买了一件，穿了好几年。他坐摩电从不买票，一问他，他点头微笑：“公司的！”这咖啡色的棉袄简直就是月票。有时候，他领一大帮人上车，一挥手，都是我们一起的，公司的，这一大帮人都不买票了。最可乐的是后来他还把这事儿写进了电视剧。
当时，坐摩电的人可多了，特挤，经常有小偷掏兜的。有一天，市公安局一帮便衣警察紧急出动，当时管便衣警察叫老便。他们扮成乘客，坐摩电擒贼。两三天之内，小偷全部被送到道里七处圈起来了。那时，要是有流氓在车上行窃干坏事儿，抓捕阵势有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就连老大爷和老大妈都要抓小偷的现行，给送到派出所。道外十一道街、南马路、景阳街和南岗奋斗路、文明街的摩电车站下车就是公安分局的派出所。
还有画月票造假逃票的不文明的事情发生。当时，摩电票是四分钱一张，后来涨到过五分、七分、八分没长到一毛钱，摩电就没了。几分钱，今天看来算不了什么，可当时一本小人书一毛钱，一个面包八分钱，对于俺们学生，那可是个大数。有个同学就有画月票的本领，一切是由热爱美术引起的。用八分钱一板的薄片水彩，调过颜色，用青罗卜刻个章，印在鞋盒子的纸壳上，整得模模糊糊的，铅笔描的字儿，再做做旧，那个逼真儿劲，再蒙上个塑料皮儿，真是太有才了。那张月票被这家伙用了好几年，一次也没露馅儿。不会画的捡人家用过的票根，用糨糊粘贴好，揣兜里，下车时候，一定大大方方的别瞅售票员，为什么，一瞅，保准露馅。那时候的售票员机灵着呢，一看你鬼鬼祟祟，立马拿下：“小崽子，跟我玩这个，买票！别含糊。”买了，也就拉倒了。没买又没钱，撵下去。要是遇到岁数大点的售票员，可怜我们小孩，说几句就拉倒了。那个时代，大人对孩子还是太娇惯啦。
那时，我们几个同学烦闷了，就会坐摩电去兜风。坐摩电下坡好像骑着一匹骏马在飞驰，很刺激。车票四分钱一张，可以一直坐到终点。车里很宽敞，座位长条椅靠在两边。碰上人少的时候，一高兴我们就躺在上面。坐在车里，最开心的要数看司机开车和坐司机的座位。开车时司机两手各司其职。摩电不分车头车尾，两头都设有开车装置，车头根据行驶方向确定。开车的时候，反面另一端司机座位，乘客可以随便坐，总是我们这样大的孩子争着抢着占这个座。坐在上面，望着眼前的摇盘，还真有一种当司机的感觉。
开后门是逃票的行为，就是摩电快到站时，自己打开后门跳下去。但是一定要跑几步，直接下去就会摔一个跟头。后来电车公司为了制止逃票，在后门安了个像火车门的暗锁，只能用司机的摇把开，可我们同学用八号线自己做一个，往里一插，一摇，门开了！回想我小时候在摩电车上做的坏事太多了，用当年老爸的气话说：“你这捣蛋鬼，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有“摩电车”的年代，哈尔滨市民走亲戚、谈对象、逛街、上学、上班、去火车站，离了摩电玩不转的。老摩电的古朴、典雅，虽然它的车身没有绚丽的外衣，车体也不那么雍容华贵，可是身上却透着一种历史的沧桑和凝重，还有那个时代别致的神韵。摩电车作为当年哈尔滨市区的主要交通工具，与城里人相识相伴走过了风风雨雨六十年，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和眷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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