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夏锄记忆 黄昏时刻,我依旧到西郊人工湖边去散步健身。当我和往常一样穿过湖边的那片果树菜园时,正赶上一位老人在菜园中锄草。 老人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止住脚步和这位老哥搭话:“老哥!还会铲地呐?” 老哥停了下来,直起腰笑了笑:“当了好几年‘知青’,还能不会铲地?” 一听是“知青”,就感觉更加的亲近。于是我们两个老“知青”,就着铲地的话题,拉起话来。 “如今,人家农村都不铲地了,你这住在城里反倒铲起地来啦!” “可不是,现在农村种地都掸除草剂,再过几年恐怕连锄头都没人会使了。” “其实,这地还是铲一铲的好。原来农村不是有‘锄板底下有水又有火’的说法吗?” “现在谁还讲这儿个,咋省劲儿咋来了。” “劲是省了,可土地都板结了,还是铲一下的好,又能疏松土壤,又能抗旱,还能减少农药污染。” “哎呀!现如今,谁还挨那累呀,这铲地风吹日头晒的。” “可也是,谁还不图个省心省事儿。” “那是,谁像我,老了老了还找这累受。”说完,老哥笑了笑,又挥起了锄头。 “好了,你还是找你的累受吧,我要去锻炼啦。”说完,我就向湖边走去。 来到湖边,我的思绪一直还被铲地的话题缠绕着。于是,我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索性就回到铲地的氛围里吧。当年“知青”下乡时铲地的情景,很快便浮现在眼前...... 40年前的夏天,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个夏锄季节。我用的锄头,是下乡前爸爸单位给我们这些“知青”子女送上的礼物。长长的锄杠前边,镶着弯钩锄板,将那锄头往地下一拄,简直比我人还要高。清晨4点钟,我们就在上工的钟声里,扛起锄头,和初升的太阳一道,走向小苗刚出土不久的玉米地。 玉米地头,我们所有的男女社员、“知青”,交叉着一字排开。领工员在最前边开锄,我们大家每人抱着一根垄紧跟其后。最初,领工员还压着阵脚,照顾着我们这些后面不很熟练的“知青”,我们身边的社员,也一边铲着地,一边指导着我们。我们就学着社员的样子,慢慢熟练起来。可铲着铲着,领工员的速度便渐渐快了起来。我们这些“知青”,本来就强跟,这速度一快,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于是,铲地的质量便大打折扣了。 正当我们紧追慢赶的时候,蛮可恨的支部书记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地里。只见他,专拣他看不上的“知青”那条垄严格检查起来,手中的那根棍子,扒拉一下这儿棵苞米苗,再扒拉一下那儿棵苞米苗。只要看到一棵苞米苗根处有未锄净的小草,就会恶声恶气的喊你回来,不但要求你把小草拔掉,还要扣掉你一个工分。本来,我们的大部分“知青”平时就比社员少一分,这被扣一分后,就又要少挣一分。并且被召回返工的档口,其他人已经把你甩开了挺远。青年们心里那个气呀! 领导的“刁难”还不算啥,铲地期间最难熬的是头顶的烈日,还有一天长达12个小时的劳动和汗水。虽然,我们有时也头戴草帽,身穿挎栏背心,但那时都穿着长腿裤子,并且是那种棉布裤子,热得很。只几天下来,我们的肩膀就晒得黑红,并且都暴着皮,每天回到宿舍一洗胳膊,就会煞得生疼。晚上脱掉背心,我们都相视着苦笑,因为每一个人身上,黑红的脖子和臂膀,都清晰的印衬出身体上一条浅肉色的背心模样。 又熬了几天,玉米地终于铲完了。正当我们兴奋得要跳起来时,大宿舍的单身汉连芳大哥朝我们笑了笑:“有你们笑的时候!这才哪到哪啊,耗子拉木锨,大头还在后边呢!”就在我们为连芳大哥的忠告所不解时,一场新的考验正等着我们。 刚刚铲完玉米地,还没等喘口气儿休息一下,谷地又开铲了。好在谷子地铲草,只是用锄头在苗眼两侧铲一下草,不用像铲玉米那样,还要把苗根处的杂草都剔除掉。因此,铲起地来要比铲玉米地轻松多啦。没有了技术的约束,“知青”们都很放松的紧跟着社员们身后。可就在这时,不懂规矩的晓野,紧拽了几锄头,人就窜到了最前面。这下可犯了大忌,就见原本打头的领工员,运上了劲,急挥锄头,就开始了快进。之前的铲地节奏,一下子被迅速加快了。我们紧跟着拉起锄头,一阵子突进,就累得我们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有的社员、青年开始议论着埋怨晓野,说是不该抢过了领工员的“头儿”。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往领工员前边抢了。谷子地很快就被铲完了,我们心里还纳闷,连芳大哥说的“大头还在后边”,这也不过如此吧!谁知接下来的考验,还真的是令我们笑不出来了。谷子苗眼两侧的杂草是铲完了,可苗眼间的小草还很多。于是,我们开始了下一道工序——薅锄谷子苗眼间的杂草,同时还要把双条播的稠密谷苗间开。这一下,可让我们暗暗叫起苦来。谁都知道,男人最难以弯下的就是腰了。可这薅谷子的活儿,却是要大弯腰才能干好的。刚长出还不到半尺高的谷子,与那些谷莠子草紧密的生长在一起,不细看是很难分辨的。这时,又是社员们教会我们怎样去辨别谷苗和小草。于是,我们懂得了诸如“红根与绿根”的草苗区别和“圆茎与扁茎”的界线区分等等。 我们又是在烈日暴晒下坚持着,不管腰有多酸多痛,也不论出了多少汗、口有多渴,就是要努力地往前干。实在支撑不住了,就蹲着薅,腿受不了了,就索性坐下来,一面薅着谷子,一面往前尾着。身后的平播谷地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身体拖痕。再看旁边的青年兄弟,学文和思宁等也都如我一样,坐在地上慢慢地向前尾去。而女社员和女青年们,却发挥了她们的优势,有的弯着腰薅,有的蹲着薅,速度都比我们快。看着她们,我们还真挺眼气,这就不是男人干的活!就这样,我们又干了五六天,才把那一大片谷地里的活儿干完。这一回,我们是真的笑了,笑的那么开心,笑得那么如释重负。 一个月的夏锄,晒红了我们的皮肤,更晒红了我们的心。经过了夏锄的锤炼和考验,我们这群“知青”,不再娇嫩,不再天真。我们在生产实践中,不但学会了铲地的技术技巧,我们还学会了辨别谷子莠子,我们还懂得了坚持坚毅,我们还练就了体魄和本领。 时代在发展,现如今,已很少再看见有人铲地了,哪怕是在农村。可越是这样,才越觉得当年铲地的经历那么珍贵,它给我们这一代人,特别是这一代“知青”,真的留下了不可忘却的记忆。 2015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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